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黑夫忽然看向東邊的驪山方向,說道:
“始皇帝若眺見這一幕,不知會作何想?”
站在黑夫身旁,一向以好色出名,這次卻未以權(quán)謀私,貪享一個宮人的張蒼笑道:
“你想讓始皇帝看到�!�
“還是不想?”
黑夫摸了摸臉,卻被負責禮儀的叔孫通制止糾正,只好正襟危坐,說道:
“想,我希望他能指著鼻尖,痛罵我。”
“罵你是亂臣賊子?”張蒼歪過頭,看黑夫的臉色。
“不�!�
黑夫笑道:“是罵‘汝之狗膽,比朕還大’!”
張蒼啞然,半晌后才唏噓道:“纂就前緒,遂成考功。”
“何續(xù)初繼業(yè),而厥謀不同?”
念完這兩句讓人全然聽不懂的詩后,他朝黑夫作揖道:“武忠侯,你是秦始皇帝的繼業(yè)者,行事之氣魄膽量,不亞于他�!�
“但你,絕不會是第二個秦始皇帝!”
“希望如此罷�!�
黑夫頷首:“我是想繼往開來,但摸著石頭過河豈是容易的,現(xiàn)在我只求,別最后落得東施效顰,慘淡收場。”
眼看時辰到了,黑夫舉起手來。
“鳴鐘!”
“開始這場婚宴罷!”
廣場上,擺滿了小案,兩只陶盞斟滿了酒,一萬對夫妻坐在草席上。因為有些擁擠,公孫麗不得不和她的丈夫伯勞緊緊挨在一起,聽著洪鐘,看著高處長橋上的武忠侯,這主導了她們命運的人,她突然問道:
“良……人,可曾見過武忠侯!”
“當然見過!”
伯勞滿是自豪:“破武關(guān)之后,武忠侯來慰問吾等,從吾等的隊伍前經(jīng)過,還拍過我的肩膀!”
他捂著左肩膀,仿佛上頭還有余溫,覺得無比自豪。
“是么?”
公孫麗搖了搖頭:“妾在秦宮十余年,只聽過秦始皇帝車駕駛過的轆轆之聲。”
“卻連他的一塊衣角,都沒見過!”
……
第0929章
渭水不洗口賦起
八月下旬時,楊喜攜帶自己的賞賜,回到寧秦縣(陜西華陰市)時,此地正值秋收。
寧秦縣位于華山北麓,隔著老遠,楊喜就能望見巍峨的華岳,以及望之無際的粟田,許多農(nóng)人正彎著腰,在田地里收割。
楊喜見狀不由大喜:
“萬幸,此地果然未曾被六國群盜禍害�!�
這時候,路邊也有位鬢發(fā)斑白的老亭長前來,見楊喜身穿錦衣,騎乘大馬,威風十足,身后則有三輛車。
前面的安車封閉,只留著小小車窗,也用帷幕遮著,看那架勢里面坐著人,駕車的馬居然是相同的素色,后面則是兩輛馱馬拉著的沉重輜車,也不知裝了何物。
如今大亂方畢,關(guān)中凋敝,能帶著幾輛車、同色馬匹在鄉(xiāng)野穿行的人可不多,老亭長警惕地上前盤查,想問問是哪位貴人,但等湊近一看,微微一愣后不禁笑道:
“我當是誰,這不是山陽里的楊伯么!”
楊喜家中排行老大,故稱伯,他也不托大,下馬朝老亭長見禮:“武亭長,是楊喜回來了。”
他們家就在本亭,每次進縣城趕集,常從此地經(jīng)過歇腳,討碗水喝,與亭長自是相識。
武亭長繞著楊喜轉(zhuǎn)圈,嘖嘖稱奇:“楊伯,你走時只是一個小不更,小伍長,如今歸來,卻已是貴人了!”
八月份,隨著北伐軍徹底控制關(guān)中,先前被征召去與之作戰(zhàn),卻集體投降的寧秦人,陸續(xù)返回家鄉(xiāng),幫家里收糧。倒是帶頭投誠的楊喜遲遲未歸,寧秦縣人都猜測,定是被那武忠侯留在咸陽,加官晉爵了。
武亭長邀楊喜到亭舍邊的涼棚歇息,一面問他:“升了何爵?”
楊喜笑了笑:“公乘。”
武亭長露出羨慕之色:“公乘了不得啊,老朽快六十的人了,屢經(jīng)戰(zhàn)事,也不過是官大夫�!�
畢竟經(jīng)過百年耕戰(zhàn),在關(guān)中,普遍爵位偏高,有時候田間地頭隨便一個老農(nóng),也能亮出“大夫”的頭銜。
武亭長給楊喜倒了碗水:“如今身居何官?”
“騎兵率長。”楊喜眼中難免有點得意,西河之戰(zhàn),他們雖然走了項籍,但楊喜靠著先前幾場小戰(zhàn)積累的功,斬首盈論,也足夠升官了。
武亭長翹起大拇指:“騎從的率長,可相當于徒卒的司馬了,再立點功,難說都能回寧秦來做縣尉了�!�
楊喜連忙推說自己年輕,哪有資格為縣尉,但眼中,已有些憧憬。
武亭長又問起縣里人最關(guān)心的事:“其余士卒皆已返鄉(xiāng),都在縣中宣揚你當初是如何帶頭投誠,又在西河痛擊六國群盜的,汝為何歸來如此之遲?”
楊喜年輕面色薄,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卻瞥向兩匹素馬拉的安車。
武亭長露出了“我懂”的表情,笑道:“我聽咸陽來的人說,前幾日,攝政在阿房宮為一萬有功將士和一萬宮人辦了婚宴,莫非你也在其中?”
“我是在�!睏钕差h首,他雖然不算北伐軍舊部,但卻是故秦軍隊里帶頭投誠的典型,這才得參與其中,抱得美人歸。
“新婦在車中?何不喚出來見見鄉(xiāng)人�!�
楊喜似乎有所顧慮,猶豫了一下,拒絕了:“新婦貌陋,就不必出來了�!�
換了過去,亭長亭卒們定然起哄,戲弄這小老弟,可如今楊喜成了高爵高官,他們也不敢為難,倒是有個亭卒好奇地問,武忠侯在那婚宴上說了什么?
說到這,楊喜倒是來勁了,他當天坐在前排,武忠侯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遂正襟危坐,擺出武忠侯的架勢,咳嗽一聲道:
“武忠侯說,世上有規(guī)則,天在上,地在下下,一年四時,也分成陰和陽,圈中牛馬,山里禽獸,則為牝牡雌雄,最后是人,分為男女……”
“所以男歡女愛,是真正的天地之情,人的大欲望,就算律法禁令,也不能更動!”
此言聽得亭中眾人嘿嘿笑了起來:“武忠侯說的是大實話。”
楊喜繼續(xù)道:“所以歷代先君如獻公、孝公,雖常養(yǎng)有私人侍妾,但只數(shù)量得當,嬪妃不過數(shù)人,宮女不過數(shù)百,宮中沒有拘禁的女子,天下極少鰥夫,男婚女配不失其時,因而大秦百姓日益繁盛,至三千萬口�!�
這些本是《墨子·辭過》里的話,被黑夫讓人改了改,拿來用了。
“可現(xiàn)在偽帝胡亥卻貪得無厭,使得秦宮之中,掖庭有美人上千,永巷有宮女萬八,皆是適齡女子,孤苦無依。”
“大秦律令分明有言:‘女子年十六不嫁,其父母有罪,倍其賦’,‘男子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倍其賦。’一面要求民間盡早娶嫁,一面又將數(shù)萬女子空置宮廷,以奉一人,這是倒逼著百姓違法,是為人君者,設(shè)法而自帶頭犯法也!以至于民間男子多而女子少,男女婚姻失時,百姓難以增長……”
民間許多單身漢找不到老婆,本有復雜的原因,這下倒好,全被黑夫推到胡亥身上了。
但這種立個靶子讓眾人打的做法,卻贏得了大多數(shù)單身狗的認可:我單身,都怪胡亥!
若是聰明人,更能聽出這里面有暗暗批評秦始皇帝太過自私之意。
倒是武忠侯,慷慨無私,禁己小欲,而滿足了上萬人的大欲!
“故今日武忠侯釋宮中諸女,與北伐功臣未婚者成親,是順應天地之道,合男女之欲,也好讓天下百姓多多繁衍子孫!”
聽完楊喜的復述,這小亭中從武亭長到一眾亭卒都點頭:“武忠侯確實親民,說話真是通俗易懂��!”
但心里也有些不以為然,這些好處,倒是美了那些所謂的“有功將士”,但這和他們,和大多數(shù)故秦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止如此�!�
楊喜壓低了聲音,對眾人道:“有件事,官府之令九月份才到,我便先告訴二三子。”
“武忠侯還說,胡亥已征了數(shù)次口賦,故今歲不再加征,先前未交足,被勒令服役代賦的人家,也大可將征令交到官府,一筆勾銷!而從明年正月(夏歷十月)起。所有年七歲以上,年十七以下孩童少年,每年需繳口賦,較之前減半,僅10錢!”
這下眾人再沒有事不關(guān)己看個熱鬧的鎮(zhèn)定了,都發(fā)出一陣驚呼:
“此言當真!”
秦朝的賦稅有許多種,而口賦尤為重要,律令規(guī)定,民年十七以上者出賦錢,成人每人每年四十錢,三歲至十七歲以下的孩童少年,則是每年二十錢。
簡單來說,就是人頭稅,所謂“頭會箕斂,輸于少府”。口賦是少府的重要收入來源,這筆錢專門用來修治宮室,治庫兵車馬。
別看錢不多,但對于滿足于自給自足的農(nóng)民來說,他們必須先把糧食換成錢,再交納口賦,中間被收糧的商賈或官府再盤剝一道差價。
而且要命的是,雖然理論上口賦一年只收一次,但從三十三年后,秦朝財政漸漸被四大征和內(nèi)部的大興土木拖垮后,為了維持收支,只能靠屢屢加賦。
胡亥上臺后,為了應付南方戰(zhàn)事,東方叛亂,加賦已到了瘋狂的境地,僅二世元年,就加征了四次……
每個地方,都有富裕的閭右和貧賤的閭左,其貧窮程度,你根本想象不到�?谫x卻是一視同仁,不論貧富。
官府一再加征,對富者生活毫無影響,中人之家勉強應付,但貧賤之民,就受不了了。一些地方,甚至出現(xiàn)了貧苦之民因為交不起口賦,而生子輒殺,溺死在田間地頭的人間慘劇……
繁衍是人類天性,誰家不想子孫滿堂?若不是被逼無奈誰愿荼毒兒女?
當時關(guān)中就有一句童謠:“渭水不洗,口賦起!”
一年多下來,百姓之怨已不輕,這也是胡亥倒臺后,地方上無一人憐之,而多是心安理得從了攝政府的緣故。
可現(xiàn)在,武忠侯卻一改胡亥、趙高之惡政,不但承諾今年不再加征,來年也依法只征一次,還令孩童口賦減半……
如果說,讓宮女出嫁只是在向北伐功臣將士分利,那這項舉措,和減租焚券一樣,卻是扎扎實實澤陂百姓,給故秦民好處了!
國家減稅雖然不多,但螞蚱腿也是肉啊。
楊喜不知道,對此,黑夫和張蒼是有一番計較的:“孩童口錢本就是用來治宮室,養(yǎng)龐大的少府產(chǎn)業(yè)人口,如今宮中已空,這筆錢,便可稍減了。此令一下,田間不知會少去多少溺嬰,平均下來,每年又能多增多少口數(shù)?”
在政策上鼓勵生育,增加天下人口,這是黑夫從現(xiàn)在就要開始謀劃的事。
秦朝能掃平周邊四境,卻難以守之,很大程度上,就是人口不足以支撐大規(guī)模的拓殖。如今天下板蕩,又損失了多少蕓蕓性命,得花多少年才能恢復過來。
大國空巢,不智也!
楊喜離開后,武亭長咀嚼著這些聽來的新聞,除了減孩童口賦,武忠侯還將頒布另一項善政:
“里閭中六十以上的老叟,不但盡免其口賦,更每年賜布一匹,七十以上賜兩匹……”
他明年,可就要滿六旬了……
對新政府的觀感,漸漸從觀望,生出了些許好感來。
這時候,武亭長的侄兒,卻對著楊喜遠去的背影吐口水。
“不就是一個降卒么?他得意什么!”
武亭長掄起巴掌,狠狠打了侄兒一下!大罵道:
“楊喜是帶頭投誠了不假,可他由此保全了寧秦子弟的命,又帶著他們在西河抗擊六國群盜,那時候你在哪?��!”
他侄兒一臉發(fā)懵:“叔父,你不也一起罵過么?說往后是新秦人食肉,故秦人吃糠……”
“一派胡言!”
武亭長又甩了他一巴掌,義正詞嚴:
“寧秦之所以還安寧,未被六國屠戮,楊喜等人之功也,誰還敢亂嚼舌頭,休說你是吾侄,就算是親兒子,本亭長也要親自押著去見官,告他誹謗功臣!”
第0930章
凡每每與之相反
楊喜歸來的消息,驚動了他們里所有人,里中父老子弟,都在里正、田吏帶領(lǐng)著,于里門外相迎。
先行回來的幾個故秦兵卒朝楊喜行大禮:“若無楊伯率吾等投誠,恐至今難歸。”
并不是所有降兵都得到了遣返,在杜縣抵抗北伐軍到最后的那一批中尉軍,就被當成了反面典型,要在咸陽做勞役到秋后才得放歸。
倒是最早放下武器的寧秦兵,在待遇上幾與北伐軍已無區(qū)別。
而他們,也在西河之戰(zhàn)里,面對六國群盜的斥候,亮劍相向,證明了自己的勇氣——非因懦弱而投降,而是為大義而投誠!
里中父老也贊譽之聲不絕,寧秦往北幾十里就是西河,往東北五十里則是風陵渡,七月份時西河慘遭六國群盜入寇,大肆殺戮擄掠,不少西河人渡水逃入寧秦。
而一支六國盜匪也在風陵渡口游弋,寧秦大警,他們子弟多在外服役,只剩下老弱婦孺恐難抵御。幸虧北伐軍東門豹部來得及時,將群盜趕跑,至今仍有兩千兵卒駐扎在風陵渡處,防備六國滋擾秦中。
世事變化太快,昔日的南方“叛軍”,現(xiàn)在卻搖身一變,成了“義師”,還幫寧秦人守護家園的衛(wèi)士,并與本地子弟并肩作戰(zhàn),寧秦人撓了撓頭,有些無法置信,但還是迅速接受了這一事實。
在里門處,楊喜少不了又宣揚了一番武忠侯的政策,答應了里正等邀約他明日宴饗,這才在兩個弟弟的簇擁下,驅(qū)車往家中而去。
七嘴八舌的夸贊聲漸遠后,他的二弟楊樂這才抽空告訴楊喜:
“母親腳痛,不能來接伯兄�!�
“又犯病了?”
楊喜心中一陣難過,他母親在父親死后拉扯兄弟三人長大,著實不易,家中有不更之爵,算是中人之家,不貧不富,但連續(xù)生養(yǎng)三個男孩,飯量大,也有些吃力。
為了讓兄弟三人吃飽飯,母親除了料理田地,紡織衣褐外,還得下河淘些蝦蟹,年紀大后,便犯了腿腳疼痛的毛病,尤其以雨天和寒冬尤甚,一觸地就好似被針扎了似的。
眼下才中秋,她便不能下榻走動,看來病比往年更重了。
“都怪我,未能在母親身邊。”
楊喜眼圈一熱,但又立刻有了底氣:
“吾家宅院卑濕,我如今既為公乘,可以重立一座大宅,是時候搬家了,等立了新宅,定要在高亢處給母親單獨筑一間大屋子,備上火炕�!�
楊樂嘟囔道:“但家中無錢……”
楊喜卻將一個隨身帶的沉重褡褳扔到他懷中,笑道:“我分得賞錢巨萬,不必發(fā)愁,明日立刻去請了醫(yī)者,來為母親診治!”
兄弟仨人一路顛簸著,到了一戶久未修繕的宅院前,五畝之宅,樹之以桑,而頭發(fā)斑白,看上去身材瘦小的母親,正站在桑樹籬笆下。
母親盡管腿腳腫痛,去不了里門,但還是想早點見到長子,拄著跟木棍等候許久,見楊喜平安歸來,還一身官吏行頭,不由喜極而涕,直說是亡夫保佑。
楊喜讓兩個弟弟和為他駕車的仆役將兩輛輜車卸下,卻見上面運了一車的糧食,或是粟米,或是麥面,更有絹帛十數(shù)匹……
他說道:“賞錢太多,我便在咸陽集市換成了車馬和糧食、布匹,家中紡出的布只夠我兄弟三人穿,母親許多年未給自己做過新衣裳了。”
言罷,他走到依然帷幕緊閉的安車,低聲催促道:“我家到了,汝速速下來!”
帷幕微動,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磨磨蹭蹭下了車。
她二十上下年紀,身材窈窕,模樣漂亮,穿著一身光鮮亮麗的絲帛衣裳,耳垂上有穿孔,只是曾經(jīng)的金玉首飾已不翼而飛,一對繡履踩在臟兮兮的土路上。
楊喜的兩個弟弟瞪大眼睛看著這天人一般的女子,只覺得自己粗布麻衣,自慚形穢,拘束不已。
瞧著眼前的佝僂老婦、破舊宅邸,女子一雙大眼睛里有些不安和失望,但還是朝楊母下拜,口稱“母親”。
楊母連忙讓開一步:“這是……”
楊喜倒是頗為自豪:“是兒的新婦�!�
雖然剛開始,他不過是在押送這批女子時,多看了她一眼,豈料卻被護軍都尉季嬰發(fā)覺。
“胡亥一死,彼輩便孤苦無依,要送去遠方離宮安置了,供奉與庶民無異,這模樣,這身段,從此枯老,我見了也憐惜啊……”
季嬰一番慫恿下,楊喜竟稀里糊涂地向少府提出,想納其為新婦,又出奇順利地被批準了。
楊母有些驚訝,近來里中也有傳聞,說別家子弟都回來了,唯獨楊喜久久未歸,怕是在咸陽加官晉爵,還得娶宮人為婦,她只信前者不信后者,卻未料果是如此。
這女子太過漂亮,不像能好好過日子的,楊母有些不安,拉著楊喜低聲道:“吾兒,這真是皇帝宮中的宮女?你就這樣帶回來,當真無事?”
“母親�!�
但楊喜接下來的話,徹底嚇到了老實巴交的楊母。
“她不是普通宮人。”
“而是偽帝胡亥的嬪妃少使!”
……
“吾等對外宣稱,秦宮中美人有兩千之多,實則掖庭令所轄,不過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