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以無論如何,夏夫子都不宜再留在侯府。
她還未到水榭,便碰到軒庭院的下人來請。說是昌其侯府的侯夫人上門,來給她補過去十五年的生辰禮。
也是碰巧,在她折路去軒庭院的路上,她聽到有狗在凄利亂叫。
那狗半大,毛色如同枯草一般沒有光澤。它被人綁在一塊石頭上,發(fā)出嗚嗚的慘叫聲。一條粗粗的鞭子抽打著它,打得它無地逃竄。
它身上傷痕累累,氣息漸漸變得微弱�?赡苁强吹竭h處有人過來,它猛然大聲叫喚起來。它叫得聲音太大,裴元華壓根沒有聽到有人走近的腳步聲。
她一邊抽一邊罵,“你個死狗,和那個傻子一樣討人厭。你不是能耐嗎?你不是跑嗎?你再跑啊!”
那個傻子,還真是討厭。
上不了臺面的東西,給臉不要臉。
“死傻子,怎么不早點死,竟然還能成為嫡女,簡直是老天不開眼。今天我就打死你這個畜生,看你還敢不敢見我就跑。”
這時,她身邊的丫頭扯著她的袖子,她怒道:“你個該死的奴才,你也敢對我指手劃腳是不是?”
“二……二姑娘�!蹦茄绢^的嗓子都快啞了,驚懼地看向慢慢走過來裴元惜。
裴元華猛抬頭,也看到她,嚇得手中的鞭子飛出去。狠狠瞪一眼旁邊的丫頭,咒罵死奴才不早提醒自己。
她嘴角噙著嘲諷的笑,“死狗?傻子?四妹妹好教養(yǎng)。”
晴天白日的,裴元華卻覺得眼前的裴元惜像陰魂不散的厲鬼�!岸憬悖沂窃诮逃�(xùn)這個狗,這條狗不太靈光的樣子,我平日里都喚它為傻子。你可不知道這條狗可兇狠了,見人就咬。剛才我看到它差點咬到一個下人,這才狠下心來教訓(xùn)它一番�!�
那狗瘦骨嶙峋,眼神帶著祈求,嗚咽著實在看不出哪里兇狠。毛色無澤的身體顫抖著,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見。
它在向裴元惜求命,干巴巴的眼睛全是乞求。
“這是誰養(yǎng)的狗?”她問。
“野狗,不知從哪里跑到咱們侯府來的�!迸嵩A嫌棄回答,理了理衣發(fā)恢復(fù)成侯府那位嬌俏的四姑娘。“二姐姐,我這就讓人把它丟出去�!�
裴元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開始有些心虛。
“二姐姐,我沒騙你,這真一條野狗。我怕它傷人,這才對它小以懲戒�!�
“你這是小以懲戒?”裴元惜冷道:“原來在四妹妹的心里,這樣的懲罰是小以懲戒。怪不得我聽人說你們院子里最常動用家法,想來是隔三岔五對下人們小以懲戒。”
裴元華暗恨,這個傻子真多事。她姨娘懲治下人關(guān)對方什么事,要不是今天她倒霉被人抓個現(xiàn)形,誰也多一句嘴。
“二姐姐,你以前還傻著可能不知道。府里有的下人就是應(yīng)該時常懲戒,否則他們一個個生出不得了的心思,連主子們都敢哄弄。你想想李姨娘,要不是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你何至于受這些年的罪。”
“說得有理�!迸嵩届o贊同。
裴元華暗自得意,“所以我真是為府里的人著想,這才教訓(xùn)一下闖進來野狗。二姐姐你放心,我現(xiàn)在就讓人把它丟出去。”
“不用了,它因為我的緣故而受你的一頓鞭打,倒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我們侯府不缺一口吃的,先養(yǎng)著吧�!�
春月明白她的意思,當(dāng)下去解那條狗身上的繩子。
裴元華臉上的笑掛不住,今天她真是出門沒看黃歷。作甚要同這個傻子套近乎,還被這傻子看去自己最不堪的樣子。
也不知道這個傻子會不會告狀?
“二姐姐,我剛才真是……”
“不必同我解釋,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你無論如何狡辯我都是不會信的。四妹妹切記一句話,天道好輪回,保不齊哪一日你要同狗爭食,到時候你才會知道曾經(jīng)的自己有多可惡�!�
裴元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傻子怎么能如此咒她。她堂堂侯府的姑娘,怎么可能會同狗爭食,她又不是傻子!
她氣得眼前發(fā)黑,而裴元惜根本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走遠了。
“該死的傻子,我咒你不得好死!”她一腳踢在假山上,輕薄的鞋面護不住她的腳趾,她疼得面部扭曲,只把一腔怒火都撒在自己的丫頭身上。
那丫頭死死受著她的鞭子,眼底劃過一絲怨毒。
——
軒庭院內(nèi),顧氏同沈氏正在說話。
出了這樣的事,姑嫂二人都有些尷尬。顧氏說到婆母一回府就發(fā)作李家父子,那李家父子賭咒發(fā)誓不知道李姨娘的所作所為。李姨娘本不是李家的骨血,李家父子表著忠心,還當(dāng)場同李姨娘斷絕關(guān)系。
林氏氣得太狠,不敢再用這對父子。念在李父過去的忠心,把李家人貶到莊子上。
“母親病了,說是頭疼�!鳖櫴系溃骸八鞘菤獾模f是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念那惡奴可憐,讓她當(dāng)了你的丫頭�!�
沈氏抹淚,“事已至此,是我識人不清,怪不得母親�!�
顧氏嘆息,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氣憤。早前她還提過那么一嘴,說那孩子若是個好的,她倒是有些愿意給兒子聘娶。如今那孩子不僅好,且還恢復(fù)嫡女的身份,倒是全乎她的心意。
補生辰禮的事,是她提出來的,她是來給那孩子做臉面的。
余光掃到一旁侍候的裴元君,她眼神閃了閃。小姑子還把這個庶女養(yǎng)在身邊,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她不喜歡裴元君,以前也只做些表面功夫。
兩家早有意結(jié)親是不假,但這個前外甥女性情太過狹隘。她的娘家侄女壓根對寅哥兒沒有那個心思,愣是被擠兌得不太愿意登侯府的門。
她一直對這門親事不滿,拖著遲遲不敢過明路。如今看來,也虧得是沒有定親,否則眼下是騎虎難下掰扯不清。
裴元惜進來時,她眼前一亮。
清清爽爽的女兒家,不驕不矜從容恬靜,骨子里生出的氣度可不是單憑富貴就能堆出來的。心道到底是真正的嫡女,便是傻了多年也不比那些貴女們差。
“好孩子,快到舅母這里來,讓舅母好好看看�?蓱z見的,頭還疼不疼?”
裴元君眼神微黯,舅母從來沒有對她如此親熱過。以前她也是嫡女,舅母非但對她不親近,反而隱約有些若有若無的嫌棄。
為什么裴元惜可以?
如果說她現(xiàn)在不能和裴元惜比,那以前呢?
顧氏已經(jīng)命下人把那些生辰禮取出來,招呼裴元惜上前。一件件一擺出來,細細地說道那些東西的來歷。
這些東西都是她親自選的,每一件都不比之前送給裴元君的差。裴元惜正好手中拿著一支步搖,皺著眉頭看向裴元這支步搖同裴元君頭上的那支有些相似,顧氏順著視線看過去,當(dāng)下表情不好。小姑子到底有沒有拎清,誰才是親生的。
庶女穿得明麗華貴珠光寶氣,嫡女素凈無華身上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她最是見不得小姑子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既然親生的女兒已經(jīng)認為,真沒有必要再寵著別人的女兒。何況要不是李姨娘惡奴害人,元惜怎么會遭那么多的罪。
嫌棄憎惡都來不及,還讓元君過得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體面,真真是糊涂得很。換成是她,她不弄死這個庶女都算是好的。
“元君頭上的那支步搖,我瞧著好像是你的陪嫁�!�
沈氏訥訥,“是�!�
顧氏搖頭,“咱們女子的陪嫁,將來都是留給自己親生骨肉的。眼下真相已經(jīng)大白,你的親生女兒是元惜�!�
這是在提醒沈氏要拎得清,莫要讓庶女越過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些東西都是元惜的,理應(yīng)立即收回來。
裴元君臉色變了。
裴元惜垂著眸,似乎在看自己手中的那支步搖。
顧氏心道小姑子實在是叫人不知說什么好,親生女兒被人換走受盡苦難。一朝認回不知如何補償,反倒還把個假女兒養(yǎng)在身邊。
這些東西是元惜的,倘若日后元惜嫁到昌其侯府,那就是他們昌其侯府的。不管是她心疼這個孩子也好,為他們侯府打算也好,今天她勢必要替元惜出頭。
沈氏面色微白,心又開始撕扯般痛。
有些事旁人看來容易,嫡庶分明。可是于她而言,是割不斷舍不掉的感情。她知道嫂子的意思,也知道應(yīng)該把元君趕出軒庭院。她更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彌補元惜,盡到自己身為母親的責(zé)任。
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但是做起來好難。
她忘不掉這十五年來和元君的點點滴滴,忘不掉母女二人親密相處的那些個朝朝暮暮,忘不掉自己把元君視為畢生依托的傾情相待。
“嫂子……”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乞求。
顧氏嘆氣,“我知道你還憐惜之前的母女之情,元君確實無辜,但我們元惜更可憐。你想想李氏做的事,你憐惜她生的女兒,這些年視若珍寶,便是揭穿真相都還這般善待。你可曾想過自己的親生女兒過的是什么日子嗎?”
沈氏臉上現(xiàn)出痛苦之色,愧疚地望向自己的親生女兒。她不敢想,一想到自己原本天資聰穎的親生女兒遭遇的那些苦難,她都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她的心痛到徹骨,嘴唇動了動沒說什么。
顧氏又是一聲嘆息,知道小姑子一向心軟慣了,必是在左右為難。她語氣凌厲起來,“今天這事叫我碰上了,那么我就來當(dāng)這個惡人!”
裴元君全身發(fā)涼,從頭到腳一片麻木。舅母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拿走給那個傻子嗎?
她已經(jīng)沒有嫡女的身份,這還不夠嗎?
“母親……”她求救地看向沈氏。
沈氏痛苦別過臉去,不敢看她。
顧氏怒了,“元君,以前你母親老說你如何知理明事,今日一見你實在是令人失望。你占著元惜的身份十五載,期間受盡你母親的疼愛,錦衣玉食綾羅綢緞享之不盡。便是揭穿你生母的種種惡毒,你母親依然愿意將你養(yǎng)在軒庭院。事到如今,你不知感恩,反倒還想占著原本不屬于你的東西,是何道理?”
裴元君被顧氏一通說教,臉皮子紅了白,白了紅。偌大的廳堂內(nèi),像有穿堂風(fēng)狂嘯而過,將她身上的體面扒得干凈。
她很想有骨氣地反駁,可是她深深知道那些東西將是她最后的一絲體面。
“我也是不那等刻薄之人,往年昌其侯府送你的生辰禮你便留著吧。至于你母親的陪嫁,你是一件都不能占著,因為那些東西都是元惜的�!鳖櫴险f到這,對恍恍惚惚的沈氏道:“今天我做為舅母,我就替元惜出這個頭!”
過去十五年,裴元君身為侯府唯一的嫡女,沈氏唯一的孩子,可謂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沈氏對她簡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那些個陪嫁的東西,不拘是玉器名畫還是首飾珍寶,裴元君想要什么她會雙手奉上。
半人高的美人瓶,雕刻精美的珊瑚盆景,通體碧綠的玉貔貅,件件珍品隨意地擺放在裴元君的屋子里。妝奩處幾個精美的匣子,匣子里碩大的珍珠頭面、鑲玉鏤金的各種釵環(huán)琳瑯滿目。
顧氏端坐在正中間,看著下人們忙碌。
裴元君的心在滴血,感覺自己的體面被人扒得干凈。最后顧氏說到做到,除了昌其侯府送的那些東西,屋子里像是被洗劫一空。
原本精美的布置變得空蕩蕩,只剩一個空架子。
那些東西擺在一起,顧氏問裴元惜如何處置。裴元惜并不在這些東西,認為還是交還給沈氏處置為好。
顧氏感慨她太過懂事,越發(fā)對她滿意。
看向裴元君的眼神,便不那么好看了�!澳闶鞘�,這些東西不是你應(yīng)該得的。我原指望你是個懂事的,不需要我親自來教你就能把東西主動讓出來。不想你到底是叫人失望,枉費你母親這么多年對你的疼愛�!�
顧氏的話,再一次扎得裴元君的心滴血不止�!熬四福抑皇且粫r之間沒有想到,這些東西本該就是母親的,理應(yīng)還給母親�!�
不說是裴元惜的,只說是沈氏的。
顧氏意味深長長地看著她,對沈氏道:“以前你總和我說元君多么懂事貼心,我看不過爾爾。比起元惜來,她真是差遠了。前些日子我還聽說什么玉佩的事,我瞧著怕是有人存心誣陷�!�
沈氏面臊到無地自容,自己早該這么做的,可是她狠不下這個心來。如今娘家嫂子出了手,她心里松口氣的同時又覺得百般不是滋味。
她想起玉佩的事,又想起在水榭元君推元惜的那一次,還有那摔斷的玉筆,她的心開始動搖。元君……以前不想,是因為元君是她的親生女兒�?墒乾F(xiàn)在想想,似乎很多事情都和自己以為的不一樣。
裴元君看出她臉上的懷疑,心不停往下沉。她強忍著恨意,努力裝作明理的樣子,“母親,舅母實在是誤會我了。我之所以舍不得這些東西,是因為它們都是母親你給我的�!�
東西是母親給的,舅母憑什么說是她占著的。她以前是侯府嫡女,這些東西她都用慣了。如果她還是母親的親生女兒,有誰敢說她半個不字。
說來說去,都是這個傻子壞事。
要是傻子一直傻下去,是不是就沒有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她隱恨的目光不自覺看向裴元惜。“母親,這些東西我都不在意。別人誤會我也好,說我不懂事也好,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在乎。我知道母親疼我愛我,我有母親就夠了�!�
裴元惜望過來,裴元君竟然是在效仿自己。
顧氏皺眉,這些怎么聽著有些耳熟。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對沈氏道:“這什么人生的孩子,自然是像什么人,有其母必有其女。元君虧得是你養(yǎng)大的,性子才沒有同那個毒婦一般。不過小心思倒是不少,知道眼下最應(yīng)該巴著誰不放。”
“舅母,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母親疼我十五年,我心里特別感激。我知道如今我是庶女,你們因為我的……生母都不喜歡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母親�!�
裴元君孺慕地望著沈氏,她以為沈氏定然會感動。
誰知沈氏聞言下意識往裴元惜那邊移了兩步,離得遠了一些。
第33章
桃花開
那些東西最后重新收入沈氏的庫房里,顧氏再三暗示沈氏不可心軟,該心狠的時候一定要狠下心腸,莫要寒了自己親生女兒的心。
沈氏應(yīng)是應(yīng)了,至于會怎么做顧氏鞭長莫及。顧氏希望小姑子盡快想通,最好是讓元君搬出軒庭院,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元惜接到身邊照顧。
姑嫂二人說著話,顧氏故意冷著裴元裴元君忍著屈辱,極盡孝心地跟在沈氏的身邊。顧氏偶爾望過去,突然想起方才為什么會覺得她說的話很耳熟,唇角不自覺泛起冷笑。
還真是李氏那等毒婦生的孩子。
“你也別怪我心狠,實在是你那生母做得太過。換了主母的骨肉不說,明知自己的女兒在主母跟前受盡寵愛,竟然還狼心狗肺地禍害主母的孩子。也就是你母親心善,換成是我別說是還讓你留在軒庭院,我便是多看你一眼都覺得難受。”
沈氏白了臉,心下又是絞痛。
裴元君死死咬著唇,不敢同顧氏辯駁。
顧氏見小姑子這樣,只覺得怒其不爭,“今天我惡人也做了,往后元惜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第一個不饒。元君你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切記不可生出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否則便是你母親再護著你,也無濟于事�!�
沈氏訥訥,“元君自然知道這些,嫂子你放心吧。”
“我放心有什么用,你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你還不知道德行嗎?我就是可憐元惜,受了那么多年的罪不說,現(xiàn)在還讓容忍這些事情。”
沈氏的臉更白,那句讓裴元君搬出去的話還沒到嘴邊,就被裴元君一聲痛哭給驚回去。裴元君淚巴巴地望著她,看上去極其可憐。
“母親,你別趕我走。我會聽話的,我會讓著二姐姐的。我什么都不會和她爭,我只想留在母親的身邊好好盡孝……”
顧氏聽著,面上的譏諷不加掩飾。
還真是不要臉。
“元君這般模樣,我恍若以為看到從前的元惜。元君以前可是被當(dāng)作侯府嫡女養(yǎng)大的,好端端的學(xué)別人不覺得丟人現(xiàn)眼嗎?”
裴元君悲苦的表情一僵,無地自容。
沈氏回過味來,煞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裴元惜乖巧地立在顧氏那一邊,低低地道一聲:“多謝舅母。”
她聲音極輕,只有顧氏一人聽到。顧氏聞言大感欣慰,緊緊拉著她的手,“你是舅母的親外甥女,可不是那等魚目混珠的冒牌貨,舅母不疼你還能疼誰�!�
這聲音可不小,沈氏和裴元君都聽到了。
沈氏愧疚不已,裴元君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等到裴元惜告辭要去前院迎一迎宣平侯時,顧氏更是不吝夸獎。
她對沈氏道:“那毒婦編瞎話倒是厲害,說什么元惜福薄。依我看再沒有比元惜更福深厚的姑娘。父兄疼愛,祖母疼愛,癡傻十年還能清醒過來,這不是福澤是什么?那毒婦故意抹黑元惜,簡直是歹毒至極。若真是有人福薄,那生辰八字可不是元惜的�!�
言之下意,自然是裴元君的。
裴元君恨透顧氏,心道等她嫁入昌其侯府日后總會有機會報今日之恥。想著想著心情無比暢快,猛然驚覺自己如今不是侯府嫡女,婚事只怕是要生變。
更驚恐的是,她沒有資格嫁進昌其侯府,而那個傻子卻可以。
長寅哥哥……
是她的,誰也不能搶走!
顧氏不經(jīng)意看到她眼里那一閃而過的怨恨,越發(fā)的不喜。
沈長寅是侯府的世子,再怎么也不可能會娶一個庶女,更何況這個庶女還有一個那樣的生母。顧氏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許自己的兒子再接觸裴元裴元惜在外院碰到沈長寅,他是同顧氏一道來的,正和裴濟在一起。
裴濟心心念念著裴元惜,自打妹妹清醒以后他還沒有見過。方才正同沈長寅說起自己的妹妹,言語間頗多欣喜。
沈長寅對裴元惜的印象不錯,沒想到對方癡傻多年還能醒過來,且一搖身成為自己嫡親的表妹。
他遠遠瞧著裴元惜走近,差點看癡。
先前他見過她,那時候她尚未開明智。他記得她嬌憨的模樣,厚重的劉海。萬沒想到再見之時,她是如此驚艷。
裴濟細心觀他臉色,心里又澀又歡喜。澀得是妹妹終有一天要嫁人,自己不再是妹妹最親近的男子。歡喜的是沈世子對妹妹印象不錯,日后妹妹如果能嫁到昌其侯府算是一門好姻緣。
雙方互見禮,裴濟問她去哪里。她說要去迎接宣平侯,他們便沒有過多耽擱。
一個人傻與不傻,區(qū)別如此大嗎?沈長寅望著她的背影想。
素凈的裙,淡雅的步姿。那不經(jīng)意間的一個回眸,帶著看輕一切的從容。烈日驕陽之下,如同一朵緩緩盛開的蓮花,搖曳生姿獨自芬芳。
他的心像被微風(fēng)吹過,風(fēng)中夾雜著蓮花的香氣。那香氣縈繞,久久在心頭揮之不去。直到裴濟喚了他兩聲,他才如夢初醒。
裴元惜將將出了二門外,便看到宣平侯皺著眉回府。待見到女兒乖巧迎接時,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父女二人就在前院喝了解暑的綠豆湯,他提了一嘴洪寶珠想找她玩的事。
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之前下朝的時候洪將軍突然說恭喜他。不是冷嘲熱諷,沒有含沙射影,甚至最后洪將軍還別別扭扭地試探,說是自己的女兒想來侯府做客,不知方便與否。
他想著元惜沒什么朋友,想同意來著。后一想又怕元惜不太愿意和洪寶珠那樣乍乍乎乎的姑娘交好,所以含含糊糊地表示這是孩子們之間的事,理應(yīng)由她們自己決定。
裴元惜當(dāng)下表示歡迎,“我回頭就給洪姐姐下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