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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眼前的女子,雖然身形單薄,可一雙眼眸卻極有力量,蕭沅這些時(shí)日也知曉了不少有關(guān)秦姝落的事情,自然知道她性情堅(jiān)韌。想從她口中撬出答案恐怕絕非易事。

    她靜默許久,行至秦姝落身前,眼眸微瞇,低聲道:“如果你愿意把賬簿交給我,我讓洵兒休了你,如何?”

    秦姝落眼睫微動(dòng)。

    “我聽說過你的事情,你不愛洵兒,一直都想離開盛京城,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我還聽聞你有一個(gè)兩情相悅的未婚夫,可惜他戰(zhàn)死沙場(chǎng),你不是一直想為他守靈嗎?秦姝落,我可以成全你。”

    她的聲音變得輕柔又循循善誘。

    秦姝落眨了眨眼,半晌未曾出聲。

    “只要你答應(yīng),我保你平安出城,從此無人會(huì)知曉你的蹤跡。便是太子也不能�!�

    “不可�!�

    還不等秦姝落作答,身后便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

    秦姝落回眸,竟是五公主蕭沁來了。

    蕭沁快步向前,朝皇后和二公主行了個(gè)禮,然后微笑撒嬌道:“爾皇姐,怎么你找嫂嫂說話,都不帶上我啊。難道你們還有什么閨房話是我不能聽的嗎?”

    蕭沅看著她抱著自己的手,眉頭緊蹙。

    偏蕭沁好似看不出她的厭惡一般,繼續(xù)親昵地抱著她的胳膊,甜甜道:“皇姐,你出嫁那么久,都還沒同我好好說過話呢,一來竟是先找嫂嫂,你難道不想沁兒?jiǎn)幔俊?br />
    “你這樣,沁兒可是要傷心的�!彼首麟y過道。

    蕭沅被纏得有些心煩,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gè)機(jī)會(huì)同秦姝落對(duì)峙,怎么蕭沁倒是來了?往日里也不見關(guān)系這么好啊。

    她剛想趕人,就聽蕭沁續(xù)道:“皇姐,你都不知道,近來父皇也要為我指婚呢,哎呀,這盛京城中好兒郎實(shí)在太多了,我都挑花眼了,不如你為我參謀參謀吧,母后也一道如何?”

    李后在一旁,面色也不大好看,瞧這架勢(shì),今日恐怕是沒有結(jié)果了。

    她扶了扶額,道:“今日本宮在沅妹妹也坐得太久了,便不久留了,你們看吧。蓮兒,咱們走。”

    “是。”

    “恭送皇后娘娘�!鼻劓涞热藨�(yīng)聲道。

    等皇后一走,蕭沅也不愿意再裝了,抽出手來,擺了擺手,道:“本宮也乏了,下回再幫你看吧。”

    蕭沁眨巴著眼,眸中盡是失望,她道:“好吧,那下回皇姐定要幫我參謀哦。”

    蕭沅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敷衍著。

    蕭沁轉(zhuǎn)頭沖秦姝落笑盈盈道,“嫂嫂,皇姐累了,咱們先回去吧�!�

    秦姝落點(diǎn)點(diǎn)頭。

    蕭沅也只能看著她二人離開,氣得心煩。

    等人出了大殿,蕭沁臉上的笑意眨瞬之間就消失了,她看著秦姝落,眸光比從前冷淡不少。

    只見她沖著站在柱子后面的人道:“人我給你帶出來了,還望沈大人不要食言。”

    “請(qǐng)公主放心,微臣定不會(huì)食言�!鄙蛄甏ㄟ@才現(xiàn)身,回道。

    蕭沁的眸光在他二人之間逡巡半晌,最后斂眸,道:“宮門還有半個(gè)時(shí)辰下鑰,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只留下秦姝落和沈陵川冷漠以對(duì)。

    夏日傍晚,天空中已經(jīng)彩霞遍布,橙黃色的金光打在兩人身上,仿佛真像是一對(duì)金童玉女。

    沈陵川看著秦姝落,此情此景印在眼中心底。

    他忍不住想,明明他與太子都是同一時(shí)間被她救下,同一時(shí)間與她相識(shí),宋鈺便也罷了,可最后……卻是這般結(jié)局。

    他開口聲音嘶啞道:“我送你回去吧。”

    秦姝落輕嗯一聲。

    兩人一前一后踩在昏黃的陽光之中。

    而蕭洵拖著疼痛疲憊的身體趕來之時(shí)看到的就是這樣歲月溫柔的畫面。

    第67章

    秦姝落和沈陵川也瞧見了趕來的蕭洵,甚至平南王府的馬車也同時(shí)到了,碧

    秦姝落和沈陵川也瞧見了趕來的蕭洵,

    甚至平南王府的馬車也同時(shí)到了,碧書從馬車上跳下來,趕忙跑到秦姝落面前,

    關(guān)切道,“姑、”見在場(chǎng)人多,

    她又趕緊改口,“太子妃,

    你沒事吧?”

    趙如春也在后頭跟著下了馬車,

    瞧見秦姝落安穩(wěn)無虞地站在這兒,

    才松了口氣。

    碧書瞧見秦姝落手中的黑木匣子,頓時(shí)心神一凜。偏眼下人多眼雜,

    也不好說些什么,她便只好退到了秦姝落身后去。

    秦姝落同沈陵川二人一前一后在蕭洵面前站定。

    秦姝落看著蕭洵,他面色煞白,

    唇角都泛起干皮,

    只臉頰處紅得不大正常,

    看起來狀況不大好。

    自火燒秦家至今日,

    已半月有余,

    可他的身體至今不曾好轉(zhuǎn)�?偸呛靡粫�(huì)兒又因著她的事情操勞疲憊,一直反反復(fù)復(fù),斷不了根。依照這樣的情況看下去,

    恐怕要留下病根才是。

    她眼睫微垂,

    低聲道:“見過殿下�!�

    沈陵川也隨后道:“參見太子殿下�!�

    蕭洵的眸光在二人之間移動(dòng)了一下,而后便緊緊盯著秦姝落那張臉,

    面色難看到一旁的馮春都自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恨不得縮到地縫里去。

    他半晌不曾開口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出聲。

    沉默就在空氣中蔓延,

    氣氛低沉得幾乎能讓人窒息。

    一行人站在宮門口,使得身后進(jìn)出的人群逐漸擁堵起來,偏是太子在此處,誰也不敢催促。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天空中昏黃的霞光都已逐漸沒落。只剩下僅有的一點(diǎn)光亮打在人身上。

    蕭洵背著光,地上的身影被拉得又斜又長(zhǎng),臉上的表情看不大清楚,那一瞬間,他好像隱匿在黑暗之中,整個(gè)人都與夜色融為一體了。

    他開口道:“回去吧。”

    秦姝落羽睫微顫,跟在蕭洵身后,上了馬車。

    趙如春也只能看著她二人從眼前離開,只是心底卻忍不住傳來隱憂。

    她回眸看了一眼沈陵川,一時(shí)間也摸不準(zhǔn)情況,便也只是朝他稍稍頷首,然后離開。

    人群散去,只留下沈陵川一個(gè)人站在原地。

    靜默良久。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進(jìn)著,車轱轆的聲音吱呀吱呀地響著。

    秦姝落坐在窗邊,手中依舊抱著那個(gè)黑木匣子,沉默不語。

    蕭洵也沒有開口說話。

    兩個(gè)人誰都不曾主動(dòng)開口。

    如果空氣可能停滯的話,此刻車廂內(nèi)就是一個(gè)靜止的空間。

    偏里頭兩個(gè)當(dāng)事人好似沒有感覺。

    馬車外,碧書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duì)勁。她倒是想幫幫小姐,卻無能為力。

    一路上,搖晃的車燈,寂靜的車窗,就這樣回到了太子府邸。

    秦姝落好似無事發(fā)生一般,起身就要下去。

    卻忽然一把被蕭洵給拽了過來,手中的黑木匣子也險(xiǎn)些掉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秦姝落后怕道。

    蕭洵看著她,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

    窗外的碧書聽見小姐的聲音忙想上前查看,“殿下,太子妃,怎么了?可是摔著了?”

    可還不等掀開簾子,就聽到一聲怒斥,“滾�!�

    碧書掀簾的手一頓,外頭的馮春立馬拉著她走遠(yuǎn),然后還讓周邊的侍從都散開,不許任何人靠近。

    馬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里,空氣稀薄得讓人呼吸都急促,秦姝落本就是彎腰屈膝下車,被他這么一拽,如今竟是半跪在他身前。

    她一手護(hù)著盒子,另一只手忍不住掙扎著,“蕭洵,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抓疼我了!”

    她面露疼痛之色,蕭洵看著她的眼睛,看著這張臉,還是那年在小竹林初見一般端莊大氣,可眸中卻有什么不同了。

    分明眉眼一樣,可心好像不一樣了。

    他看著秦姝落泛紅的手腕,疼在她身,痛在他心,烏黑的眸子陰翳又略過一抹自嘲,嘶啞著嗓子,道:“疼嗎?阿落,原來你也是知道疼的。”

    秦姝落死命掙扎著,不知道他今天發(fā)什么瘋,她想抽出手,可蕭洵卻好像是更用勁一般,一雙寬大的手掌像鷹爪一樣狠狠將她鉗住。

    她掙扎半天,毫無作用,最后實(shí)在泄氣,看著蕭洵,眸光絲毫不避諱地與他直視道:“你又怎么了?發(fā)什么瘋?”

    “我發(fā)瘋?”蕭洵冷笑一聲,“秦姝落,你是不是還沒見過我發(fā)瘋的時(shí)候�!�

    他對(duì)她從來都是舍不得傷她一絲一毫,就算是放了那么多狠話,可只要她回來說一句好話,他便像一條狗一樣,乖乖放下。

    他這話說的,秦姝落也有些生氣了。

    既然裝傻充愣逃不掉今晚這一遭,那大家就好好算算這筆賬。

    “呵,你還不曾發(fā)瘋過?”秦姝落聽見這話都覺得可笑,這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瘋?“蕭洵,你捫心自問,你有什么資格來質(zhì)問我?”

    她一雙杏眸瞪圓了眼,眼底的恨意和厭惡絲毫不帶掩飾的。

    蕭洵被她這一聲聲反問,氣得邪火直往腦門上竄,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沒資格質(zhì)問你?”

    “你看看你如今的身份!你身為東宮太子妃,與外男來往甚密,糾纏不清,我連問都沒有資格問一聲嗎?”

    “來往甚密如何?糾纏不清又如何?蕭洵,我被你皇姐叫去宮中逼問的時(shí)候,你在哪里!”

    “你說要給我一個(gè)交代,這就是交代嗎?”

    她盛怒之下,直接將那黑木匣子砸在蕭洵身上。

    蕭洵悶哼一聲,似乎是此刻才注意到這個(gè)秦姝落一直不肯放手的東西。

    “這是……”

    秦姝落冷嗤一聲,諷刺地看著他,“別裝了,蕭洵�!�

    “你姐姐掘我雙親墳?zāi)怪畷r(shí),你在哪里?”

    “新墳下葬七日不足,我秦家歷代安分守己,魏家先祖替大庸奉獻(xiàn)一切,我外祖和三個(gè)舅舅全部戰(zhàn)死沙場(chǎng),是人人夸贊的大英雄,可最后我的父親和母親就獲得了一個(gè)這樣的結(jié)局嗎?蕭洵!”她舉起那黑木盒子,將他舉到蕭洵眼前,逼著他直視這些東西。

    “你看清楚了!這是我給父母的陪葬物,不過是一柄破舊的匕首而已,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讓你們這樣對(duì)待我,對(duì)待我的父母雙親!你告訴我啊!”

    秦姝落眸中的淚水早已止不住地往下流,一顆又一顆,一粒又一粒,落在蕭洵的手上,滾燙得好像要將他的肌膚都燙穿一樣。

    他看著秦姝落那雙蓄滿了淚水的眼睛,胸口的疼痛越發(fā)難忍,發(fā)出猛烈地咳嗽聲來。

    他想開口說,他這些時(shí)日都病著,確實(shí)是有無暇顧及到的地方,可是……掘墳的人卻是他的親姐姐……

    他……

    掘人新墳這樣的事情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讓人唾罵的存在。

    蕭洵伸出手,他想握著秦姝落的手,“阿落……我……”

    他喉間氣血翻涌,胸口的疼痛抑制不住,面色煞白,額頭大汗淋漓。

    偏秦姝落根本不在乎,她繼續(xù)出聲刺激道:“蕭洵,你不是一直說你會(huì)愛我,你會(huì)對(duì)我好,比宋鈺更好的嗎?你就是這么對(duì)我好的嗎?”

    他疼得幾乎快要說不出話,蕭洵猛烈地?fù)u著頭,他想開口,想辯解……可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掘墳的人是他親姐姐,西南一事他已經(jīng)替她遮掩了很多,如今她卻越做越過分……

    可他不能對(duì)她動(dòng)手。

    那年皇兄被野獸撕咬致死,母后氣傷身亡,他又因著提劍殺到李秀琬宮里而被父親禁足至朝云觀。

    那時(shí)姜家?guī)缀踽пЭ晌�,就連太子之位究竟落于誰,朝中也一直爭(zhēng)奪不定。

    恰逢滇西部族首領(lǐng)阿木拉前來求娶,姐姐本是有心上人的,最后卻同意了那樁婚事。

    她出嫁之前,還特意來朝云觀看過他,卻不想遇上他被人追殺,蕭沅跑回去搬救兵,最后救兵是來了,她卻從天梯上摔了下來,傷了身子。也是如此,她嫁入滇南之后久無所出,阿木拉待她也不算好。

    這些事情他通通知道,是以西南地區(qū)出事,他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心中一直對(duì)姐姐有愧。

    可是現(xiàn)在……

    他幾乎是哽咽著搖頭,喉間血腥味極濃,“不是。”

    “阿落……”

    此間事,他一直在想辦法斡旋,想辦法讓大家都能得到一個(gè)滿意的結(jié)局,他本以為秦敬方下葬之后,他命刑部不再追查此事,就可以瞞天過海……可秦敬方到底是朝廷大員,魏梁雨又是烈士遺孤,此事涉及的不僅僅是天家顏面,更是考驗(yàn)朝廷如何對(duì)待為國(guó)盡忠的臣子,如何保護(hù)他們的家眷的做法,即便是父皇也絕不能叫朝臣和老百姓寒了心。

    是以他也不敢明令禁止追查,只能是暗中相護(hù),不想他們還是狗急跳墻……

    秦姝落擦了擦淚,看著他,搖著頭冷笑道:“蕭洵,你不值得。”

    “不值得信�!�

    還好我也從未信過你。

    她閉了閉眼,轉(zhuǎn)身,就要起身下馬車,卻不想還沒下去,就聽見“噗嗤”一聲響。

    鮮血溫?zé)岬挠|感,從手背上傳來。

    秦姝落愣在原地。

    外頭的人似乎也聽見了異常。

    馮春一掀開簾子,頓時(shí)大驚喊道:“殿下!”

    “來人吶,快來人吶!叫太醫(yī)�。 �

    頓時(shí)場(chǎng)面一片慌亂。

    第68章

    夜晚,太子府邸。窗外的桃花是最后一季,開得正艷,落英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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