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她的忍耐,并沒有換來安寧。
喬蕎在同門跟前說漏了嘴,她和李峰的事再也兜不住。霎時(shí)間,所有同門都對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疏遠(yuǎn)她,責(zé)怪她,嘲笑她。
“嘻嘻,瞧她平日里一副誰也看不上的樣子,背地里不知道被李峰干成什么樣子呢。”
“以為自己是長老的女兒就了不起嗎?”
“只知道欺負(fù)小師妹,現(xiàn)在是她的報(bào)應(yīng),她活該!”
楚若婷屈辱難當(dāng),她握著蒼云鞭,跑回自己洞府,躲起來大哭。
她哭得厲害,沒有看見身后緩緩走出的少年……
謝溯星原本沉浸在楚若婷悲慘的記憶中,突然間在水鏡里看到了自己,他臉色驟變。
瞿如拽了下他身上的鐵鏈,有種看好戲的心態(tài)。
搜魂術(shù)里都是深刻的記憶,謝溯星竟然出現(xiàn)在楚若婷的記憶中,是不是證明兩人茍且了呢?想到此處,瞿如心中雀躍,想看著喬蕎對此死心。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謝溯星并不是來安慰楚若婷,而是冷冰冰地問:“就是你總和我喬姐姐做對?”
楚若婷抬起迷茫的淚眼,“……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謝溯星咧嘴一笑,“反正今天呢,你得死——”
他手腕射出四枚骨釘,釘住楚若婷的手腕腳踝。
鮮血順著四肢流淌的到處都是。
楚若婷仰頭慘叫,哭喊道:“你到底是誰?就算死,我也要做個(gè)明白鬼!”
水鏡中的謝溯星表情閑適,卻說著最殘忍的話。因?yàn)槌翩煤蛦淌w不對付,為了喬蕎不受欺負(fù),所以要提前將楚若婷給殺了。
“我這會(huì)兒突然不想讓你死了……”謝溯星笑嘻嘻地說完,扳過楚若婷的臉頰,右手抽出靴中的寧狼魚骨匕首。
楚若婷在他手中驚惶求饒:“別!別!我錯(cuò)了,我不跟喬蕎做對了……你不要?jiǎng)澠莆业哪�!�?br />
可謝溯星才不管呢。
他手起刀落,在她臉上慢慢地、慢慢地劃了十七八刀,將一個(gè)漂亮的少女劃成了面目全非的丑八怪,滿意離去。
待天明的晨光初露,楚若婷身下的血已經(jīng)凝固干涸。
她痛叫著、哭泣著,將手腕硬生生從骨釘上扯出,連著筋脈,鮮血噴涌。臉上的傷與淚混合,刺痛難忍,她攬著鏡子,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謝溯星仿佛晴天霹靂。
楚若婷記憶里的他,就像是平行時(shí)間里平行的人。那水鏡中發(fā)生的事,他的確做得出來,可他并沒有做!
……不對。
謝溯星猛然記起他和楚若婷的雙修后的夜晚。
楚若婷想殺他。
她拿著尖刀,淚流不止,要?jiǎng)潬他的臉!
“謝溯星,你知道我多恨你嗎?”
“我恨你冷漠無情,恨你乖戾囂張!我與喬蕎之間的恩怨,與你何干?”
“你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你為什么要害我!”
凄厲的叫喊猶在耳邊回蕩,謝溯星站立不穩(wěn),身子晃了兩晃。
楚若婷當(dāng)時(shí)沒有走火入魔,她是真切的經(jīng)歷過。
謝溯星愣愣凝望水鏡,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不住顫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
“滾出青劍宗!”“你留在青劍宗簡直有辱師門,做你的師弟我顏面無光!”“還跟她廢話什么,掌門已經(jīng)默許了,楚若婷不再是青劍宗弟子!”
同門弟子將她攆出了師門。
楚若婷爬在臺(tái)階上,揚(yáng)起那張刀傷縱橫的臉,忍淚道:“我要見大師兄!”
“大師兄與喬師妹正在閉關(guān),有本事你就去找他們呀�!�
“哈哈,這個(gè)淫娃蕩婦不會(huì)還在肖想大師兄吧?”
“她也配?”
楚若婷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她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四季如春的青劍宗,那天忽然下起了雨。
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砸下來,落在泥地上,濺起一團(tuán)團(tuán)灰塵。
楚若婷被逐出師門,抬目四望,竟不知往何處去。她沒有施法躲雨,任由瓢潑大雨澆透全身。
她孑然一身,踉踉蹌蹌地在林子里走,腳下忽地絆住樹根,身子栽在泥沼之中。
緊繃著的弦,終于斷了。
楚若婷雙目赤紅,雨水沖刷著眼淚,她才敢捂著臉大聲哭出來,宣泄內(nèi)心的困苦與悲涼。少女的哭聲被雨聲掩蓋。
她狠狠捶打著地上泥濘,仰臉望天,歇斯底里地叫喊:“我做錯(cuò)了什么?我究竟做錯(cuò)了什么?”
“喬蕎害死我的爹娘,讓我狼狽如斯,不該恨她嗎!”
“可為什么……為什么卻是我在遭受折磨?”
楚若婷怨天怨地也怨恨自己,她瘦弱的身子跪伏在雨里,聳著雙肩無力地抽泣,“……誰來告訴我!我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
可惜,沒有人會(huì)告訴她。
雨停之后,她仍然要堅(jiān)強(qiáng)地站起來。
臉劃花了,就用紗蒙著;骨頭斷了,就等它愈合。
楚若婷獨(dú)自在浮光界游蕩,靠獵殺妖獸采集靈植茍且偷生。
在昆南,她遇到了一位神醫(yī)。神醫(yī)說能治好她臉上的刀傷,只需將蒼云鞭抵押給他,等她賺到靈石,來贖回便是。
楚若婷心動(dòng)了。
她仍想做回年輕漂亮的姑娘,不想一輩子都變成別人嘴里的“丑八怪”。
可她江湖經(jīng)驗(yàn)尚淺,交出蒼云鞭,神醫(yī)從此人間蒸發(fā)。楚若婷慌了,她到處打聽,終于知道那神醫(yī)是邪修假冒。
那個(gè)邪修,名叫況寒臣。
況寒臣騙走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楚若婷跑到初見況寒臣那座破廟,用力拍打著廟門,陷入絕望,失聲痛哭:“天下修士無數(shù),你為什么偏偏要騙我?”
“況寒臣,你把鞭子還給我吧,那是爹娘給我留下唯一的東西……”
“求你……求你……還給我�!�
她靠在廟門上號啕,淚流在傷痕累累的面容上,猙獰凄慘。
邪修騙走的東西,豈有歸還之理。
從此以后,楚若婷再?zèng)]有見過況寒臣。
女子悲哀的哭聲透過水鏡,于凌霄殿內(nèi)反反復(fù)復(fù)的回蕩,令人肝腸寸斷。
四下一片寂靜,眾修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半晌,殿內(nèi)才響起一道澀然的嗓音,“……夠了�?梢越Y(jié)束了。”
說話的人,是楊銘。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眼底卻有著令人看不透的情緒翻涌。
林祿羽臉有怒氣,“提出搜魂術(shù)的是你,阻止的人也是你?既然我已經(jīng)出手,必定得討出個(gè)結(jié)果,豈容你在這里置喙!”林祿羽非但沒有松手,反而狠按住楚若婷的天靈蓋。
楚若婷在他掌下顫抖,雙目里流出兩行血淚。
水鏡再次呈現(xiàn)記憶。
楚若婷失去了本命法寶,獵殺妖獸中了妖毒,左腿位置開始腐爛,爛到腿根,便只有等死。
她一路顛沛流離來到北麓,正好聽聞北麓游氏布施行善,每位修士都能領(lǐng)到一袋靈米和一塊中品靈石。
楚若婷也去了。
她迫切需要那塊靈石買妖毒的解藥。
她拖著腐爛的病腿,在游氏的救濟(jì)堂排了三天三夜,待輪到她,卻被告知沒有了。
楚若婷慌張地抓著一位管事的手臂,“我可以不要靈米!給我一顆靈石就行,下品的可以!”
“滾滾滾!”那管事嫌她臟污,抬手將她推搡在地。
楚若婷疼得擰眉,手肘撐地,半晌沒爬起來。
她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猶如喪家之犬。抬起溢淚的雙眼,卻正好看見游氏少主從旁經(jīng)過。
游月明如他的名字一樣,高高在上,如月光明。
而楚若婷是他月光永遠(yuǎn)無法照亮的泥土。
游月明看見了楚若婷,立刻掩住鼻子。
“走開!臭死了!”他滿臉嫌棄,右手卻彈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靈石。
靈石骨碌碌滾到楚若婷腳邊。
楚若婷一把將那枚上品靈石攥在手中,似乎看見了希望,癡癡地笑了起來。
……
游月明眼眶發(fā)紅。
他在楚若婷的記憶里出現(xiàn)過?
不,那不是他。
他愛慕她都來不及,怎么會(huì)嫌棄她呢?
楚若婷的記憶似是而非,游月明十分迷茫。好像命運(yùn)錯(cuò)亂,卻又彼此糾纏。
……
楚若婷用這顆靈石解了妖毒,還買了大量劣質(zhì)丹藥,硬是將修為堆上金丹期。遭受雷劫之后,她身子千瘡百孔,劣質(zhì)的丹藥夾雜劇毒,令她沉疴舊疾、病入膏肓。
她猶未死。
楚若婷人生無望,卻還想報(bào)仇。
她混入青劍宗,見到喬蕎,出手偷襲。她修為太低,喬蕎被一眾男人相護(hù),她注定行刺失敗。
喬蕎窩在謝溯星懷里,被嚇得嚶嚶哭泣;荀慈擋在喬蕎身前,一臉嚴(yán)肅地對楚若婷勸誡:“二師妹,你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
楚若婷呵斥,“你讓開!”
荀慈擋在喬蕎跟前,溫潤的眼眸里一片堅(jiān)定,說:“喬蕎是我的小師妹,我不會(huì)讓你傷害她�!�
王瑾執(zhí)起寒霜?jiǎng)�,驀然出手,一劍洞穿了楚若婷�?br />
楚若婷雙手捂著被劍刺穿的心臟,冷風(fēng)從傷口灌入血液,渾身冰涼。她目光環(huán)視眾人,只覺他們丑陋無常,十分可笑。
笑著笑著,就笑出了淚,“喬蕎是你的小師妹……那我呢?我是什么?”她聲嘶力竭地問出最后一個(gè)問題,“朝夕相處了八十載,我在你們心目中……到底算是什么�。俊�
弟子?師妹?朋友?不,她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副角罷了。
荀慈垂下通紅的眼,不忍地看向西邊。
楚若婷握著冰冷的劍身,仰倒在血泊之中。
她眼里最后的景色,是空中無邊無際的陰霾。
正如她那悲慘短暫的一生。寂寥、孤獨(dú)、充滿無奈。
第三十三章
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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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搶人
林祿羽無論再如何搜魂,水鏡里的畫面,始終是低垂密集的灰云。
他正欲加大法力,一道勁風(fēng)從左側(cè)飛來,勢如破竹。
“住手!”游月明擲出金折扇,林祿羽知那折扇是天階法寶,不敢硬接,只得慌忙松開楚若婷,抬手格擋。
楚若婷身子歪倒在旁,游月明飛身而起,將她一把抄入懷中,輕輕晃肩,“楚若?楚若?”
楚若婷悠悠轉(zhuǎn)醒,“……游少主?”
她說著,便咳出一口血來。
游月明趕緊抬袖,幫她擦拭,問:“你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那林祿羽沒弄傷你吧?”
何競看著表侄袖上的血漬,震驚了。前日,他不小心將靈植泥土沾他衣擺,表侄差點(diǎn)把他頭擰掉。
楚若婷識(shí)海受損,刺痛難忍。
她扶了扶額,“還好。”
一點(diǎn)都不好!
游月明又不是瞎子。
楚若婷吐了那么多血,如何好得了?他想到了什么,朝何競使了個(gè)眼色,指著角落里的喬蕎,面罩寒霜。
“表叔,給我搜她!”
喬蕎與何競的視線相對,退后兩步,捂著紅彤彤的眼睛,又哭起來。
仿佛是個(gè)水做的人兒,脆弱嬌軟。
喬蕎知道自己處境難堪,但她別無他法。她不笨,她知道順從和柔弱,是她最好的保護(hù)。
瞿如將她護(hù)在羽翼下,對何競怒道:“你敢碰她,我就讓你人頭落地�!庇卧旅鲬牙锉е翩�,淡淡瞥瞿如一眼,言辭充滿鄙棄,“你算個(gè)什么東西?半條畜生罷了。”
何競乃元嬰后期,估摸十年內(nèi)就會(huì)邁入出竅境。就連林祿羽的修為都在他之下,豈容一只鳥人在這里放肆。
瞿如被游月明高傲的樣子氣得夠嗆。
屬于妖獸的本性,又令他十分忌憚?dòng)卧旅髋赃吢耦^啃果的中年人。
何競丟下靈果,站起身來壓了壓手,“方才大家都看見了,楚小友的魂沒什么問題……反倒是挺讓人感慨唏噓�!�
“這魂搜得不對吧�!�
青劍宗的弟子紛紛說道,“我們沒有把二師姐趕出師門過。”
“是啊,她哪有記憶里那么慘。”
“跟李峰茍且的不是喬師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