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氏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到底該不該信她,她實在不敢想象自己可悲到如此地步,一個心腹背叛她,另一個心腹也疑似聯(lián)合背叛她。
勞媽媽抓著她的手,神情悲憤,“二姑娘從小就伶俐,那時候奴婢還感慨過如蘭命好。誰知道如蘭那么狠心,竟然把二姑娘給毒傻了……夫人,你可千萬不能輕饒她,她罪過太大。還有三姑娘,我聽說你還讓她住在軒庭院,奴婢以為不太妥當�!�
沈氏看著她,“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夫人,二姑娘才是你親生的。她受了這些年的苦,你不能再傷她的心。至于三姑娘,她有那樣的生母就該接受,奴婢以為你應該讓她搬出去住,把二姑娘接回來�!�
這樣的話,不是忠心的奴才說不出來。
沈氏搖擺的心似乎找到答案,道:“元君……還是慢慢來吧。”
“夫人,奴婢知道你是心疼三姑娘,但是奴婢怕二姑娘會多想�!眲趮寢屆黠@很不贊同她,“奴婢說句斗膽的話,三姑娘到底不是你親生的,你越是疼她就越會和二姑娘離心�!�
“我知道,我……”沈氏語噎,她何嘗不知道元惜對她有怨。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和親生的女兒親近。
元惜說的話像扎心的針一樣,每一句都扎得她難受。太過聰慧通透的親生女兒,她實在是不知道要如何相處。
“我何嘗不想彌補她,然而一切都太遲。”
“不遲的�!眲趮寢屢荒樦�,撐著手翻坐起來,疼得滿頭大汗�!胺蛉�,奴婢斗膽說句逾越的話。三姑娘受你多年疼愛,她要是個懂事的必會孝順你。二姑娘與你生分多年,眼下你若不及時補償,恐怕她會對你生出埋怨。我知道你舍不得三姑娘受苦,可你想想二姑娘這些年過的日子,實在是可憐�!�
沈氏握著她的手,她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為自己這個主子考慮。如果說這樣的心腹自己都懷疑,那還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
“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元惜怕是已同我離心,我好像不知道該怎么討好她。她聰慧過人,怕是已經(jīng)對我生了埋怨�!�
勞媽媽嘆息一聲,道:“夫人,奴婢實在是替你難過。你疼愛三姑娘這些年,奴婢都看在眼里,說句掌上明珠亦不過如此。然而造化弄人,三姑娘竟不是你親生的。奴婢這兩日常常做夢,多希望醒來后只是夢一場�!�
這話實實在在說進沈氏的心里,她何嘗不是夜夜做夢,盼著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醒來后她面對的依然是殘酷的事實。
“是啊,如果只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勞媽媽聞言,傷心落淚�!胺蛉�,奴婢心疼你啊。你這么好的一個人,老天會什么這么待你。二姑娘雖說是你親生的,但是她很難同你親近。你膝下又沒有別的孩子,若是有個哥兒,你何至于如此!”
兒子啊,那才是一個女子立身內(nèi)宅的根本。
沈氏哪里不想,她是生不出來才會把感情全部傾注在元君的身上。十五年的寵愛,一朝得知全是錯付,她難受至極。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夫人�!眲趮寢層杂种梗罱K像下定決心般,“奴婢上次同你提過一嘴,眼下秋姨娘身子重,你應該想個法子籠絡侯爺。在院子里抬個通房,若是能生個哥兒,你就抱來自己養(yǎng)。往后你膝下有兒子,也不至于看那邊的臉色�!�
這個那邊,指的是趙姨娘母子。
如果換成從前,沈氏是不愿意這么做的。但是現(xiàn)在她連唯一的寄托都沒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想抓住什么,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的。
勞媽媽的話多少勾起她的心思,她開始認真思量。
“依你看,哪個人合適?”
“我看香芒就不錯,她是賣到侯府的,老子娘都是斷了聯(lián)系的,也沒有那些個彎彎繞繞的關系。她的忠心夫人你是知道的,奴婢想著她如果能侍候侯爺,必會對夫人感恩戴德�!�
沈氏最近幾天用香芒用得頗為順手,有些猶豫。
良久之后,拍拍勞媽媽的手,“你好好養(yǎng)傷,軒庭院離不了你。”
勞媽媽感激落淚,說自己命賤,等能下地就回去侍候。
沈氏離開的時候,心情并不見輕松。她的情感和理智相信勞媽媽,但是她的心還是一樣的不安。還有給侯爺抬通房的事,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從下人房到軒庭院,路程并不短。
“你說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還讓二姑娘住在軒庭院?”不遠處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
另一個婆子道:“可別再叫二姑娘,如今水榭的那位才是二姑娘。養(yǎng)恩比生恩大,夫人養(yǎng)了三姑娘十五年,哪里舍得。”
“夫人也是命苦,居然碰到李姨娘那樣的毒婦。要我說夫人應該想開點,這姑娘是不是親生的倒沒什么區(qū)別,以后都是要嫁人的。給自己養(yǎng)個兒子,才是正理�!�
“你說得輕巧,這一時半會去哪生兒子�!逼抛拥穆曇魤旱�,“你沒聽說過嗎?夫人生二姑娘時傷了身,不能再有孕�!�
“你傻啊,哪里非要自己生。秋姨娘肚子里不是有一個嗎?我聽人說秋姨娘偷偷找人摸過脈,確定懷的是個哥兒�!�
“秋姨娘,她愿意嗎?”
“愿不愿意還不是侯爺一句話的事。要我說夫人眼下也別管什么二姑娘三姑娘,二姑娘和她不親,三姑娘又不是她親生的,她還是趕緊養(yǎng)個兒子實在�!�
此住是下人們聚住的地方,這些人說話多少沒什么顧忌。那兩個婆子不以為會被人聽去,卻不想一字一句都落在沈氏的耳中。
沈氏恍惚回到軒庭院,屏退所有的下人。望著滿目熟悉的布置,再一想從前同裴元君母女情深的種種,又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知怎么的突然悲從中來。
她趴在床上無聲哭泣,連裴元君幾次求見都不肯見。
裴元君在外面站了好大一會兒,有些不甘愿地離開。今天她被那個賤人罰站,母親竟然對她不聞不問。若是換成從前,哪怕是她磕破一點油皮,母親都要心疼上半天。
還不是因為她現(xiàn)在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否則香芒哪里敢攔她。她感覺自己像是侯府的一個笑話,下人們都敢明目張膽地看她,更別提其他人。
原來的夏夫子一視同仁,并不巴結她這個嫡女,但也不討好其他的姐妹�?墒窍姆蜃幼吆螅�?lián)Q的女夫子唐夫子明顯更看重那個傻子。
即便那個傻子不通音律,不通琴藝,唐夫子還是滿口的稱贊。
為什么?
不就是因為傻子成了嫡女。
更可怕的是她被罰站的事情傳開,裴元華沒少冷嘲熱諷地譏笑她。她難堪地忍受著,接連彈錯好幾處。
唐夫子不留情是指出來,讓她重彈。
她忍著羞辱,重新彈過一遍。唐夫子還是不太滿意,倒是沒有讓她再彈,卻是讓裴元若彈一遍。
分明是拿自己和大姐姐比,誰不知道大姐姐琴藝高超。她就算是正常發(fā)揮,也不可能像大姐姐彈得一樣好。
明明還有不會彈的,倒是專挑軟柿子捏。
她恨透唐夫子,更加恨裴元惜。
裴元惜自是眼神都不多給她,一心關注裴元若。自打夏夫子請辭后,裴元若明顯消沉許多。看著還是那個知書達禮的侯府大姑娘,眼神卻是郁郁。
習完琴,裴元若要去跟嬤嬤學宮規(guī)。
裴元華上次在裴元惜手上吃過虧,也不敢再跟她套近乎。一下課后纏著唐夫子請教,生怕唐夫子給她單獨指點。
她不以為意,先走一步。
沒走多久,裴元君追上她。先是假惺惺地道著歉,說什么姐妹要相親相愛之類的,別讓沈氏為難等等。
“二姐姐,就算是為了母親,我們好好相處吧�!�
聽聽,多么忍辱負重,多么深明大義。若是裴元惜不依,那不懂事的人就是裴元惜。
裴元惜不為所動,冷冷看著她。
她走近一些,想拉住裴元惜。裴元惜一個錯身,離她兩步遠。她突然扯下珍珠頭花,頭發(fā)散亂下來。
“二姐姐,我知道你討厭我,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但是這朵頭花是舅母以前送給我的……”
還來這套。
“啪!”
裴元惜一個耳光過去,在裴元君還沒得及反應時順手拿過春月手中的茶水。一聲尖叫過后,裴元君頭發(fā)又濕又亂像個瘋子。
姑娘們來聽課,丫頭們隨時會自帶茶水。
那茶水還有點燙,但更燙的是裴元君的臉。不知是被那一耳光打熱的,還是羞憤的,一張臉紅得嚇人。茶葉掛在她零亂的發(fā)上,水珠一滴滴往下。
下人們都驚呆了。
“去請夫人來�!迸嵩б痪湓�,有個回過神來的下人飛似的跑去軒庭院。
裴元君臉上青白交加,她萬萬沒想到裴元惜會出手,如此不給她臉面。千般怨恨齊齊涌上心頭,卻不敢再打回去。
裴元惜已然又離她遠開幾步,眉宇間很是不耐,“三妹妹,我記得我曾經(jīng)對你說過。如果你只會使這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我都替你丟臉。扯頭花?虧你想得出來。你當這里是市井街巷,還是當自己是潑婦不成?”
裴元君的丫頭含霜嚇得不敢動,在裴元惜冰冷的眼神中低下頭去,不敢上前給自己的主子清理狼狽的水漬。
幸好現(xiàn)在天熱,偌大的園子里下人不多,否則更多的下人看到,她以后更加抬不起頭來。即使如此,她此時感覺自己又回到兩人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天,仿佛她所有的榮華都被人奪去,被人扒得體無完膚。
好恨哪!
裴元惜不懼她淬毒的目光,道:“你今天扯頭花,下一次想必污蔑我潑你茶水或者是我扇你耳光。你還有多少這些的把戲,不如一并說來,我今天全部成全你,免得你以后還要惡心人�!�
“你……你欺人太甚!”裴元君發(fā)起瘋來,“我和你拼了!”
下人們都是精怪的,有的下人死死拉著她,有的下人擋在裴元惜的面前。任裴元君如何憤怒發(fā)瘋,卻是連裴元惜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你們剛才眼睛瞎了嗎?明明是她打我,還潑我茶水,你們沒有看見嗎?”她大聲嘶吼著,越發(fā)像個瘋子。
裴元惜被下人保護著,清雅又從容。那種明明看上去與人無爭卻對一切了然于心的淡定讓裴元君恨到吐血,因為這樣的尊貴原本是屬于她的。
她想起自己的從前,永遠是那么的優(yōu)雅商莊。因為不用去爭,所有的榮寵都是她的。她睨視著別人,享受著無與倫比的優(yōu)越感。
而今所有的東西,已然遠離她。叫她如何不恨,她真恨不得讓眼前的人消失不見,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裴元惜直視著她眼中的恨,“我是打你了,我是潑你水了,那又如何?想想你姨娘對我做的事,我不毒傻你已經(jīng)是天大的仁慈。你還敢像個小丑一樣在我面前蹦跶,企圖挑撥我與母親的關系。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沒有同我爭的資格,我便是什么都不爭,該屬于我的東西你一樣都搶不走�!�
沈氏匆匆過來,聽到的就是裴元惜的這番話。
裴元君眼前一亮,怨毒中閃過狂喜,“母親,你聽到了吧。二姐姐親口承認的,她不僅打我,還想毒傻我�!�
沈氏一聽兩人在園子里起爭執(zhí),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她走得急,氣喘得厲害。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煞白一片。
猛然聽到裴元惜的話,她先是不敢相信,然而是鋪天蓋地的痛苦。要不是心中恨極,元惜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被人毒傻的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懷胎十月九死一生生下來的骨肉。
而她養(yǎng)了十五年,疼了十五年的孩子,卻是那個毒傻她親生女兒之人的親女兒。
她眼前陣陣發(fā)黑,險些站不住。
裴元惜很平靜,“母親,我確實打了三妹妹,茶水也是我潑的。因為三妹妹突然發(fā)瘋,在我面前扯散頭發(fā),還說什么我容不下她之類的話。我是想打醒她,讓她清醒清醒,不要總在我面前像條瘋狗般亂叫。”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眼紅我的頭花。舅母說過送給我的東西都不會收回,你就是想拿走我所有的東西,一點都容不下�!迸嵩爸�,極是可憐地看著沈氏。
沈氏已經(jīng)是心力交瘁,聽到裴元君的聲音只覺耳邊嗡嗡作響。她煞白的臉上是為難是悲苦,是深深的自責和愧疚。
“你們就不能好好相處嗎?”她極其艱難地說出這句話,期待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
“我想和二姐姐好好相處,但是二姐姐恨我,她容不下我……”裴元君哭哭泣泣。
裴元惜什么也沒有說,她鄭重行了一個禮,同沈氏告辭。這個禮身體全躬,算是半個大禮,絕不是平時行的那種淺淺屈膝禮,反而像某種隆重的告別之禮。
沈氏心頓時一慌,望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她在離自己遠去。那種遠是心遠,不能回頭的那種。
恐慌漫延,沈氏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元惜,你不能不要母親……母親只有你,只有你啊�!�
裴元惜微微嘆息,“母親,我同你說過,你不可能彼此兼顧。我也告訴過你,元君是個什么樣的人,只要你給她希望,她就會想要更多�!�
“我知道,我知道�?墒俏液脼殡y,你說過你理解我,你說過我是一個好母親,你為什么不給我機會?”沈氏哭得好不傷心,真是聞者落淚。
然而裴元惜的眼中沒有淚水,她依然很平靜�!拔液苁菂挓┍蝗艘欢伲俣乃阌�,更不喜歡靠爭才得到的關愛。你確實很為難,因為元君是你養(yǎng)大的,你疼了她那么多年不可能說不疼就不疼�!�
沈氏哭得更大聲,像是哭盡自己心里的苦楚。
“你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敢往那里想。你自責痛苦,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半生的心血付之東流。你在真相大白后沒有報復回去,反而是希望我同元君和平共處。你這么做,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沈氏聽到這番話淚流不止,心疼到要死去。淚眼朦朧中,她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眼眶中也是水光泛濫。
裴元惜的臉頰上劃落一滴淚,“母親……我再是明白懂事,我也會難過,我忘不了自己變成傻子的日子里受過的那些罪。如果我不曾醒來,你可有想過我最后的結局?”
沈氏的心碎了,裂成無數(shù)的碎片,每一片都割得她流血不止。
元惜說得對,她是在自欺欺人,她是不敢去想最可怕的結果。她明知道元惜受過的苦,卻還是舍不得和元君的母女之情。她甚至還期望過兩個女兒相親相愛,她手心手背都能照顧。
她是多么的傻��!
自己的女兒受了那些年的罪,她還在可憐別人的孩子,難怪元惜會對她失望。這雙曾經(jīng)懵懂的眼眸如今清澈又哀傷,明明沒有一句訴苦的話,卻是如此的令她難過。
那些不經(jīng)意看見的過往涌上心頭:她牽著元君逛園子時,這個孩子一臉泥印在草叢里亂鉆,埋埋汰汰眼呆呆地望著人。她偶爾去如蘭的院子里,這個孩子總會偷在角落地偷看她。在那些她待元君如珠如寶的日子里,這個孩子像棵野草一般無人呵護。
好想打醒自己,好想有一顆硬心腸。
認回女兒的日子以來,她到底都在做什么?
“元惜,母親……”
對不起你。
她兩眼一黑,暈倒在裴元惜的身上。
第36章
大傻瓜
醒來的時候一室昏黃,內(nèi)室的燭光下站著如青松般的宣平侯。她目光從茫然到哀傷,漸漸染上水氣。
宣平侯背她而立,寬肩勁腰挺拔穩(wěn)重,英武的身姿同她初見時的模樣一般無二。裴郅年幼承爵,世家的男兒們尚是公子之名時,他已是少年侯爺。那些公子中有人請立為世子時,他早已是年輕有為的青年侯爺。
彼時她是昌其侯府的嫡女,她們那些貴女們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宣平侯夫人的位置。且不說裴郅風評好,與他們的父輩都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單說一嫁進侯府便是主母,足可令貴女們趨之若鶩。
初時她得知宣平侯府同自己議親時,那種歡喜簡直將她沒頂。后來她如愿同他訂親,更是歡喜不勝同自己的閨中好友們分享喜歡。
她享受著朋友們的羨慕,心心念念要做他的得力內(nèi)助。嫁進侯府后,她不止一次幻想過同他生兒育女夫妻美滿。
然而最終她子嗣艱難,九死一生生下唯一的女兒。
這些年來,他們夫妻相敬如賓。她知道他給足她嫡妻的體面,她也知道他不是一個寵妾滅妻之人,縱然她沒有生下嫡子,但是他們的關系不足以用恩愛來形容。
她原以為守著女兒平平穩(wěn)穩(wěn)過一生,沒想到自女兒出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是錯的。
宣平侯聽到動靜,慢慢轉過身。
夫妻多年,宣平侯很敬重這個嫡妻的。自從那天元惜和元君被換的事情揭穿后,他有好些天沒到軒庭院來。
他的心情很復雜,元惜和元君都是他的女兒。他心疼元惜,卻也不會過多責備元君,他恨的是李氏那個毒婦。
夫妻相顧無言,沈氏淚眼模糊。
最后她幽幽開口,說的是自己如何失責。不僅沒有顧好女兒,內(nèi)宅也沒有料理明白。自責自己愧為當家主母,一沒有生下嫡子,二沒有替他好好張羅妾室。唯一主動替他納的如蘭,卻是一個包藏禍心之人。
他本也不是什么重色之人,聞言只道她因為生病所以胡思亂想。讓她好生養(yǎng)著,莫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侯爺,妾身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母。元惜……她說得對,我實在是太糊涂了。我連愛恨都分不清,當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貨�!�
“當年的事,你也是不知情。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自憐自怨已然無用。你好好養(yǎng)身子,旁的事情以后再說�!�
她流著眼睛搖頭,“侯爺你身邊沒個可心的人,我一直顧不上替你張羅。”
宣平侯皺眉,眼下元惜和元君的事情還沒過去,朝堂更是詭異暗藏風云,他哪里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有。
他自然是拒絕沈氏,沒有聽她繼續(xù)說下去。
出了李氏那樣的事,他對妾室一事有些抗拒。一想到枕邊曾經(jīng)睡過那樣的女人,他就覺得不寒而栗。
“你好好養(yǎng)身子,不用費這些心思。元君的性子你要拘一拘,以前她是嫡女驕縱些無傷大雅。而今她不比從前,你若再慣著她委實不太合適。且不說旁人如何說她,元惜會怎么想。”
一番說得她更是無言以對,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從前是慣著元君的。別人之所以夸元君端莊明理,是因為元君不需要同任何人爭,也是因為元君是嫡女,是侯府唯一的嫡女。
十五年的心血,換來的竟然是這個結果。
原來她無論是為人妻為人母,都是失敗的。
她生了心思,等宣平侯走后把香芒叫進來。問香芒今年多大,又問香芒在沒進侯府前父母是做什么的。
香芒一一回答,說自己的父母不過是尋常的佃農(nóng),因為家里無米下鍋才把女兒賣給人牙子。她輾轉幾手落到侯府,又碰到一個好主子,是她畢生的福氣。
沈氏聽得仔細,感慨她年紀已然不小,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
香芒臉一紅,表情扭捏起來。
“夫人,奴婢不敢瞞你,前些日子奴婢相看過一個后生�!�
沈氏一怔,“你與人相看過?”
“是……勞媽媽給奴婢牽的線,那人是夫人您鋪子上的二掌柜�!毕忝⒓t著臉,大著膽子說道�!芭緵]有父母,勞媽媽說奴婢自己中意就成。那后生對奴婢也頗為滿意,不過勞媽媽跟奴婢說事情未成之前誰也別說,免得壞了名聲,等真正要過明路的時候再向夫人您討恩典�!�
這話聽在沈氏的耳中,像炸了雷似的。香芒相看過人家,且還是平珍牽的線。平珍卻提議自己給侯爺抬通房,舉薦的人竟然是香芒。
她驚疑不定,指尖凝血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