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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侯府大廳,前來奉茶的侍女們都頻頻抬頭,暗自打量裴君玉。

    大家都知道自己小姐和他有婚約,幾年前的那些人幾乎都走得差不多了。

    但是還是剩下少數(shù)人,那些人記憶停留在之前,都還以為裴君玉回來之后,就會和姜蓁蓁在一起的,沒有想到,如今這人卻牽著一個姑娘上門來了。

    這樣的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關鍵是那個姑娘模樣同她們小姐天差地別,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的一般。

    真不知道這位上虞將軍,是怎么想的。

    有人的目光漸漸明目張膽起來了,眼中的鄙夷幾乎就差沒有直接寫在臉上。

    看得夏云喬面色尷尬不已,盡量將自己藏在裴君玉的身后。

    她沒有想到自己一次來長信侯府,是這個場景,可能等下還能看見傳聞中的那個姜蓁蓁,她既是緊張又是擔憂。

    夏云喬的緊張?zhí)黠@了。

    裴君玉側頭看著她僵硬的身體,還以為是那些人的目光讓她不自在了,所以但凡有人抬起眼,他都會冷眼看過去。

    暗自帶嘲諷,長信侯府如今的下人竟然這般無禮,可見府邸管教也不怎么樣,多半是夸大奇譚。

    那是帶著煞氣的眼神,這些人根本扛不住這樣的煞氣,所以都不敢抬頭了,奉了茶不敢多看一眼。

    當裴君玉看向夏云喬的時候,那些所有的戾氣都散去,變成一個溫和的少年將軍。

    他低聲哄著:“別怕�!�

    別怕什么?

    姜蓁蓁恰好走到,聽到聲音,她眼中攢起疑惑,依舊不敢相信,這是裴君玉對旁人說的。

    哪怕在來的時候已經(jīng)經(jīng)人匯報過了,裴君玉帶了一個女人過來,就有預感,只怕是這樁婚事要作罷了。

    當年的裴君玉也是一個恪盡職守的世家公子,就算是去了白荼坑七年,忘了世家禮儀。

    但也不應該會帶一個女子,直接上門,是來退婚還是存心要辱長信侯。

    哪怕耳聽眼見后,姜蓁蓁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裴哥哥能夠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突然聽到‘別怕’兩個字,姜蓁蓁心像是被刺了一下,因為這是在她家,對著別的人說的。

    姜蓁蓁立在珠簾后面,遲遲不敢撩起來。

    想起來昨日她隔著茫茫人海,隨著人海一起眺望過去,她當時同他對視上的那一眼,心悸的感覺現(xiàn)在猶在。

    等了一會兒,珠簾才被撩起,姜蓁蓁出聲:“裴哥哥。”

    聲音褪去以往的驕縱天真,好像一下就如秋波含水。

    裴君玉溫聲抬頭看過去,穿著一件曇花褙子松垮挽著一個墜髻,眉眼含春的人走出來。

    熟悉的眉眼又好像和記憶里面的人不一樣了,裴君玉看過去,只有一個字來形容‘嬌’。

    他看著熟悉的面容有些發(fā)愣,心里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稍縱即逝恢復平時的面容。

    姜蓁蓁的態(tài)度尚好,款款而來坐在一旁,她身邊的丫鬟杏兒也一樣端莊得體的緊跟其后。

    面對這樣的人,裴君玉反而沒有了剛來時候的戾氣。

    他想起來以往的姜蓁蓁,也是同他要好的,如今他上門來是為了什么,只怕她也是知曉的。

    “裴哥哥,坐下聊聊吧。”姜蓁蓁抬了抬下巴意示,其實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暗自捏緊了。

    裴君玉當真一點臉面都不留,當著她的面依舊牽著那人。

    裴君玉想要說什么,但是面對姜蓁蓁平靜嬌麗的面容,突然又講不出來了。

    下意識的拉過夏云喬坐下,三人氣氛尷尬的形成一種對峙。

    姜蓁蓁光明正大的打量著夏云喬,眉眼鋒利不見嬌麗,并不出色的普通面容。

    突然姜蓁蓁心里面浮起一絲不甘心,裴君玉竟然為了這樣的人要來毀她們多年的感情。

    夏云喬同時也在打量姜蓁蓁。

    姜蓁蓁生得太好看了,她用任何的欲言都形容不出來的,她就像是高高在上,被供奉起來的神女像。

    這樣的人是裴君玉的的青梅竹馬,還同他有婚約。

    夏云喬開始退縮了,有些后悔或許她不應該答應裴君玉的。

    察覺到身旁人的退縮,裴君玉剛才的晃神消散,暗自捏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撫。

    夏云喬眼神帶著慌張的看著裴君玉。

    裴君玉的模樣也十分出挑,哪怕是在戰(zhàn)場上奮戰(zhàn)廝殺,也只有在身上留過傷疤。

    穿上甲衣,是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將軍,換上常服,便是京都貴氣逼人的俊俏公子。

    他理應和姜蓁蓁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而她不過是路邊的一隅野草,當?shù)闷疬@樣的耀眼的光嗎?

    兩人之間恍若無人一般的視線交替,姜蓁蓁險些臉上的笑都維持不住。

    藏在底下的手掌握得緊緊的,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下去了的時候,裴君玉收回視線,落在了姜蓁蓁的面上。

    他用著姜蓁蓁記憶里面,從來沒有的冷漠語調(diào)說著。

    “蓁蓁,過往的那些,都不過是年少的妄言,當不得真。”

    裴君玉看著她說出口之后,眼前的女子眼已經(jīng)開始蔓延起水霧了,卻依舊穩(wěn)坐在上面,維持著最得體的儀態(tài)。

    突然停頓了下來,心里莫名劃過一陣刺痛,他下意識的緩和了語氣。

    “那些妄言就當時兒時的笑話吧,我是來拿回當年的信物�!�

    裴君玉說的信物是當年兩家夫人,交換庚帖的時候順便互相贈送的一塊玉配。

    如今她的那塊被收在她的房內(nèi),同那些小玩意兒放在一起。

    裴君玉還是挺狠的,一回來,便要推翻以往的那些話,那些記憶,只是年少的一句妄言。

    那什么才是真的?

    當年他前去白荼坑的時候,非要拉著她的手,讓她等他回來,要她不要嫁人。

    那個時候,說話的語氣,她至今都還清晰的記得。

    “信物?”姜蓁蓁眨了一下眼,似乎想要將水霧眨散,跟著喃出聲,像是疑惑。

    裴君玉聞言攢起峰眉,目光沉沉的看向姜蓁蓁,暗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又是這個眼神,長寧街上隔著人海,他也是這樣的眼神,現(xiàn)在又是。

    姜蓁蓁心中那個裴哥哥好像在漸行漸遠,她不想要記憶里面的那個人消散,想要試試能不能抓住他。

    不然枉費她的七年,所以姜蓁蓁也不畏懼裴君玉的眼神。

    直直的和他對視,帶著某種固執(zhí),就像個一只貓,緊盯著敵人的動向,好發(fā)起攻擊。

    “裴哥哥找我要信物,可是眼下根本沒有在我這里,我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不如裴哥哥回去問一下裴姨,看她是否知曉�!�

    姜蓁蓁的語氣不大,透著一股溫婉的卻句句暗含暗刺。

    刺得裴君玉面色一僵,要他去問裴氏。

    誰知道姜蓁蓁是裴氏欽定的兒媳,要是可以的話,他早就已經(jīng)走了這一條路了,何必在這里找姜蓁蓁。

    他還當姜蓁蓁這樣的女子,只要他強硬的帶著人上門,她就會再怎么強顏歡笑,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該識趣的主動提出解除。

    他不喜歡京都的女子,一直都是。

    她們只會依附與人,完全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直到遇見了夏云喬,他才有不一樣的感覺。

    “最好如此,如今你我也沒有任何的情誼,如今已有心悅之人,我是不會娶你的,望你知曉�!�

    到底還有一些當年的情誼在的,裴君玉也沒有講話放得很重。

    既然都這樣明顯了,她還是四兩撥千斤的,不愿意好聚好散,那后面若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也不怪他,不顧及長信侯府的面子了。

    裴君玉突然站起身,一種很有壓迫的感覺。

    到底是上過戰(zhàn)場,手底下無數(shù)的人血侵染過,光是一個眼生足以讓人發(fā)顫。

    “姜蓁蓁,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好聚好散,小時候的事情沒有必要太過于在意的。”

    要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只怕是被嚇得失神,或者已經(jīng)羞愧萬分了。

    可是那是姜蓁蓁,偌大的侯府都是她一人支撐著,她也是上過戰(zhàn)場見過死人的。

    她不怕那個眼神,可是那個眼神卻很刺人,她心尖被刺了,想要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很多年之前,她都不敢想有一天,裴君玉對對她露出這樣的眼神。

    她聽見裴君玉說小時候的事情,沒有必要太過于在意,但是現(xiàn)在他拉著那人的手,一同當年在城門口拉著她的手。

    以往他說:“蓁蓁等我,不要嫁給別人好不好?”

    現(xiàn)在他說:“姜蓁蓁,以往的那是年少的妄言,當不得真,你就都忘記了吧。”

    這個時候她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她眼前逐漸模糊起來,望著兩人緊緊相握的手。

    一如當年,他也是這樣拉著她的。

    作者有話說:

    小輩被送進了監(jiān)獄。

    這是一個講道理,守法律的劍修。

    于是她被一個神秘組織看中,還發(fā)現(xiàn)了她失散已久的親親徒兒。

    組織里的人很熱情,就是總覺得她老。

    終于有一天,組織里的人對她說:“抱歉,你太老了,我們雇傭你就是對老年人的虐待與剝削�!�

    于是她被迫退休了。

    這是一個大把年紀都奉獻給了封印的年輕劍修,青春有活力。

    于是她東奔西跑,搶占業(yè)績。

    終于有一天,為了防止組織集體失業(yè),神秘組織不得不再次聘請了劍修。

    這是一個有了雙份工資的劍修。

    據(jù)說退休返聘在婚戀市場很吃香,這個善良的劍修已經(jīng)幫你們試驗過了。

    真的。

    8、晉江首發(fā)

    姜蓁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澀感,好似還帶著閃動光,她心里升起一種不甘心,目光轉向那個女子。

    近乎一種挑剔到極致的打量,眉眼粗鄙,膚色并不細膩,帶著塞邊被狂風吹燥的干,頭發(fā)枯黃。

    若是裴君玉喜歡的是個,但凡有一點勝得過她的人,她倒不至于這樣不甘心。

    可眼前這個人單從外貌上來看,連京都那些平民女子都不如的人啊。

    這一對比,她竟然還輸?shù)煤翢o還手之力,剛回來第二日就被急匆匆的上門退婚,想讓她將位置給人騰出來。

    她之前也想過若是裴君玉有另外的良緣,她是可以同他商議退婚。

    但是不能是他這樣不顧侯府顏面,當眾上門來退。

    長信侯府可以同將軍府退婚,但是絕對不能是這樣。

    至少也得是姜蓁蓁當著眾人的面說兩不相干,而不是他帶著一個女人上門來給她難堪。

    “裴將軍,請回吧,此事單不能是我們兩人私底下就能直接說清的�!闭Z氣不大,毫無起伏。

    姜蓁蓁就那樣端坐在此,目光卻直直的迎上去,不閃不躲,但是卻裴君玉卻無端的,心底不舒服了一下。

    那就是暫時不愿意了,他還以為他的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上了,沒有想到姜蓁蓁還這樣固執(zhí)。

    當下連冷笑都不想扯了,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想要給姜蓁蓁,不欲多說,轉身拉著夏云喬往外走。

    “裴將軍慢走�!鄙砗蟮膸е鴾仨樀腿岬穆曇魝鱽�,無意在裴君玉心里面澆了了一把火。

    他沒有想到姜蓁蓁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zhí)異常,果然京中的女子都是這般。

    明明兩人沒有任何的男女情誼,卻舍得一生為代價,非要嫁一個根本不愛的人。

    裴君玉猛的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姜蓁蓁明明眼前的人是容貌絕艷。

    此刻落在他的眼中快要化為羅剎,那副恪盡職守的姿態(tài)實在礙眼得很。

    說不準是因為她有意同意,但有延遲退婚一事,還是其他的。

    雖然他自小也是生長在京都,但是從小裴君玉便不喜,這樣端莊的面容和姿態(tài)。

    他見得太多了,那些人像是帶著一具完美的面具一般,摘下面具之后,必定是一張被嫉妒怨懟,蒙蔽了的惡毒面容。

    以前他有喜歡姜蓁蓁的天真懵懂,此刻就有多么厭惡這副樣子。

    “希望過幾日你還能以這樣的姿態(tài),同我講同樣的話�!�

    語氣漠然,帶著意味深長的看著姜蓁蓁,裴君玉眼中的冷意全部給了姜蓁蓁。

    轉身離去,身后緊跟著的是夏云喬,行色匆匆比來的時候還要急促。

    夏云喬幾個蹌踉不穩(wěn),想要提醒裴君玉但是看著裴君玉此刻臉上帶著的怒氣,她不敢講出來了。

    期間她回頭看了一眼,她認為住在華麗囚籠之下緩緩站起身的女子,眼中閃過愧疚。

    眼眸往上抬,上面是‘精忠報國’的御賜牌匾,默念一聲然后跟上裴君玉的步伐。

    “小姐,這兩人好生無恥!”杏兒立在姜蓁蓁身旁,厲著眼淬口出聲。

    她完沒有想到,裴君玉是這樣的人,七年的邊關生活,讓一個守禮克己的人變成了,如今這樣一個野蠻人,簡直令人唏噓不已。

    杏兒擔憂的看著姜蓁蓁,真心的為姜蓁蓁不平,可憐了她家小姐。

    當年為了這樣一個人去了白荼坑,當真是所有人都瞎眼了。

    而對于杏兒擔憂她的心情不同,姜蓁蓁卻是在品,裴君玉講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能怪她多想,而是那句話太有深意了,像是只針對于她一人。

    雖然和裴君玉今天算是鬧翻了,姜蓁蓁依舊相信他會對自己出手。

    兩人不過是七年沒有見,青梅竹馬是真,之前十幾年的情誼,裴君玉是絕對不會對她出手的。

    那么是什么才能讓她不能用如今的姿態(tài),講出這樣的話呢?

    對于裴君玉領著一個女子,上長信侯府去了,雖然眾人都不知道是干嘛,但是不防礙他們嗅到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特別是裴君玉不到一刻鐘,又拉著那名女子出了長信侯府,不加遮掩的將那個女子面容暴露在眾人眼中。

    態(tài)度親密步行回了將軍府,就是要告訴眾人他今日是來作何的。

    眾人的抱著看戲的目光看著兩人,男才女不貌的,暗自嘲笑這個上虞將軍,去了白荼坑打了幾年的仗,竟然將一雙眼睛打瞎了。

    放著長信侯府身份高貴,仙姿佚態(tài)的嬌嬌女不要,卻喜歡一個刻畫無顏的粗鄙女子,可不就是一個睜眼瞎嘛。

    大家暗自嘲笑裴君玉的同時,卻更多的是將語言和目光給放到了姜蓁蓁的身上。

    相比之下對比裴君玉,對姜蓁蓁嘲笑更甚。

    當了幾年的京都貴女榜首,當年那么多的京都適齡高門前來求姻緣,被全都拒之,等了七年,等回來這么個結果。

    在京都男子鬧出再大的動靜也算不得什么,便算是寵妾滅妻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頂多大家會笑一句‘好不風流’作罷了,幾年過后誰也不記得了。

    但是落在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身上,那是千萬把利刃,是將她拷在火焰堆里面灼燒的痛。

    裴君玉只顧著自己心中無處宣泄的煩悶,想要告訴眾人他不屈服于命運,自己是將自己掌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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