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嚴(yán)郡守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大事不妙,閉門而守,同時遷怒于徐舒,認(rèn)為是他亂出主意,使會稽郡陷入混亂,又招引叛軍入寇。
郡丞這會還在痛斥徐舒的罪名:“好你個徐舒,郡守待你不薄,你卻只記得舊主,而忘了新主?”
薄生知道,這些指控,都是千真萬確,因為徐舒來到會稽郡后,沒少讓他幫忙,描畫會稽地圖,近來又時常請他出面,與會稽越人君長聯(lián)絡(luò),還給薄生暗示:
“薄君,往后我這功曹之位,也許就是你的了�!�
薄生經(jīng)歷過早年的動蕩后,膽子小了,回家咨詢妻子意見時,魏媼卻兩眼發(fā)亮,勸他道:
“你是楚人,生于吳中,又娶了魏妻,為何卻要給秦官府盡忠?更何況,萬一事成了,武忠侯論功行賞,你就能擺脫這低賤的小吏之位,也能讓女兒嫁得更好!”
魏媼年輕時為愛瘋狂,與薄生私通,可年紀(jì)大來,受夠了普通人家的辛酸后,開始不斷夢到昔日作為魏宗室女的日子,可以穿許多漂亮的新服,吃著美食嘉柔……
眼看兒女一天天長大,她決定,不能讓他們也過自己這十多年的生活。
眼下,卻是一個得富貴的機會。
徐舒利誘,妻子慫恿,鬼使神差,薄生就這樣加入了徐舒的計劃,越陷越深。
所以,當(dāng)冰涼的斧鉞放在脖頸上時,他不由大哭,老淚縱橫,后悔不已……
但旁邊的徐舒,卻已看到了震澤上的北伐舟師,哈哈大笑起來:
“郡君,殺了徐舒,就能讓吳縣不陷落,就能保會稽平安么?”
……
“郡君還在迷茫?請讓徐舒為郡君分析南方局勢�!�
“天下四十八郡,南海、桂林、象郡、豫章、閩中、長沙、南郡、衡山、洞庭,整整八郡,已豎北伐軍大旗,六分得其一,不亞于昔日一六王諸侯�!�
“而我聽說,九江、東海,一片亂相,項燕之后擁立楚王,復(fù)辟楚國,江西皆反,楚盜日益擴地,欲取江東,其兵卒已在江邊徘徊,而江東楚人豪俠,也紛紛從草澤中舉事,欲接應(yīng)之�!�
“江東兩郡,恍如孤島,左右皆為水火,不遭水濡,便受火侵,想要自保?根本不可能!”
胥門之上,嚴(yán)慶頭疼不已,真該堵上這徐舒的嘴,如此巧舌如簧,讓他想起來徐舒的履歷。
徐舒本是彭澤士人,十多年前,因為迎別部司馬黑夫入豫章有功,遂進(jìn)入仕途。
他先在豫章做了幾年縣吏,會稽郡分出鄣郡后,又到那邊當(dāng)了一段時間郡吏,后被調(diào)至?xí)�,為功曹。此人做事十分機敏勤勉,嚴(yán)慶是一年多前才調(diào)來的,十分倚重他。
似乎是為了堅定自己守城的決定,嚴(yán)慶道:“你也說了,叛軍和楚盜,至多擾亂了南方十個郡,關(guān)中和北方仍然安定。要知道,北方戶口是南方數(shù)倍,始皇帝可調(diào)派數(shù)十萬大軍平叛,必如石擊卵……”
因為與朝廷斷了聯(lián)系,盡管“二世皇帝”已繼位兩個多月,大家都知道了始皇帝已死的消息,但嚴(yán)慶沒得到咸陽詔令,拒不承認(rèn)始皇帝已亡,這已成了他說服眾人堅守的最大動力。
徐舒卻打破了他的幻想,指著震澤那支龐大的舟師道:“郡君,始皇帝已崩,朝廷為奸臣逆子所控制,武忠只是奉遺詔靖難,開城門是迎接義師,絕非叛逆!”
“倘若郡君一意孤行,試圖抵抗,不如算算,究竟是北伐軍援兵來得快,還是朝廷救兵來得快?”
嚴(yán)慶被這番話噎住了,徐舒乘機再接再厲:
“更何況,北伐軍但凡攻克郡縣,先降之吏不殺,只誅抵抗劇烈,民怨頗深者�!�
“而楚盜則不然,每克一縣,必不分青紅皂白,繩其長吏,屠戮秦人�!�
“若降北伐軍,則城內(nèi)數(shù)十秦吏,數(shù)千戍卒,皆不必死�!�
“反之,若吳縣為楚盜所破,則這城頭所有人,皆將為其所屠啊郡話說到這份上,嚴(yán)慶已被逼到了墻角,只見他面露躊躇,在城頭反復(fù)踱步,看看城外的北伐軍船隊風(fēng)帆,再望望城內(nèi)匆忙搬運木石的郡兵戍卒,以及態(tài)度叵測的數(shù)萬百姓……
但最終,他將目光投到了腰間那枚官印上,肅然道:
“我家籍貫蜀郡嚴(yán)道,乃嚴(yán)君樗里子之后也,亦秦之宗室。以功勛得爵,深受始皇帝之恩,恪守秦律,不管始皇帝在或不在,我都要守住職責(zé),豈能背棄朝廷,投效叛軍?死后有何面目見嚴(yán)君于泉下?”
“我寧為子胥而死,不做伯嚭而生�!�
說罷,他決心已定,令人將徐舒按倒,喝道:
“豎子,城內(nèi)還有哪些叛逆,一一招來!可留你全尸!”
一旁的薄生張了張嘴,可惜徐舒在城內(nèi)究竟有多少黨羽內(nèi)應(yīng),他一個不知道。
徐舒卻只是冷笑:“嚴(yán)慶,你真是執(zhí)迷不悟啊,君不見,熒惑高懸,天下已亂。好好看看吧,這滿城的秦人、楚人、越人,皆是北伐軍黨羽,誰不曾暗暗準(zhǔn)備后路,待城破之時,割了郡君的首級獻(xiàn)上?必得千金重賞,許以富貴!”
這話似威脅,又似暗示,不少人勃然色變。
嚴(yán)慶也被徹底激怒了,指著徐舒罵道:
“他在亂我軍心,殺了此僚,以堅軍民守城之心!”
被郡兵拉拽到城邊,敘舒卻渾然不懼,扭頭朝著嚴(yán)慶等人方向,大呼道:
“你沒得選!”
“若是抵抗,北伐軍攻破城池,饒不了你!”
“借故將幾名越君繩之以法,越人憤恨,也饒不了你。”
“在會稽郡為官這么多年來,殺人父兄,孤人子弟,斷人手足,黥人顏面,數(shù)不勝數(shù)。那些自詡為慈父、孝子的楚人們,都恨不能生食汝肉,報仇雪恨。彼輩之所以不敢把劍插到你的腹上,是因為他們畏懼律令,如今天下大亂,能維持江東秩序的,唯有武忠侯!此時不降,以保富貴,難道還等著城破之后,被人亂刃殺死么?”
嚴(yán)慶感到莫名其妙:“將死之犬,還欲亂吠?本郡守絕不從賊!二三子,堵上他的嘴!”
郡守還搶過一把劍,打算親自行刑,卻沒想到,才往前走了數(shù)步,伴隨著親衛(wèi)的驚呼,卻有一把冰涼的利刃,從身后狠狠扎進(jìn)了他的腰肋!
“郡回過頭,嚴(yán)慶不可思議地看到了郡丞廖廣,他握著劍,手里沾了血……
“是你?”
徐舒方才的話,竟然是對此人喊的。
這是嚴(yán)慶萬萬沒想到的,這位郡丞,郡里的三把手,分明與自己是莫逆之交,兩年來相互扶持,力保會稽,他怎么會……
“是我�!�
廖廣咬咬牙,猛地抽出了劍,血漿四射,嚴(yán)慶踉蹌后退,墜下了胥門高高的城樓!
“郡君欲效伍子胥,為國而死,但吾等卻還想活下去,只能做小人伯嚭!”
郡守遇刺,郡丞跳反,蟠門城頭已亂作一團(tuán),雙方的親衛(wèi)相互攻殺!在這亂象中,廖廣卻第一時間替徐舒松了綁,隨即高高舉起劍。
“酷吏已死,吳縣反正!開胥門,迎北伐軍!”
胥門緩緩開了,一如兩百多年前那般,只是吳越江湖之間,再無鴟夷皮……
第0784章
三千越甲可吞吳
會稽郡府坐落于吳縣城中,分前后兩座大殿,前殿東西長十七丈五尺,南北寬十五丈七尺,高四丈;后殿東西長十五丈,南北寬十丈二尺七寸。周一里二百四十一步,由大殿、倉房及廂房構(gòu)成的宮室形成了一組十分雄偉的建筑群,屋梁上還有蟠、蛇等蟲獸雕塑。
“真是氣派�!�
尉陽入城至此,昂首而望,笑道:“沒想到吳縣官寺,竟如宮室盛矣哉,我既為會稽郡尉,以后就要在此處居住了?真是奢侈�!�
昨日,會稽郡守嚴(yán)慶既已在胥門殞命,城內(nèi)大亂,尉陽乘機率軍攻城,在廖平、徐舒的協(xié)助下,很快控制城內(nèi)局勢。
稍后,他又自領(lǐng)“會稽假尉”,功曹徐舒則為“會稽郡假守”,廖平仍為郡丞,新的三人領(lǐng)導(dǎo)班子就此成立,只等待武忠侯正式任命。
作為本地人,小吏薄生這會正忙不迭地給這位年輕的都尉介紹道:“此地本為吳、越宮室,后春申君遷于江東,遂重新修繕,以為宮室。”
尉陽看了一眼這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我聽人說,你做過春申君食客?”
薄生應(yīng)諾:“做過幾年。”他其實只當(dāng)了一年,故意添了點。
尉陽在殿內(nèi)隨意坐下,指點薄生:“既如此,將當(dāng)年春申君封于此地,如何治理吳地的事,說來聽聽。”
薄生道:“下吏聽說,當(dāng)年春申君為楚相,封地原本是淮北十二縣,后來才請求轉(zhuǎn)封于江東�!�
尉陽道:“淮北不比江東更富庶么?為何要舍富裕之地,而取貧遠(yuǎn)之所呢?”
薄生笑道:“小人最初也這么以為,頗為不解,后來才有門客中的前輩告訴我,此乃虞卿之策�!�
“虞卿?是做過趙國相邦的虞信么?”
薄生道:“正是虞信,他晚年曾為春申君門客,諫言道,于安思危,危則慮安,封地不是越富裕,離國都越近越好。昔日秦孝公封商君,孝公死,而后不免殺之。秦宣太后封三貴于關(guān)中,太后死,而秦昭王奪之。眼看楚王年歲日高,為了子孫能長久擁有封地,莫如遠(yuǎn)楚�!�
“于是春申君言之于楚王曰,淮北與齊國、魏國接壤,乃邊境要地,應(yīng)當(dāng)直接設(shè)郡,于是獻(xiàn)上淮北十二縣,請改封于江東,考烈王許之。春申君因城于吳墟,以為都邑�!�
尉陽仍不以為然:“但黃歇封過來不過數(shù)年,便身死于棘門,慘遭李園毒手了,可見遠(yuǎn)封不見得能避禍。”
見他直呼春申君名諱,并無尊敬之意,薄生有些尷尬:“話雖如此,但只那數(shù)年時間,春申君還是在吳地,做了不少事情的。”
“比如吳縣以東的海鹽縣(浙江平湖縣),此縣東北有條淺河。雨水多了,就泛濫成災(zāi),雨水少了,又河底朝天,春申君遂令吾等勘測地勢,征召楚人、越人疏浚治理,使之向北直接通吳淞江口,一瀉而入于海,從此海鹽縣便不怕旱澇。當(dāng)?shù)厝烁屑ご荷昃亩鞯拢銓⑦@條河稱作黃歇江,又作黃浦江、春申江�!�
“吳縣以北的無錫縣,也鑿了些溝渠,開辟了大片良田,多虧了這些舉措,三十多年來,吳地稻米連歲豐收,遠(yuǎn)比越地富庶�!�
“還有都尉來此路上,檢視過的吳兩倉,亦是春申君所造,名均輸倉,周一里,儲藏稻米數(shù)十萬石,豐年的糧食購入儲藏,如今剩余的陳年谷米,可供全城百姓食用兩年!”
尉陽拊掌:“這倒是一件德政,我大軍糧秣不愁了,看來春申君在治理地方上,還是有些本事的。”
他隨即上下打量薄生道:“我看你熟悉本地掌故,說起水利、溝渠、稻谷、均輸都頭頭是道,如今徐君為郡守,郡功曹空缺,便由你擔(dān)任,協(xié)助理政吧!”
郡功曹可是四百石的官,而且頗有實權(quán),薄生一愣,頓時大喜,連連道謝。
這時候,安頓好城內(nèi)秩序后,徐舒也來了,一并獻(xiàn)上了戶口圖籍:
“吳縣戶九千,皆在此處,還請都尉過目�!�
“郡守看行了,何必呈給我�!�
尉陽隨意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徐舒示意讓薄生退下,似是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
他合上圖籍:“徐君面露憂色,莫非是擔(dān)心楚盜,還有尚未投降的郡尉郡卒?”
徐舒卻搖頭道:“我不擔(dān)心楚盜,也不擔(dān)心未降之卒,我最擔(dān)憂的,是吳芮�。 �
……
一個激靈,尉陽赫然起身,走到門邊,示意親信守好,勿要讓任何人靠近,才再度合上門,走近徐舒,低聲道:
“徐君,莫非你得知了什么消息?吳芮都尉他……”
徐舒卻道:“吳芮并無異樣�!�
尉陽松了口氣:“那豈能無故懷疑?”
“都尉有所不知�!�
徐舒道:“我本是彭澤人,與那吳芮家所在的余干縣,隔著并不遠(yuǎn)。”
“吳芮家過去也是會稽郡人,據(jù)說還是吳王夫差之后,后來輾轉(zhuǎn)去了余干,通過聯(lián)姻,竟當(dāng)上了一部落酋首�!�
“二十六年時,他家乘著秦滅楚,投靠了君侯,還飲雞血結(jié)拜為兄弟,從此得了官府承認(rèn),在豫章坐大,名為余干令,實為一地封君,麾下越兵上千。”
“四五年前,朝廷開始南征百越,吳芮憑借自己部下多越人的優(yōu)勢,積極參與,擁兵三千,通過勸降東甌、梅氏,又助君侯取閩越,立功后奉命鎮(zhèn)守閩中。閩甌君長,都對他言聽計從,其手下的越兵,已有萬人之眾�!�
徐舒越說越憂心:“如今吳芮更得了機會,助都尉北攻會稽。要知道,會稽郡南北有異,北面的吳地,在春申君經(jīng)營下,漸染楚風(fēng),不少越人也改說楚言,其勢力,已與不通夏言的越人持平�!�
“浙江以南則不然,雖然楚懷王時已滅越國,但南邊仍由勾踐的子孫,諸越君統(tǒng)治。彼輩不通王化,縱然被王翦降服,取消封君之號,仍相聚于山林,以山險為依托,不納租賦,實為蠻夷君長,部眾少則數(shù)百,多則上千�!�
“今會稽以南,實為吳芮所得,如此一來,他已聚齊了干越、東甌、閩越、于越四股越人勢力,更與揚越梅氏有姻親,打著北伐軍的大旗,竟成了諸越盟主,其勢力方圓千里,人口數(shù)十萬,不亞于勾踐之國!”
“越人本就彪悍,三千越甲可吞吳,吳芮整合所有越人,可坐擁兩三萬之眾,我光是想想,都覺得害怕啊……”
尉陽沉吟道:“徐君多慮了,吳叔父乃武忠侯義弟,南征閩越,立有大功,遂鎮(zhèn)守閩中,此番北上會稽,一路披荊斬棘,不辭辛勞,遂克浙南諸縣。其子吳臣亦為君侯手足之臣,在舉兵時頗有功勛,他們豈會背叛仲父?”
徐舒冷笑:“這世上本就沒一直穩(wěn)固的關(guān)系,放十多年前,誰能想到,君侯會在始皇帝死后,起兵反抗朝廷呢?”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此事,我認(rèn)為君侯大意了。君侯想要速取江東,卻忽略了吳芮勢力大漲,才平百越,又樹一百越,若吳芮生出異心來,背叛武忠侯,江東將為其所得,不可不防啊!”
徐舒朝尉陽再拜:“我會將方才說的每一句話,書于帛上,送去給君侯過目定奪,將吳芮調(diào)往其他戰(zhàn)場!方能一勞永逸�!�
“但吳縣與江陵相隔兩千里,這一去一回,最快也得三個月,在此之前,都尉要與之制衡,切勿再讓吳芮繼續(xù)坐大!”
仔細(xì)想想,若吳芮真生出異心來,尉陽好像還真拿他沒什么辦法,遂避席道:
“仲父之前與我通信,說取會稽,必得徐君之助才行,奪取此郡后,以徐君為首,我為副,一同鎮(zhèn)守江東,若非徐君提醒,小子幾乎釀成大患�!�
“但我舟師船舶雖多,兵卒卻不過五千,還要分兵扼守大江,提防江西楚盜過來,真是捉襟見肘啊,如何制衡吳芮及越兵,還望徐君教我!”
徐舒捋須道:“吳縣不戰(zhàn)而降,這很好,都尉可以借口會稽南部越人不安,讓吳芮留在浙江以南,勿要讓他進(jìn)入富庶的吳地,如此,則其軍糧秣,將為吾等所控�!�
“而后,再收編郡兵,并以抵御越盜為名,招募一批吳地良家子弟,擴軍至萬人�!�
他笑道:“先前嚴(yán)慶中了我的計策,使楚越相攻殺,已讓這兩方相互間視為仇讎,都尉只需要告訴吳地楚人,若不從北伐軍,則將為越寇所屠,在他們中間煽動恐慌,楚人必服!只要穩(wěn)住個把月,等武忠侯派豫章兵奪取鄣郡后,與吾等互為犄角,會稽就能稍安全些。”
尉陽皺眉:“楚越對立相攻,這對會稽長治久安不利啊�!�
徐舒卻嘆道:“都尉,這亂世里,只有救急之策,長治久安?還是等天下大勢抵定后再談吧!”
“也只能如此了�!�
尉陽頷首,先前徐舒說會稽郡守“腹背受敵”,他雖輕取吳縣,又何嘗不是如此?不但要提防楚盜,還得小心“自己人”,想要為仲父守住江東,絕非易事啊。
“對了,徐尉陽想起一事來,看向徐舒:“奉武忠侯之令,吾等樓船舟師,除了奪取會稽,封鎖大江外,還有一事要做�!�
徐舒了然:“莫非是派人聯(lián)絡(luò)膠東?”
尉陽十分關(guān)切:“正是,徐君在會稽,與膠東常有舟船往來,可曾收到那邊的消息?”
“收到過�!�
徐舒道:“半月前,有個膠東過來的商賈說,四月,秦始皇使者帶兵至膠東,欲繩君侯舊部黨羽……”
“然后呢?君侯舊部曹參、陳平如何了?”
徐舒摸著手里新得的郡守官印,嘆道:
“陳平、曹參已亡!”
……
第0785章
一騎紅塵
“好個偽王景駒、偽令尹秦嘉,竟敢趁火打劫,要吾等臣服于他?真是癡心妄想!”
同一時間,東�?は纶ńK省睢寧縣古邳鎮(zhèn)),已被“楚軍”占領(lǐng)的縣寺,長得虎頭燕額,與項羽容貌有幾分相像的項聲正怒不可赦。
他將“西楚王”景駒和“令尹”秦嘉送來的信撕了個稀巴爛,又指著廳堂外的使者道:
“拖下去,斬了!”
“小聲,小聲�!�
一旁的項纏(項伯)連忙攔住了項聲,勸阻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啊……”
項聲更氣了:“堂兄你怕是糊涂了,這世上,只有我項氏扶立的,在壽春定都的大楚才是正統(tǒng),其他皆為偽僭,哪來什么兩國交兵?”
容不得項聲不氣,他乃項氏子弟,亦是十多年前,王翦與項燕那場決戰(zhàn)中,帶著項燕頭顱逃回家族的人,對秦朝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數(shù)年前項氏被官府抄沒,家族子弟流落四方,項聲卻在山林里藏匿下來,與項燕第三子項襄一起,招引子弟舊僚,也漸漸成了氣候。
今年四月份底,當(dāng)?shù)弥椉诔埠e兵,并帶著淮南豪杰圍攻壽春后,項聲再也忍耐不住,立刻響應(yīng)。下相本就是項家封地,他們在當(dāng)?shù)馗畹俟�,輕易便奪取了縣城,又南奪凌縣,北取司吾,五月份,聚兵兩千,北攻下邳……
下邳位于泗水與沂水交匯處,乃是淮泗之間的要道,亦是通往東海郡首府郯城,泗水郡大城市彭城的必經(jīng)之路。
這里也已爆發(fā)了叛亂,主謀正是藏匿在此的韓國貴族張良,以及項燕幼子項纏。
五月中,兩軍匯合,已得三千之眾,張良遂獻(xiàn)策:“先南征淮陰,迎少將軍,再號召楚地豪杰,西取彭城,北奪郯縣,則東海、泗水可得,更遣一將軍取瑯琊、薛郡,立田氏為齊王,則齊地震動,合齊楚之力,可西征誅滅暴秦!”
與范增類似,張良也認(rèn)為不能急于進(jìn)取中原,吸引秦廷主力,而應(yīng)該乘著秦軍與黑夫?qū)χ拍详栔H,抓緊時間在邊角發(fā)展。
與范增一心只為楚國不同,張良心里想的,是復(fù)辟韓國,所以除了出地外,他還主張發(fā)動其余五國遺民。
歷史證明,任何一國與秦交鋒,都是必敗無疑,必須集齊六國之力才行,應(yīng)該將復(fù)國的浪潮,從楚帶到齊,再帶到趙魏燕,最后是他的故鄉(xiāng),韓國……
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勝勢!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是張良的本事。
但這計劃,卻被同一時間起兵的秦嘉給破壞了。
秦嘉是陵縣豪杰,本是魯國大夫秦氏之后,楚國滅魯后遷到了東海郡,在東海、泗水的名望很高。
前些年,項氏等大貴族遭到朝廷打擊,倒了霉,秦嘉等小貴族卻乘機發(fā)展。
同是四五月間,秦嘉與他交好的铚縣人董紲、符離人朱雞石、取慮人鄭布、徐人丁疾等地方輕俠,也紛紛舉事,各自占據(jù)了家鄉(xiāng)的縣邑,又合兵一處,以五六千人攻擊彭城(江蘇徐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