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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而河?xùn)|郡(今臨汾),更是富庶之地,東連上黨,西界黃河,南通陜、洛,北阻太原,子犯所謂表里河山者也,更是通往關(guān)中的跳板。

    眼下楚軍受阻于成皋,輕易不得入,項羽令張耳與趙軍奪河內(nèi),南渡孟津攻打三川郡,但就算突破成皋,降服洛陽,西面還有讓人六國談之色變的函谷關(guān)啊……

    秦之東有崤函,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澗道之峽,車不方軌,號曰天險。

    想當(dāng)年信陵君組織合縱,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于河外,走蒙驁,然而卻受阻于函谷天險,時日稍長,聯(lián)軍補給吃不消,遂縱敗約散,各自回家了。

    站在“誅滅暴秦”的大義上,張耳以為,與其去函谷關(guān)下吃灰,倒不是抓住這個機會,走河?xùn)|入關(guān)還更快些呢。

    而站在“魏相”的角度上,入軹關(guān)取河?xùn)|,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百年前,魏有其地。秦商鞅曾言于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厄之西,都安邑,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魏失河?xùn)|,然后秦據(jù)河山之固,東向以制諸侯矣�!�

    反過來也一樣,魏國若能取此西魏之地,亦能重現(xiàn)昔日魏文、武之雄業(yè)!

    于是張耳道:“趙高有何條件?”

    張敖道:“趙高希望,能與楚魏立盟約,他開軹關(guān),讓六國聯(lián)軍能西進關(guān)中滅秦宗室社稷,事后能讓他割上黨郡(山西長治),以為王!”

    ……

    “割上黨以為王?”

    張耳有些出乎意料,本以為趙高會張口要河?xùn)|,畢竟河?xùn)|兵權(quán)在其弟趙成手里。

    不過想想就明白了。

    “趙高是聰明人啊……”張耳露出了笑。

    趙高想必是考慮到魏國貪河?xùn)|之地,與虎謀皮的事不敢做,就退而求其次,索要過去屬于韓國的上黨。

    韓小弱也,連潁川都未收復(fù),還死了韓王成,至今未有新王,更被項羽空降了個鄭昌去管著,就算滅秦功成后,韓國能否恢復(fù)社稷還是未知數(shù),自然更不可能越過魏國,對上黨提出任何要求了。

    而且觀天下局勢,消滅北秦后,黑夫與六國的矛盾就變得不可調(diào)和,有河?xùn)|為蔽,趙高還能在上黨過幾天安心日子……

    若這條件擺到項羽案前,楚人只怕想都不想就答應(yīng)了,反正不是他們的土地。

    但張耳卻另有想法,反問張敖:“你以為如何?”

    張敖道:“兒途徑軹關(guān),曾聽當(dāng)?shù)厝险f,當(dāng)?shù)乇緦夙n,而后韓國將此地與魏國作了交換……”

    因為趙、魏、韓三家分晉,其領(lǐng)土均是在各自卿族原來的封地基礎(chǔ)上擴充來的,因此沒有連成一片,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尤其是早期的魏韓,主體都被分成兩個部分,魏有東西,韓有南北,那態(tài)勢,酷似一對69。

    因此韓魏兩國沒少交換土地,但即便是魏國換得軹關(guān),也只有一條道將河?xùn)|與河內(nèi)相連。

    “故魏國分東西,河?xùn)|與河內(nèi),為上黨從中阻斷,故為四分五裂之國,東西不能相顧……”

    “今父親為魏相,不可重蹈昔日覆轍,將東西命脈交給趙高,而當(dāng)全取河?xùn)|、上黨以為魏土!上黨四塞之固,東有滏口陘、白陘、太行陘三關(guān)以通河內(nèi),不必單靠一條軹關(guān)。再并有河內(nèi)、東郡、大梁,則魏必然強盛!北聯(lián)趙國,南合楚國,東接齊國,地方兩千里,持戟十萬,足以自保于亂世。”

    張耳略微詫異,他沒料到,淪為豎寺的張敖,竟有這般見識。

    “這些事,你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

    張敖抬起頭:“用耳聽,用眼看,用心記!趙高亦是隱官出身,卻自學(xué)成材,精通律令,兒作為父親之子,身負母親血仇,又豈會自怨自艾,甘心做一輩子奴婢呢?”

    他這些年的苦,可不是白吃的。

    張耳頷首,露出了玩味的笑:“你不是趙高的使者么?若魏國取了上黨,他怎么辦?”

    “沒錯,我是趙高使者。”

    張敖道:“但張敖,首先是魏相之子,是魏人!”

    “趙高本小人也,巧言令色,獻媚人主,竊弄國柄,荼毒生民,反復(fù)無常,他對我,不過是利用罷了。父親且先允了他,先取得河?xùn)|、上黨,假言邀趙高之國,待他去上黨,必經(jīng)河?xùn)|,兒有一百種法子,將他殺死!”

    他趙高能賣胡亥,我張敖,就不能賣趙高么?

    “善!”

    “大善!”

    張耳拊掌而起,哈哈大笑:

    “你確實是張耳之子!敖兒,事成之后,上黨我便不給趙高了,我留給你,讓你在那裂地封為君侯!”

    ……

    不理會下拜請罪的衛(wèi)君角,從溫縣縣寺里出來,張敖感受著外面灑下的陽光,感覺真是久違了。

    “君侯……”

    他喃喃自語:“少時有相面者說,我日后當(dāng)有侯王之貴,做了這么多年人下人,我還有機會做君侯么?”

    雖然決定和張耳一起坑趙高,但張敖甚至趙高非易與之人,自己這次回咸陽,若是被其發(fā)現(xiàn)破綻,可能會命喪其手……

    決定命運的時刻來了一念及此,張敖未直接離開回咸陽向趙高復(fù)命,而是讓張耳派給他的親衛(wèi),捧著金帛,朝溫縣市肆走去。

    張敖早就聽說,溫縣有一名女相士名許負,善相面,只要看人一眼,就知道他未來的富貴貧賤。

    一路詢問,張敖找到了許負家,門外有不少拜請相面的人,但許負有規(guī)矩:“每日一算,錢多者得!”

    卑賤貧窮了十多年的張敖,這次一擲百金!

    等見到這位馳名關(guān)東的女相師后,張敖卻發(fā)現(xiàn)她戴著一塊面具,面具雪白,只露出眼睛和氣孔,嘴巴位置畫著一個神秘的笑。

    據(jù)說許負臉上有麻,相貌丑陋,從小就戴著面具,曾有酒醉的豪俠取了面具,大肆取笑,但次日,那豪俠便莫名其妙地橫死街頭,眾人都說是遭了天譴,之后再無人敢輕辱許負。

    許負安靜地跪坐在對面,雙手緊緊并在一起,張敖盯著面具上那張僵硬的笑臉道:

    “許先生看看,我能做君侯么?”

    許負透過眼孔,孰視張敖良久,又讓他伸出手來,略觀掌紋,不由嗟嘆:“可惜了,可惜了。”

    出乎意料,許負的聲音,卻柔媚好聽到了極致,她畢竟只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女子。

    “可惜什么?”

    許負幽幽地說道:“君本來是可以做諸侯王,迎娶帝女的人啊,只是勢已去,氣運破了,可惜,真是可惜!”

    ……

    遠在千里之外的遼西邊塞,本該是張敖老丈人的劉季從死馬下爬了出來,他一副濃髯上滿是血漬,肩上挨了一箭,幸好是骨簇,入體不深,射出這一箭的胡人,則早被劉季刺穿了咽喉。

    這是一片蕭瑟的荒原,彌漫著霧氣,廝殺已告一段落,地上滿是尸體,有戍卒的,也有胡人的,陰沉的氣氛籠罩著大地。

    “吾等該直接回中原去的,為何會在這,與胡人糾纏不清?”

    公子扶蘇帶著戍卒們,從遼東打到遼西,一路上收攏戍卒,助當(dāng)?shù)厍乩舻钟鶘|胡,保護邊地黔首。

    一開始劉季以為扶蘇是為了收買人心,可這種不顧一切要將胡虜逐出塞外的打法,也太拼了罷?且太耽誤時間了,他聽說中原的豪杰們驟裂地而自封為王侯,老劉一向志向遠大,心里沒想法是不可能的。

    “五百主,看!”

    這時候,屬下指著遠方,劉季站起身來,望向那兒,旋即瞳孔陡然睜大!

    一里外,一隊東胡騎兵再度從山上馳騁而下。

    這群殺不光的胡虜!

    扶蘇說好的援兵,又在哪?

    “乃公怎總是這么倒霉?”劉季喃喃自語。

    “近幾年沒遇上一件好事,莫不是被人奪了運氣?”

    來不及思考更多,這時候掉頭逃跑反而是將后背交給敵人的箭。

    “結(jié)陣!”

    身為五百主,劉季發(fā)出巨大的吶喊聲,還存余的戍卒紛紛朝他靠攏,手持戈矛或殘缺的盾牌,咬著牙并肩站立,不管是燕人、楚人、趙人還是秦人,現(xiàn)在都只能將身側(cè)交給對方,目光盯著前方!

    東胡人越來越近,劉季甚至能看到馬蹄濺起的泥土,以及胡人高高舉起的彎刀……

    這又是一場死戰(zhàn)!

    “架矛!”

    劉季能感受到肩膀傳來的劇痛,能聽到旁邊沉重的呼吸,能察覺到眾人握著矛桿微微顫抖的手!

    胡人不會傻乎乎沖到矛陣前,他們開始在五十步外停下戰(zhàn)馬,取下弓矢,準(zhǔn)備釋放一矢后朝兩邊奔去,旋即再度回旋,如此反復(fù),不斷殺傷,讓中原人流血,讓他們崩潰。

    但就在一眾胡騎勒馬停下的當(dāng)口,卻有一人身騎赤馬,從側(cè)面的霧中沖出,九尺矛,七尺馬,甲胄鮮明,外裹白袍,驍勇如龍。

    而在他身后,則是同樣一往無前的數(shù)百騎!

    援兵到了!

    公子扶蘇一騎當(dāng)先,橫矛帶領(lǐng)遼東騎從,沖入胡人之中!

    ……

    梁惠成王十三年,鄭(韓)厘侯使許息來致地:平丘、戶牖、首垣諸邑及鄭馳地。我取枳道,與鄭鹿——《竹書紀年》

    第0867章

    當(dāng)立

    距離遼西首府陽樂城(遼寧義縣)六百里的草原深處,有一片赤紅色的山脈,東胡語稱之為“烏蘭哈達”。

    烏蘭為赤色,哈達意即山峰,烏蘭哈達,就是赤峰!

    赤峰腳下,便是東胡的大本營,一座石冢矗立在此,碩大無比,上面插著的牦牛尾旌旗在碧波蕩漾的草原上灑下迆長的影子,為遠方紅色山巒的風(fēng)景加上了邊框。

    圍繞著石冢的,則是數(shù)不清的氈帳,門向東開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眼下正是日出之時,草葉上的露珠尚未蒸干,東胡人不論男女老少,便走出帳篷,朝著赤山跪拜,眼中滿是景仰。

    在東胡人的傳說中,遠古時,天上的女神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胭脂撒在了山上,因而出現(xiàn)了九個紅色的山峰,而那名女神遭到蒼天的懲罰,降臨人間。

    在這里,她遇到了饒樂水伯,兩位神祇結(jié)合,這才有了東胡部族,所以,東胡人一直視饒樂水(西拉木倫河)為父,視赤山為母。

    典籍里,中原對東胡的記載也很早,早到商周之際,召公北征燕、毫之后,就有東胡部落向周朝進貢過“黃羆”。不過當(dāng)時,東胡與諸夏之間還隔著一個山戎,齊桓公北伐破山戎后,東胡部眾繁衍,才逐漸南下進入山戎故地,也就是燕、代之北。

    那時候的東胡依然是一個分裂松散的部族,數(shù)十個邑落散布在廣袤的草原上。

    邑落首領(lǐng)并不世代繼承,誰最勇猛強健,并能夠決斷格斗爭訟等事,就會被族人推選為邑落首領(lǐng)。數(shù)十個有血緣關(guān)系的邑落又結(jié)成一個部落,再推選出一位大首領(lǐng),占據(jù)一片百余里的草場。

    不過,為了同草原上的鄰居匈奴競爭,東胡各部開始團結(jié)在一起,推舉最強大的部落首領(lǐng)為東胡王——中原人這么稱呼,但按照東胡的規(guī)矩,應(yīng)該叫“大人”才對。

    有了東胡王后,東胡變得更加強大,雖然平日里逐水草而居,食肉酪,但遇上草原的牛羊病死,或者水草不夠肥美的年頭,東胡便會在東胡王帶領(lǐng)下,便會成群結(jié)隊地向周圍的部落邦國發(fā)動進攻,掠奪他們的糧食和人口。

    這種劫掠一般集中在秋冬兩季,遼東地區(qū)的貊人和穢人深受其害,只能臣服于東胡。

    不過作為七雄之一的燕國卻沒這么好脾氣,燕昭王時,令秦開潛入東胡為質(zhì),在摸清楚東胡戰(zhàn)法,底細后,秦開率燕軍大破東胡,奪取遼東,拓地千里,又筑燕長城,將東胡趕回了草原。

    距離那場大敗已過去四代人,新一代的東胡王被選為“大人”后,卻遇上了兩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第一個便是匈奴遭到秦朝重創(chuàng),冒頓弒父自立為單于,遠走漠北,于是東胡便堂而皇之地接收了匈奴的東部領(lǐng)地,連帶部族民眾,甚至強迫冒頓每年給東胡上貢。

    第二,則是強大不可一世的秦朝也崩潰了,燕趙豪杰叛亂不休,漁陽、右北平的戍卒紛紛揭竿而起,反抗秦吏。

    乘著中原一片混亂,東胡王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越過長墻!”

    開春后,東胡各部在饒樂水大會,旋即大舉南下,他們俗善騎射,幾乎人人皆兵,最開始取得了巨大的戰(zhàn)果:

    漁陽、右北平兩郡燕山以北地區(qū)全部淪陷,當(dāng)?shù)剀婇y臧荼不敢與東胡為敵,將人口全部撤回內(nèi)地,放棄數(shù)百里疆土,任由移民的城寨農(nóng)田,重新變成東胡人的牧場。

    但在隨后進攻遼東、遼西的過程中,東胡人卻遇到了未曾想到的阻力。

    一位號稱是秦朝王子的人,帶著一群身上滿是凍瘡的戍卒,在襄平城下給了冒進的東胡牧民沉重一擊,隨后又組織善騎馬的遼東土著,向北迎擊,一路將東胡趕回長城一線……

    胡人一向是欺軟怕硬,既然遼東難啃,那就去遼西唄。

    豈料那王子不依不饒,又帶著兵卒殺向遼東,解了陽樂城之困,并在白狼水(大凌河)重創(chuàng)東胡王的部隊。

    東胡雖善騎射,但甲兵仍與中原有代差,不然也不會被戰(zhàn)國七雄里墊底的燕打得抱頭鼠竄了,當(dāng)遼西遼東的居民得到武器被組織起來后,胡人也討不到好果子。

    眼看遼東遼西不易攻打,而所掠的人口、財物也足夠,東胡王遂撤兵回了赤山……

    不過清點人數(shù),這竟是自秦開擊破東胡后,東胡損失最重的一次,上千名部族戰(zhàn)士倒在白狼水,好不容易才搶回尸體。

    就像關(guān)東的中原人相信,自己死去以后魂靈將返回泰山一樣,東胡人也認為,所有人死后,靈魂也會在赤山匯集,而戰(zhàn)死者,更將被安置在山頂,回到女神母親的懷抱。

    他們送葬的方式很特殊,以棺木收殮尸體,有悲哀哭泣的儀式,但到下葬的時候用歌舞相送。

    每家每戶還要養(yǎng)一只肥肥的狗,以黑狗為最佳,用彩色的繩子牽著,與死者所騎的馬和衣服物品一同焚燒,這意思是要狗護送死者的魂靈返回赤山。

    于是此時此刻,赤山周邊,便燃燒著上千個火堆,空氣中彌漫著烤狗肉的香味……

    東胡王抽了一下鼻子,卻拒絕了義憤填膺,請求對遼西、遼東再度發(fā)動進攻,為這些死者報仇的邑落首領(lǐng)們。

    “去白狼水報仇的事不急,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

    東胡王很清楚,富庶的中原城邑雖然誘人,但草原,才是東胡的根本。

    隨著匈奴衰敗,月氏滅亡,東胡現(xiàn)在是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草原一向是強者凌弱,東胡王可沒少趁火打劫,逼迫匈奴臣服,每年入夏時,匈奴都得送牛、馬、羊皮過來,過時不具,東胡便悍然扣留匈奴女子……

    眼下又到一年一度,匈奴來進貢的時節(jié)了,東胡王與匈奴單于冒頓約定在甌脫會面,而這回東胡王索要的除卻牲畜皮革外,還有冒頓的閼氏和寶馬……

    搶婚,這是東胡人的習(xí)俗,娶老婆若不是靠搶來的,在邑落里都抬不起頭,他們會先搶來其他部落女子同居,有時過了半年上百天,而后給女方送去牛、馬、羊等牲畜,作為聘禮——若是匈奴女子、中原女子,就只作為奴婢。

    女人還是搶來的好,東胡王亦是此道的愛好者。

    “冒頓若不獻,我就要踏平單于庭,冒頓若獻了,定會叫手下各部看不起,到那時我再殺過去,十萬匈奴人,都要改稱東胡了!”

    在燒完狗子,送戰(zhàn)死部眾的靈魂上赤山后,東胡王即刻令部眾啟程西行,還勒令:

    “遼東遼西戰(zhàn)敗的事,決不能傳出去叫匈奴人知道!”

    “且先去甌脫,收了冒頓的貢禮,等秋后馬肥,再南下去遼西遼東,割了那秦國王子的頭!”

    ……

    得知東胡人撤退的消息后,遼西首府陽樂城,已經(jīng)成了一片歡慶的海洋。

    月余前,陽樂城為胡騎所圍,搖搖欲墜,危機之時,是公子扶蘇帶領(lǐng)海東戍卒潰圍退敵,他又組織遼東、遼西本地人組成騎從,親冒矢石,大敗東胡于白狼水上,殺胡虜兩千余。

    這是振奮人心的大勝,眼下白狼水北已無一座氈帳,當(dāng)?shù)厝丝偹悴槐負?dān)心出門種個田,自己及妻女就為胡騎所擄了。

    派去遠方的斥候更回報,整個東胡部落,竟開始離開了老巢赤山,向西行進。

    危險暫時解除,如此一來,遼東、遼西兩地黔首對扶蘇感激不盡,長公子的威望,在兩遼達到了頂峰……

    但在這一片歡呼和歌頌下,因為在白狼水之戰(zhàn)立下功勛,被擢拔為率長的劉大胡子,卻在私下里,向扶蘇表達了自己的擔(dān)憂。

    “公子,雖然遼東、遼西黔首感念公子擊退胡人,拯救他們的恩情,但彼輩乃土著也,肯隨公子返回中原的人恐怕不多。倒是海東戍卒,這數(shù)月來水里去火里去,傷痕累累,損失近千人,抵抗胡人時倒沒功夫想,可事后,袍澤們怨言不小啊。”

    “戍卒軍心的確有些不穩(wěn)……”

    扶蘇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留在兩遼抵御胡人是他的決定,雖然大義上說的過去,但歸根結(jié)底,于戍卒們并無半點利好。

    劉季近來得到了扶蘇的重用,乘機進言道:“剛離開海東時,戍卒們想法簡單,回家而已。但眼下,付出這么多后,光聽遼人稱贊,可不能讓他們滿意�!�

    扶蘇看著劉季:“我一向賞不逾時�!�

    劉季笑道:“是,公子是將兩遼獻上的糧食和錢帛的賞賜悉數(shù)分予眾人,自己卻不留分毫。但這些,也只能滿足小卒之欲也!”

    “至于司馬、率長、五百主們,嗯,也包括我劉季�!�

    老劉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吝置身事外:“追隨將軍打了兩場勝仗,又占了兩遼作為地盤后,吾等的所求,已不僅僅這么簡單了!公子不可不慮!”

    軍官們的所求是什么呢?列為公侯,甚至是裂土封疆,這是人之常情。

    而扶蘇如今卻仍然只稱公子、將軍,這讓底下的人怎么想?

    “劉季,你是個實誠之人,肯與我說真話�!�

    扶蘇默然半晌,頷首道:“我知之�!�

    但扶蘇還是看輕了人的欲望,并沒有料到事情的發(fā)展竟會何等迅速。

    他更沒想到,劉季的膽子有多大……

    到了是夜,扶蘇再度去巡視軍營時,盡管損失不小,可他的隊伍比剛離開海東時,卻不減反增,遼東、遼西黔首數(shù)被寇,民尚武,各有三四千人加入,一時間,扶蘇麾下已有萬人之眾。

    扶蘇才進入營壘深處,卻見諸吏卒露刃列于庭中,面容肅整,似是早有準(zhǔn)備。

    “汝等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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