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猴子警惕性極高,立刻鉆入茂林中,韓信只好悻悻地放下了弩。
“韓百長,猴肉可不好吃啊�!�
聲音從后面響起,韓信轉(zhuǎn)過身,連忙行禮:“軍正丞、蕭倉掾�!�
卻是與韓信同船的軍正丞去疾,以及蕭何之子蕭祿聯(lián)袂而至。
韓信收起弩,笑道:“這南越果然茂林遍地,野獸成群,果隋蠃蛤,不待賈而足,無饑饉之患,若我當年在此,就不必餓肚子了�!�
說起來,一年前的今天,他還在淮陰食不果腹,如今卻是個小小秦吏了,真像做夢似的。
“你得感謝吾父將你撿了回來�!�
蕭祿依然很瞧不起他,卻滿臉堆笑地邀請去疾道:“軍正丞,外邊日頭烈,吾等進船艙罷�!�
去疾卻不以為忤,表示要在外面看看風景,還沖韓信道:“聽說南越諸部有生食猴腦者,你到時候可以試試。”
韓信忙道:“軍正丞這是故意試探韓信么?陳醫(yī)師說了,進入南越后,非但生水,野味肉類也決不可生食,須得沸水煮透才行,韓信可不想生一肚子蠱蟲�!�
為了南下,武昌營做足了準備,不僅作戰(zhàn)部隊進行了大半年的森林沼澤拉練,連蕭何手下的輜重部隊,也要聽醫(yī)師陳無咎上課,教授昌南侯所著的《常識》,了解南越疾病的可怕以及預防之道。甚至將喝生水、生肉、在水源地隨地大小便列入軍法禁止之列,讓軍法官在各營搞“創(chuàng)衛(wèi)”比賽,韓信所在的百,每次都名列前茅,讓去疾印象深刻,認為韓信有帶兵的天賦。
今年秋收后,身在閩越的昌南侯下令,讓武昌營和郴()縣營的兩軍換防。戍守快三年的老兵們歡天喜地的去南郡休憩種田,摩拳擦掌大半年的新卒則帶著砍刀,南下三關,沿著水陸兩路,發(fā)兵南行,他們這十艘船,屬于最末尾的輜重部隊。
二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開,讓蕭祿不太高興,直呼其名:“韓信,船隊還要多久才到四會?”
“聽向?qū)дf,還要大半日�!�
韓信回稟,蕭何是他的恩主,所以對蕭何之子,不管他態(tài)度如何,亦彬彬有禮。
說來話長,自從他在軍中借口軍法,殺了挑釁的兵卒,并成功脫罪后,便得到了蕭何重視,不僅兩次提拔,還為他納粟千石,購爵一級。
他現(xiàn)在已是一身“上造”打扮,頭上戴著赤幘,身著輕甲,模樣與當過亭長的那兩人差不多,在軍中的職位則是“百長”。蕭何坐鎮(zhèn)郴縣,安排兒子和韓信,押送五十條糧船,前往秦軍進攻番禺的前進基地:四會城。
所謂四會,便是后世廣東四會市,乃境內(nèi)四水會流之地,因此得名。
聽說尚早,蕭祿搖了搖頭,自去休息了,去疾卻問韓信:“韓百長曾說,和一位兵家老者學過兵法,如何看待此戰(zhàn)?”
韓信垂首:“韓信微末小吏,哪敢妄議軍情,恐會犯法……”
話雖如此,但韓信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分明是躍躍欲試!
去疾撫須道:“議軍情無罪,譽敵以恐眾者才有罪,當戮,你莫非是覺得此戰(zhàn)難勝,才不敢說話的?”
“絕非如此�!边@下韓信只能順水推舟,說道:“恰恰相反,韓信認為,此戰(zhàn)必能功成!”
“為何?”
去疾曉有興趣,作為昌南侯“安陸黨”中很早的一批骨干,且文化程度較高者,他也在不遺余力地在軍中尋找人才。韓信上次的表現(xiàn),讓去疾牢牢記住了此人,如今正想看看他除了臨機應變之才外,可否有遠略,也就是更進一步的器量。
韓信道:“兵法有云,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
這是兵家很注重的事,如果不能三項條件齊備,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可作戰(zhàn)。
“上次南伐,三者皆不得,故屠將軍大敗,死傷無數(shù)。但此番昌南侯為將,卻三者皆有!”
韓信侃侃而談:“第一為天時,昌南侯去歲春夏召集大軍,且并未匆匆南下,而是讓各地兵卒在武昌操練,同時籌集糧草,補充醫(yī)藥。一直等到秋高氣爽,才緩緩南下,眼下乃嶺南最干爽的時節(jié),沒有瓢潑大雨,蛇蟲毒物亦少,正是用兵的好時節(jié)。”
“此外,我在三關時打聽過,在南越,稻谷一年兩熟,早稻每年三月上旬播種,七月中旬收獲,而晚稻則每年七月才種,十一月收獲,如今正是南越諸部收稻的關鍵時刻……”
韓信他們屬于大軍末尾的輜重軍,前鋒一個月前就南下了,遂打亂了北江沿岸,南越諸部收稻的計劃,舍不得稻谷,留下來收割的,就慘遭秦軍擊破。棄谷逃匿進山林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人收走谷子,或者一把火將其燒毀,這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時間里,那些逃走的南越人將再無多余口糧,得靠打獵采集填飽肚子了。
所以韓信認為,黑夫挑了這么個時間,讓秦軍出擊,真是占足了天時。
“第二便是人和�!�
這個比較簡單,在秦軍這邊,黑夫走了武昌、長沙、郴縣三地,通過種種手段,安定軍心,鼓舞士氣,尤其是陽山關自髡(kūn)事件傳開后,整個南方兵團,二三十萬兵民皆唯黑夫馬首是瞻,軍心遂安,一掃先前的萎靡頹氣,可以一用了。
至于外部,則是黑夫在去年抽空收服了盤踞北江,阻斷三關的揚越梅氏,又擊破閩越,如今兩地越人,皆可作為秦軍向?qū)�,畢竟好食人肉的南越人,也沒少獵揚越、閩越的頭,與之亦為仇敵。
“還有地利呢?”
去疾聽得津津有味,這韓信果然不簡單,雖然官職低微,卻將黑夫過去一年的謀劃、部署分析得明明白白。
“地利分南北�!�
韓信道:“復三關,在湟溪關伐竹木造船,使輜重可順北江而下,直達四會,此為北也,至于南嘛……”
他低聲道:“軍正丞,使陸師明伐北江,而舟楫樓船暗渡南海,這就是將軍的計策吧?”
“你怎么知道!是蕭君告訴你的?”
去疾大驚,作為小集團的核心成員,以及軍法官,他當然是知曉的。在長沙時,共敖召集眾人,“說過黑夫的計劃,正是南北夾擊,北兵看似來勢洶洶,可真正的殺招,是從海上過來的樓船部隊。共敖還三令五申,說這是密令,決不可告訴其他人�!�
“蕭君連親子都未告知,自然不會告訴我……”
韓信看了一眼船艙,蕭祿不似其父,乃庸碌之人,這會還在艙中酣睡。
他繼續(xù)說道:“我猜測,南越羊部居住在水網(wǎng)密集之地,秦軍至,則可乘舟遁到江口海島,故有恃無恐,我軍兵臨四會,他們還敢在番禺收稻,以為秦軍奈何他們不得,卻不料將軍樓船已至南海,兩面夾擊,可一舉消滅羊部,奪取番禺!”
去疾更是驚訝,上下打量韓信,對他刮目相看,果然,除了隨機應變之能外,韓信還有遠略,雖然他很年輕,但做一個百長,真是可惜了。
“至少能做個五百主,甚至是二五百主吧�!比ゼ踩绱讼氲馈�
韓信卻請罪道:“韓信只是一介小兵,妄測君侯方略,若有說不對的地方,還望軍正丞勿怪……”
“你這樣的小兵,能多一些便好了�!�
去疾大笑:“等拿下了番禺,我一定要向君侯說說,你這有趣的小兵!”
“多謝軍正丞抬愛!”
韓信只沒告訴去疾,早在嶺北時,蕭何就試探過他一次,二人有類似的對話,韓信亦猜出了黑夫的戰(zhàn)略,讓蕭何贊不絕口,思索之后,蕭何將押送糧草的任務交給韓信,還故意安排他與去疾同船……
若先由去疾在黑夫跟前提一嘴,“此子可為五百主”,蕭何隨即補上,便能在此基礎上,將韓信拔高到“國士無雙”的程度,就沒那么突兀了!
不管去疾會不會推薦韓信,事后最讓韓信感恩的人,仍是蕭何,還不會讓昌南侯多疑,老蕭的心思,不是一般的深,可憐韓信還傻乎乎地感激涕零,只差認蕭何當義父了。
“總之,此戰(zhàn)三利皆有,可以一戰(zhàn)而勝,不必讓士兵再打第二仗!昌南侯不愧是世之名將�!�
韓信嘴上對黑夫夸個不停,心里卻暗道:“不過,這方略雖好,卻也有好幾處漏洞,若是我為將軍……”
還不待他想下去,船隊已抵達一條支流并入北江處,才拐過U字形的彎,糧船便猛地一停。
“出了何事?”
韓信一看,卻倒吸了一口涼氣,卻見那水流急促的支流處,竟有數(shù)十條木筏順流而下,上面滿是赤身紋面的越人,高舉武器,鼓噪著朝船隊沖來!
一切事情都拋之腦后,韓信面色肅穆,抽出了砍刀,聲音響徹全船:
“迎敵!”
第0683章
好整以暇
前方,十多艘竹筏已從支流沖入北江,徑直撞到為首的小翼上,像極了撲在水牛身上啃咬的惡狼。數(shù)十名越人手腳并用,叼著武器,攀爬上甲板,與上面的秦卒肉搏。
位于第二艘船上的韓信只看到,他手下的屯長在將一個越人踹下水后,寡不敵眾,被另兩個敵人殺死,那渾身繪滿夸張紋路的越人戰(zhàn)士熟練地割下屯長的頭,高高舉起,示威地朝這邊大呼!
“這是場伏擊�!�
軍正丞去疾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看向江流左右,從森林里不斷沖出的越人,足有數(shù)百之多,他們扛著簡易的木筏,扔到水里后,七八人擠在一起,用竹竿撐著,朝船隊劃來……
他們或許早就看準了每日皆有秦軍糧船途經(jīng)此地,在林中藏匿許久,就等獵物上鉤。
整個船隊十多條船,但只有三艘是小翼戰(zhàn)船,其余皆是平底寬倉的糧船,除了劃船的二十名徭役外,每艘只有一伍兵卒。
在韓信呼喊下,船上的弩兵連忙朝側(cè)方劃來的越人竹筏射擊,可縱然運氣好射翻一二人,依舊無濟于事,眼看那些木筏越來越近,既無木墻,又無撞角的糧船,根本沒有反擊之力……
蕭祿這時候才匆匆走出船艙,便有側(cè)面竹筏上的越人舉起手里的竹矛,猛地朝船上擲來,插在他邊上,嚇了蕭祿一大跳。
看著眼前的一幕,他面色有些煞白,脫口而出道:
“快讓徭役劃船,沖過去!”
“不行!”
韓信打斷了蕭祿的話:“越人竹筏眾多,縱然小翼能沖過去,后面的糧船載物多,速慢,只怕無法脫險�!�
“那該如何是好?”
蕭祿有些茫然,襲擊發(fā)生得太突然,秦船拉成長隊,越人從左岸乘茷沖來,這就意味著,每艘船上五個秦卒,要對付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
“我有個主意�!�
韓信指向越人較少的右岸,那里正好是平緩的河沙堆積之處。
“向后頭的船傳旗令,隨我沖上岸去!”
“你瘋了!”
蕭祿大驚:“你知道這附近有多少越人?眾船一旦擱淺,便輕易無法下水,而越人從各處涌來,吾等休矣……”
韓信語氣急促地說道:“越人善舟楫,而我軍各船各自為戰(zhàn),乃以短擊長,以寡敵眾,以無備敵有備,必敗無疑�!�
“但岸上不同!”
韓信指著那片可容數(shù)百人落腳的河灘,眼中閃著找到戰(zhàn)機的光芒:“上了岸,縱是劃船的徭役,也能舍舟參戰(zhàn)列陣,一旦結(jié)陣,我軍好整以暇,縱越人再多,吾等亦能以一敵十!”
“瘋了,瘋了。”蕭祿進退維谷,卻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仍抱著一時僥幸道:
“還是沖過去為好,不試試怎么知道……”
“蕭倉掾!”
韓信變了顏色:“縱然吾等這艘小翼能夠逃脫,但后頭整整十多條糧船,夠一萬兵卒吃一個月的萬余石糧食,就要丟了!”
他看向去疾:“軍正丞,這是大罪吧?”
“罪當死!”
去疾咬咬牙:“自百人以上,有戰(zhàn)而北,守而降,離地逃眾,命曰‘軍賊’,身死家殘!”
韓信頷首:“沒錯,事到如今,吾等若不想為軍賊,被君侯處死,便只有拼死一戰(zhàn)了!”
至此,他不再管蕭祿的意見,乘著越人竹筏還沒靠上來,讓船尾的小卒向后面的船打旗號,旗尖直指右岸!
“沖上去!”
“諾!”
水手掰動了舵,船艙里的徭役們也加速劃船,船頭漸漸偏轉(zhuǎn)。
蕭祿絕望地閉上了眼,他不明白,一向膽小,會鉆人胯下的韓信為何今日如此瘋狂。
去疾也連忙抱住桅桿,省得撞擊時被甩出去,這時候他發(fā)現(xiàn),韓信在顫抖。
“韓信其實也很害怕罷?”去疾如此想。
殊不知,韓信是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無法按捺的興奮!
他知道,今日,自己將迎來真正的第一戰(zhàn)!
兵法上說: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眾敵寡,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zhàn)者約矣。這意思是,不論在什么場面下,都要避免以寡敵眾,哪怕我軍總兵力少,亦要專而為一。
這道理韓信明白,但真正運用起來會怎樣,他也不知道。
“朱泙漫學屠龍于支離益,殫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其巧,遂為眾人所笑。”
韓信的顫抖越發(fā)劇烈,不得不猛掐虎口,讓自己冷靜。
“但磨礪十年的劍,若連條蛇都殺不了,屠龍,也只是癡心妄想!”
“若如此,還不如,便折在此地罷!”
下一瞬,伴著滿船人的呼喊,小翼以極快的速度,重重沖到了積累著厚實白沙的河灘上!
……
“真是大意了�!�
“三關都尉”安圃得到沿途亭障報信后,便立刻帶人走陸路,趕到上游二十里外船隊遭襲的地方,這一路上,他心中不由暗悔。
本以為,在大軍水陸清剿過一番,使沿途越人部落滅的滅逃的逃后,北江道足夠安全,卻不料越人竟如此大膽,這么快就摸了回來,還對糧船發(fā)動進攻。
若那批糧食丟失,還真是巨大的損失。要知道,每一粒糧食,都是從江淮各郡,運到武昌、長沙堆積,再由牛馬騾驢馱運,抵達郴縣,再由數(shù)不清的民夫,人背手提,翻越五嶺運到湟溪關,再裝船出發(fā)的。
加上這么多人力財力的損耗,算起來,每石糧食,價格相當于中原的十倍!
這十多艘船,一萬石糧若落入越人之手,哪怕是昌南侯,也會心疼吧……
相比而言,死五百人,反而不算什么。
但對船隊幸存已不抱希望的安圃抵達河流汊口時,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十來艘船排成一排,靜靜地躺在河灘上,那些越人早已不見蹤跡,只剩下滿地的尸體和鮮血,以及河邊被拋棄的木筏,證明這里發(fā)生過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
見友軍過來,軍正丞去疾笑容滿面地走來,朝安圃拱手:“安都尉,不曾想,吾等押糧的末隊,也能混到一場小捷!”
“小捷?”
去疾指著兵卒和徭役砍了后堆積在河邊的首級:“力敵越人上千,斬首兩百,兵民傷亡不到五十,豈非戰(zhàn)捷?等這些船再下水,除了糧食,恐怕還要專門騰一艘出來裝人頭了!”
說著,去疾還讓韓信過來,介紹道:
“舍舟登岸,結(jié)陣而戰(zhàn),此皆韓百長之功也�!�
安圃看著眼前這個身材高大,卻年紀輕輕的百夫長,不由驚訝:“汝等靠不到一百人,擋住了越人上千人進攻?還斬首兩百!”
韓信拱手道:“不止一百,加上劃船的徭役,也有五六百人了�!�
他指著擱淺的船隊,向安圃解釋先前的戰(zhàn)斗過程:“沖上岸后,眾人合而為一,持弓弩者站于船上,其余結(jié)圓陣保護,站在水中或岸上,以盾牌矛戟擋住越人,便能占盡優(yōu)勢。”
“而那些劃船的徭役,他們雖無弓弩矛戟,卻有砍柴用的砍刀,彼輩聽說南越人好食人,畏懼之下,亦能拼死而戰(zhàn),為我守住陣腳�?v然越人驍勇且眾,但極其散亂,分而為十,輪番進攻,仍是飛蛾撲火,幾次撲上來都被打退,死傷慘重后,便各自退走了……”
韓信只沒有說,在武昌營監(jiān)督這群民夫砍柴伐木之余,他也拿眾人當試驗品,分了一下行伍,練了練軍陣。雖然也有人暗暗罵他“胯下之徒”“懦夫”。但有被韓信砍掉腦袋的伍長做先例,明面上的命令,無人膽敢不尊,所以雖不如正規(guī)軍,但也略有秩序。
不曾想,卻在今日派上了用場。
安圃聽罷后,暗暗驚奇,問韓信:“你叫什么?”
“韓信……”青年垂下頭,低聲道。
安圃有些不悅:“堂堂八尺男兒,說話怎如此輕聲細語,你方才是如何指揮的?”
他不知道,韓信在指揮時,可是嘶聲力竭的……
但不知從何時起,或許是遠到淮陰街頭,或許是在秦營之中,韓信自報姓名時,卻總是不自覺地放低音量。
因為韓信知道,此名一直與“胯下之徒”“窮而無行”聯(lián)系在一起,引來他人嗤笑……
雖然韓信曾說,此事叫別人知道也未嘗不可,但心里,總還是在意的。
不過今日,周圍眾人的目光,不再是鄙夷和蔑視,而是敬重,因為他,韓百長打了一場漂亮仗,在電光火石之間,用自己的決策,讓著五六百人保住了性命。
知道韓信往事的去疾走過來,鼓勵他道:“今日之后,軍中將遍知汝名,你的事跡,甚至會傳到昌南侯耳中,到時候君侯問你,你可得學著,大聲報出來啊�!�
沒錯,今日一戰(zhàn)之后,與此名相伴的,不止是屈辱了。
“我叫韓信�!�
韓信抬起頭,大聲道:
“淮陰韓信!”
第0684章
奴隸
“君侯,郁水入海處到了!”
黑夫走出樓船船艙,看到了碧綠陸地與蔚藍大海間那道缺口。
經(jīng)過半個月航行,他們終于跨越“南�!保砷}至粵。
珠三角,中國最繁華的地區(qū),房價高出天際的北上廣,如今卻是一片蠻荒。在黑夫眼中,這入�?谌缤瑏嗰R遜一般,到處都是雨林、紅樹林,頗似一根根浮木的大鱷魚漂上水面,看了一眼遮天蔽日的船隊后,識趣地鉆回水中。
因為造陸尚未完成,分不清哪里是河哪里是海,后世的許多地區(qū)還在海里,中山、澳門、珠海是一個大島嶼。舟師從島嶼右側(cè)擦肩而過,在破碎的沙洲和小島間穿行,躲避危險的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