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晚上過去,他的小腦袋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沒有力氣,想翻個身,結(jié)果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他維持同樣的姿勢躺了一整晚,現(xiàn)在只覺得哪哪都不得勁,想馬上換個姿勢。
寶寶把身上的被子踹開,好在兩條小腿還能使上勁,急不可耐地找了個借力點,蹬腿翻過身。
眼看就要成功了,宮隼的身上突然多了一塊毯子,裹著把他又翻回去。
宮隼:“!”
他氣沖沖地回頭。
宮治大早上就被身側(cè)的撲騰聲吵醒,胳膊還被踹了一腳。
他往常都睡得跟豬一樣,只有昨天是例外。因為害怕小孩子沒人照看會燒回去,他一晚上沒敢睡太沉,這會也很快清醒過來。
宮侑和宮治這一晚都睡在外側(cè),這樣換人方便,宮隼也不會被他們擠下去。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了,宮治第一眼就看見宮隼躺在他的陰影下,正在使勁蹬腿,試圖把身子翻過來。
這個小屁孩,晚上為了伺候他一整夜都沒睡好覺,現(xiàn)在病好了還這么能鬧騰。
見人已經(jīng)生龍活虎,沒什么大問題了,宮治長舒一口氣,拿毯子將人蓋好,接著翻身背對著宮隼沉沉睡去,不管他死活了。
宮隼莫名其妙,拿手戳了戳宮治的背但沒有反應(yīng),只好作罷。
他打了個哈欠,跟著又睡回去。
再睜眼時,身側(cè)的人就變成了宮侑,他一手支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看漫畫。
外面的天已經(jīng)很亮,暖洋洋的太陽光照在玻璃上,有些刺眼。
宮侑扭頭,見宮隼一臉懵逼的小表情:“你可總算醒了。”
他把漫畫書丟開,一臉終于解放的喜悅,忍不住去捏宮隼的臉泄氣:“叫你每天都爬來爬去的,生病了怎么也這么煩人,我們可是一個晚上都沒睡好覺啊,一個晚上!你長大后一定要每天給哥哥我買漫畫書看,知道沒?”
宮隼被他捏的齜牙咧嘴,想反抗又被完全壓制,氣得嘴里一直在‘嗯嗯啊啊’。
“你說什么?”宮侑湊過來聽。
宮隼突然不說話了。
宮侑莫名其妙轉(zhuǎn)回腦袋,只見宮隼正慌亂地想捂住鼻子,嘴巴張得大大的,對躲閃不及的宮侑迎面來了個大噴嚏:
“阿!嚏——!”
-
今天是周末,宮爸爸不用上班,宮媽媽上午沒有事情,一家人難得整整齊齊地待在家里。
宮治癱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今天破天荒沒人來搶他電視,他怪不適應(yīng)地?fù)噶藫改_,回頭看衛(wèi)生間。
小小的宮隼坐在衛(wèi)生間門前,一臉做錯事情后的心虛。
宮媽媽把已經(jīng)冷掉的早餐端進(jìn)微波爐加熱,納悶道:“阿侑待在衛(wèi)生間里面干什么呢,連早飯都不出來吃?”
此時,衛(wèi)生間里的人吐出漱口水,宮侑一邊擦干嘴角的水漬,終于打開門。
他一臉一言難盡地出來,結(jié)果開門就看見在外蹲著的死孩子,看到宮隼這張小臉,清早好不容易忘掉的畫面重新回到腦子里,他捂住嘴,急忙又甩上門。
宮治聽著嘩啦啦的水聲,回答宮媽媽:“好像是早上被弟弟當(dāng)面打噴嚏,非要說自己吃到鼻涕了�!�
“……”
桌對面的宮爸爸放下茶杯,他有點喝不下去了。
又墨跡了五分鐘,衛(wèi)生間的門再次打開。
宮侑出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宮隼扔到宮治的懷里,自己挑了個最遠(yuǎn)的單人沙發(fā)坐下,心有余悸,不敢往那看一眼。
宮隼守在衛(wèi)生間門口一直想跟宮侑道歉來著,結(jié)果現(xiàn)在宮侑一見他就跟看見大病毒一樣,搞得他現(xiàn)在只能委屈地玩宮治的手指。
與此同時,宮媽媽也結(jié)束了上午的打掃工作,神神秘秘地拿著一本詞典過來。
他們先前一直覺得寶寶還小,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襁褓中的孩子已經(jīng)慢慢學(xué)會爬行,也是時候取一個適合寶寶的大名了。
宮治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宮隼玩,此時兩個腦袋都詫異地抬起來。
宮治:“之前沒有取過名字嗎?”
宮媽媽和宮爸爸對視:“我們有取好名字嗎?”“之前因為拿不準(zhǔn)就一直擱置了吧。”
宮侑一言難盡:“難怪沒印象這小屁孩叫什么�!�
父母齊齊看他:“阿侑,要叫弟弟!”
“……噢�!�
接下來將要進(jìn)入十分嚴(yán)肅的話題,宮隼見宮治不陪他玩了,自覺地轉(zhuǎn)移陣地,一屁股滑到沙發(fā)上自己坐著,小身體歪歪扭扭的。
宮媽媽把詞典放到宮隼面前,又給他塞了一瓶奶,宣布一周一度的家庭會議現(xiàn)在開始,目標(biāo)是幫小寶寶決定他的大名。
宮爸爸回頭尋找:“不對啊,少成員了,耶耶呢?”
“早戀了,這一周沒看見它回來睡覺了�!�
“……”
消耗完耶耶“嫁”出去了這個消息,家庭會議繼續(xù)進(jìn)行。
宮爸爸帶上眼鏡思索,兩個大兒子的名字當(dāng)時就想了他好幾個晚上,起名字啊,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宮侑很隨意地開了袋零食:“這不是很簡單嗎。”
一家人齊刷刷看他。
宮侑自顧自繼續(xù),他指著手里的零食:“這個就很不錯啊,叫薯片吧,宮薯片�!�
“……”
宮隼的愧疚之情蕩然無存,怒視過去。
宮治出聲罵:“你有病吧?”
宮隼在一邊瘋狂點頭,就是就是!
上點心吧!怎么可以這樣,給狗狗起名字都不帶這么隨便的。
宮侑不干了:“那你說啊,取什么名字!”
宮治一本正經(jīng):“飯團比薯片好吃,叫飯團吧,宮飯團�!�
“……”
宮媽媽和宮爸爸竊竊私語:“大名不行,但小名這樣叫好像也挺可愛的。”
宮隼兩眼一黑,直接丟了手里的奶瓶,‘飯團’‘薯條’什么的絕對不可以!這讓他以后還怎么在別的小朋友面前抬起頭!
小名也不要這樣叫!
他顧不上飯碗了,小腿一抻,夯吃夯吃爬上桌,把詞典翻得嘩嘩響。
宮爸媽竊竊私語,雙胞胎爭得不可開交,這時,四人被一陣急促的拍桌聲收回注意力。
只見宮隼把詞典翻到一頁,小手指使勁戳著上面的某個字。
四人湊過去看:“隼?”
宮隼瘋狂點頭。
宮媽媽覺得很好聽,宮爸爸覺得比他原本想的幾個還要好,只有宮侑和宮治有點意見,覺得這名字該死的居然比他們帥,弟弟還是取個弱智點的更好,最后不出意外挨了宮媽媽兩下。
于是寶寶的大名就這么定下來,叫宮隼。
宮隼對自己有了大名一事感到很高興,這兩天卷腹肌的勁頭都足了。
小寶寶長大得很快,翻身的動作越來越熟練。
很快到了一月份,宮侑和宮治要開學(xué)了。
第9章
“我,隼隼,學(xué)會走路了!”
一開始是宮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床被搬到宮媽媽和宮爸爸的房間,然后是宮侑和宮治破天荒整夜埋在房間里頭,連電視都不爭了。
有天宮隼偷偷爬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兩人是在補作業(yè)。
開學(xué)前一天的凌晨兩點,宮媽媽抱著宮隼去廚房喝奶,路過看見雙胞胎房間還開著燈,于是偷偷打開門。
宮侑在一邊抹眼淚一遍奮筆疾書,宮治淡定地啃著蘋果,熟練地在自己的作業(yè)本上一比一還原宮侑的答案。
宮隼深表同情,果然是學(xué)生都避免不了的災(zāi)難啊。
“喝完了?”宮媽媽詫異地看著空奶瓶。
宮隼點點頭,把奶瓶遞給媽媽。
隼隼今天胃口好,請續(xù)杯!
第二天,宮隼被宮媽媽抱著去送一臉滄桑憔悴的哥哥們,目送穿著制服的兩人坐上大巴,回來后,宮媽媽忙著收拾家里。
宮隼一個人待在小床里,歇了一會,開始鍛煉打卡。
今天耶耶也沒有回家。
先前宮爸爸覺得太打擾人家,問過后才知道是鄰居家里的小花狗有些抑郁,于是就放養(yǎng)耶耶繼續(xù)在那戶人家的院子里待著。
這會兒耶耶不在,宮媽媽也需要干活,宮隼一個人嘿咻嘿咻練抬腿,很快覺得累了,就癱倒休息。
他躺了一會兒,翻身讓宮媽媽抱他下來,去地毯上玩玩具。
家里的玩具大多是宮侑和宮治帶他買的。
宮隼一只手拿著怪獸,一只手拿著奧特曼,模仿宮侑和宮治之前陪他玩的樣子,有模有樣地打了幾個回合,最后把玩具一扔,摸摸這個,再摸摸那個,沒一會兒就又在地上躺下。
他盯著天花板,打了個哈欠。
好無聊。
哥哥不在,好無聊啊。
印象里國中放學(xué)都很早,宮隼中午喝完奶就支著腦袋坐那等。
路過的宮媽媽見小宮隼惆悵地看著大門,知道他是想哥哥了,安慰他說哥哥馬上就會回家。
宮隼拿過玩具鐘表,把時針撥到一個位置。
宮媽媽搖頭:“那個時候哥哥們還回不來哦�!�
宮隼歪過腦袋,那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哥哥們放學(xué)后還有社團活動,只要隼隼喝完奶再睡一覺,醒來就能看見哥哥了�!�
那還要好久噢,宮隼惆悵嘆氣。
宮媽媽繼續(xù)去忙,宮隼就爬回玩具堆里,心不在焉地玩了一個下午。
日落的時候,余輝穿過窗戶灑在玩具機器人上,宮隼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動機器手臂。
咻——
他操縱一架玩具飛機從機器人的頭頂飛過,在心里給飛機配音。
嬰兒的世界真無聊,好想快快長大。
那天宮隼喝完奶就乖乖窩進(jìn)小床,想著到點了就起床。只是他這一覺睡得好沉,半夜餓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哥哥們早就睡了,等他睡回去又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又變成大白天,哥哥們已經(jīng)去上學(xué)了。
三兄弟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只有周末的晚上能坐在一起看電視。
不過雙胞胎總是很累的樣子,經(jīng)�?粗粗突聛恚瑑深w腦袋依靠在宮隼的小肩膀上,豬都叫不醒。
隼隼再次嘆氣,這么一天天的下去,他長大后變成溜肩該怎么辦啊。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宮侑和宮治沉迷社團和學(xué)業(yè)(這個純被迫),宮隼每天就在家鍛煉身體。
日子一晃過去,宮侑和宮治獲得徹底解放,兩人國中畢業(yè)前夕,宮隼在成長的道路上也有了重大突破。
在同齡人還在陰暗爬行的年紀(jì),他!隼隼!已經(jīng)可以借助工具走路了!
雖然還有些磕磕絆絆,不過宮隼對現(xiàn)在的成果相當(dāng)滿意。
這天下午,他小小的一人被裝進(jìn)學(xué)步車,邊上跟著耶耶,一人一狗站在大門外。
上個月鄰居家的小花狗抑郁好轉(zhuǎn),耶耶也終于記起一墻之隔的老家,某天翻墻回來發(fā)現(xiàn)幼崽已經(jīng)會站立,才驚覺自己居然在幼崽寶貴的成長歷程中缺失了,現(xiàn)在每天都黏著宮隼。
宮隼踉踉蹌蹌地拖著學(xué)步車走,耶耶就在邊上打轉(zhuǎn),一旦發(fā)現(xiàn)幼崽有站立不穩(wěn)或方向偏移的跡象,就會立馬扯回來。
一人一狗花了五分鐘才走到房門外的小道上。
下午的陽光正好,暖烘烘的。
宮媽媽悄悄躲在院子里看他們。
金燦燦的暖陽撒在寶寶的身上,他稚嫩的小臉上充滿堅毅和自信。
宮隼調(diào)整好方向,在他前方一百米處是路口,那里豎著一塊公交站牌。
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整,今天的他要挑戰(zhàn)在三十分鐘內(nèi)抵達(dá)那塊牌子,而他唯二能借助的,是身上的學(xué)步車,還有耶耶。
宮隼充滿鼓勵地拍了拍耶耶的腦袋,準(zhǔn)備好了嗎,我的老伙計!
耶耶:“汪!汪汪!”
宮隼深吸一口氣,邁開小腿。
-
幾公里之外。
現(xiàn)在正是午休的時間,操場和各個社團活動室都很熱鬧,教學(xué)樓反倒成了安靜的地方。
辦公室里,架著細(xì)框眼鏡的老師正在翻閱手中的材料,宮侑和宮治站在桌前耐心等待。
“已經(jīng)確定了,因為在全國大賽里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稻荷崎今年的保送名額確定是你們兩個了�!崩蠋熜χ鴮⒉牧线f過來,“恭喜,祝福你們進(jìn)入高中后,繼續(xù)在全國的舞臺上綻放光彩�!�
宮侑和宮治接過通知書,同手同腳走出辦公室,在身后的推拉門關(guān)上那一刻,兩人深吸一口氣,面對面,重重?fù)粽疲骸耙�!�?br />
成功了!他們進(jìn)入縣內(nèi)最強的稻荷崎了!
趕緊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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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的小道上,宮隼還在嘿咻嘿咻努力著,他使出吃奶的勁,但已經(jīng)有些體力不支,小腿打顫的頻率越來越大,后半段路一直走不平,幾乎是耶耶一直拉著他走。
太陽已經(jīng)沒有一開始的溫暖親人,照得宮隼好熱,小臉都憋紅了。
宮隼一抹臉上的汗,鼓氣一口氣,目標(biāo)近在咫尺,怎么可以輕言放棄!
嘿咻,嘿咻……
最后一點日光被樓層遮住,余輝消失的前一刻,宮隼走到鐵桿下。
他氣喘吁吁地抬頭,鐵桿上鑲著公交車的標(biāo)志,他在三十分鐘內(nèi)走到終點了!
宮隼差點熱淚盈眶,伸手想抱住這根親切的桿子,神明啊,只有神明才知道他為今天都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兩條短短的胳膊向前一撲,手還沒摸到,結(jié)果身上的學(xué)步車先一步和桿子親密接觸,直接der一下把宮隼彈開了。
?
算了。
宮隼重新醞釀情緒,扭頭抱住耶耶探過來的狗頭,激動地拿它的耳朵擦鼻涕,耶耶��!他終于成功了啊!
耶耶蹭了蹭宮隼的臉頰,它也為小主人感到高興!
一人一狗正激動著,誰也沒注意到站臺邊這會兒停下來了一輛公交車。
宮侑和宮治下車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跟電視劇里的男女主角一樣在相擁而泣,只不過一個是裝在學(xué)步車?yán)锏男∑ê�,另一個是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