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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幸而江州縣和巴氏的船舶未被馮劫所得,否則,吾等此刻也已為俘虜!”葉子衿感到有些后怕,但這份擔(dān)憂,卻不能讓人察覺,遂仍作鎮(zhèn)定:

    “陸先生,巴氏眼下由誰主事?”

    陸賈道:“夫人是知道的,巴忠只有一女,才七八歲年紀(jì),其夫人廖氏是閬中巴人貴女,但如今突遭劇變,已失了神,眼下巴氏由巴忠的三個族弟主事�!�

    葉子衿若有所思:“他們對東去投效武忠侯之事,如何看?”

    陸賈看了看左右,低聲道:“我試探過了,一人支持,一人支支吾吾,恐是反對,一人不通夏言,態(tài)度叵測,我也問不出究竟……”

    這下好了,冒險失敗,巴氏血本無歸,別說什么聚攏巴人五氏七族干一番大事,連自家快成一盤散沙了。

    葉子衿望著遠(yuǎn)處深幽的平都山,只感覺陰森悚然:“看來,吾等還未脫離兇險啊!”

    ……

    平都山風(fēng)景秀麗,山上石徑縈紆,林木幽秀,萬里長江浩浩湯湯,奔流而過,對面群山起伏,層巒疊翠。

    但也有一點(diǎn)陰森,外面明明很熱,一到山腳下,卻感到一陣涼意。

    據(jù)說這是因?yàn)�,�?dāng)時平都被楚人攻克,又遭了大火,死了不少人,至今被江峽的風(fēng)一吹,仍陰嚎陣陣……

    巴人相信,這里是人死后魂歸之地,所以但凡貴族,都喜歡來此歸葬。

    擊鼓踏厲而歌,叫嘯以興哀,這就是巴人的喪葬,葉子衿和陸賈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只見一群頭上插著羽毛的巴巫高唱著巴歈(yú),伴隨著狂勁亢奮的喪舞,高亢入云的喪歌響徹天空,一如潮涌,一陣接一陣,久不平息。

    丹虎等人則扛著許多船棺過來,巴人先民傍水而居,巴人經(jīng)濟(jì)三大支柱——制鹽、丹砂和捕魚都離不開船,可以說以船為家,死后亦以船為棺槨。

    普通武士的船棺在山腳刨坑埋了,陪葬一些裝鹽的陶罐,以及他們生前使用的武器,這些墓葬,頭部全部向著江邊,這意味著巴人祖上是沿江水而來的,頭枕江水,正寓意著靈魂的歸宿。

    但作為巴氏族長,巴忠的船棺,卻要跑到附近的臨江崖壁上,花費(fèi)老大氣力,由最勇猛的武士攀登懸崖,在不知什么年代鑿好的崖洞里,將船棺放置……

    “巴人、僰人、濮人皆是如此,于臨江高山半肋鑿龕以葬之,自山上懸索下柩,彌高者以為至孝�!�

    陸賈指著這面滿是懸棺的崖壁,最高處那黑漆漆的龕洞懸棺道:“那就是懷清君的懸棺!”

    而巴忠,則要略低于巴寡婦清。

    等安置完巴忠的懸棺后,他那三個堂兄弟——因?yàn)檫B陸賈也搞不清楚他們那拗口的巴語名諱該如何譯出來,姑且以伯仲叔相稱。

    三人給放滿家族懸棺的巖壁磕完頭后,開始依次登上一塊巖石,大聲用巴言對巴氏家眷,武士說著什么……

    “這是要選出新的族長了。”

    陸賈面露憂慮,他已經(jīng)成功將帶他來巴地的向?qū)召I,每一句話都一字不漏地幫忙翻譯。

    這些巴人一般是父母死,妻、子、女繼承,但如今巴忠之妻已失了分寸,其女年幼,便理所當(dāng)然,順位到了三人這。

    但他們想要贏得族人的支持,需要為家族的未來出謀劃策,提出一個大家更支持的去處,才能得到眾人擁戴。

    很顯然,這三兄弟對接下來巴氏宗族、僮仆該去何處,分歧很大。

    巴伯提出,去南邊的烏江(黔江),避開秦軍鋒芒。

    巴仲認(rèn)為,應(yīng)該渡過大江,去北邊龍溪河,那里有巴氏的丹穴,還有一兩千僮仆奴隸。

    巴叔卻道,得回枳縣去,依靠堡壘進(jìn)行抵抗,否則巴氏的一切都將失去。

    三方爭執(zhí)不休,看巴人武士們的態(tài)度,竟是支持巴叔的較多,他們就從日出吵到日落,渾然忘了秦軍可能正在趕來的路上……

    陸賈忍不下去了,再勸道:“君夫人,事已不可為,巴氏已經(jīng)完了,馮劫大軍旦夕將至,吾等還是想辦法從烏江,走夷水,回南郡去吧�!�

    他帶來的人手雖然不多,但也有些誓死效忠武忠侯的安陸子弟,可舍命保衛(wèi)君夫人和君子!

    “就這樣空手而歸?給良人帶去西線有難的噩耗?”

    陸賈下拜苦勸:“夫人,吾等已盡力了,是巴忠他……”

    葉子衿卻搖頭:“陸先生,你說過,巴忠不算一流的商賈,為何?”

    陸賈一愣,才道:“一流的商賈,是像范蠡、呂不韋那樣,做的是雪中送炭的買賣,提前留下情誼,看似短期內(nèi)吃虧,但獲益無窮。而不是像巴忠一樣,心存僥幸,囤積貨物,抬高價錢,損人謀利。”

    “雪中送炭,說得好啊�!�

    葉子衿看著巴氏三兄弟在那爭議不休,卻被冷落在一邊的巴忠妻女,不過,丹虎等世代為巴氏效命的勇士,卻都聚集在主人遺孀孤女身邊,手持柳葉劍,一面憤然地看著巴氏三兄弟。

    她笑道:“現(xiàn)在巴氏母女有難,我身為武忠侯夫人,豈能不助之?”

    “走吧�!�

    葉子衿站起身來,牽著兒子伏波,往巴人武士簇?fù)淼闹行淖呷ァ?br />
    “夫人,這是要做什么?”陸賈大驚失色。

    “陸先生,你忘了?”

    葉子衿道:“吾等與巴忠談條件時,一共給了他三個承諾�!�

    “三個?”陸賈疑惑,一是丹砂、井鹽、紅糖等產(chǎn)業(yè)重歸巴氏所有,二是封他為懷清君,作為巴地的君長,再無第三個條件。

    “第三個條件是秘約,只有我與巴忠知曉�!�

    葉子衿眨了眨眼,拍著兒子:“巴君之長女,與武忠侯次子伏波,定下婚約!尉氏與巴氏,結(jié)為秦晉之好!”

    陸賈愕然,張大了嘴,不知該說什么好。

    這位君夫人是真的大膽,他自然知道,這一紙婚約,根本沒有的事,而是葉子衿現(xiàn)編的。

    再者,沒有武忠侯允許,她敢這么草率做決定?

    對了,巴忠的女兒黑黑瘦瘦,以中原人的審美看,并不美貌,尤其是大了伏波小君子三歲啊……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擔(dān)憂提了出來。

    “吾家喜黑�!�

    葉子衿笑了起來,渾不在意,或者說,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已顧不上考慮這些了。

    “人雖死,諾不毀,君侯他,應(yīng)能體諒我今日的不得已之舉�!�

    她心意未有動搖,拉起有些懵懂的伏波,向前走去。

    “同樣是女子,既然巴寡婦清可為族長,帶著巴氏坐大,以財貨自衛(wèi),名揚(yáng)天下,她孫女如今是尉氏兒媳了,為何不能繼承家業(yè)?”

    “陸先生,幫我告訴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憤憤不平的巴人武士�!�

    “巴氏若想延續(xù),既不可北上,也不能南下,更不該留在原地等死!而應(yīng)擁舊主之女為主,投靠武忠侯,帶著巴氏剩下的武士、僮仆,乘船,東進(jìn),襲擊江關(guān)塞!與吳臣會師!”

    “往后,巴人們?nèi)暨想打回枳縣,為主人復(fù)仇,可為北伐軍前鋒,揮師西返!”

    ……

    第0797章

    北線無戰(zhàn)事

    巴郡發(fā)生巨變時,北線戰(zhàn)場,卻格外平靜。

    西起漢水,東到冥厄三關(guān),這就是南北兩個政權(quán)之間的分界線,長數(shù)百里,二十多萬人在這條線兩邊駐扎,已對峙月余之久。

    “還是老樣子,連條狗彘都見不到�!�

    再度帶著袍澤們乘馬泅渡白水河,在北岸的村邑巡視了一圈后,北伐軍騎兵司馬老五如此罵道。

    老五是安陸縣人,他其實(shí)是家里的老大,之所以被取了這么個名,是因?yàn)榍懊嫠膫兄弟姊妹,都沒活過三歲,不是死于饑荒,就是亡于疾病。

    到老五時,父母也亡了,他為了混口飯吃,就去投靠了正在招募門客的黑夫家。

    最初在安陸幫忙看家護(hù)院,后來黑夫去做北地郡尉,需要在家里選些勇武食客相隨,回來挑人的桑木就點(diǎn)了老五的名——因?yàn)檫@廝飯量大,長七尺五寸以上,壯健捷疾,還會射箭,正好符合“武騎士”的標(biāo)準(zhǔn)。

    雖然符合標(biāo)準(zhǔn),但老五過去沒騎過馬,他的騎術(shù)出了名的爛,經(jīng)常從光滑的馬背上掉落,遭到北地良家子和戎狄騎從嘲笑。

    直到后來,隨著北地騎兵普遍裝備馬鞍、馬鐙,老五又時�?嗑�,騎術(shù)也漸漸趕了上來。

    他作為黑夫身邊的親衛(wèi)之一,雖未參加過破匈奴之戰(zhàn),但也見過萬騎交刃的大場面。等黑夫去膠東時,依然帶著他,老五在北地時是騎兵里的吊車尾,在膠東郡兵里,騎術(shù)卻成了中上游水平,遂做了統(tǒng)領(lǐng)十名騎兵的騎吏,曾追隨共敖突襲諸田叛軍,也算過足了沖陣的癮。

    沒隔幾年,他又隨黑夫到了嶺南,升官為坐擁二百騎的騎將,只可惜,嶺南山林險隘,河流縱橫,騎兵幾無用武之地,老五只能憋屈地管騾馬運(yùn)輸,往返于五嶺。

    好在武忠侯起兵后,重建了騎兵隊伍,因?yàn)槟戏綉?zhàn)馬稀少,騎兵更少,一共只設(shè)了三名騎司馬,分屬韓信、東門豹,還有一支是大元帥直轄。

    老五靠著自己的履歷,成了其中之一,直接向黑夫負(fù)責(zé),他的職責(zé)便是負(fù)責(zé)白水河這一百余里的警備……

    北伐軍占領(lǐng)白水河(湖北棗陽滾河)與桐柏山以南,已過去兩個月,秦廷的軍隊源源不斷地從武關(guān)開入南陽,但他們沒有急于向南進(jìn)攻,而是集中在宛、葉、鄧一帶,雙方陷入了僵持狀態(tài)。

    這也導(dǎo)致,白水河以北數(shù)十里,都變成了渺無人煙的無人區(qū),或是秦廷強(qiáng)遷,或是百姓主動流亡,避開戰(zhàn)爭,十里村社空空如也,近來甚至連狗彘都看不到一只了,只有地里與雜草混生的粟稻頭越垂越低,快到收獲之日了。

    “近日來糧食吃緊,真想抽空將這些粟割了。”

    到了吃飯的時間,他們在一處空空如也的里閭旁嚼干糧,一個騎將看著田畝舔著嘴唇,一邊將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袋豆子喂給馬兒。

    老五則罵道:“不等你動手割粟,北軍的斥候便會沖殺過來,將汝等射殺于田中。”

    南北兩軍雖對峙良久,各自廣積糧秣,好似要打持久戰(zhàn),但雙方的騎從斥候交火卻十分劇烈,為了爭奪更大范圍的偵察空間,他們幾乎每天都在戰(zhàn)斗。

    但幾次交手下來,老五不得不承認(rèn),北伐軍的斥候騎從,壓根就不是關(guān)西精騎的對手。

    且不說騎射和對馬匹的熟悉,南人完全趕不上北人,就算只看馬匹,也是北伐軍完敗,他們所騎的南方馬兒,個頭完全被敵軍碾壓,交鋒時一點(diǎn)優(yōu)勢占不到。

    但即便是這批戰(zhàn)馬,還是北伐軍五月份渡過白水河,襲擊蔡陽縣唐子鄉(xiāng)的廄苑才獲得的。那里是古唐國,盛產(chǎn)骕骦馬,那些馬兒的后代,善于吃苦和攀登山嶺,是南方難得一見的好馬。

    但骕骦馬的后代遇上塞北、河西馬,依然不夠看。

    “若那些北軍的騎從沒有馬鞍、蹬,吾等肯定能打得過,武忠侯當(dāng)年不將這些馬具做出來就好了�!�

    有個騎將嘟囔著說道。

    老五再度罵出了聲:“你在想什么?你可知道,當(dāng)年打匈奴,因?yàn)橛辛诉@些利器,少死了多少人?再者,八年后的事,八年前哪能想得到?”

    在他看來,這些時日遇見的同行們,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根本沒有當(dāng)年與匈奴作戰(zhàn)時,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勁,大多時候都默契地避開,甚至?xí)黄鸲銈雨,分享食物。

    畢竟幾個月前,大伙還都是秦軍。

    但從俘虜口中得知,來的多是上郡兵,鮮少北地兵,老五只覺得可惜,若北伐軍中有武忠侯當(dāng)年一手打造的北地良騎,他們就不必只在沿河一線偷偷摸摸地偵察了。

    正因?yàn)檫@種下層吏卒間能不打就不打的默契,所以北線才很安靜,安靜到讓人忘了,這是一場規(guī)模巨大的戰(zhàn)爭……

    直到七月十五這天,這份安靜,被打破了!

    一天的巡視完畢,老五回到了白水河南岸,陸續(xù)受到了甲乙丙三個騎隊的匯報,說北軍的斥候出動較往常更加頻繁。

    老五感覺有異,但西邊的兩個騎隊,卻遲遲無人還報,直到幾匹空馬驚恐地跑回河邊,他才篤定,自己的部下出事了!

    北軍的斥候騎從橫越白水河北岸,耀武揚(yáng)威,全無平日的默契,更糟糕的是,哨塔上,斥候還瞧見,北方天際,煙塵高揚(yáng),遮天蔽地!

    王賁在宛、葉的大軍,終于出動了!

    老五面色大變,將嘴里的炒米吐掉:“速速派人,去稟報武忠侯!”

    ……

    黑夫人在鄢縣(湖北宜城)。

    “收成不錯,鄢地這邊的數(shù)萬大軍,靠本地糧食,也可以自足了�!�

    七月中,南方稻熟前夕,黑夫正在鄢縣近郊的田間地頭視察。

    這里楚國的早期都城,稱之為“鄢郢”,它能被選為都邑,自然有其過人之處:這里北靠荊山,有山林之饒,東面則地形廣袤,田土膏腴,幾百年來一直是楚國重要的產(chǎn)糧地。

    黑夫特地調(diào)了衷來,帶人屯田,以確保當(dāng)?shù)厥粘�,除了說好的五一之租,當(dāng)?shù)囟喑龅募Z,統(tǒng)一由北伐軍搜粟都尉平價收購,充作為前線軍糧。

    奪取鄢城后,黑夫并沒有將寶押在這,畢竟此城歷史雖然重要,卻也有漏洞,那就是建城在洼地上,很容易積水,歷史上就曾被武安君白起筑長渠灌城,楚人死傷慘重。

    為了不重蹈覆轍,黑夫在此屯駐大軍之余,又令共尉繼續(xù)向北移動,在漢水之南建立了一個前哨城塞,一來與鄢城互為唇齒,而來,也能就近知曉南陽王賁軍的風(fēng)吹草動!

    這份未雨綢繆是正確的,一個時辰內(nèi),他連續(xù)收到了幾處告急:

    “山都、樊城、蔡陽、白水鄉(xiāng)、上唐鄉(xiāng)……都發(fā)現(xiàn)了敵軍蹤跡,煙塵高揚(yáng),遮天蔽地,看來北軍真的開始大肆南調(diào)了。”

    黑夫看完老五送回來的急報,看著即將熟透的稻穗,笑道:

    “非要挑著南方收谷子的緊要關(guān)頭,來逼吾等打仗,通武侯是精明人啊,一點(diǎn)都不想給我安然坐收邊角的機(jī)會啊,不過……”

    “這場戰(zhàn)爭,在邊角打的是先發(fā)制人,但在這腹里中央,打的確是后發(fā)制人,老將軍,你等不下去了么?”

    ……

    雖然秦廷大軍不斷南調(diào),但通武侯王賁本人,并未離開宛城。

    但經(jīng)過數(shù)月蓄力,他已在漢中、南陽、陳郡集結(jié)了二十萬大軍,同時建立了完備的后勤糧道。不論是老兵還是新卒,各部隊猶如臂指,奉命抵達(dá)了預(yù)定的戰(zhàn)場,隨時可以向黑夫的防線發(fā)動進(jìn)攻。

    但王賁的目光,卻沒有放在鄢城、冥厄、隨縣這幾處,反倒對漢水以南,一座新筑的城極感興趣。

    他的手指,點(diǎn)在地圖上,樊子城以南,一條漢水相隔的小邑。

    “這便是黑夫派人新筑的城?”

    長史立刻道:“是,黑賊占據(jù)鄢城后,便驅(qū)使兵卒,全力修筑此邑,如今還派了共尉,統(tǒng)兵一萬駐守�!�

    王賁頷首:“此邑雖新,卻以漢水為池,因峴山為塞,一下就扼住了江漢險要,真是好地方啊,黑夫眼光毒辣。”

    這座新邑,恰恰是這次秋季攻勢的重中之重,誰得到它,誰就將掌握戰(zhàn)場主動!

    想到這,王賁又問:“此邑,何名?”

    “稟通武侯,黑賊親自命名:襄陽!”

    ……

    第0798章

    鐵打的襄陽

    襄陽對岸,是北軍龐大軍營,以樊城為中心,連綿十余里,時值朝食,炊煙裊裊,在樊城上空匯聚成了一片烏云。

    “數(shù)清楚了么?”

    襄陽城頭,共尉踹了負(fù)責(zé)觀望敵軍多寡的視日一腳,讓他快點(diǎn)。

    視日連忙道:“共都尉,我看得差不多了,敵營里在造飯時,起碼有五千灶一起冒煙!”

    “一個灶,十個人吃飯,那就是五萬�!�

    “這還只是主營,據(jù)白水河那邊的騎兵司馬老五來報,大營西邊、東邊,后方還有三個小營,各駐萬人�!�

    “也就是說,敵軍安排了八萬人的規(guī)模,前來進(jìn)攻襄陽�!�

    旁邊的幾名軍吏飛快算出了敵軍粗略人數(shù),看向共尉:“共都尉,怎么辦?”

    要知道,襄陽守軍,只有一萬啊。

    “怕個鳥!”

    作為黑夫舊部子弟里的佼佼者,曾在武昌、江陵兩戰(zhàn)立下大功勞的共尉嘴上沒毛,卻自有幾分蠻橫之氣。

    他指著對岸的八萬敵軍,仿佛視其為無物:“隔著寬兩三百丈的漢水江面,更有我軍舟師阻撓,他們還能插翅飛過來不成?七八天過去了,還不是望漢興嘆,一籌莫展?”

    話音剛落,對岸數(shù)百丈的北軍大營,卻爆發(fā)了一陣劇烈的喧囂,聲浪直沖云霄!

    襄陽城墻上,也正造飯食用的士兵們幾乎在聽到大呼的同時,一個激靈起身,拿起身邊的武器,警惕地看著漢江北岸。

    敵軍并沒有渡江的企圖,他們只是單純的歡呼,為一個人的到來而高歌!

    八萬人扯著嗓子齊呼,那聲浪,即便隔著數(shù)百丈,依然清晰地傳到了北伐軍每個人耳中。

    “通武侯至!”

    “通武侯至!”

    敵軍的軍營之中也豎起了一桿黑色大纛,除了代表君侯地位的交龍之旗外,大纛上面繡著一個巨大的“王”字!

    眾人面面相覷,新兵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以舒緩自己的情緒,難掩眼中的畏懼。哪怕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廝殺老卒,也使勁的壓抑著胸口的壓力。

    但他們每個人都清楚,那位數(shù)十年來,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克的大將軍,終于來了,且立刻提升了北軍的士氣!

    但偏偏,有頭初生牛犢不怕虎。

    共尉表現(xiàn)一如往常,談笑依舊,將士卒們從敬畏的恐懼里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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