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雖然他們不知道何為兵法,卻有在狩獵和部落相攻中錘煉出的經(jīng)驗。
唯一的擔心,就是下游會不會有秦人來援。
“雨水大,陸路可不好走,水路也不通,等他們走到來,土樓已經(jīng)被打下,拆毀了!”
桀駿是有依仗的,此時正是雨季,郁水湍急,別說秦人的船,就算是擅長舟楫的南越人,也沒法在這種情況下逆流而上!
但所謂的“西甌君”只是部落聯(lián)盟的首領,雖然桀駿是戰(zhàn)爭英雄,但也有些部落陽奉陰違。等了數(shù)日,只聚集了一萬多甌人,靠這群人,攻打千余人防守的幾座土樓,以眾凌寡,即便如此,桀駿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秦人的裝備,比甌人好得多。
但不能不戰(zhàn)�。r不我待,眼看汛期將結(jié)束,進攻的時間就在今日!
開戰(zhàn)當日清晨,桀駿親自為臉上沒有紋面的甌人青年們,涂抹白色的泥土,有了君長和巫師的祝福,即便沒有紋面就戰(zhàn)死了,他們的靈魂,一樣能跨過彩虹橋,回到祖先身邊。
看著這群如嫩松葉般的孩子,他們年輕的臉龐,桀駿感到了一陣心酸,這一戰(zhàn)后,又有多少人能活下來呢?
但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祖先的土地,還有甌人的信仰和驕傲!
“秦人,是甌人的仇敵。”
出發(fā)前,桀駿用自己能發(fā)出的最大音量,告訴面前的部眾們。
“他們褻瀆了先祖的土地!殺死我們的君長、父母、兄弟、孩子�!�
在場的人,義憤填膺,他們無一不與秦人有血海深仇。
“他們霸占了稻田!燒毀我們的村寨,破壞祭壇,他們將甌人,像野獸一樣趕走,像牲畜一樣奴役!”
“哪怕是山豬,被虎豹逼到角落,也知道反抗,何況是驕傲的甌人戰(zhàn)士?”
達古舉起了手中的劍,此刻的他,忘了自己是一個新婚的新郎,恢復了第一次戰(zhàn)爭時,拼著性命殺敵,只是為了給父親報仇。
“君長說得對,秦人獵甌人的頭,我們,也要獵秦人的頭!”
雖然沒有南越人那么狂熱,但西甌人也有獵首的傳統(tǒng),一般都是每年的谷物播種或收獲時節(jié),砍敵對部落的頭,或者那些不經(jīng)允許,闖入獵場的外來人頭顱。
獵回人頭后,往往插在屋外的竹竿上,人頭下面放一籮火炭,讓人頭的血滴在炭上,然后將炭灰分給全村各戶,撒播于田中,祈求豐收。
這個過程,稱之為“出草”。
在達古看來,秦人每次打完仗都要割取甌人首級,目的恐怕和他們一樣,也是獵首祈福!
桀駿高舉雙手:“像上一次那樣!殺死秦人,獵了他們的頭,帶回寨子,將鮮血滴在稻田里,讓谷子豐收,讓我們的孩子吃了他們的肉,獲得其力量!”
“出草!”
“出草!”萬人齊呼,龐大的隊伍,從各個溪流、小路出發(fā),手持簡陋的武器,直撲山下的壩子。
一首古樸的歌謠,從這群赤著腳,卻健步如飛的野蠻戰(zhàn)士口中唱出。
“你知道我是誰么?
我們是西甌的戰(zhàn)士,真正的勇士!
當你流出血,你我仇恨從此消失!
歡迎你的靈魂居住在我這里,我會拿酒及食物供養(yǎng)你,我們之間不再有仇恨。你也要和我們的祖靈一起,守護我們族人……”
“守護,我們祖先的土地!”
……
“來了�!�
謳歌之聲陣陣,站在土樓頂上,奉命鎮(zhèn)守郁林,以及上下游數(shù)百里諸土樓的都尉小陶立刻下達了命令:讓人乘船,去下游的蒼梧求援!
雖然西甌會乘著汛期水大,圍攻郁林,這都在昌南侯的預料中,并早早派人來給小陶打了預防,安排好了應對之策。
雖然涌向土樓的越人幾乎沒有甲胄,武器也是銅、石、骨的混合,壓根沒有列陣的概念,亂糟糟的。
但小陶一點都沒有看輕他們的意思,相反,他很敬重這些敵人。
“知道自己為何而戰(zhàn),軍必強�!�
這是昌南侯對他們說過的一句話,還比喻說,在鮦陽之戰(zhàn)時,正因南郡秦兵想要回家,故銳不可當,能以一敵三。
而眼前這些甌人,此刻無疑也是知道自己為何而戰(zhàn)的。
為了將侵略者趕出家園。
為了奪回祖先的土地。
為了不受奴役,為了他們的孩子,能在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繼續(xù)生存下去……
所以他們會拼死作戰(zhàn)。
反觀小陶手下的兵卒,卻沒有死戰(zhàn)的決心,他們多是來自中原、江淮的農(nóng)人,少數(shù)是商賈、贅婿、工匠,甚至是犯罪的謫官和刑徒。因為一紙征召令,離開了自己的家人,不遠萬里,來到這潮濕的南方,披荊斬棘,飽受炎熱和疾病困擾,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家鄉(xiāng)。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我們來這鬼地方干嘛?”
這是縈繞在所有人心頭的疑問,縱使黑夫巧舌如簧,也沒法解答這個問題,土地?秦朝多的是,中原還有大片荒地等待開發(fā)呢,但皇帝卻把人往嶺南填,真是瘋了!
這全天下,有數(shù)千萬生靈,但能理解秦始皇南征百越舉動的,將其視為“利在千秋”的,或許只有黑夫一個人……
相比于活命,秦卒們對砍越人的頭顱受賞,沒多少興趣,若是可能,大多數(shù)人,都樂意在土樓里好好呆著,不愿意與越人交戰(zhàn)。
但現(xiàn)在,客軍與土著,非得一戰(zhàn)不可了!
“至少,我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戰(zhàn)的�!毙√瞻档�。
他為亭長,為那一句“公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豪言而戰(zhàn)!
小陶心中對“亭長”的篤信,不亞于甌人奪回祖先土地的決心!
他抽出了劍,磕磕巴巴地,告訴土樓上的所有人:
“死戰(zhàn)!若……若土樓失陷,吾等,皆將為甌人所啖,骨肉為醢,以其腹為棺,魂不能返故鄉(xiāng)矣!”
第0696章
堅如磐石
達古已不再是幾年前,跟在父親身后,只能獵兔子的少年了,他如今已是一個甌人漢子,一個嫻熟的獵手,經(jīng)過戰(zhàn)爭的洗禮,用秦人的血告祭了自己的父親,并娶了寨子里最美麗的姑娘。
他曾經(jīng)在山里狩獵,將矛尖和箭矢重重戳進山豬的厚實皮毛。
他也曾跟著桀駿,在第一次戰(zhàn)爭中圍攻秦軍據(jù)點,那些兵寨雖然防守嚴密,但并非無隙可乘,甌人靠著人數(shù)的優(yōu)勢,日夜騷擾圍攻,付出一些死傷后,總能攻下。將秦人趕出祖先之地,獵取他們的頭顱,將血灑在谷子地里,祈求豐收,吃掉他們的肉,以獲得力量。
但今日,盡管甌人有萬余人,但面對眼前這三座小小的土樓,達古卻感受到了絕望!
秦軍營寨的結(jié)構(gòu)是:兵營位于最外圍,如今里面已全部空了,所有兵卒都撤往營寨中心的土樓。
土樓一共三座,比鄰而居,相距數(shù)十步,而它們各自百步之內(nèi),一片空闊,這原本是秦兵演武的場地,甌人想要進攻,就必須跨過這道坎。
“布洛陀保佑!”
高唱著甌歌,赤腳的甌人朝土樓發(fā)動沖鋒,當他們進入百步距離內(nèi)時,秦軍的弩機開始發(fā)力了。
最先朝甌人射擊的是架設在土樓頂部墻體的蹶張弩,此弩力道極大,需要以腳力蹬開,發(fā)于肩膺之間,殺人百步之外!
達古舉著矛沖鋒在前,只看見前方有一物急速飛來,還沒反應過來,跑在他一旁的族人,就一下子被撞得往后飛,整個胸口被弩矢射穿,眼看不活了。
好在千余秦軍,分散在三座土樓,操縱蹶張弩的人不多,且上弦極慢,準頭不足,甌人雖有損傷,但還是沖到了五十步外……
這時候,土樓墻體上的兩層射擊窗洞,也伸出了弩來,這是臂張弩,威力稍降,但準頭卻足了許多,中箭倒下的人更多了。達古躍過前方的尸體,堪堪避開從耳邊劃過的箭,舉著秦營里順手抄的木板,一口氣沖到了墻根!
雖然無數(shù)次眺望過土樓,但只有抵達其腳下后,達古才發(fā)覺,它是如此高大:按中原的長度單位來算,高近五丈!呈橢圓形,圓樓全封閉圍合,沒有拐角。
不夸張地說,這是甌人見過最高大的建筑,站在墻下,不由心生敬畏。
達古心里很不是滋味,因為這座土樓,正建在曾經(jīng)村寨的廢墟之上!
他不知道,墻身內(nèi)部,足足有四層,一至二層都不設置窗戶,只在第三、四層開出小窗,墻體上的弩矢仍在不斷伸出,居高臨下,殺傷敵人。
甌人用竹弓、吹箭反擊,但難以傷到射擊孔內(nèi)的秦卒,好在桀駿早有準備,后續(xù)的甌人扛著高五六丈的大毛竹來,尖端高高舉起,秦人的攻擊這才稍緩,但樓頂?shù)氖甘圆粩嗦湎�,打得甌人頭破血流。
乘著這難得的空隙,達古開始琢磨如何破開這道堅壁,他將手放在墻體上,能感受到其厚實,至少有丈余寬度。
更過分的是,埋入地下的墻基深度至少半丈,露出地面的墻腳由塊石和花崗巖條石砌筑,高度超過一丈!越人根本不可能挖開!
“搭把手!”
箭矢不斷呼嘯著從他身邊或是頭頂掠過,達古大喊著,讓族人幫忙,助他爬上墻腳,手中持著把第一次戰(zhàn)爭時,從陣亡秦軍處繳獲的鐵鏟子,重重戳在夯土墻上!
“當!”
達古耳邊傳來金石相擊的聲音,右手一陣酥麻,差點跌下來,仔細一看,墻體上只留下了一個小白點,他手里的鐵鏟,卻缺了個口!
達古目瞪口呆,他們一直覺得,秦人的銅鐵工具十分好使,掘土輕而易舉,但這土樓的墻,毫發(fā)無損?
“這是土墻,還是石頭?”
達古感到不可思議,幾個月前,秦人大軍修筑此地的情形,他們是見過的,無非是尋常的夯土,越人也會啊。
他不知道,秦軍修筑土墻的技術(shù),乃是十多年前,黑夫在滅楚戰(zhàn)爭中所獻的“三合土”。如今早已被少府、墨家摸索出了成熟的工藝,用黃土、石灰、砂子三者按比例拌和,中間還夾以石塊、竹片,是為“竹筋土墻”,硬度只比后世的鋼筋混凝土差一點。
據(jù)說后世閩南的土樓,用炸藥都沒法炸開,放在公元前,基本上無解的存在!再加上墻體極厚,想挖地道進樓基本上沒戲了。
這是達古今天頭一次感到絕望,見掘墻沒戲,已在墻角死傷近百人的甌人撤退了,他們的目標轉(zhuǎn)而瞄向了土樓唯一的破綻:大門!
因為土樓如同烏龜殼,即便甌人貼到墻角也撬不開,所以小陶便放心的將人手集中到了大門附近。
土樓的門如城樓,前方掘溝壑,溝壑中插滿尖銳的木頭,再以吊橋護之,縱然甌人用人命堆著,跨過了溝,砍掉了吊橋,開始進攻大門。
桀駿想到的是用火,將大門燒毀,甌人背負木柴到了跟前,又引火點燃,但誰料,土樓大門門框用巖石砌筑,上方設置水孔,如遇火攻即可放水滅火,很快就熄滅了。
眼看從太陽初升,一直打到烈日當空,仍沒有半分進展,桀駿也有些著急了,讓甌人們拼著性命,用過去從秦人手里繳獲的斧鉞,頂著箭雨,劈砍木門!
一直到日頭偏斜,木門終于破開了!但讓甌人絕望的是,里面的城門洞,竟早已被麻袋堆積的土塞滿,幾十個秦人頂著,根本無從突入!
爬上去?也不行,土樓墻體上,并無任何可攀援的東西,縱然有身手靈活的甌人拿出在山里上下懸崖,采摘蜂蜜的本事,欲扔出帶鉤的繩索,可上面的秦人可不瞎,立刻斬斷,縱然有運氣好爬到半空的,也被一矛戳了下來……
先前,小陶激勵將士的話雖然磕磕巴巴,一點都不霸氣,完全被外面萬甌同唱的出草歌掩蓋了。但卻激起了寥寥千人求生的欲望,死無全尸,為人所食,這是多可怕的死法��!秦兵和徭役為了求生,不讓土樓出現(xiàn)任何一點破綻。
這下,土樓真成了王八殼子了,甌人再也無法下嘴……
至此,三座土樓腳下,已經(jīng)躺了近千具甌人尸體,他們的鮮血匯聚成溪流,成了環(huán)繞黃色土樓的紅色護城河……
“君長,不能再打了。”
達古滿臉是血地回到桀駿身邊,進攻土樓,這大概是桀駿繼任西甌君后,做出的唯一一個錯誤決定……
“是該放棄了�!�
桀駿嘆了口氣,他的計劃失敗了,上千族人白白犧牲,而甌人,也等不到地里的稻谷成熟了。
谷子是他們初春種下的,縱然自己割不了,也不能便宜了秦人!
桀駿咬牙,發(fā)了狠:“燒了它們!”
既然要挨餓,那就一起吧!桀駿相信,拖到最后,贏得這場戰(zhàn)爭的,還是熟悉當?shù)氐漠T人!
然而,讓族人分散開來,在河邊的稻田里放火,這是桀駿今日第二個錯誤決定……
當甌人離開土樓,分散放火的時候,在遠處放哨的族人,傳回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君長,昨日和前日,離開的兩支秦軍,回來了!”
眾人大驚,那本是他們將秦軍引來分散的計策,如今看來,秦人早就料到西甌要圍攻土樓,還唯恐他們不來,特地分兵誘惑?
那兩支秦軍各有千人,一南一北,看那架勢,是想將甌人包圍,但他們可是足足有一萬人啊……
“糟了!”
桀駿感到一陣心悸,正要讓分散各處燒田的族人趕緊離開,郁水之上,卻又有了變化!
十艘大船,前端槳葉劃動,后端巨輪飛轉(zhuǎn),正從下游逆流而來!
秦軍的車船,到了!
……
盡管桀駿已經(jīng)未雨綢繆,燒毀了郁林的秦軍碼頭,但那些船卻根本不懼,徑直沖上了滿是河沙的岸邊,不斷有秦卒從上面跳下,在岸邊集結(jié),更有一面鹖鳥旗豎起來。
那支隊伍的統(tǒng)帥,叫韓信……
“布洛陀在上。”
桀駿倒吸了一口涼氣,本想狩獵秦人,卻不料,自己反而成了落入陷阱的野獸。
眼下,車船運載的秦軍已在岸邊登陸,稍稍列陣后,飛快向這里移動,而南北兩支秦師的旗幟,也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三座土樓內(nèi),秦人這會卻開始清空大門的路障,準備出來合擊甌人了……
縱然如此,看人數(shù),秦軍尚不到甌人的一半,但桀駿,卻立刻做出了撤離的命令!
除了第一次戰(zhàn)爭末尾,與駱人合流后,三萬人對一萬剛穿過密林的疲敝秦軍發(fā)動突襲外,越人與秦軍的陣戰(zhàn),無不以失敗告終,最夸張的一次人數(shù)比例,竟是十比一!
桀駿長嘆了一口氣:“達古,你是對的,是我錯了,不該來進攻土樓�!�
眼下,秦軍包圍圈漸漸合攏之際,分散各處的甌人,還走得脫么?
“能走多少是多少,必須去警告族人,還有未來的遠方部落!”
電光火石間,桀駿做出了決定:“達古,我留下斷后,阻擋秦人一時,你帶著族人回去!”
達古大驚:“要留下,也該是我……你是西甌上一任西甌君,你的特波譯吁宋,不也在桂林留下斷后,讓我?guī)е讼茸呙矗俊?br />
桀駿大笑起來,將脖頸上的蛙神雕像取下,掛到了達古身上……
“舊的松樹總要死去,新的松枝總會長大。我要為錯誤負責,從現(xiàn)在起,達古,你就是新的西甌君!回去,回到寨子里,帶上族人,帶他們進深山,去西邊,投靠駱王!”
桀駿的老妻,二十多年前,桀駿從其他部落搶來的妻子,還在部落里看著火盆,晃著孫兒,等他歸去。
但達古的妻子,也在摸著鼓起的腹部,倚著棚屋的門,翹首以盼……
“達古,阿達古,你給我記住,不管多少次,都要回來,奪回祖地,回到祖靈身邊!”
一把將滿臉是淚的達古推開,桀宋拔出了腰間的劍,帶著那些臉上有刺青,視戰(zhàn)死為榮耀的族人,排成一排,朝河邊秦軍走去。
武器、裝備,這次甚至是人數(shù),都不占優(yōu)勢,他們必敗無疑。
但不能怕,西甌人可以輸?shù)羧怏w,但一定要贏得靈魂!輸?shù)綮`魂的甌人,一定會遭到布洛陀的遺棄!
秦人的土樓壁壘堅若磐石,但西甌人抵抗侵略,守住祖地的決心,一樣堅若磐石!
桀駿看著遠方的秦軍旗幟,那是韓信的陣列,舉著長矛,緩緩朝這邊壓來。
他舉起了手里的劍。
“走吧,我的族人們!”
桀駿露出了笑:“去彩虹橋的另一端,在布羅陀身邊,再痛飲美酒,和他說今日的故事,我們的靈魂,如松葉紛飛!”
第0697章
愛有等差
“這韓率長也真是,每次都將船直接沖到岸上,這些新造出來的明輪船,修起來可不易��!”
郁林戰(zhàn)后三日,來自下游的陸路大軍也抵達了此地,看著明輪撞在河邊石頭上,徹底損壞的船只,修船的匠人都快心疼死了。
但卻又無可奈何,因為韓信的確靠這招又立了大功:黑夫根據(jù)汛期抗洪時的表現(xiàn),任命最優(yōu)異的韓信為踵軍前鋒,帶兵卒一千,乘坐輪船前往郁水上游。前鋒在離水關(guān)休整時接到求援,立刻登船,半日行百余里,及時趕到郁林。
隨后,韓信又配合小陶故意分出去的兩支部隊,穿插戰(zhàn)場,將撤退不及的甌人團團包圍。
接下來,便是武器裝備領先一個時代的屠殺,韓信指揮手下兵卒,不但殺西甌君桀駿,更斬首三千級,眼下那些頭顱在郁水邊堆成了小山,這在被俘的西甌人看來,正是秦人熱衷于“獵頭”的證據(jù)。
大家都說,韓信真是頗得君侯賞識啊,前些天才以他進“碉堡戰(zhàn)術(shù)”為由,升了官大夫,這次恐怕又要高升了。
所以工匠縱然對韓信沖灘登陸有些抱怨,卻只能偷偷說。
“阿忠,你說是不是這樣?”
同來的墨者阿忠卻不顧匠人的呼喊,看著岸上堆積如山,兵卒們正興高采烈清點的那片“瓜地”有些愣愣出神。
他來自趙地,父親是一個陶匠,卻在秦朝一統(tǒng)的戰(zhàn)爭里被趙王征召,守備邯鄲,但那天之后,卻再也沒回來,阿忠曾設想過,父親恐怕正是死在一支弩箭下,又被秦卒砍了腦袋換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