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陸賈雖是儒生，也有幾分志氣，憤怒之下，竟跳了起來，仰著脖子，上前幾步道：

    “我自問亦是丈夫，不愿隨小人失信，既然將軍要殺，那就連陸賈也一起殺了吧！”

    “好啊�！�

    也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沒有陸賈設(shè)想中的幡然醒悟，黑夫干脆地答應(yīng)下來，比了比手，親衛(wèi)竟真的將陸賈拉了下去！

    陸賈徹底懵了，愣了半晌后，回頭破口罵道：

    “黑夫，你……你食言而肥，枉為君侯！如此小人行徑，他日恐有身死軍滅之難！”

    ……

    陸賈罵聲不絕于耳，直到被方才還“陸先生”叫個不停的利倉塞了塊布堵住，又被拖到湟溪河邊，與那一千叛卒并排跪著。

    黑夫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

    “吏為兵卒之表，自什長以上，至左右將，上下皆相保也，今千人謀叛，軍吏難辭其咎，先斬百長、屯長、什長！”

    這些小角色，自不必秦始皇的御賜斧鉞出馬。對黑夫忠心耿耿的安圃派湟溪關(guān)眾人，配合黑夫從長沙營帶來兵卒，三人一組，手持鄂地鐵山打制的砍刀，從十名百長砍起，接著是二十名屯長，最后是一百名什長……

    伴隨著凄厲的嚎叫、求饒，百余枚人頭滾滾，落在河邊灘地上，鮮血匯集成小溪，匯入湟水，一時間，水流皆赤！

    而刀刃，也翻了卷，必須換一批了。

    郴縣營五千兵卒站在遠處，神情復(fù)雜地看著這一幕，不乏竊竊私語，卻無人敢阻止。

    陸賈也跪在溪水邊，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駭然不已。

    是啊，他竟忘了，四年前，齊地諸田造反，臨淄、濟北大亂，黑夫作為將軍，率膠東兵討平之。

    聽說他先在臨淄城大開殺戒，處死了叛眾家人兩千，高唐一戰(zhàn)后，又屠叛卒一萬，還將其釘上木架，插在道路亭舍驛站邊，隔著十里，遙遙相望。

    那些恐怖的木架尸骸，遍布中原，用于震懾對秦不滿者，壽春也有不少。

    “這黑夫本就是個言而無信，殺人不眨眼的酷吏、屠夫，我當(dāng)時，怎會信了他的鬼話呢？”

    陸賈追悔莫及。

    這時候，已殺完軍吏，該輪到普通的戍卒、徭役了。

    陸賈旁邊的淮南小卒也嚇壞了，哭哭啼啼：“我本不想反叛，是被其他屯的人裹挾，也沒有殺任何人，我只想休憩，只想回家……”

    是啊，他們只是想回家，只是不想被苛待，只想離開這片綠色地獄，哪里有錯？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手持砍刀的長沙兵走上前來，揪住眾人發(fā)髻，緩緩提起兵刃來，眼看就要身首分離。

    唯獨沒人碰陸賈。

    但他已心如死灰。

    本想著振興儒門，推廣先師孔子的治世理念，讓這個世道，不必再以殺治殺，能夠文武并用，德刑相濟……

    卻不曾想，會在這里，以這種方式收場。

    “縱我飽讀詩書，舌尖嘴利，也終究敵不過兵戈利劍啊�！�

    刃上反射的陽光刺來，他閉上了眼睛，不想看那一抹抹血色，世界變成一片黑暗，只等待一切的結(jié)局。

    但這次，卻沒有砍刀劈入骨頭的噪音，沒有人頭落水的撲通，卻只聽到旁邊傳來幾聲干嚎，然后是詫異的驚呼！

    “沒……沒死！”

    陸賈睜開眼，看到邊上的青年徭夫并沒有被斬首，那長沙兵，只割走了他的發(fā)髻！青年滿臉驚喜，渾然不覺下面失了禁。

    不止是他，抬頭看過去，整整數(shù)百人，皆是被割了發(fā)髻，仿佛是一個大型剃發(fā)現(xiàn)場。

    “起來！”

    兵卒粗魯?shù)貙⒈娕炎涮崞�，眾人又驚又喜，本以為死定了，甚至有人方才不小心崩出了屎尿來，只能叉著腳，狼狽地回到關(guān)下。

    黑夫早已移步到關(guān)隘之上，拄劍俯瞰一切。

    他讓人傳話道：“若按軍律，汝等叛軍殺吏，當(dāng)誅。然本侯事先答應(yīng)，降者免死。今不欲食言，故只刑什長以上，其余眾人，暫不處死，且先施髡刑，罰為刑徒，在軍中效命�！�

    這反轉(zhuǎn)來的突然，聽說不必被處死，七八百叛卒皆松了口氣，心有戚戚，但也有種揮之不去的屈辱感。

    就在時候，黑夫卻又大聲道：

    “軍正丞何在？”

    ……

    “諾！”

    隨著黑夫傳喚，城下一人出列，朝他作揖：“君侯，軍正丞在此！”

    黑夫問：“汝掌管軍法賞罰，我問你，大將軍對叛軍之卒，不斬反釋，是否違律？”

    軍正丞遲疑了，但還是應(yīng)道：“的確是違律了……”

    黑夫又問：“士卒違律，軍正可討，大將軍違律，誰人可討？”

    軍正丞跪下：“大將軍出征在外，上至天者，下至淵者，皆可制之。將軍違律，唯監(jiān)軍可諫，唯陛下可討！”

    “如此說來，眼下無人來懲處我嘍？”

    黑夫笑著搖頭，雙手伸到頭上，取下了君侯之冠，遞給利倉。

    “身為大將軍，帶頭犯律而無討，敢不自討乎？”

    而后，他便猛地拔出了佩劍。在數(shù)千人的驚呼中，舉劍至頭頂，利刃劃過發(fā)結(jié)，將圓形的椎髻整個割了下來！

    陸賈嘴里的布早被人取走了，也松了綁，他與其他人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眾人萬萬沒想到，昌南侯居然會自施髡刑！

    “君侯！”

    利倉、安圃阻止不及，只撲到黑夫腳邊，抱著他的腿哭泣。

    “將軍！”

    桑木及黑夫在安陸挑選的親衛(wèi)們，齊齊跪倒在地，眼睛發(fā)紅。他們是短兵，職責(zé)就是保衛(wèi)將軍，不容將軍有任何損傷，將死士死。平日里，縱然戰(zhàn)陣上矢如雨下，有眾人持盾在前，也不會讓黑夫傷半根毫毛。

    可今日，他卻加刃于己，割的是頭發(fā)，但刺痛的，卻是親衛(wèi)們的尊嚴(yán)！

    黑夫卻渾不在意，他披散頭發(fā)，手里握著厚實的椎髻，這是他養(yǎng)了幾十年的成果，毀于一旦……

    眼下，雖然還沒有“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的說法，但一頭濃密的頭發(fā)，亦是作為健壯人類的標(biāo)志。

    在中原，不論男女，皆崇尚蓄發(fā)，成年禮后，男子更將頭發(fā)扎到頭頂為髻。

    可以這么說，高聳的發(fā)髻，就是中原男人，露在外面的雞巴。

    這玩意是小是大，是扁是椎，偏左還是偏右，上面加的什么冠，冠高不高，鑲珍珠還是黃金，都與各人的階級地位息息相關(guān)，若是亂扎，可是要負刑事責(zé)任的。

    所以割發(fā)作為一種極具羞辱的刑罰，就可以理解了，那在秦朝，什么樣的人會被施以髡刑呢？

    因為這刑罰侮辱性太重，一般的鬼薪、白粲、隸臣妾，都不會被施加，他們頂多能享受被剃去眉毛胡須的“耐”刑，只有城旦舂和判了死刑的刑徒，會附加髡鉗……

    對七八百叛卒而言，看到這一幕，方才被施加了髡的屈辱感，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感動。

    對其余數(shù)千兵卒而言，方才關(guān)于“君侯不守信”的竊竊私語，已無人再言，他們眼中，只有深深的震撼。

    一個尊貴無比的關(guān)內(nèi)侯，一位手握重權(quán)的三軍統(tǒng)帥，居然愿為一群死刑犯，做到這種地步？甘愿與他們一起承受屈辱！

    當(dāng)黑夫聲音再度響起時，所有人，都站直了腰桿，不敢漏聽一個人。

    “現(xiàn)在，我同與汝等一樣了，皆是犯法之后的刑余之人。”

    黑夫松開了手，那許多個清晨，妻子葉氏細心為他梳理扎好的發(fā)髻，如今失了依存，被風(fēng)一吹，變成了萬千微絲，飄得到處都是。

    “違律就是違律，我會將我的性命，連同汝等的生死，一起回稟咸陽，請陛下定奪！”

    “但在此之前，二三子，且先將這份屈辱，這份羞恥化為勇銳，一起在這嶺南荒外，活下去吧！”

    “諾！”

    從內(nèi)而外，陽山關(guān)里里外外，近萬人皆單膝跪地，山呼海嘯的應(yīng)諾之聲響起。

    “君侯大義，信而仁德！”

    陸賈也在這山呼大軍之中，等喊完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情難自抑地哭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陸賈是為黑夫的毅然自刑而欽佩，也為自己沒信錯人而喜悅！

    等陸賈擦了擦眼淚，再抬起頭時，赤紅如血的夕陽，正垂垂落到陽山谷地，黑夫立于城頭，身影恍如與那輪紅日，融為一體。

    他雖然沒了發(fā)髻，但在陸賈眼中。

    這位將軍，卻比方才扎髻戴冠時，更高大了無數(shù)倍！

    陸賈唏噓不已，由衷贊道：

    “高若，垂天之云！”

    第0660章

    待我長發(fā)及腰

    次日清晨，兵卒們陸續(xù)醒來，近萬人被安置在關(guān)隘南北，黑夫本人及其親衛(wèi)，則住進了關(guān)城之中。

    帶陸賈進陽山關(guān)的路上，利倉還揶揄道：

    “陸先生，昨日真對不住了，但誰讓你罵君侯那么狠呢？哈哈�！�

    陸賈能說什么？事后黑夫給他升了爵，從公士直接提至不更，連升三級，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整夜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早來此，一是為了道謝，二是為了請罪，不然心里總難踏實。

    眼下，他只好應(yīng)道：“是陸賈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進營房時，陸賈瞥見，門口守著的短兵親衛(wèi)，也已割去發(fā)髻。見陸賈來了，都惡狠狠地看著他，黑夫的威望已如日中天，陸賈若再敢罵，夜里恐怕會被人割了舌頭。

    利倉解釋道：“是桑木帶的頭，大將軍短兵四千人，戰(zhàn)及死吏，短兵也要一起處死，眼下君侯自討，短兵阻止不及，認為自己也有失職之罪，遂齊齊割去發(fā)髻�！�

    他指了指滿頭烏發(fā)，嘆息道：“吾等也欲自髡（kūn），但被君侯阻止，他說若全軍皆如此，不知道的，還以為昌南侯帶著大伙拋棄華夏衣冠，以蠻夷自居了�！�

    不過對短兵的舉動，黑夫默許了，陸賈料想，等消息傳到武昌營，這次未帶來的三千余短兵，恐怕也會爭相效仿，這或會變成黑夫親衛(wèi)營的標(biāo)志。

    說話間，二人走到一座小院，這是陽山關(guān)守將的住所，占地不大，院內(nèi)開了口井，進門時，發(fā)現(xiàn)黑夫正蹲在井邊打水洗頭，嘴里還哼著小曲，爽得不行……

    ……

    黑夫的確從身體到內(nèi)心，都很快活。

    一是略施小計，完美解決了陽山關(guān)叛卒的問題，先殺掉所有軍吏，剩下的小兵沒了領(lǐng)頭的，就算想再度作亂，也難以抱團。而后又借著自討施髡，讓在場的近萬人心悅誠服，既沒有破壞軍規(guī)律法，又樹立了“守信”的形象。

    威信既立，兵就好帶了，就一撮現(xiàn)代人不甚重視的頭發(fā)，換來三軍歸心，真值！

    二來嘛，便是乘此機會，與長發(fā)說再見，恢復(fù)了前世的小寸頭。

    古人發(fā)式看上去很古樸，但真不方便啊。你們女朋友若留長發(fā)，便知道她們在沒有淋浴，沒有洗發(fā)水、吹風(fēng)機的情況下，洗個頭多麻煩了。

    西周時，周公旦一沐三捉發(fā)，不僅是賓客來的太頻繁，洗頭花得時間也長，且長發(fā)難干，得在院子里曬好一會太陽。

    黑夫在北地和膠東時還好，不僅可用皂角、木槿等去油，還能讓老婆幫忙——黑夫骨子里是個很敏感多疑的人，不喜歡外人觸碰自己。

    到了軍中就蛋疼了，連搓背都只能靠手下，黑夫前世是南方人，視北方澡堂子為噩夢，光著身子，讓幾個五大三粗的軍漢在你身后呼呼赫赫，總感覺怪怪的。

    更沒有洗發(fā)露，只能用淘米水湊數(shù)。

    尤其是南方潮濕悶熱，行軍一流汗，頭發(fā)就像澆了層膠水似的，有時候他公務(wù)太忙沒時間打理，就會滋生出許多虱子來，咬得滿頭包……

    可眼下，借這個機會，黑夫終于可以跟及腰的長發(fā)、滿頭虱子，還有將吏們?nèi)耸忠话�，專門篩虱的木篦（bì）子說再見了！

    擦完頭發(fā)，大呼痛快后，他正好看到利倉帶著陸賈過來。

    “是陸賈啊�！�

    黑夫笑道：“你昨日怎么罵我來著？”

    陸賈下拜稽首：“是下吏誤會了君侯！不該以溪流之淺，妄測君侯海水之量！”

    “海水之量？”

    黑夫坐在井沿上掏耳朵：“我一個無信小人，哪來的海水之量？本君侯的心胸，窄得很！”

    利倉在旁邊掩口竊笑，看來君侯不想就這么放過這儒生啊，陸賈只能無奈地說道：

    “是下吏說錯了話，現(xiàn)在才明白，將有五德，智、信、仁、勇、嚴(yán)，君侯俱全也！”

    黑夫拊掌：“我就愛聽儒生說好話，不僅好聽，還引經(jīng)據(jù)典的，你且一條條說來�！�

    自己挖的坑自己埋，陸賈只能硬著頭皮，吹噓起黑夫來。

    “君侯知五事，精七計，能謀慮，通權(quán)變，知人善任。凡事皆運籌于幕府，臨陣還能隨機應(yīng)變，審時度勢，此可謂智。”

    “進有厚賞，退有嚴(yán)刑，在郴縣斬賈和，刑不擇貴，對屢屢冒犯君侯的陸賈，賞不逾時，寧可自討髡發(fā)，也不愿毀諾，此可謂信�！�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在長沙時，知士卒病痛，到了郴縣，察其勞苦思想，視為赤子，允其輪換休整，此可謂仁�！�

    “君侯不顧南方暑熱，親赴嶺南，決勝乘勢，決不逡巡，當(dāng)斷即斷，此可謂勇�！�

    “軍紀(jì)嚴(yán)明，以殺伐之威肅整眾心，讓士卒知軍法如火，不可蹈也，此可謂嚴(yán)！”

    陸賈口才了得，竟說得滴水不漏，利倉在一旁不住點頭。

    “古往今來，能五德俱全者，不過太公、孫武、吳起、王翦，寥寥數(shù)人而已，其余或缺謀身之智，或缺仁愛之心……”

    一口氣講完，陸賈抬起眼皮看黑夫表情，想看看昌南侯對這馬屁可還滿意？

    黑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說得好，若非大將軍僅能臨陣升爵到不更，我都想讓你做大夫了�！�

    “陸賈尺寸小功，豈敢奢望再升爵，能向君侯賠罪便好�！�

    黑夫卻搖了搖頭：“賠罪？不夠吧，你可是咒我身死軍滅來著。這樣，不如也陪著我一起，髡了頭發(fā)？”

    “這……”

    陸賈面露難色，髡發(fā)對于儒生來說，也太難了，他們可是什么年紀(jì)扎什么頭發(fā)，見長輩和上司要戴什么巾，都有繁雜規(guī)定的，若髡了發(fā)，就沒臉回家見師長親友了。

    “哈哈哈，玩笑耳，不必當(dāng)真。”

    黑夫倒也沒難為他，指著自己的頭發(fā)道：“短發(fā)也有短發(fā)的好處，不僅洗起來方便，以后若是被人砍了腦袋，他們便不能直接將我頭發(fā)打結(jié)拴在腰帶上，而是要找繩子嘍�！�

    這是個冷笑話，但聽在陸賈、利倉耳中，卻好似在安慰他們。

    陸賈便認真地接道：“我讀書時看到過，春秋時，吳國與齊國交戰(zhàn)，齊人有斬了吳人首級的，但因為吳人紋身斷發(fā)，便需尋繩索方能系住頭顱……”

    整個南方，多是斷發(fā)的，想必也有天氣炎熱，方便打理的緣故吧，不過黑夫可不敢鼓動全軍都這么干，要真做了，子嬰把消息往咸陽一報，朝中恐怕就有人說他“有楚莊蹻之志”了。

    隨著巴蜀開通西南夷，有使者經(jīng)過重重險阻，去到了滇池附近，拜訪了滇國。滇王自稱楚頃襄王時，西征的將軍莊蹻曾孫。

    七十年前，莊蹻攻占滇池附近的三百里地后，楚國卻丟了郢都，整個江漢連帶黔中，都被秦國所奪，沒了退路后，便索性在滇地稱王，因為遠征的楚人不過數(shù)千，為了讓十多萬滇人接納新統(tǒng)治者，莊蹻便改變自己的服飾、順從當(dāng)?shù)氐牧?xí)俗。

    黑夫志不在此，可不想讓人“誤會”。

    言歸正題，今日讓陸賈過來，主要是讓他幫忙上傳下達、這也是黑夫?qū)㈥戀Z提拔到身邊的主要原因，他在南方的舊部雖多，但與原屬楚國的兵民，仍有隔閡，黑夫需要陸賈這個楚人，作為籠絡(luò)楚籍兵卒的紐帶。

    陸賈鋪開紙筆：“如今陽山關(guān)已定，君侯是要告知全軍，從來路返回嶺北么？”

    黑夫卻反問道：“回嶺北的路，只有這一條？”

    陸賈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

    的確，除了走陽山、騎田嶺外，從嶺南去嶺北，還有一條通道。

    那便是從湟溪關(guān)往東北行，沿著北江走，從橫浦關(guān)（厲門塞）

    進入豫章郡，稱之為“北江道”。

    但那條路，早在一年前，便因揚越梅氏滋擾而斷，一直未能恢復(fù)啊，黑夫的意思莫非是……

    “沒錯，我這個人，不喜歡原路返回！”

    黑夫起身：“告知三軍，稍事休整后，便兵發(fā)湟溪關(guān)，再讓那被我髡了頭發(fā)，罰為刑徒的八百人，在前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