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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最后的結(jié)果是,老丈默然半晌后,接受了這個事實,但依舊不走,只是搖頭:

    “燒屠了邾縣的,是汝等,不是所謂的楚兵啊……”

    “是啊……”

    此刻腦海中回想起那老者的話,尉驚不由自責(zé):“拋棄邾縣,讓數(shù)萬人顛沛流離的,分明是無能的我啊。”

    他只希望,那位留在江北的老人家,能順利度過他人生中,不知第幾次動蕩……

    但數(shù)日后,當(dāng)尉驚抵達武昌,與南郡守利咸匯合,計劃在漢水阻擊楚軍時,利咸對此事,卻有不同的看法。

    “你啊你,真是糊涂,說成是楚盜所燒即可,何必為自己攬過?”

    “更何況,不論是從這一戰(zhàn),還是站在長遠(yuǎn)看,燒了邾縣,其實是好事!”

    ……

    “好事?”

    尉驚有些難以接受,對這位昔日上司黑了臉:

    “一萬戶人家拋棄田宅祖墳,被強遷至他鄉(xiāng),每天半饑不飽,是好事?”

    “邾縣百年經(jīng)營,幾千座屋舍化為灰燼,那些工坊、集市,好不容易免于戰(zhàn)火,皆是滿城軍民一年來用心經(jīng)營恢復(fù),如今毀于一旦,被自己人燒了,利君,這是好事?”

    他就想不通了,利咸怎能如此冷血?

    利咸年紀(jì)較長,已近五旬,作為整個集團里第一個尊黑夫為主的人,他地位非凡,是安陸系的智囊,也是黑夫留在南方的定海神針。

    見尉驚還是那么感情用事,利咸頓時皺起眉來,斥責(zé)道:

    “驚,你若是想有朝一日,躋身朝堂,便不能只盯著一城一池,而應(yīng)看到全局!”

    他站起身來,講述自己做出這個艱難決定的緣由。

    “我在豫章時便遣暗探入淮南,故知所謂六國余孽,唯楚獨強,其中更以項籍最為驍勇,麾下眾將也久經(jīng)戰(zhàn)陣,橫行兩淮中原,不易相與�!�

    “攝政主力在關(guān)中,而南方無大將,故去歲淮南之役,雖有斬獲,卻最終功敗垂成,若無善戰(zhàn)之將,若無百戰(zhàn)之師回援,光靠南方的老弱婦孺,蠻夷越兵,決計無法獨自與楚國角力,故不可攻,甚至不可守,而應(yīng)當(dāng)避其鋒芒……”

    “若依你之見,集結(jié)江東、荊州之兵與項籍戰(zhàn)于曠野,反而是正中其下懷,此人猶如賭徒,他是在賭國運,賭一戰(zhàn)而勝,徹底扭轉(zhuǎn)局勢,而吾等卻不必與他對賭,只需要慢慢磨,堅壁清野。從兩年前起,安陸早已空無一人,如今只需撤空邾、西陵、夏口三縣,渡江安置,而青壯則可為上萬民兵,助我阻楚軍于江漢。”

    “楚軍在邾縣無以掠食,必不能久,若原路撤退,過大別南麓歸淮南,將遭到我軍銜尾追擊,而丹陽、吳越之兵擾其后。”

    “若繼續(xù)向前,欲進攻人口繁盛的南郡西部諸縣,則必先經(jīng)過這數(shù)百里無人焦土,時值嚴(yán)冬,寒風(fēng)料峭,必死傷慘重,其后還要強渡漢水,進入云夢曠野。”

    “而兩郡精兵,則可效仿當(dāng)年攝政授予季嬰的故計,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定要讓項賊困于云夢!只要拖到趙佗抵達南郡,將其包圍,則項籍必死,楚國必亡矣!”

    打不過,就茍!這是多年來,利咸他們從某人身上學(xué)到的妙招。

    在利咸看來,當(dāng)項籍無法接受淮南的損失,定要出兵來衡山找場子時,他便中計了。

    對楚人而言,局勢如一個泥潭,越是掙扎,陷得越深,但若不掙扎,也最終是死路一條。

    從西河到江東,絞索早在黑夫擊破武關(guān)那一刻,便套在六國脖子上了!剩下的事,只是慢慢系緊而已!

    “這是從此戰(zhàn)的角度看,為了最終的勝利,衡山,必須做出犧牲!”

    利咸是那種命令屬下去死,也會不眨眼睛的人,他的心里,永遠(yuǎn)計較的都是損益得失。

    尉驚頷首,雖然心里仍有些自責(zé),但他并非不識大局之人,但還是喃喃道:“身為長吏,失我治所守地,使我百姓流亡,驚之罪也,此戰(zhàn)之后,我或?qū)⑥o去郡守之職……”

    “我果然,只適合做一富家翁。”兩年經(jīng)營一朝蕩然無存,尉驚依然有些頹唐。

    “豈能作此小兒女態(tài)!你真是糊涂,戰(zhàn)后的衡山,才是吾輩大有作為之地!”

    利咸又斥了尉驚一通:“攝政早已說過,衡山地方狹小,南北又有大江相隔,之所以能立郡,因為鐵山、銅綠山的緣故,而非邾縣,如今看來,那地方港灣狹小,難堪大任,并不適合做郡府……”

    “最合適的地方,恰恰是武昌!”

    被黑夫以整個荊州五郡托付,利咸對此地未來的發(fā)展,戰(zhàn)略重點,都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他侃侃而談道:

    “依我之見,荊州之形勝有三,武昌、襄陽、江陵!”

    “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以荊州言之,則重在江陵;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武昌!”

    “襄陽、江陵兩地?zé)o需多言,何言乎重在武昌也?夫武昌者,扼束江、漢,襟帶吳、楚。春秋時,吳、楚相攻,即有事于夏口,蓋其地通接荊、峴,江、漢合流,為兵沖要地。東南形勝必在上流也,順流直下,則豫章、江東盡在域內(nèi),故曰重在武昌也�!�

    “攝政眼光獨到,早在武昌還是一片荒地時,便相中此處,南征軍以此為基,設(shè)大營,中轉(zhuǎn)輜重兵卒,各地舟車匯集,一年成市。”

    “北伐時,又以安陸的老弱婦孺在此屯田筑邑,漸成規(guī)模,一年成城�!�

    “今更借著避楚軍屠城之機,讓衡山人南徙,此戰(zhàn)之后,便可撤銷邾縣,將漢水以東諸縣并入,稱之為江夏郡,治所位于武昌,再一年,必成江南都邑,此地的戶口、商賈、繁盛,將十倍于邾縣!”

    利咸語氣稍稍溫和了些:“屆時,吾等再稟于攝政,以江夏郡為夏公世代封地,減其徭役、租稅�!�

    他對荊州未來的規(guī)劃,需要尉驚幫忙背書,得到采納的成功率更高,而他,也能借此機會,一舉進入朝中,為君侯,為九卿!

    有效果了,這未來的愿景讓尉驚有些癡迷,他喃喃說道:

    “仲兄起兵時說過,他是想徹底結(jié)束這亂世罷……”

    尉驚又想起,那個邾城郊外,堅決不遷的黃氏老丈了。

    安土重遷,這才是人之常情啊。

    “我只愿吾子吾孫,從出生到垂老入葬,都只用待在一個地方,再也不必經(jīng)歷戰(zhàn)亂流離!”

    “你放心�!�

    利咸拍著他的肩,激勵尉驚與自己攜手度過這難關(guān):“這是南郡人最初的期盼�!�

    “也是全天下人的愿望!”

    驚頷首,旋即眼中有些驚訝,又閃過幾分喜氣,他站起身,指著外面道:

    “雪……下雪了。”

    利咸回過頭,果然看到洋洋灑灑的雪,從陰郁的天際飄落,落在武昌城,排隊住進北伐軍故壘屋舍的衡山難民頭頂。

    它們也落在百里外,大江對岸,烈火熄滅后,一片焦土的邾縣地上,好似在丑陋的瘡疤上,撒了層鹽霜……

    利咸的嘴角開始上揚,而后是狂喜的大笑:

    “天助!天助!”

    “這場仗,是吾等勝了!”

    第0967章

    江與夏之不可涉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

    去故鄉(xiāng)而就遠(yuǎn)兮,遵江夏以流亡�!�

    作為新楚國的三閭大夫,對這首屈原在楚國東遷時所作的《哀郢》,昭騷自是背得滾瓜爛熟,但這卻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來到“江夏”。

    作為楚國最古老的貴族,他們昭、景、屈三家在復(fù)興楚國的戰(zhàn)爭里,沒能搶到頭籌,投資的另一位“楚王”景駒被項籍給殺了,這也導(dǎo)致三家未能在新朝廷里占據(jù)要職,昔日被秦朝奪走的封地也沒要回來,反而被項籍與其麾下功臣故舊分了,三家之中,官做最高的僅剩下一個昭騷,還只是沒有實權(quán)的三閭大夫。

    此番隨項籍西征,昭騷是帶著政治目的來此的,早在東遷后,楚國內(nèi)部懷抱復(fù)國夢想的貴族,便一直篤信一件事,那就是三楚大地的人,他們長期受到秦吏的壓迫,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只要楚軍入境,自然是人心所向,不獨簞食壺漿,更當(dāng)以芳草花門于界首迎接也。

    也就是說,只要出兵,衡山、南郡的同胞肯定會充當(dāng)帶路黨,還會在邊界用香花芳草搭起彩門迎接,感慨:“終于打回來了,西楚父老盼王師久矣……”

    后來楚國雖亡,但這種想法依然伴隨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預(yù)言,在楚地留存,在項籍反秦后,楚國各地剩下的大小領(lǐng)主紛紛舉兵響應(yīng),東楚一朝異幟,各地楚人殺秦吏而叛者數(shù)不勝數(shù)。

    在見識到“大楚興”這旗號的力量后,一些人,再度將目光投向衡山、南郡,隨著黑夫與楚國正式開戰(zhàn),有人悲觀也有人樂觀,“一統(tǒng)楚國”的想法越來越重。

    在項籍回到楚國,驅(qū)逐了江東滋擾之師后,楚國內(nèi)部“打回西楚去”“收復(fù)郢都”的呼聲極高,淮南損失太重了,他們必須讓敵人也嘗嘗痛楚的滋味。

    而先前從衡山郡流竄到淮南的葛嬰等人投靠了楚國,他們說南郡、衡山徭役繁重,兩個郡都在支持黑夫滅秦,百姓早有怨望,楚國內(nèi)部如蔡賜等人,遂想當(dāng)然地覺得,西楚、南楚之地也會與兩淮一樣,楚軍一到,便能望風(fēng)披靡。

    盡管項梁和亞父范增提出了異議,認(rèn)為南郡、衡山的百姓長期生活在秦吏統(tǒng)治下,與東楚分隔近百年,早就不把自己當(dāng)楚人,雙方談不上有什么共同的感情,更何況那還是黑夫起家的地方,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子弟在北伐軍中,正期盼享受黑夫坐天下后回饋的利好,又怎會向往回到楚國懷抱呢?

    但這些話,卻并未被聽進去。

    上層的人想要一統(tǒng)三楚。

    下層的人是想去衡山、南郡劫掠,彌補損失。

    項籍則是想讓陷入被動的戰(zhàn)爭,打開一條出路,攻其必救,同時引誘躲在對岸樓船后面的江東軍在江漢決戰(zhàn)!

    楚國已被包圍了,未來的戰(zhàn)爭必將在東、南、西、北同時展開,楚國至少要先解除后顧之憂。

    他必須贏得一場戰(zhàn)爭,才能為未來再度合縱抗黑贏得時間!

    三方一拍即合,戰(zhàn)爭便輕率地發(fā)動了。

    可等三閭大夫昭騷終于來到屈原詩中的“江夏”時,才發(fā)現(xiàn)事實并非他想的那么簡單。

    聞楚軍來,衡山郡各縣鄉(xiāng)絲毫沒有攜壺漿以迎的打算,而是奔逃者甚眾,如避賊寇——畢竟在官府宣揚下,項籍已成了殺人魔王的代名詞,更糟糕的是,其軍中還有早先在衡山郡犯下滔天罪孽,屠戮鄂城的葛嬰。

    而到了最富庶的江邊數(shù)縣,更是官府組織的有計劃撤離,燒毀城邑,搬空糧草,塞了井水,百姓在船隊保護下,去江對岸避難,只將一片焦土留給項籍……

    于是,昔日哀郢之場景,再度重現(xiàn),衡山郡北部的數(shù)萬人扶老攜幼,渡江避難,只是這回讓眾人畏懼躲避的,卻是打著“收復(fù)舊都”旗號殺回來的楚軍……

    南郡、江東援軍沒有傻乎乎地來與他決戰(zhàn),憋了一口氣的項籍撲了個空,本打算以邾縣為基地過冬,但在大火之后,整個城市已化作一片廢墟,一半的里閭徹底毀滅,楚軍一粒糧食都沒能得到。

    于是他們便將目光投向那些邾縣周邊,或因固執(zhí),或心存僥幸,未撤離的民眾。

    軍隊被派到鄉(xiāng)下搜糧,不舍得拋棄祖墳產(chǎn)業(yè)的豪長氏族,成為楚軍搶劫的對象,糧倉住宅都被洗劫一空,維持軍紀(jì)越加困難,到處都是為非作歹的楚軍,但軍官卻對此視而不見,皆言:

    “這是士卒應(yīng)得的�!�

    激發(fā)士氣的方式有多種,或站前犒賞酒肉,或臨陣因功授賞爵土地,還有一種,則在過去一年多里,被楚軍采用。

    那就是屠戮和搶劫,屠戮能激發(fā)軍隊的士氣,攻下城池之后進行燒殺搶掠,這種方法可以大舉提升士氣,釋放出長期征戰(zhàn)壓抑的內(nèi)心,還可獲得大量財帛,算是對缺乏功賞的補充,尤其是西河之屠,被灌輸了仇恨的楚軍只覺得自己在做復(fù)仇的正義之行。

    但過去,楚軍只屠過魏人的城池,秦人的土地,此番入衡山,卻是第一次,將屠刀對準(zhǔn)了同樣說著荊楚方言的“同胞”。

    未能得到衡山人“攜壺漿以迎”的楚將們,遂振振有詞:

    “彼輩早已不是驕傲的楚國鳳凰了,而是被秦吏關(guān)在籠中的家禽,一群飛不了的雞!”

    “數(shù)月前,越兵亦在淮南燒殺搶掠,奪走了淮南人口中最后一點糧食,吾等不過是報復(fù)回去罷了!”

    每個士兵都是套著繩圈的狼狗,只是北伐軍繩圈緊,而楚兵近乎沒有。

    他們肆無忌憚地凌虐未撤走的衡山人,在老家,這群楚兵或是憨厚樸實的丈夫、父親,戰(zhàn)場上,他們高舉赤旗,化身無畏的勇士,在此地,卻又是無法無天的惡棍。

    比如邾縣近郊某位活過了無數(shù)次戰(zhàn)爭的八旬老者,為人固執(zhí),昭騷去與他好言相勸,希望黃氏能交出藏著的存糧,補給軍用,遭到老者拒絕,他們遂變了顏色,直接用強……

    最后,黃氏所有糧食都被搶奪一空,男丁、女子也全被帶走,反抗的人被殺害,只剩下一位八旬老人帶著一群嗷嗷待哺的孩童,站在被撞開的墻垣處,無助地望著他們遠(yuǎn)去。

    而雪花,也在這時候降落下來……

    湖北這地方也是奇怪,夏天又濕又熱,說它是南方吧,冬天卻能冷到你骨頭里,說它是北方吧,卻又不集中供暖,御寒只能靠抖……

    天降大雪,缺衣少食,兩三萬楚軍生活在被焚毀的城市里,而敵軍又不斷派出舟船滋擾。

    這一切都使得項籍放棄了邾城,帶著大軍抵達昔日秦始皇帝病死的西陵縣(湖北新州)……

    雖然只有百多里行程,但楚軍卻整整走了五天,士兵們?nèi)币律偌Z,除了腳生凍瘡?fù)�,更是傷寒流行,每天都有�?shù)十人倒在沿途,再也沒醒過來。

    而抵達西陵縣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里也已被焚毀一空,糧亦無處可搜,楚軍甚至需要自己出去落滿雪的山林間狩獵,希望能僥幸捕到野豬和鹿,但這就加大了遭到敵軍小部隊襲擾的可能性,損失在持續(xù)增大。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先前叫囂著要來西邊割肉的將尉們打了退堂鼓,有人開始提議項籍撤兵,回淮南去了。

    但來時的路,已不通了。

    “丹陽安圃,這敗軍之將已被江東舟師帶著,抵達彭蠡澤北,遮蔽我歸路,焚毀舟梁,更切斷了我軍與淮南的消息,若調(diào)頭歸去,將遭到敵軍水陸夾擊,恐不利。”

    讓人牙癢的是,敵軍就是不集中兵力與他們對陣,而是利用舟船的優(yōu)勢,不斷襲擾,讓楚軍持續(xù)不斷地流血。

    “不如繼續(xù)向前!”

    英布覺得很憋屈,聲音低沉地說道:“彼輩總不能將南郡也燒了罷?不如渡過漢水,去江陵!”

    另一位項籍的得力干將蒲將軍卻反對道:“吾等欲攻江陵,前提是渡過漢水及云夢,可不比渡江容易,若為敵以舟師截斷,半渡而擊,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三閭大夫昭騷贊同蒲將軍:“惟郢路之遼遠(yuǎn)兮,江與夏之不可涉,事到如今,吾等絕不能去江陵,而應(yīng)早日返回淮南,否則淮南恐又為江東襲擾�!�

    三人爭議不斷,項籍的一雙重瞳卻只盯著遠(yuǎn)方冰冷的水面,忽然問道:“漢水,能凝乎?”

    楚軍抓來的一當(dāng)?shù)厝苏泄�,那老伯說他活了一甲子,從小到大,只見過漢水冰封過一次,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百年難遇。

    “天不助我也�!�

    項籍眼中少了些神采,就算這個冬天葉能那么冷,他們卻很難在此地呆一整個月,等待整條漢水凝固可行人畜。到那時候,楚軍要面對的,恐怕就不是避戰(zhàn)的南郡、衡山兵,更要被關(guān)中來的敵人援軍包圍。

    必須得承認(rèn),這場反擊,這場西征,失敗了。

    這樣一來,非但包圍圈沒打破,楚軍又疲敝了幾分,除非黑夫陣營里發(fā)生較大變故,要么他被飯噎死,要么某位大將忽然頭腦一熱叛變,否則局勢再難翻轉(zhuǎn)。

    但項籍不甘到此為止!

    “吾等不向西,也不向東�!�

    他指著簡陋的地圖道:“向北進發(fā),過申、息,去汝南!”

    “汝南?去陳郡?”眾人面面相覷,未曾料到。

    項籍眼中再度迸發(fā)光芒,充滿了斗志,他又要再一次奔赴戰(zhàn)場,又要進行一次賭博:

    “然,既然南方避而不戰(zhàn),那吾等便去中原迎其主力,集結(jié)韓魏之師,與黑夫,決一死戰(zhàn)!”

    ……

    而與此同時,身在武昌,日夜派人窺探楚軍動向的利咸,卻滿面紅光,喜氣洋洋。

    “瑞雪兆豐年啊,這場雪之后,天天都有好消息,今日更一次來了三個!”

    “吾等是需要好消息。”尉驚卻是忙著安頓衡山遷民,消瘦了許多。

    “其一,攝政贊同吾等避敵鋒芒之策�!�

    這是欽定了利咸的險招,沒有怪他們失地之罪。

    “其二,趙佗將軍已抵達襄陽,他率師兩萬,都是南郡、衡山的老卒,立刻接手江漢防務(wù),與南郡民兵一起,阻截項籍!”

    改元以來,黑夫也加強了軍隊建設(shè),不但搞了總參謀部,還一口氣任命了八個將軍,將自己控制的地盤,劃分成八個軍區(qū)。

    冀州戰(zhàn)區(qū)——韓信任將軍,董翳為副,目前只有河?xùn)|一處,但未來必會囊括整個大河以北,負(fù)責(zé)對趙、魏、燕的進攻,都由韓信一手指揮。

    中原戰(zhàn)區(qū)——東門豹任將軍,趙賁為副,目前管著三川、南陽兩處戰(zhàn)事,這是東出的主要通道,將面對楚、魏、韓的主力,黑夫以后會親自前往。

    北部戰(zhàn)區(qū)——章邯任將軍,吳臣為副,管著北地、朔方、上郡三地戰(zhàn)事,敵人自然是仍盤踞北假、云中的匈奴冒頓單于。

    江漢戰(zhàn)區(qū)——趙佗任將軍,共尉為副,管著南郡、衡山、豫章戰(zhàn)事,為了看住老家,抵御項羽進攻。

    東南戰(zhàn)區(qū)——吳芮任將軍,尉陽為副,管著會稽、丹陽、吳郡,以及舟師,目標(biāo)是從后方襲擾楚國。

    海岱戰(zhàn)區(qū)——曹參任將軍,只要膠東在一天,便能拖住齊、楚的部分兵力。

    此外還有梁州戰(zhàn)區(qū)——小陶任將軍,周昌為副,鎮(zhèn)守巴蜀漢中。

    南方戰(zhàn)區(qū)——共敖任將軍,管著整個嶺南和長沙,黔中。

    黑夫覺得,自己再湊一湊,發(fā)掘下有潛力的人才,說不定也能搞個開國……不,中興十大元帥。

    如此一來,再加上與將印一同奔赴地方的肱股羽翼之士,各戰(zhàn)區(qū)的指揮就沒先前那么混亂了。

    “如此甚好!”

    尉驚只覺得,他們期盼已久,徹底一統(tǒng)天下,消弭戰(zhàn)亂的大決戰(zhàn),或許真的要到了!

    “看來只等雪一化,仲兄便要立刻發(fā)兵,大舉東出了!”

    “不必等冰消雪融�!�

    利咸卻告訴了他第三個好消息:

    “剛得到捷報,洛陽,這成周故都,天下之中的名城,已降于攝政!”

    第09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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