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黑夫依然跪在與皇帝十步內的地方,恍惚間,他只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對了,那是五年多前,黑夫還是北地郡尉,剛打完花馬池之戰(zhàn),小勝匈奴,回咸陽與皇帝商議接下來的軍事行動,走之前,秦始皇單獨召見了黑夫,告訴他,要讓扶蘇隨黑夫同行,作為監(jiān)軍。
黑夫依然記得,秦始皇當時的良苦用心……
“朕嘗聞,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
“然公子王孫,未嘗目觀起一撥土,耘一株苗,不知幾月當下,幾月當收,安識世間余務乎?”
“軍旅之事亦然,若只聽聞千里之外的捷報,未嘗與大軍共同出征,聞金鼓震天,視狼煙滾滾,豈能知兵事之艱難,而明北逐匈奴之必要?”
知稼穡之艱難、兵事之艱難,說得好�。∵@是一位嚴父對長子的期許。
可現(xiàn)在,扶蘇已然長大,開始變得隱忍,學會圓滑。但昔日英明神武的秦始皇帝,卻變成了那個脫離實際,看不到天下實情的人,稼穡之艱難,兵事之艱難,他已經(jīng)忘了!
或者說,不在乎了。
偷眼看看怒容滿面的皇帝,黑夫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老了。
未到五十歲,卻半頭白發(fā),冠冕擋不住鬢角的銀絲,睡眠不足的眼袋更是越來越明顯,曾經(jīng)他高大威武,不可一世,可現(xiàn)在,常年伏于案牘,背有些許駝,身形也漸漸發(fā)福,不復昔日英姿勃發(fā)。
看著千古一帝漸漸老去,黑夫不知該不該惋惜和同情——但對驕傲的秦始皇來說,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身體如此,心也如此,始皇之心,日益驕固。
黑夫能感覺到,皇帝在變得越來越急躁,越來越偏激,南北同時開始兩場遠征也就算了,還不斷派使者催促,恨不得立刻完成,好實行下一個計劃。
高指標、瞎指揮、浮夸風、快好狠,數(shù)十年來,秦一直在進行這場名為“統(tǒng)一”的大躍進,且越來越激進,來自中央的左傾錯誤,是導致屠睢戰(zhàn)敗的重要原因。
可現(xiàn)在,大敗才剛剛發(fā)生,秦始皇卻再次犯錯,想要以急救急!
黑夫有時候真不明白,曾經(jīng)冷靜睿智的皇帝,為什么會變成這幅模樣?
是天下事過于繁瑣失去耐心了么?
是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大限將至了么?
黑夫很清楚,秦始皇在和什么賽跑。
是時間!鬼伯在耳邊不斷催促,容不得皇帝不著急上火。
他是天子,是萬眾頂禮膜拜的皇帝,夜光之璧、犀象之器、鄭衛(wèi)之女、駿良駃騠、西蜀丹青,甚至是賢良人才,需要什么,一聲令下,就會有千人萬人去找來獻上。
皇帝已經(jīng)習慣了,想要的東西,立馬實現(xiàn)的生活,更勿論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血流漂杵!
可人力終究有限,無法超越這世界既定的規(guī)矩。
秦始皇能發(fā)動數(shù)千人在泗水里撈鼎,可以征召數(shù)十萬刑徒修宏偉的奇觀,可以削去無數(shù)座關隘城邑,將幾十萬斤兵器熔鑄成金人,可以讓中原出現(xiàn)四通八達的馳道,往來再無阻礙。
但他沒辦法讓嶺南森林一夜之間消失,更不能讓北兵短時間內適應南方氣候。
給自己加再多的光環(huán),皇帝也依然是人,不是神。
南征的軍吏兵卒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驪山陵下的冷冰冰的陶俑,會疲倦,會恐懼,會遲疑不前,強迫這群人進熱帶雨林與越人打仗,與殺了他們沒什么區(qū)別。
黑夫也一樣,齊亂、海東,數(shù)次奔波救火后,他有些累了,身心俱�!�
裱糊匠,不好當。
此時此刻,殿內僅剩君臣二人,黑夫真想對皇帝大喝一聲:
“用腦子想想吧,我的陛下,南北數(shù)千里之遙,就算即刻南下,最快也得兩個多月才能抵達嶺南,兵卒、輜重春天都到不了,入夏前平越?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而已不是帝國的面子問題!而關系到數(shù)十萬條人命,關系到國運!
但黑夫不能說,也不可說。
清冷的寢殿上,他與秦始皇之間,只隔著十步。
但二人的心,卻如隔深淵!
那是一道名為“君臣”的萬丈深壑!
……
黑夫垂首不言時,秦始皇也在生悶氣。
類似的話,他當年好像也聽過,李信二十萬人戰(zhàn)敗后,秦始皇放下了顏面,親自去頻陽請王翦出山,低聲下氣地對他說:“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
王翦這老匹夫先拿架子,推三阻四,說什么“老臣罷病悖亂,唯大王更擇賢將�!敝钡角厥蓟蕜优�,單方面拍板說:“就這樣,將軍勿復言!”王翦才勉強答應下來,但卻固執(zhí)地提了要求:
“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
那一次,是秦始皇繼位以來最危急的時刻,七萬人戰(zhàn)死,七都尉陣亡啊,商鞅變法以來,從未有此大敗,一個不小心,就會像秦昭襄王邯鄲之敗一樣,被六國反撲,甚至有危亡之患。
所以秦始皇忍下了那口氣,答應了。
可今日不同,并非心腹之患,只是邊疆肘腋之憂,被秦始皇挑中的將軍,只有乖乖去執(zhí)行的本分,休說半年,就算三個月,也必須應下!
可黑夫,卻膽敢和自己提條件?這引發(fā)了秦始皇不快的回憶。
等殿內眾人離開后,沒了顧慮后,秦始皇的憤怒爆發(fā)了,他指著黑夫,劈頭蓋臉罵道:
“朕準你在膠東設特區(qū),行貨殖,你倒好,學會了商賈的那一套,與朕講起條件,討價還價來了!”
“你以為自己是王翦,還是白起?”
王翦、白起都曾和自己的君主討價還價,因君主性格不同,導致結果也不同,王翦滅楚功成,白起自刎杜亭。
這是怒極的斥罵,難怪要讓殿內其他人出去,此話若傳開,所有人都會認為黑夫涼透了。
但皇帝失望惱怒之余,居然還留有一點愛護,這讓黑夫說什么好呢?
他只能抬起頭,露出了無奈的笑。
“陛下�!�
他聲音溫和,像是在與蠻不講理的長輩,說自己的肺腑之言。
“臣不是王老將軍,更不敢與武安君相比,我這南郡黔首,秦吏小卒,只配為兩位名將扶馬持轡。”
他不卑不亢的聲音,一字不落,傳到了秦始皇耳中。
“臣是黑夫!被陛下從行伍之間,一路提攜至此的黑夫。”
“是感激陛下殊遇,愿為統(tǒng)一大業(yè),為大秦萬世基業(yè),嘔心瀝血,馬革裹尸而不悔的黑夫!”
他的聲音變得高昂:“但臣,也是中人之姿,素來膽小,臨陣怯怯,只能打慢仗,打不了快仗的黑夫!”
秦始皇為這席話怔住了,黑夫已從袖中抽出厚厚的一摞奏疏,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這是黑夫昨天一宿沒睡,熬夜寫出來的,對南征成敗的總結,接下來的計劃,皆書其上。
“南征急則敗,非得緩圖方可,其中大致方略,都寫在這奏疏上,縱陛下任他人為將,還望能采納一二,拳拳之心,望上察之!”
第0631章
演員
李斯、茅焦、姚賈三人提前被秦始皇支退,走到殿外時,太陽已升到半空,三人年紀都大了,只覺得陽光刺眼。
姚賈打了個哈欠:“被陛下支開也好,正好去官署里打個盹。”
而后又忽然笑道:“不過說起來,陛下對那黑夫真是信重啊,居然屏蔽吾等,單獨與他議事。李丞相,若我沒記錯的話,吾等三人中,也就你在十幾二十年前,有這等厚遇吧?”
李斯自然記得那段時間,君臣相得的情形,正是因為秦始皇對他的信愛,才有了李斯諸子尚公主,而諸女嫁秦公子的姻親。
但李斯一直知道自己為臣的本分,不敢以親家自居。
眼下姚賈之言頗有挑撥之意,李斯只淡淡地說道:“陛下單獨召見議事的人很多,遠的有尉繚、頓弱、王翦、王賁,近的有蒙恬、李信�!�
“沒錯。”
姚賈接話道:“我離開咸陽去外任郡守時,陛下待李信、蒙恬最厚,可這二人加起來,都不如對黑夫的重視,陛下用人真如砌磚,后來者居上也!”
茅焦皺眉:“姚少府說的是什么話?你我之所以從魏、齊入秦,不就是因為秦國能者善任,李信、蒙恬讓陛下失望過,但黑夫從未,他盡忠職守,又辦事妥帖,陛下待之甚厚又怎樣?你莫非是心有怨望?”
“心有怨望?不敢不敢�!�
姚賈摸了摸禿頭上的冠冕,嘆道:“只是心懷恐懼罷了,仔細想想,西拓、北戍、東征,皆與此人有關,若再加上南征,這天下居然被他打了一圈,如此居功至偉,出將之后,縱然不馬上入相,至少也能做九卿吧?到那時候,我這少府之位,恐怕就要虛位以待嘍�!�
“姚少府年近七旬,也該退下了。”
茅焦與姚賈相識多年,吐槽起來毫不客氣,但話說出口,發(fā)覺姚賈笑容里帶著一絲奸詐,才暗道不妙。
他卻忘了,旁邊還有個更老的……
李斯卻好似未聞,朝二人拱手道:“國事繁忙,又有一批奏疏送到,斯先行一步了�!�
言罷,便徑自離開,上了坐輦,搖搖晃晃向碣石宮外走去。
看著李斯的背影,姚賈說道:“茅御史也不必覺得說錯了話,咱們的這位李丞相可不老,他心里肯定覺得,自己還能再做十年丞相呢!權勢這東西,會上癮!”
“姚少府也上了癮,被權勢迷了眼?”
茅焦看著姚賈冷笑:“若非如此,入殿前才說什么要同舟共濟,相忍為國,如今又如此挑唆老臣與新臣,有何用意?”
“我?”
姚賈哈哈大笑,隨即嚴肅了下來:“茅御史,你我二人,嘗過權勢的滋味么?連上癮的資格,都沒有!”
……
當黑夫從殿堂出來時,發(fā)現(xiàn)三位老臣里,只有茅焦還在外等待,秦始皇不是已經(jīng)讓謁者出來,讓他們下午再來么?
茅焦卻笑道:“老夫年紀大了,骨頭發(fā)寒,正好曬一曬這暖陽,尉郡守也要出行宮,一起同車而行何如?”
黑夫只好應下。
茅焦是專程留下等黑夫的,他是東方博學之士,曾做過一段時間的“傅”,教導扶蘇學習書數(shù)弈棋,扶蘇對孝道極其重視,也有茅焦教導的因素。茅焦極看重扶蘇,當年就因建言“早立太子”被秦始皇轟到地方,其政治傾向不言自明。
既然將黑夫當成了“太子黨”的一員,自然對他很熱情,黑夫登車后,他已經(jīng)一口一個“即墨”,稱呼起黑夫的字來。
“陛下與即墨相談甚久,南征之事已決矣?”
殿內只是上演了一出“皇帝的憤怒”,黑夫雖然說了一通肺腑之言,還交上了本不打算拿出來的南征方略,但還是被秦始皇又罵了一通,轟了出來。
這些事,自然不能告訴別人,黑夫只神秘地笑了笑:“陛下之言,黑夫不敢私自外傳�!�
“也對,也對,不然,也不必屏蔽他人了。”
茅焦干笑兩聲,雖然他罵姚賈嫉賢妒能,可自己心里,也有幾分“后生可畏”之感,便道:
“不過即墨先前說,半年平越無法辦到,嶺南當真那么難打?我一直以為,諸越已定,只剩下西甌、駱越兩個小部族在負隅頑抗。”
黑夫搖頭:“御史大夫,聽說你擅長弈棋?”
茅焦頷首:“曾在大梁從弈者學棋�!�
“那小子敢問御史大夫,這世上,最難下的棋局是什么?”
茅焦想了想:“是別人打剩的殘局……”
他啞然失笑:“我明白了,眼下的嶺南,也是一個殘局。”
黑夫頷首:“然也,殘局已很難下,更何況,要我仔細觀摩棋局前,就要我立下‘半刻獲勝’的軍令狀,我可不敢答應�!�
為將者,要牢記的一點就是:亂命不從!
黑夫對茅焦說起一件事:“百年前,齊魏韓三國伐楚,齊將為匡章,與楚軍泚水列陣,相持長達半年�!�
“齊宣王極為不耐,便派使者到前線,以苛刻言辭,催促匡章速速渡河作戰(zhàn)!”
“然匡章卻拒絕了,他請使者回臨淄轉告齊王:‘撤了匡章職務,殺了我,甚至殺了我全家,這是大王能做到的;但只要匡章一日為將,戰(zhàn)機不成熟時候要我出戰(zhàn),戰(zhàn)機成熟的要我退兵,縱然是大王之命,匡章亦不敢從!’”
“正因如此,匡章才有垂沙之勝,成為一代名將。故用兵之法,將受命于君,合軍聚眾,涂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
“黑夫為將也一樣,如今南方天時地利人和皆失,陛下要半年平越,實在是強人所難,若認識不到這點,一味偏激急躁,縱然秦兵在北方再強,去了南邊,水土不服,也難免一敗再敗,到最后陷入泥潭,死的是萬千兵卒,壞的是大秦國事!”
所以,打仗前,將軍必須和最高決策者講清楚:任職撤職是你的權力,但前線的仗怎么打,必須我說了算!
這是黑夫的堅持。
茅焦越聽越吃驚,上下打量黑夫,像是重新認識他一般。
在此子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站在沸騰的大鼎前,仰頭與秦始皇爭辯的自己。
也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年紀雖小,卻認死理,用稚嫩的聲音,勸秦始皇不要濫殺無辜,愛惜民力的扶蘇。
現(xiàn)如今,當二人都學會緘默不言時,黑夫卻是寧可得罪皇帝,也不愿遵從亂命……
這讓茅焦更加認定,黑夫是吾輩之人,值得信賴,可引為奧援!
于是,茅焦朝黑夫鄭重作揖道:
“慚愧,我一直以為尉郡守是一個圓滑之人,對陛下之令無不遵從,甚至還有阿諛之舉。卻不曾想,關系到兵事國事時,你卻寸步不讓,甚至能與陛下當庭爭辯,真乃赤膽孤臣也!”
……
離開碣石宮后,黑夫與茅焦告辭,下了車,經(jīng)過此事,這位老臣已經(jīng)將他當成了“自己人”。
黑夫卻在馬車遠去后,搖了搖頭,暗道:“御史大夫啊,你卻是看錯人了,我呀,根本沒那么高尚……”
每個社會人,都得學會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
在茅焦面前,他是赤膽孤臣。
在扶蘇面前,他是良師益友。
在百姓面前,他是清官良吏。
在秦始皇面前,黑夫則是忠士,是國之干城……
雖然知道自己是個演員,但有時候時間長了,這些角色,黑夫也分不太清它們到底是真,還是假?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或許,能演到底就是真,沒演到底就是假吧�!�
等黑夫回到館舍時,侄兒尉陽跑來告訴他,陳平剛從膠東過來,就在港口。
黑夫頷首:“來了就好,快讓他來見我�!�
在這位聰明過頭的心腹面前,黑夫又要扮演什么呢?
他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有一副梟雄之相。
“當然是,野心勃勃的主君!”
第0632章
伯樂與千里馬
陳平一上岸,就聽說南方屠睢戰(zhàn)死,南征受阻的消息。又聽聞黑夫被秦始皇召見,一時間滿肚子疑問,但還是忍住了,他這次來,是肩負使命的。
“平來此除了將膠東上計送來外,還奉夫人之托,給主君捎來一封信�!�
陳平雙手捧著一封信交給黑夫,時代真的在進步啊,十年前,黑夫替手下們寫家書,還得用木板,可現(xiàn)如今,紙張已經(jīng)在中原流傳開來,外殼是粗糙的黃麻紙,內里則是細膩的藤紙,與后世書信無異了。
這是在前一封信后兩天寫的,字跡從葉騰病危的慌亂,再度變?yōu)楣ふ�,黑夫不由佩服妻子,自己不在身邊,知此噩耗,虧得她能穩(wěn)住。
葉子衿在信中懇求黑夫,讓她帶著孩子們回一趟南陽,因為病重的葉騰已經(jīng)決定,辭去廷尉之職,回老家南陽郡養(yǎng)病,葉子衿現(xiàn)在出發(fā)的話,或許還能趕上見他一面……
這年頭女子雖然更為自由,但帶娃出遠門回娘家,也是要丈夫同意的。
看完之后,黑夫對陳平嘆息道:“鳥飛反故鄉(xiāng)兮,狐死必首丘,我那婦翁終究是韓人,發(fā)現(xiàn)自己時日不多的時候,還是想葬在祖墳。也好,我暫時脫不了身,讓共敖護送她們母子三人,即刻去南陽吧……”
黑夫一笑:“說不定過幾日,我也要去與之匯合!”
陳平一聽不對勁,詢問之下,黑夫便將秦始皇有意任他為南征主將,半年平越,自己說辦不到的事說了。
“主君推辭得好,這種爛攤子極難收拾,絕非一年半載能打完。且?guī)X南遼遠,縱能大勝,到那時皇帝一聲令下,說不定就要主君久鎮(zhèn)百越之地,輕易回不了中原,必辭之!”
陳平十分激動,他料想,秦始皇帝,恐怕沒幾年壽命了,當獨夫隕歿之時,便是謀事的大好機會。而做大事,只能在北方!嶺南蠻夷遍地,與中原相隔千山萬水,朝中發(fā)生什么變故,消息傳到去,都快半年了,那時就算有心,也無力北圖,君不見吳王闔閭、夫差,越王勾踐,雖號稱五霸,但因為偏居南方,其霸業(yè)只是偏霸,根本無法影響中夏。
所以這趟渾水,絕對趟不得!
黑夫笑了笑,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語,但陳平就能聽得懂的話。
“南方也有我舊部,南郡子弟,他們那三千人鎮(zhèn)守豫章十數(shù)年,如今最差的,也做到什長了,皆在南征大軍之中,眼下不知是否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