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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趙佗皺眉:“蜀中遠在西南,和南越千山萬水,怎么運過來的?”

    黑夫道:“我也覺得此事成疑,于是派人沿著郁水一路追問,羊部說是水牛部所販,水牛部說是從西甌所得,西甌又言來自溫水上游,牂牁江有夜郎人販出……”

    “夜郎?”

    趙佗有些驚訝,他卻是沒注意過這件事。

    黑夫道:“然也,正是百越十二部之一的竹部,道牂牁江遷徙入西北群山,如今已建立了夜郎國,在西南夷里,唯獨滇、夜郎最大,蜀郡通夜郎,而夜郎又通南越,靠的就是牂柯江�!�

    “賢弟,我要你做的事情,正是在駐守桂林,鎮(zhèn)撫當?shù)匾脑降耐瑫r,派一隊人,沿著牂牁江往上游行,去探索通往夜郎的道路�!�

    探路這種事,比參與最后一戰(zhàn),能混到的功勞少多了,趙佗暗暗叫苦,問道:“兄長欲攻夜郎?”

    黑夫搖頭:“當然不是,如今駱越未滅,豈敢再樹敵?”

    “只是吾等僻處異域,多一條路與中原聯(lián)絡(luò),沒什么不好的。順便,再派人持甌君之首,招降溫水之上的越人,就說首惡已誅,只要他們向秦朝臣服,領(lǐng)地、屬民,乃至于他們的祭祀,神明,可世代保有,秦軍秋毫無犯!”

    走到趙佗身邊,攬著他的肩膀,黑夫笑道:“我要集中力量對付駱越,畢其功于一役,決不能有他處的甌人來滋擾!賢弟,守護吾之右翼,這件事,為兄就交給你了!”

    ……

    “來自恒山郡的雁,一般到衡山、長沙便止住,輕易不會越嶺南來,一旦來了,就不容易回去了。”

    次日,站在土樓上,目送趙佗返回桂林,黑夫卻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雖然與趙佗以兄弟相稱,但黑夫卻不打算讓他立下大功,獨立掌軍,且以夜郎之事,打發(fā)他去搞一段時間的探索吧……

    更何況,派誰去打這一仗,黑夫已有計較!

    這時候,陸賈卻過來,朝黑夫作揖。

    “君侯,你要的美文,下吏寫好了!”

    ……

    PS:南越王墓里,的確陪葬著兩百多只去了頭的禾花雀。

    第0699章

    昭昭天命

    “《詩》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且粤现畠�(nèi),八方之外,一切懷生之物若不能得恩澤浸潤,則賢君恥之……”

    “好一個賢君恥之。”

    黑夫樂了,前幾天,他讓陸賈效仿墨者所謂的“大禹兼愛,伐三苗而不誅”,寫一篇為南征尋找理由的文章,軍務(wù)繁忙,黑夫都快把這事忘到腦后了,不曾想,陸賈這命題作文的開頭寫的還不錯。

    陸賈在旁一笑,并未驕傲。

    等黑夫再往下看,發(fā)現(xiàn)更加精彩,不愧是儒者的筆啊,筆則筆削則削,是否非黑白完全顛倒過來了。

    卻見他的文章,翻譯成白話,是這樣說的:

    “現(xiàn)在國境之內(nèi),正值治世,冠帶之民,都獲得了幸福,黎庶無徭,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沒有一個人不滿足。”

    “但那些夷狄之國,荒服之地,良好的教化還沒施行,美好的風(fēng)俗十分匱乏。他們或不懂禮義,像禽獸一般住在草叢里,有食人肉的惡習(xí);或不明尊卑,相互仇殺,臣子弒君,秩序混亂。父兄無辜被害,孩童成為孤兒,號哭不止。”

    “于是南蠻北狄東夷西戎之人,都向中原抱怨:‘聽說中國有仁政,德惠多,恩澤廣,人人都能沐浴其下,為何唯獨遺棄了我們?’他們踮起腳跟盼望王師的到來,象枯干的草木渴望下雨一般�?v然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為之落淚……”

    “于是便向北方出兵,討伐強悍的匈奴;向東樓船渡海,剿滅桀驁不馴的滄海君;向南方派遣部屬,征誅野蠻的百越。首惡已誅,萬民歡欣,一時間,四夷歸化,象魚群仰頭迎向流水一樣,希望被中原羈縻的人,需用億計數(shù)�!�

    “因此才在嶺南設(shè)三關(guān),在七閩興教化,在番禺筑堤壩,在郁水樹土樓,在牂牁劃疆界。使邊遠地方不再閉塞,昏亂蒙昧之地得以照耀陽光,開創(chuàng)遠播道德的通路,讓仁義之師與四夷和睦相處。由此,蠻夷誅伐攻殺平息,中原偃甲休兵,夏夷親如一家,遠近同一體制,中外安寧幸福,還有比這更偉大的事么?”

    “有沒有比這更偉大的事我不知道。”

    黑夫讀完全文后,笑道:“但這南征三十余萬軍民里,怕是找不出第二支比你更優(yōu)秀的筆桿子了�!�

    “君侯過譽了�!标戀Z連連謙遜。

    “不過你這文章也有些小問題,得改�!�

    黑夫老師在作文上畫了幾個圈,點給陸賈看。

    “這文章,本侯是想要宣揚給軍中兵士聽的,但黎庶無徭,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這話你也敢亂說,中原江淮什么情況,從那來兵卒們能不清楚?”

    黑夫剛到嶺南三關(guān)時,還曾聽兵卒傳唱一首歌謠呢:“生男慎勿舉,生女哺用脯。不見五嶺南,尸骸相支拄?”

    雖然黑夫通過種種手段,將這支遭受疫病重創(chuàng),士氣低落的隊伍重新拉了起來,但因為東南西北中的各種大工程大征伐,中原已是民不聊生,這點卻無法改變。

    士兵們可不傻,朝廷的話可能是假的,但自己被強征至此,袍澤死傷慘重肯定假不了!

    所以陸賈這文章,用來做宣傳顯然不合格。

    黑夫斥了陸賈一通,讓他去改了。

    但陸賈卻不動,自己看了一遍后,面露疑惑:“君侯,下吏這文章,寫的沒錯啊……”

    黑夫皺眉:“你是在裝糊涂,還是在故意諷刺?”

    “不敢,文章里的形容,與當今中原形勢截然相反,這是因為,下吏這文,可不是替秦始皇帝寫的!”

    陸賈露出了笑,對黑夫長拜:

    “是替未來的賢君所寫!”

    ……

    “未來的賢黑夫默然片刻后,啞然失笑:“是啊,陛下雄才大略,惜乎少仁,我也希望繼任的二世皇帝,是位仁君賢君啊……”

    “也罷,也罷,這文章你也不必改了,雖然現(xiàn)在用不上,但還是先留著吧,興許以后,能派上用場呢?”

    言罷,黑夫讓陸賈退下,但卻又立刻叫住了他,問了一句話。

    “陸賈,儒家所言的天命,究竟是什么?”

    原本為自己的大膽有些忐忑,但不將話說完,又一些不甘的陸賈眼睛一亮,立刻道:

    “敢言于君侯,命者,人所稟受,若貴賤夭壽之屬也。對人而言,天命就是其生死存亡、富貴貧賤,這一切,皆與高懸于天的天命有關(guān)!故子夏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黑夫咀嚼著這句話:“如此說來,我還是更欣賞墨者的《非命》,你應(yīng)聽說過我的那句話吧?公侯將相,寧有種乎?事在人為,不名一文的小兵,也有可能變成將軍!”

    陸賈卻堅持他的看法:“由黔首踐位昌南侯,這也是君侯之命�!�

    他抬起頭,試探地說道:“或許,還不止于此,不止于徹侯呢?”

    陸賈說的太明顯了,黑夫拍案:“好你個儒生,張口閉口天命天命,你知道自己的命么?”

    陸賈道:“知,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你知道自己幾時會死?”

    這儒生倒是膽大,不卑不亢,朝黑夫作揖:“陸賈只知道,自己絕非死于今日,否則,方才還不等下吏話說完,君侯已面色大變,將我推出去斬了!”

    “哈,你真是個小機靈鬼。”

    黑夫也不嚇唬他了,繼續(xù)問道:“你說人命天定,那歷朝歷代,可有天命?”

    “當然有!”

    陸賈等的就是這一問,奮然而起,慷慨陳詞:

    “夏桀無道而商湯代之,此乃天命也,商紂無道而周武代之,此乃天命也!”

    “至春秋時,周德雖衰,天命未改,故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然凌遲至近世,秦據(jù)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六世固守以窺山東,南取漢中,西舉巴、蜀,北收要害之郡,東破韓、魏,奪楚江漢,長平坑趙卒四十余萬。至此,周已失天命,天命在秦矣……”

    “然今上廢先王之道,禁百家之言,南征北戰(zhàn),無一日安寧。于是外內(nèi)騷動,百姓靡敝,行者不還,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群為盜賊……君侯,就下吏看來,秦之天命,搖搖欲墜矣!”

    儒家的人,講究中庸,話不會說得太滿,陸賈的進言,到此為止。

    他只是想告訴昌南侯,秦命已衰,天下離心,當此之時,需要一位新的,應(yīng)命之人站出來!

    找到那個人,輔佐其成就大業(yè),陸賈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天命”!

    但黑夫沉思良久,卻不置可否,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

    陸賈應(yīng)諾而退,他很能理解,身為上位者,心里的打算,當然是不能完全袒露的。

    但他相信,昌南侯能想明白,或許,早就想明白了,南征開始的一切布置謀劃,都是為那一天做準備!

    陸賈回望幕府帥帳,眼中充滿了期待:

    “夫拯民于沉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遲,繼周氏之絕業(yè),在君侯矣!”

    ……

    “人心思動啊,早些時候,還只是陳平那種陰謀家慫恿我,現(xiàn)如今,連濃眉大眼的儒生陸賈,都有這么大膽的想法了�!�

    再度審視陸賈的文章,里面夸耀的,果然盡是黑夫做過的事。

    但黑夫沒說謊,他的確更傾向于墨家的《非命》,不相信人的命運是既定的。

    因為,黑夫來到這時代后,已經(jīng)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就像韓信,就像蕭何,就像陸賈,就像田橫,就像陳平,就像劉邦,就像本該在伐楚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只留給家里一封家書的“黑夫”。

    他們的命運被大幅度改變,如田橫者,甚至提前走到了終點,王侯霸業(yè),早早變成了蒿里薤露。

    若如陸賈所言,命不可改,一切天定,這些人又算什么?

    許多年來,黑夫一邊前行,一邊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若一切努力都無法改變命運軌跡,總是會回到原點,那才是最可怕的世界!

    萬幸,至少沒有一條“世界線的收束”來制裁他的所作所為。

    所以黑夫不信命定,而相信因果律。

    “所以,哪怕是王朝,其實也沒有所謂的天命,盛衰存滅,不過是人心,是政策,是形勢,或許可以加上氣候�!�

    “甚至是,穿越者的一念之差……”

    人沒有命運,王朝沒有命運,但黑夫卻偏偏篤信,種花民族有。

    諸夏,華夏,中國,中華……好吧,不管她叫什么,總歸是這片土地,總歸是這群人,他們合在一起,就是有天命的!

    即便一度錯過了,但如今,將由黑夫親手賦予!

    什么樣的天命?

    黑夫取筆,蘸滿墨汁,在陸賈文章末尾,添了一句話。

    一句濃墨重彩的話,一句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被記到史書,載于課本上,變成所有人共識的話!

    “吾等盡取此天賜之洲,以納年年倍增之萬民,自由發(fā)展之昭昭天命!”

    ……

    自從甌君桀駿戰(zhàn)死后,西甌不再步步反抗,而是舉族西遷,去投靠駱王。

    這也使得,秦軍進展神速,就在郁林之戰(zhàn)后月余,黑夫已率領(lǐng)大軍,抵達了郁水上游……

    后世,這里是廣西的省會,雖然眼下既無城邑,一片莽荒,只有郁水靜靜流淌過山包,滋潤著谷地壩子,一片綠意。

    黑夫也毫不客氣,給這里命了名:

    “綠城!”

    這是廣西省會的別稱,黑夫印象深刻,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這不是沒事咒自己么?還是改為“南寧”為妥。

    一群部下在旁翹起大拇指夸贊:“南疆安寧,好寓意!”

    放目西眺,此地距離駱越諸部的中心,萬象之地臨塵,不過兩百余里!聽說駱王已收納了西甌、南越的殘部,糾集數(shù)萬人,在那以逸待勞……

    黑夫抽了抽鼻子,問自己的部屬隨員們。

    “汝等嗅到了么?”

    共敖、東門豹、韓信等人東聞聞西嗅嗅,共敖聞到了兵卒造飯的炊煙,阿豹看向黑夫坐下駿馬剛拉出的新鮮糞便,韓信方才跑來稟報扎營情況,離得近些,聞到了黑夫的汗臭,悄悄退開一步,不知道該不該說……

    “都不對�!�

    黑夫指向西面,齜出了大白牙:

    “是決戰(zhàn)的氣息!”

    第0700章

    有的人把名字刻在石頭里

    八月的北方,已是秋風(fēng)蕭瑟,但剛被黑夫命名為“南寧”的地域,已處于北回歸線之南,酷暑仿佛并未消退,林間仍能聽到蟬聲蛙鳴,到了下午,草叢里的各類蟲兒也加入了大合唱,擾得人心煩意亂。

    好在這片谷地十分寬闊,且曾經(jīng)被大火焚燒過,森林化為白地,只要稍加鋤草,就能扎營。

    也是在這,韓信來向黑夫稟報,說他們找到了一些舊的溝壑營壘,以及許多隨意拋棄的無頭尸骨,這大概是秦軍舊營……

    沒錯,兩年前,第一次戰(zhàn)爭時,屠睢便曾率大軍抵達這里,旌旗招展,雄心萬丈,并放出了“打到北向戶過年”的豪言。

    只可惜因為不熟悉地形,誤入森林,很快就遭到甌人襲擊,屠睢中了毒箭,軍中也爆發(fā)了疫病,加上甌人襲擾,損失很重,代為掌軍的趙佗不得已下令撤退……

    大家都清楚,這里,是秦軍潰敗的開端,共敖等人都建議黑夫換個地方扎寨,此番除了武昌營練出來的三萬新兵外,還有千余是蒼梧、桂林的老卒,萬一他們觸景生情,想起那慘敗的情形,或許會對士氣有所打擊。

    “不在這駐扎,他們就不會想起那噩夢般的敗退么?”

    黑夫卻偏偏就在舊壘附近起新營,還讓利倉帶著人,將能找到的無頭尸骨都收拾了,又令人掘墳,將其妥善安葬。

    秦代的祭奠是很有講究的,不同等級有不同的規(guī)格,一般的士伍黔首,乃是“庶人縣封,葬不為雨止,不封不樹,喪不貳事”,意思是平民下葬,只能用繩子縫棺入穴,即使下雨也照樣埋葬,不聚土成墳,也不種樹……

    但讓嫻熟于各種喪葬禮儀的儒生陸賈詫異的是,昌南侯卻堅持要求,等到天上飄著的小雨停后再下葬,雖然一時間沒法搞來棺槨,但每個都要妥善收攏,整齊安放,聚成墳堆后,還親自在上面種了樹,還獻了扎成圈的花朵。

    不僅如此,次日,還召集三軍將士,在這墓地前,舉行了一場祭奠儀式,要求眾人默哀,并向死者作揖下拜,這算是“喪貳事”了……

    陸賈什么也沒說,在五嶺以北,皇帝最大,五嶺之南,卻是昌南侯最大,違禮根本不算什么,他開心就好。

    黑夫站在墳冢前,讓傳令兵將自己的話告訴每一個人。

    “此乃上次遠征的死難將士,亦是汝等袍澤,雖然在南寧收集到的尸骨,只有數(shù)百,但我打算將這當成兩年前,屠將軍麾下兩萬死者的合葬之墓,以后尋找到了尸骨,會集中到此來,妥善安葬�!�

    黑夫又從利倉手中拿過一本書目:“我令人找到了當時軍中士卒名冊,進攻駱越時在,歸來時卻不在的,都視為戰(zhàn)死。我已向朝廷請求,減免其家賦稅、徭役�!�

    位于黑夫正前方的,正是參加過上次戰(zhàn)爭,一直留在南方的桂林、蒼梧兩營千余人,這本是好事,但老兵們都緘默著,沒人說話。

    沒辦法,朝廷的信用,在這群役期延長了四倍的兵卒心中,已一落千丈,沒有人相信,苛刻的皇帝,會答應(yīng)黑夫的提議……

    那個兩年前,筐里背著袍澤的手,一路蹣跚回蒼梧的陳嬰亦在其中,只是他鬢角斑白,神情陰郁,還沒從慘敗的陰影里走出來,他因為是黑夫舊識,被上司推出來應(yīng)話,作揖道:

    “陳嬰替死難鄉(xiāng)黨、士卒感謝君侯,但恕我直言,比起安葬于這蠻荒之地,他們最期望的,還是能歸葬家鄉(xiāng),然尸骨已散亂,無從辨識,狐死尚首丘,但再怎樣招魂,彼輩都難歸故里了……”

    與陳嬰持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數(shù),他們多是從楚地征來的,對秦朝本就沒多少認同感,又被扔到嶺南,眼看鄉(xiāng)黨多死,恐懼而怨憤,甚至有人至今不敢再進林子。

    此番卻被黑夫調(diào)到身邊,故地重游,生怕再被派去上游與越人交戰(zhàn),畏懼不滿之情,已溢于言表。

    但黑夫卻非但不怒,反而嘆息道:

    “你說得沒錯,我是沒法讓將士們回家了……”

    “我只能給他們另一樣?xùn)|西,作為補償�!�

    他沒難為陳嬰,拍手拍手,便有百余隨軍的匠人,扛著剛剛雕刻好,墨跡才干的木板走過來,一塊接著一塊,將其插到土中,豎立在大冢前!

    木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隸書!

    見到此物,原本士氣低落,如一潭死水的老兵,卻產(chǎn)生了一絲騷動。

    “這是……”

    不識字的看不懂,做過小吏,識字的陳嬰則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是所有陣亡將士的名籍�!�

    黑夫解釋道:“十多年前,由我首倡,南郡兵中就開始實行這規(guī)矩,將征戰(zhàn)中病逝,或陣亡的將士葬于忠士墓園中,因其尸骨難以辨認,只能合葬,再刻畫著其名籍、官爵,立于墓前,以便袍澤親人祭奠�!�

    “今日,我想給這些南征陣亡的士卒,同樣的待遇!”

    有人卻嘀咕道:“忠士墓園,不是只葬征六國時戰(zhàn)死的秦人么?”

    他們有些人住在郡城,也見過忠士墓園,但楚籍人,平日都是繞著走的,對這群斬過鄉(xiāng)黨首級人虎狼之兵,沒去吐口水就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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