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張耳指著對岸道:“吾等若想拓展魏之疆土,只能向北,全據(jù)東郡,再設法與趙人合作,奪河內(nèi)!”
說到這,他想起一事,問貫高道:“陳馀、陳勝半月前渡濟北上,為我取長垣、燕縣(河南長垣縣),前往趙地,今到何處了?”
……
第0824章
趙客縵胡纓
孟冬10月底,當陳馀與陳勝二人帶著千余兵從東郡白馬津渡河,抵達內(nèi)黃縣(河南內(nèi)黃)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形勢發(fā)展,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聽從北邊逃來的人說,夏末時,有個趙地大俠魯勾踐,便已在大陸澤起兵反秦了,還擁立了趙王子孫趙歇為王……”
陳勝得知此事心里咯噔一下,覺得自己預謀的事,好像被人搶先了。
“我與魯勾踐是熟人。”
陳馀卻并不擔心,笑道:“魯勾踐年輕時是邯鄲輕俠,常年在市肆廝混,荊軻游于邯鄲,魯勾踐曾與荊軻玩六博。二人玩到一半,爭執(zhí)博局的先后路數(shù),魯勾踐是個暴脾氣,立刻掀了棋盤,怒而叱之,荊軻也不跟他計較,嘿然離去,之后再未相會過。”
“魯勾踐只當荊軻是個膽小鬼,也沒放在心上,等到十年后,荊軻刺秦失敗的消息傳來,魯勾踐才為當年的事后悔不已,遂立志繼荊卿之志,要為其復仇……”
“自那之后,魯勾踐就離開了邯鄲,來到人煙稀少的大陸澤畔,靠漁獵過活,順便招攬燕趙反秦人士,在此暗暗聚集,修習劍術,我與張良,都曾去過他那,也正是在他那,結(jié)識了代王嘉之子,趙歇�!�
早在黑夫執(zhí)政膠東時,諸田在濟北起義,魯勾踐就曾響應他們,舉兵反秦,也打下了幾個縣城,只可惜被官府鎮(zhèn)壓,再度亡命大陸澤。
如今天下皆反,魯勾踐再度舉旗,這在陳馀預料之中。
但他沒想到的是,魯勾踐那莽夫竟能想到擁立趙歇為王,還能全據(jù)巨鹿,并大敗河北秦軍,攻陷邯鄲,幾乎恢復了大半趙地……
莫非有奇人異士相助?
等眾人再往北,抵達漳水之畔,與趙兵接上頭時,才知曉了這場戰(zhàn)爭的最大功臣是誰。
“武安君李牧之孫,李左車?”
陳馀有些驚訝:“我一直以為李左車藏身在代北,竟不知其回到了故鄉(xiāng)柏人�!�
原來,那魯勾踐在奪取巨鹿后,也遭到了邯鄲、巨鹿兩郡郡兵的圍攻,是李左車在柏人起兵,帶著一眾趙地輕俠騎從,潰圍而入,這才大敗秦軍。
李左車繼承了其祖父之兵略,又打了幾場漂亮仗,義軍乘勢包圍了邯鄲,邯鄲趙人幾乎個個都與秦有仇,群起響應,邯鄲遂下……
如今秦軍敗退至鄴縣,算是放棄了邯鄲郡,只求守住河內(nèi),等待朝廷援軍——但秦廷大軍集中于漢中、南陽、三川,哪還有援軍能派往河北?
得知這些事后,陳馀、陳勝面面相覷,兩人皆懷有野心,都沒打算老老實實給楚國打工,故不謀而合,想來趙地發(fā)展,豈料讓別人捷足先登。
陳勝只能暗嘆時運不濟:“陳馀先生,現(xiàn)在怎么辦?”
“吾等作為楚國行人使者,先拜見趙王及將相罷。”
雖然來遲了一步,但陳馀靠著自己年輕時在趙地游歷的名望,以及同趙歇、魯勾踐的關系,還是很輕易就進了殘破的邯鄲城,得到了接見——畢竟這新興的趙國,也急需勢頭正盛的楚國做盟友。
接見的地點是邯鄲北部,趙武靈王所建的從臺宮,它在戰(zhàn)爭中被摧毀大半,如今作為趙王歇的臨時宮殿,因為四周多是荒草荊棘,所以看上去這所謂的趙國朝廷,倒像個草臺班子。
“陳生,十余年未見,你依然如故啊。”
趙歇是代王嘉庶子,趙嘉北奔代郡建國時,趙歇未能跟去,藏匿于趙地,輾轉(zhuǎn)投奔了魯勾踐,如今他早不是一副落魄公子形象,穿上了新做的王服,頭戴冠冕,神采奕奕。
“陳馀早就知道,大王必能復國!”
陳馀墜淚而拜,心中暗道:“看來這位趙王還是有點實權(quán)的,不似楚國的王,只是傀儡�!�
趙歇下階將陳馀扶起來,為他一一介紹堂內(nèi)眾人。
“歇能夠復國,多虧了大將軍之力!”
魯勾踐是陳馀熟人,虎頭燕額,濃須已花白,穿戴著將軍甲胄,但精神有些不振,他在舉義時受了傷,如今已不能上馬了,有些郁郁不樂。
作為“趙國”的締造者,魯勾踐現(xiàn)在被封為“曲梁君”,領大將軍印。
“這是趙之國尉,廣武君,李左車。”
李左車三十余歲年紀,他相貌的特點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有些奇怪,且因長居代北,頭上總習慣性戴著胡纓之冠,他待陳馀倒是彬彬有禮。
陳馀對其長作揖:“陳馀雖非趙人,但在大梁時,便已仰慕武安君(李牧)之名,入趙后,更常聽聞武安君破匈奴,敗秦軍之事跡,若趙遷不聽信讒言,趙國也不至于覆亡……”
李左車笑道:“趙遷乃是娼妓之子,悼襄王廢黜太子,而立趙遷,如今大王作為嫡孫復位,也算讓趙國社稷,歸了正軌,能告尉大父在天之靈了�!�
一圈介紹下來,別看這趙國只是個草臺班子,封君卻有好幾個,基本上帶著千余人來投奔,立有小功的,都封了陳勝坐在殿尾,聽在耳中,心里酸酸的。
“早知道在趙國封君這么容易,我當時真眼瞎了,為何要去投項籍?”
陳馀則心中了然,這新興的趙國,魯勾踐看上去時日無多,趙歇有一定的權(quán)力,但兵權(quán)則控制在李左車手中,他必將是魯勾踐的繼任者。
不過奇怪的是,趙國至今未立丞相,陳馀的心思,一時間活絡了起來。
就在這時,旁邊又響起一個尖銳的聲音。
“陳先生此來趙地,為己乎?為楚乎?”
陳馀所想被人看穿,不由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卻是一位穿著黑衣,頷下留著三角須的中年文士……
“這位先生是?”
“這是蒯徹先生,趙國的上卿�!�
趙歇看上去十分喜歡蒯徹,笑道:
“陳馀,你恐怕還不知道罷?”
“秦始皇三十六年,天生異象,先有熒惑守心,后有流星墜于東郡,于是天下謠言四起。蒯徹先生便乘機鼓動方術士盧敖,進入咸陽見秦始皇,散布‘亡秦者黑’的預言,使得秦始皇與南征軍黑夫反目!”
陳馀愕然:“竟是蒯先生所為?”
“正是!這之后扶蘇之出奔,南方之叛秦,歸根結(jié)底,皆蒯徹先生手筆也!”
趙歇大概是在草莽中呆久了,說話做事還沒有“王者”的高高在上,反而親自吹捧起蒯徹來:
“不止如此,蒯先生還在秋初時,鼓動大野澤彭越起兵,立田氏之后為王,今天已據(jù)有薛郡、濟北。秋末時,他說動彭越,派趙人丁復帶兵入巨鹿支援,助我大趙復國。”
“上個月,蒯先生更不顧兇險,親至范陽,以巧言勸得范陽令降趙,我用先生之計,黃蓋朱輪的車子迎接范陽縣令,封君侯,讓他在燕、趙邊界馳騁炫耀,于是趙地諸縣皆言:‘范陽令先降而得富貴’,不戰(zhàn)而下者三十馀城�!�
對這個結(jié)果,趙歇感覺跟做夢似的,這便是他倚重蒯徹的原因。
“故蒯生一出,始皇帝廢長立幼,秦裂為南北,天下豪杰四起。蒯生一使,復齊、興趙,更傳檄而千里定。蒯先生真有張儀、蘇秦之能也!”
蒯徹一笑:“雕蟲小技,何足道哉?若非大王之望,若非曲梁君、廣武君用兵如神,光靠我的唇舌,豈能破上萬秦兵于邯鄲?”
“先生過謙了�!壁w歇道:
“我欲拜蒯先生為丞相,奈何先生堅辭不受�!�
蒯徹道:“我的長處不在于治國安邦,再者,若做了趙相,又如何替大王奔走天下,縱橫捭闔呢?”
二人雙簧總算唱完了,蒯徹目光瞥向陳馀:“陳先生,如此說來,你我倒是同行了,你此來,也是為楚國做說客,想讓趙國臣服于楚么?”
陳馀只能硬著頭皮道:“我來邯鄲,既不為自己,也不為楚國�!�
“我是為了趙國,為了天下人,能早日誅滅暴秦!”
接下來,他便將楚國希望幫諸侯復國,最終合力西向,破函谷關,誅滅暴秦的計劃吐露。
“六國分則弱,合則強,昔日孟嘗君、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皆曾組織諸侯合縱抗秦,常能大敗秦師,收復失地,甚至一度攻入函谷關�!�
“今楚、齊、趙、魏、韓皆已復國,但暴秦亡我之心不死,五國當再度合一,以實力最強的楚國為縱長,西向伐秦!”
蒯徹大笑道:“陳先生說得沒錯,既已復國,楚、齊、趙、魏、韓當相互協(xié)作,結(jié)盟合力抗秦,收復故土,不可再重蹈舊日六國爭相事秦,最終失去強援,相繼淪亡的覆轍�!�
“今天下初發(fā)難也,俊雄豪杰建號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霧集,魚鱗襍(zá)鹓(yuān),熛至風起,人人皆言,憂在亡秦而已。”
眾人頷首,復國的諸侯雖各有打算,但滅亡暴秦,為六王復仇,卻是他們一致的初衷。
蒯徹卻道:“但我卻有不同的看法。”
他轉(zhuǎn)過身,朝趙歇長拜:
“大王,秦不可卒除,為趙、楚計,相比于逞一時之憤,合力西向亡秦,讓秦廷衰而不滅,保有關中,南北均勢,關東則有六國。如此,天下呈鼎足三分之勢,對吾等更加有利!”
……
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淮陰侯列傳》蒯徹言。
第0825章
今天下三分
“當今天下,已有三分之雛形�!�
因為荒廢太久,叢臺殿堂上的石縫里,蒿草尚未清除干凈,但蒯徹并不嫌棄,踱步侃侃而談。
他不需要地圖,天下形勢,似都包藏胸中!
“第一分為秦廷,且稱之為北秦,盡管這半年來,丟了許多郡縣,但關中根基尚在。關中北有朔方、云中、雁門、代郡,得胡馬之饒。東有太原、河東、上黨、河內(nèi)、三川、南陽為屏障,南有漢中,十五郡完好無損�!�
“而潁川、東郡、臨淄、常山、廣陽、漁陽、上谷、右北平、遼東、遼西等地,雖多有豪杰舉事,但仍有長吏尊二世之令,保于郡府,與之相抗�!�
“故天下泰半,仍在北秦手中,幅員萬里,兵數(shù)十萬,車五千乘,騎數(shù)萬匹,只是有些分散,但亦足以維系帝業(yè)�!�
說完所謂的“北秦”,蒯徹又談起了另一大勢力。
“第二分為黑夫之北伐軍,他雖舉兵叛秦,號稱要北伐靖難,卻仍以秦吏自居,既立足南郡,吾等且稱之為……南秦!”
“南秦南有嶺南四郡,征越卒為兵;東有江東兩郡,樓船千帆橫絕大江;西取巴蜀,得糧秣百萬;中據(jù)有荊州五郡,黑夫頗得當?shù)厝藫泶�;千里之外,更有膠東陳平、曹參亦遙相響應�!�
“迄今為止,南秦已奪十四郡也,地方五千馀里,戶百萬,卒二十萬,車千乘,騎萬匹,此霸王之資也。再加上黑夫之威名,其下韓信等能征善戰(zhàn),天下莫能當也!”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縱觀全局的能力,陳勝聽著蒯徹對黑夫的勢力贊譽有加,一時間竟有些后悔當初與吳廣分道揚鑣。
“第三分為復辟的六國。”
這時候,蒯徹走到陳馀跟前,拱手笑道:
“楚上柱國項籍起淮南,轉(zhuǎn)斗逐北,至于彭城,乘利席卷,取淮陽,擊碭郡,威震中原。然觀其所屬,不過九江、東海、泗水、陳郡,碭郡與瑯琊之半,雖楚人效命,但卒不過十萬,陳先生,我說的沒錯罷?”
這是事實,但蒯徹消息如此靈通,讓陳馀心中駭然,此人在楚國那邊,恐有內(nèi)應暗中提供情報啊。
“山東之建國莫強於楚,除楚國外,趙國實力次之,趙已取巨鹿、邯鄲;齊國實力與趙相當,彭越方占薛郡、濟北,欲攻臨淄;韓魏更次之,韓復立于許縣(河南許昌),張良與韓成將千余人西略韓地,得數(shù)城,北秦輒復取之,往來為游兵潁川。魏立國于臨濟,我料想,張耳恐怕是想北上取東郡吧?”
“至于燕國那邊,燕公子王孫皆為秦所誅,雖有韓廣起兵上谷,臧荼起于漁陽,但廣陽郡負隅頑抗,尚未能復燕……”
燕地的事,陳馀倒是首次聽聞。
“總之,六國加一起,可算一分。”
蒯徹一番概述,竟將錯綜復雜的天下形勢,說得清晰無比!
他復對陳馀拱手:“陳先生以為,這三分之中,誰為最強?”
不用說,六國才剛復國,肯定是墊底的,陳馀沉吟道:“應是北秦最強,蒯先生方才也說了,北秦尚有二十余郡,人口兵員眾多,且有關中,據(jù)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有百二之險……”
正因為對秦廷勢力的畏懼,各地反秦豪杰,才紛紛叫嚷著要“誅暴秦”,否則他們一天都睡不踏實。
但蒯徹卻有不一樣的看法。
“光看郡縣、戶口、兵員,的確是北眾于南,但要我說,在襄陽之戰(zhàn)后,北方頹態(tài)已現(xiàn),南方則占盡了優(yōu)勢!”
“北秦才遭內(nèi)斗,大將凋零,唯有一王賁將二三十萬大軍,在關東苦苦支撐�!�
“王賁為了集中兵力對付南秦,坐視東方諸郡叛秦不救,猛攻襄陽漢水數(shù)月,卻無尺寸之功,反被南秦奇兵燒了糧道,元氣大傷,我聽說,蜀郡也已叛北投南,馮劫被困巴郡,恐已全軍覆沒�!�
“夫銳氣挫于險塞,而糧食竭于內(nèi)府,百姓罷極怨望,容容無所倚,北秦士氣已失,只能退守南陽、漢中。然王賁不但要抵擋南秦攻勢,還要阻止楚、魏、韓在中原攻城略地,實在是捉襟見肘�!�
“王賁縱然是天下第一名將,也回天乏術,更何況,天下苦秦政久矣,二世若改弦更張,尚有復興可能,但我聽聞,他先后食言,田租倒是減了點,但口賦徭役卻加重數(shù)倍,百姓怨望,都恨不得二世倒臺�!�
說白了,北秦像一個雖然身材碩大,卻處處是傷的巨人,且要面對的敵人太多了,積累的怨氣也太大了,步履蹣跚,蒯徹并不看好。
“南秦則不然,其興勃勃然也,黑夫愛民惜兵,穩(wěn)扎穩(wěn)打,一邊固守江漢,一邊使人略江東,入巴蜀,已挫王賁銳氣,又奪了邊角。接下來,只需要在南陽拖住王賁主力,遣偏師及巴蜀兵爭漢中。既取漢中,北伐軍出子午、褒斜等道,逾嶺渡渭,則不出數(shù)月,兵必戰(zhàn)於咸陽之下!此北秦君臣之大患也�!�
趙歇看向堂下最精通兵略的李左車,李左車頷首,認同蒯徹的看法。
說起黑夫,蒯徹就覺得驚奇,他曾施展毒計,誘使盧敖入咸陽,以“亡秦者黑”誆騙秦始皇,招致君臣反目。
本以為黑夫?qū)⒕痛讼�,豈料此人竟不是忠臣,沒打算老老實實受死,詐死藏匿,悍然舉兵,全據(jù)南方,不過半年,已得王霸之業(yè),這是蒯徹沒料到的。
他繼續(xù)道:“總之,北秦之所害莫如南秦,南強則北弱,北強則南弱,其勢不兩立,譬如兩虎相爭�!�
“這時候,六國有兩個選擇,為了‘誅暴秦’的口號,助南攻北,或是各自略地,坐看南北相爭�!�
蒯徹道:“若如楚國之策,諸侯聚兵于中原,西向攻三川,入函谷。王賁肯定會抽兵北上阻止,六國恐將敗北,就算沒敗,甚至順利入關奪取咸陽,燒了秦國廟堂,吾等也難以長期立足。北伐軍會乘機從武關、漢中進入關中,秦人必然攜壺漿以迎,助其驅(qū)逐六國,黑夫終得漁翁之利�!�
“如此,秦一統(tǒng)于南,南秦已得關中,必因勢利便,加兵于六國。”
“到那時,黑夫身率關中之眾出于函谷,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江東樓船渡江擊九江。來勢將比王翦、王賁父子滅六國更猛烈,復辟的六國,這次恐怕熬不過十年,一年半載之內(nèi),便會被黑夫掃平!”
說完之后,蒯徹攤手問所有人:“驟興驟亡,社稷復滅,這是大王和將軍們想看到的么?”
趙歇搖頭:“自然不是�!�
李左車亦道:“蒯先生之言有理,為今之計,六國當各自奪取鄰地,以鞏固自身,等關東郡縣已盡屬六國,再以楚國為盟主,聯(lián)兵與南秦相抗,讓北秦保有關中,如此,才能得三分鼎足之均勢!”
魯勾踐最后接話:“然也,所以,趙國恐怕不能派兵南下,與楚國一同西擊函谷了!”
趙歇笑道:“陳先生,這便是趙國的態(tài)度,還望將以上種種,回復楚國項少將軍,提醒他,切不可急于西進,最后便宜了南秦��!”
陳馀哪還能不明白?今日叢臺之會,蒯徹的侃侃而談,就是給他設的套,是為了讓趙國拒絕楚國——趙人忙著擴張地盤,才沒功夫跟你楚國去打什么函谷關,自己玩去吧!
他心里有點亂,事情與預料中的完全不同,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殿尾卻有個聲音響起。
“蒯先生之言,我深以為然,反抗暴秦,只在百里之內(nèi),何必去千里之外呢?”
陳馀回頭,卻見是護送他來趙地的陳勝,這小子不聲不響聽了半天,忽然冒了出來,讓人愕然。
陳勝上前,朝趙歇等人行禮:“外臣陳勝,陽城人也,乃楚軍率長�!�
李左車頷首:“陳率長有何高見?”
陳勝道:“我從白馬津北上時,只聽聞趙國僅有邯鄲、巨鹿兩郡,北邊的恒山、廣陽,南邊的河內(nèi),西邊的上黨,依然是秦之郡縣,趙國何必舍近求遠,放著近處的敵人不打,跑去函谷關呢?”
“陳勝一直以為,項將軍之策不可取,屢屢勸誡,他卻不聽,我聽說,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仕,陳勝愿以麾下千人,歸順趙國,助大王略取周遭郡縣!”
他國將領突然提出投效,趙國眾人有些驚訝,陳勝則看向陳馀,朝他點了點頭。
“陳勝此言極是!”
陳馀也反應過來了,他倆北上本就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如今使命失敗,趙國不愿跟楚國一起干,二人若灰溜溜回去,以項籍的脾氣,縱不殺他們,恐怕也會徹底冷落。
與其回去受氣,不如留在北方,說不定還能混上個封君之位!
陳馀咬咬牙,出列道:“陳馀本非楚人,而將趙國當成了自己的家,也寧為趙臣,為大王效力�!�
“陳馀嘗游趙地,妻家更乃苦陘大族公乘氏,我愿意北上,替趙國招攬恒山郡豪杰!”
第0826章
從散約敗
趙國的出手,果然比楚國大方很多,是夜,在封陳馀為上卿,陳勝為都尉后,趙歇又召見了蒯徹。
“蒯先生以為,二陳可信么?”
蒯徹笑道:“現(xiàn)在的形勢,和百年前一樣,士人游走諸侯,只求出人頭地,今日從秦,明日投楚,后日仕趙,但他們不會忠于趙,也不會忠于楚……”
“只忠于自己的利益!”
“大王給二陳的比楚國多,彼輩自能為趙國出力。那陳勝是外來人,他只能依靠為大王立功,才能在趙地立足,至于陳馀……他過去常年在恒山郡,與當?shù)睾澜芙挥紊鯊V,大王倒不妨讓二人去略取恒山�!�
這也是蒯徹給新興的趙國制定的戰(zhàn)略,以李左車南拒秦兵,使魯勾踐北徇燕地以自廣,現(xiàn)在多了二陳,恒山郡也能派一支兵過去。
“若趙能南據(jù)大河,西有太行,北吞燕、代,必為疆國,不弱于楚,項籍必不敢對趙發(fā)號施令。日后乘南北兩秦之蔽,可奪取太原、上黨、河東、河內(nèi),全據(jù)冀州,得志于天下!”
“托先生之言。”趙歇十分感激,若無蒯徹,復興趙國,恐怕沒這么順利。
但在蒯徹離開前,趙歇卻又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蒯先生耗費心里,謀劃多年,亂秦中樞,以變天下,現(xiàn)在則游仕于齊趙之間,更拒絕了寡人和齊國兩個相位,也不取寸土封地,只愿為客卿,先生,你又忠于何方呢?”
蒯徹卻未回答,只笑了笑,告辭離開。
出了叢臺,他昂首看著冬日的夜空,暗道:“我只忠于縱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