第8章
“究竟是多少錢。”韻錦命令自己冷靜,可聲音是止不住的暗暗顫抖。
“十一萬四千�!�
“十一萬……”韻錦的語調(diào)如同呻吟。
“韻錦,你要知道你媽媽的病需要化療,還有那些藥……”叔叔急著說。
“她是我媽媽!我的親媽媽!為什么你們第一時間沒有想到告訴我這個做女兒的,寧可去用那動不得的錢?為什么?”韻錦失控地打斷叔叔的話,淚如雨下�!皟蓚月了,你們瞞不住了才想到告訴我,你們到底想要我怎么樣?”
叔叔像被嚇住了,更加語無倫次,“韻錦……不是這樣的……我是想說你媽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暫時沒事了。我們之所以起初沒有告訴你,一方面你媽媽怕你擔心,另一方面就算告訴了你,你剛工作,也拿不出那么多錢呀……我知道程錚有錢,開始也想讓你向他開口……我是說借,不要他給。可是你媽媽說,怕你問他借了錢,從今后在他面前就更抬不起頭來了……你不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強的孩子,叔叔沒有用,有些事可能讓你難堪了,……你媽媽不說我是不知道的,我是個粗人。但你媽媽嫁給了我,我就不想她有事,原本以為緩過這陣就好了,哪知道那么倒霉……韻錦……叔叔實在沒辦法才給你打電話的,你媽媽她不知道。我只怕要是這件事被查了出來,就算章總面上也不好看……”
韻錦丟了魂一樣的放下電話,淚痕半干在臉上,有一種麻痹似的痛楚。原來她是個那么失敗的女兒,媽媽生了那樣的病,她居然都不知道。叔叔說得沒錯,就算告訴了她,她能怎么辦?她沒有錢。問程錚借嗎?連叔叔都知道她開不了這個口,究竟是媽媽的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難道她竟然是那么自私的一個人?可是,媽媽和叔叔口口聲聲說不希望她在程錚面前抬不起頭來,可是出了這種事,她何嘗又能在他面前抬頭?她覺得一顆心就要裂開,沒有人可以讓她去責怪。忽然覺得這一切太荒謬了,如同命定的一個局,她步步地躲避,步步陷在里面。
像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一樣,她飛快地打開抽屜,搜出自己所有的存折和儲蓄卡,一萬五千塊,這是她全部的積蓄,她又翻出電話簿,第一個打給郁華,郁華醫(yī)科都還沒畢業(yè),當即說愿意把所有的錢給她,不過幾千塊,接著她陸續(xù)打給大學里幾個相熟的舍友、同學,大家都不是有錢的人,但你一點我一點地,總共也不到兩萬,加上她自己的積蓄,最多四萬塊,距離十一萬四千,差的不止是一點點。韻錦攥著薄薄的存折,覺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虛乏。
手機鈴聲響起時,她像是受了一驚,接起來,原來是程錚�!绊嶅\,你下來,我在樓下等你,快點�!彼穆曇敉钢唤z神秘和興奮。
韻錦機械地找塊濕毛巾擦了擦臉,放好存折匆匆下樓,一走出電梯間,就看見程錚站在一輛龐然大物旁,對她笑地燦爛無比�!绊嶅\你看,原來這就是我老爸老媽所說的驚喜。悍馬H2深蘭色的限量版,今天特意讓人開過來的,想不到我老爸那個老學究的眼光還不錯吧�!�
韻錦呆呆地看著眼前炫目夸張的越野車,一時說不出話來。程錚以為她也跟自己最初一樣驚呆了,便扯了她上副駕駛座,“我?guī)愣狄蝗Α匆姏]有,這里還裝備了雨雪自感應(yīng)雨刮系統(tǒng),還有雙屏……”程錚神采飛揚地解說給她聽,韻錦卻條件反射般問道:“這車要多少錢呀?”
程錚皺眉想了想,“大概五、六十萬吧,我也不清楚具體的價錢,管它多少錢呢。這個全球不過生產(chǎn)八百七十多輛,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的�!�
“可是沒錢就更加不用想了。五十多萬……”韻錦搖頭苦笑,不過是一個生日禮物,一個大玩具,卻有可能是貧賤人家命運攸關(guān)的一個天文數(shù)字。
“別以為是我老爸那么大方,他要是出手那么闊綽,反貪局就得找他麻煩了,肯定還是老媽扔的錢�!背体P看著她說道。
韻錦把他的頭扭回正前方,“既然你爸媽送車給你,也要小心開才對�!彼瓉硐敫f什么?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想說。
第二天,程錚非要開車送她上班,騷包的車子一路引來不少注視。中午下班前,韻錦給沈居安打了一個電話,下午,八萬塊準時打入了她的戶頭,她在第一時間將總共十二萬轉(zhuǎn)給了叔叔。
韻錦心里感謝沈居安沒有多問,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可她更明白,向他借錢其實是下下之策。不說他和程錚一家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光憑她跟他曾經(jīng)的一段曖昧感情,也不該跟他有金錢上的糾葛,不到退無可退,她不會走這一步。
其實,怎么看來,她都應(yīng)該向程錚求援,因為現(xiàn)在他才是她最親密的人,如果媽媽當初一發(fā)現(xiàn)病情立刻告訴她,她即使難堪,都會向程錚開口的,畢竟沒有什么比媽媽的病更重要,可是媽媽和叔叔為了考慮她的感受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她反而更沒法面對程錚。叔叔所在的服裝廠是程錚媽媽章晉茵集團公司的子公司下屬的分廠,雖然這點叔叔犯的這點事遠不會驚動集團高層,但因為是章總親自引薦,又有韻錦這層關(guān)系,一切都簡單不起來了。現(xiàn)在她只想讓叔叔暗里將錢填補回去,將整件事化解于無形,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至于居安的錢和人情,她會想辦法慢慢的還。他不是她的愛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他的錢和人情當作債,只要是債就會有還完的一天。
當晚她帶著疲憊回到兩人的家里,一開門,就看到程錚坐在沙發(fā)上,聽到聲響,便轉(zhuǎn)過頭,用一種略帶陌生的眼光看著她。韻錦心下多少有些明白,也許事情終究沒有瞞得過他,該來的躲不過,她干脆徑直走到他面前,坐到他對面的沙發(fā)上。
“早些時候你以前的舍友小雯打電話來,說她家里臨時有了事,所以要借給你媽媽看病的錢她暫時不能給你了。然后,我就給你媽媽打了個電話,你叔叔說謝謝我。不久前我媽又跟我說,你叔叔……,讓我別告訴你,她會處理好。蘇韻錦,告訴我,你哪來的十一萬?”
果然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現(xiàn)在看來,她這面墻竟是無處不透風。韻錦見他狐疑的眼神,心一橫,索性將前前后后,包括向沈居安的事全部告訴了他。
程錚聽了不怒反笑:“你身上發(fā)生了這些事,第一個想到的竟然不是我,而是沈居安,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韻錦充滿了無力感:“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你不懂�!�
程錚霍地站了起來:“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呀?為什么把我當傻瓜?難道沈居安就懂?”
“對,他會懂,因為他跟我一樣,知道貧賤是多可怕,知道沒有錢就沒有尊嚴!不像你,從來就不知道窮困是什么滋味。程錚,我沒有把你當傻瓜,我是在乎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可以欠沈居安的,但我不能欠你的,那會讓我跟你在一起很辛苦!”韻錦也站了起來,仰頭看著他說。
程錚隨手抓過沙發(fā)上的一個資料袋,另一只手握住韻錦的手,“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那就跟我來。”然后不由分說拉著她往門外走。
韻錦被他牽著上了車,依稀察覺到他往章粵和沈居安的住所開去,可無論說什么,他一概不予理會。
很快到了沈居安所在的半山臨水的住宅區(qū),程錚給他打了電話,然后將車開進停車場等候。十來分鐘后,沈居安一個人衣著整齊地出現(xiàn)在停車場,看著韻錦和程錚,他似乎有些預(yù)感發(fā)生了什么事。
剛走近前來,還沒開口,程錚已經(jīng)下車將手里的資料袋打開,抽出里面數(shù)疊鈔票就往沈居安身上用力摔去,沈居安閃避不及,身上被其中幾疊砸個正著,更有一疊在半空中散了出來,粉紅色的百元鈔票順著他滿頭滿臉地飄灑下來。
“程錚!”韻錦厲聲喝止,可哪里來得及。
沈居安咋然遭遇這樣的變故,神色卻沒怎么改變,他一動不懂站在原地,任憑紙鈔從他身上灑下,表情漠然。
程錚還不放過他,竟像積怨已久般說道:“錢如數(shù)還給你,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我表姐愿意嫁給你,我沒話可說,但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韻錦。”
沈居安緩緩捻下落在肩上的一張鈔票,淡淡地說:“我想你是誤會了。”
“誤會?”程錚冷笑,“別以為人人都像章粵一樣傻,你圖的是什么我們心照不宣,這錢是你的嗎?犯不著拿著章家的錢來充情圣吧?”
“住嘴!”同樣一句話卻異口同聲地出自兩個女人嘴里。章粵身上外套里尤是來不及換下的家居服,頭發(fā)凌亂地匆匆趕來。韻錦卻又急又惱地扯住程錚。
沈居安渾如沒事一般彎下腰去,一張一張地拾起四處散落的鈔票,整齊地放回程錚先前帶來的資料袋里,他不看程錚,卻只對著韻錦輕聲說:“你確定不需要這些錢了嗎�!�
韻錦羞愧得不好意思抬頭看他,只說對不起。章粵走進程錚,劈頭蓋臉地說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做事有沒有經(jīng)過大腦�!背体P不甘示弱地回嘴:“做事不經(jīng)大腦的人只怕是你,明知是坑你還往里面跳。”章粵氣得一張精致的面容變了顏色,指著程錚的鼻子罵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給我馬上滾!”程錚拍開她的手:“誰稀罕管你的閑事,你管好你老公�!�
“程錚,跟我走�!表嶅\強拽著程錚往車里去,卻拽不動他分毫,一氣之下干脆撒手,“你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你不走,我走�!闭f完掉頭就往停車場出口處走。
程錚這才轉(zhuǎn)身去追,末了還撂下一句話:“章粵,你就傻吧,以后有著你的苦頭吃呢�!�
章粵咬牙看著程錚和韻錦離去,狠狠說道:“死程錚,以后誰再理你就是王八蛋!”沈居安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走吧,別惱了,跟他計較什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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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究竟是我傷害了你,還是你傷害了我?
韻錦記起,自己曾經(jīng)言之鑿鑿地對沈居安說:“我們不一樣�!本影策是比她聰明,當時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看著她笑�,F(xiàn)在想來,自己也覺得可笑,她并沒能清高到哪里去,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還是依附著程錚。她不能像年少時想像的那么決絕地守護自己的尊嚴,因為做不到灑脫地離開,所以她選擇了什么都不去想,繼續(xù)留在他身邊。唯有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這樣她才會覺得好過。日復(fù)一日,韻錦更加細心周到地照顧著程錚的日常生活,寵著他所有的脾氣,程錚也更依戀著她。如果這不是幸福,那幸福到底是什么?
工作近兩年后,韻錦由于在客戶服務(wù)中心表現(xiàn)頗讓領(lǐng)導(dǎo)滿意,于是當初招聘時慧眼擇中她的銷售副總讓人事部門找她談話,問她是否愿意轉(zhuǎn)到市場部,真正參與企業(yè)的銷售策劃。韻錦沒有猶豫,市場部的工作雖然不如客戶服務(wù)中心清閑自在,但是發(fā)展的前景卻大得多,她太需要這樣的機會了。
調(diào)到市場部之后,工作量驟然增大,開會討論,做計劃,寫方案,跑調(diào)研,加班也成了常事,于公于私,偶爾也有了應(yīng)酬。韻錦一邊要對程錚事無巨細,一片要兼顧工作,所以公司、家里兩頭忙,就連走路都比別人快許多。程錚的事業(yè)自然光明一片,他年輕、聰明,專業(yè)技術(shù)扎實,又肯下苦功,很快就成為設(shè)計部的項目組長之一,職務(wù)的提升必然陪伴著更加的忙碌,加班不提,大大小小的圖紙會審、專項培訓(xùn)讓他出差的機會也增多,只是同事們都想不到,他這樣一個年少得意的人,看似桀驁,實際上竟會如此戀家,不是非到必要,他很少愿意出差,即使出到外面,工作一了結(jié)便會立即返回,不做任何無謂的停留,其余福利性質(zhì)的“開會”和“培訓(xùn)”更是一概推辭;另外,工程量大,加班免不了,他把應(yīng)酬和消遣也慢慢地減了,沒事便聲稱要回家陪女友。大家都好奇他那很少出面的女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魔力讓程錚這樣一個人早早地收了心。
韻錦自己也覺得應(yīng)該滿足,可是更感到壓力,程錚那么依戀她,自然也要求她回報同樣的熱度,相反,如果她忽略了他,即使是事出有因,他也總免不了有情緒。她盡可能地讓程錚如愿,盡可能地陪伴在他身邊。他的愛太重了,可她只能背負。
深秋的晚上,韻錦與另兩個同事一起結(jié)束了與一個老客戶的飯局,走出酒店。饒是現(xiàn)在酒量已經(jīng)鍛煉得比以前稍有進步,被客戶空腹強灌了兩杯,還是有些眩暈。
“韻錦,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回家?”開車來的男同事?lián)u下車床問她。‘謝謝,不用了�!彼χ�?lián)]手道別,程錚的占有欲讓她習慣盡可能地與是非劃清界限。他出差兩天了,沒能來接她,所以她才安心坐到應(yīng)酬結(jié)束,要是他看到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肯定又有一番小風波。
想到了他,韻錦從包里找出了手機,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驚,手機里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程錚打來的,還有好幾條短信:
――“你在哪里?想我嗎?我很想你。”
――“我這邊提前結(jié)束了,等下馬上飛回去,回見。”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我回到家了,沒帶鑰匙,你在哪里?”
――“快回話,你搞什么鬼,我在門外�!�
――“蘇韻錦,還不快出現(xiàn),你死定了�!�
――“別嚇我,我很擔心。”
……
晚風襲來,韻錦忽然一個激靈,薄薄的酒意全都散盡了。她不敢往下看,連忙攔了輛車,讓司機以最快的速度往回開。氣喘吁吁地走出電梯,只見程錚斜倚在防盜門上,手里抓著外套,行李扔在一邊。
韻錦小跑著上前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提前回來了,等久了吧�!彼逼鹕韥�,像沒聽見她說話,在聞到她身上的酒味后,面色更是結(jié)成了霜,門一開,他就繞過她自顧走了進去,韻錦在門口頓了頓,略微感到些許尷尬,連忙藏好,幫他提起行李,尾隨著進了門。
程錚燈也不開,用力坐到沙發(fā)上,沈默不語,習慣了他發(fā)脾氣時惡形惡狀的囂張模樣,現(xiàn)在這個情形,反倒讓韻錦不知所措。她按亮了燈,把他的行李放回房間,旋回來坐到他對面:“你吃東西沒有?餓不餓?我給你做點東西好不好?”
“餓死也不用你管。”他恨恨地說。
韻錦擠出一個笑容,傾身將手覆在他的手背,柔聲道:“對不起了,今天有個老客戶,業(yè)務(wù)上常來常往的,實在推辭不了。再說,我沒想到你今天提前回來……”
“是呀,知道我在家時,才等著我,以為我不回來,就在外邊愛怎么樣就怎么樣。你就是這么敷衍我?蘇韻錦,有時我真看不懂你�!背体P一把甩開她的手。
韻錦吸了口氣,將手慢慢收了回來:“程錚,講點道理,我今天晚上確實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當時周圍太吵了,手機放在包里我沒聽到聲響,也沒想到你忘帶鑰匙,我已經(jīng)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
“什么鬼工作那么重要,不過是陪那些老色鬼喝酒。我在門口等了你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你知不知道?虧我把連夜把事情做完,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從飛機上下來后,我一滴水都沒喝。”
“我知道你生氣,可是你有你的事業(yè),我也有我的工作,我從來沒有責怪過你在外邊應(yīng)酬,你至少要體諒我一下�!�
“我不會體諒你,我不成熟――當然,我又不是沈居安,沒有他那么溫柔體貼。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跟誰在一起,也懶得管�!�
韻錦覺得忍無可忍,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可理智在提醒她,生氣沒有用,不要跟他計較,讓著他一點吧,何苦火山澆油呢?她努力平復(fù)下來,起身道:“我去給你倒杯水�!�
程錚冷眼看著她走進廚房,端了杯白開水遞到他面前,他一手揮開,“蘇韻錦,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說,你會不會生氣,有沒有感情?從來都是這樣,好像委曲求全地在忍受我。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愛人,不是一個服務(wù)周到,還可以陪我上床的鐘點工�!�
韻錦握杯的手被他揮得歪向一邊,水濺出大半,她將手定了一下,作出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把剩下的的半杯水往程錚臉上一潑,然后將空了的杯用力一摔,玻璃的水杯接觸地板頓時粉碎,那清脆的破裂聲如同玉碎般驚心。
韻錦的聲音中好像有什么東西也正在碎去,“我想現(xiàn)在這樣你我都會比較滿意�!�
水沿著程錚的頭發(fā)往下滴,他沒有拭去的意思,只是把手往門外一指,“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韻錦二話沒說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程錚動作比她更為迅猛,他用身體將她狠狠撲倒在沙發(fā)上,韻錦吃痛,死命蹬開他,兩人雙雙從沙發(fā)上翻倒下來,程錚的身體墊在下面,她趁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掙扎著爬離他身邊。他敏捷地一手撐住地板翻過身來,一手揪住她的發(fā)梢將她拽了回來。
“噢!”韻錦疼得眼淚就要掉下,管不了那么多,回頭就用手一揮,尖利的指甲在程錚的脖子上抓出數(shù)道血痕。就像聞到血腥味的豹子一樣,程錚更加失去理智,用力把她按回地板,制住她后就開始撕扯自己和她身上的衣服。韻錦當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這種情況下勃發(fā)的欲望讓她覺得跟畜牲沒有兩樣,明知處于弱勢仍拼命拒絕。一個強勢掠奪,另一個殊死抵抗,雙方在沈默中撕扯,喘息,如同肉搏的受傷野獸。程錚很快占據(jù)了上峰,一個挺身用力進入她體內(nèi)。沒有任何前戲和潤滑的占有讓一聲呻吟哽在韻錦的喉間,她絕望地放棄了繼續(xù)掙扎,任憑他在自己身上粗暴地動作,直到他發(fā)出滿足的嘆息。
兩個人,怎么可以在肉體貼得如此近的時刻,靈魂卻漸行漸遠?程錚在欲望釋放的那一刻,心里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失去。他把額頭貼在她的額上,喃喃地說:“到底是我傷害了你,還是你傷害了我?要怎么樣我才能抓牢你?”
韻錦只感到心灰殫盡,“算了吧,程錚,我們不要再在一起了,讓彼此都好過�!背体P慢慢地搖頭:“不,我不會放手,就算互相傷害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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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一句話能撕裂多少的牽連
有些東西一旦碎了,縱使千般彌補,也再回不了當初模樣。程錚和蘇韻錦,狠不下心別離,在一起卻是煎熬。那一個晚上之后,兩人都絕口不提當晚之事,從此相處,如履薄冰。他們想要廝守,卻不知如何是好,于是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一個眼神便觸痛了對方,漸漸地相對無言,各自舔著自己的傷口。
小小的公寓,原是兩人的方寸天堂,現(xiàn)在只覺得狹小的空間讓人避無可避,程錚“加班”的時間越來越多,回來時通常是午夜,帶著一身煙酒氣息;韻錦益發(fā)地沈默下去,下班后對著棋盤如古井水般寂然,段位卻不見提升,只要有空,她還是作好兩人的飯菜,至于他回不回來,她不聞不問。
這日程錚難得下班準時回家,開了門,她在廚房里忙碌,切菜的時候精神恍惚,有人走到跟前竟是渾然不覺。程錚輕咳一聲,她才如夢初醒,鋒利的菜刀懸在半空,他都捏了把冷汗。
“回來了,準備可以吃飯了。”她笑笑,繼續(xù)手上的動作。程錚將刀小心地從她手上奪下,“今晚不用做,周子翼從上海過來出差,今晚上請在G市的高中同學吃飯,原來我們班還是有好幾個同學在這邊的,你以前的同桌宋鳴,還記得吧,小個子,帶眼鏡的,現(xiàn)在居然是是××航空的飛機維修技師;還有孟雪和周靜是在深圳,今晚也一起過來,就當同學聚會�!彼f完就走回客廳,見她沒有什么反應(yīng),回來補充了一句:“一起去吧,聽說莫郁華也去�!�
星級夜總會的VIP廂里,昏暗搖曳的燈光、震撼的音響效果夾雜著酒杯碰撞聲、笑聲,將氣氛推向高潮。原本只是小規(guī)模的異鄉(xiāng)同學聚會,沒想到竟召集了十幾個高中同學,當然其中有幾個是當時同級不同班的同學。高中畢業(yè)轉(zhuǎn)眼已經(jīng)六、七年,當年的慘綠少年和豆蔻少女都已長大,有些人竟是畢業(yè)后便再沒有見過面,重逢時早已不復(fù)當年模樣,彼此都有不同感嘆。周靜如今已嫁作商人婦,一身珠光寶氣,哪里還看得出從前鄉(xiāng)下姑娘的影子;孟雪在深航做了空姐,嬌俏依舊,更添了幾分干練氣息;宋鳴變化最大,過去帶著厚厚眼鏡的小個子男生已變成了一個肩膀?qū)捄竦哪凶�,雖然談不上多帥,但氣質(zhì)沉穩(wěn),風度頗佳;倒是周子翼還是不改當初吊兒郎當?shù)钠�,好在容顏俊美,只覺得風流倜儻,聽說他大學畢業(yè)后子承父業(yè)做上了房地產(chǎn)生意,可謂少年得志,又有了一個家世品貌相當?shù)奈椿槠�,只等對方國外游學回來便可結(jié)婚;莫郁華早已褪去了少女時期的微胖神采,面孔平凡依舊,但自有一番書卷氣息。當晚最受人矚目的自然是程錚一對,大家都嚷著要敬他們這對多年苦戀終于修成正果金童玉女的酒。程錚是興致高昂,不管誰敬的酒都來者不拒,一干而盡,包括韻錦那一份也包攬了下來,幾輪下來,饒是他酒量再好也有了些醉意。韻錦與郁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兩人在角落里私下交談,倒是孟雪看不下去,將周子翼為首的敬酒軍團統(tǒng)統(tǒng)擋了回去。周子翼笑道:“真是怪事了,正牌的女朋友還沒發(fā)話,你心疼什么。”孟雪將酒杯往桌上一擱:“就憑我跟程錚是光屁股玩到大的朋友,怎么樣!有本事跟我喝�!敝茏右硎锹斆魅�,哪里愿意跟她硬碰硬,便一笑置之。
韻錦這邊,莫郁華看了一眼那邊的情勢,對韻錦說:“怎么啦,看你和你們家那位都有些不對勁�!表嶅\苦笑,“何止不對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庇羧A只說:“何苦呢,程錚對你怎么樣大家心里有數(shù),有個這樣的男人對你死心塌地,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何必為了一時的意氣做傻事,錯過他,你會后悔的。”韻錦黯然道:“我何嘗不知道他好,我也想對他好,可是兩個想對彼此好的人在一起為什么會這么累?郁華,你信緣分嗎?”莫郁華道:“我信,但我更信緣分亦要把握,喏,你看那邊�!彼醚凵裣蝽嶅\示意。
韻錦看過去,程錚喝多了,神志不清地將頭靠在孟雪的肩上,孟雪有些尷尬地推了他一把,他晃了一下,又靠了回來,第二次,她沒有再推開他,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憐惜。
“兩個美女躲在角落里偷偷聊什么?”周子翼端著杯酒走過來:“郁華,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他像完全不記得高三那年尷尬的往事,“哪里,是你的嘴越變越甜了�!庇羧A笑道。韻錦站了起來:“你們坐,我去看看程錚,失陪�!�
她走到程錚身邊,先向孟雪微笑。孟雪的笑容里卻帶著挑釁:“你終于想到要來看看你男朋友了嗎?”韻錦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蹲在程錚面前,輕輕拍拍他的臉,“程錚,醒醒,我們先回去吧�!�
程錚沒有反應(yīng),她手下用了把勁,強行攙起他,趔趄了一下,不遠處的宋鳴忙伸手扶住程錚的另一邊身體�!爸x謝。”韻錦對宋鳴說道:“麻煩跟我一起把他扶出去。”她又轉(zhuǎn)向孟雪:“謝謝你的肩膀,難慣程錚經(jīng)常說你就像他的兄弟一樣�!�
孟雪自嘲地笑笑,也站了起來,韻錦跟在座其他人打過招呼之后,孟雪不放心地尾隨著她和宋鳴走出外面。車是肯定沒法開了,韻錦找到路邊,正要招手攔車,程錚卻慢慢地恢復(fù)了一些意識,揉著頭問自己怎么在這里。
“你喝多了,我先跟你回去�!表嶅\輕聲說。程錚迷茫地看了一下她、宋鳴和孟雪,掙脫了她的手:“你先回去,我沒醉,還可以再繼續(xù)�!彼麙觊_的力氣太大,整個人站不穩(wěn),頓時搖晃了一下,孟雪眼明手快地扶住他,他半倚著孟雪,方才站穩(wěn)。
韻錦上前幾步,拉過他的手,“程錚,別鬧了,跟我走。”她的聲音有了些許哀求的意味。程錚再度甩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攬住孟雪的肩膀:“說了不要你管,你要走就自己先走�!眻雒嬉粫r有些難以收拾,就連旁觀的宋鳴也感到一些尷尬。
韻錦靜靜看了他一會,隨后平靜地對宋鳴和孟雪說:“既然這樣,我先回去。麻煩你們多照顧他,別讓他喝那么多,別讓他開車�!彼龔陌锓鲇浭卤荆掖覍懥藥讉字,“這我們家的地址,拜托等下散了給他打輛車,上車后給我個電話,謝謝�!�
直到韻錦坐上的計程車消失在街角,程錚才慢慢地站直,眼里醉意退卻,只余失望,他像忽然意識到自己與孟雪的貼近,連忙將她推離,簡單說了聲“對不起”,就往剛才聚會的地點走。
“程錚!”孟雪在他身后叫住了他,他疑惑地回頭,不料正迎上她揚過來的一巴掌,程錚反應(yīng)及時地在她的手落下之前一把攔住,愕然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然后他看見了孟雪的眼淚。他和孟雪一起長大,她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假小子形象,這時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
孟雪流淚抬起頭道:“這一巴掌,就當是把我這么多年對你的感情全部還給你。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不能這么傷害我,你明明知道從小我就愛你,卻把我當作你們兩人感情游戲的道具,這樣很殘忍!”
程錚松開攔住她的手,覺得無比混亂,“也許你是對的,如果這巴掌打下來能讓你比較好受,那你就動手吧�!�
孟雪擦干淚冷笑道:“可是現(xiàn)在我又不想動手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其實你比我更可憐。你不就是想用我來激蘇韻錦嘛,可惜呀,人家根本不在乎。這么多年了,你苦苦愛著的是一個你自己也不清楚她愛不愛你的人,你以為你得到了她,其實根本就沒有!”
他頹然地用手捂住臉,好像這樣就可以聽不到她的話,半晌,他對宋鳴說了一句:“不好意思,麻煩你照顧她�!比缓筠D(zhuǎn)身離開。
回到家已經(jīng)很晚,燈還亮著,韻錦還在,這多少讓他有些安心。她沒有換下外出的衣服,平靜地看著電視,見他回來,眼睛從電視屏幕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