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曾太妃氣苦,她什么時候暗示他認(rèn)干親?這個死小子天生就是克她的,她好歹是他的庶母妃。他倒好不說敬她重她,便是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自他登基以來從未給她請過安,每逢碰到也只是稱呼她為太妃娘娘,而不是母妃。
初時她曾試圖與他親近關(guān)系,無奈他始終排斥她。后來她看開了,反正他這個皇帝也是個傀儡,拉不拉籠的也就那么回事。
“陛下,此事萬萬使不得�!�
皇帝認(rèn)干娘,古往今來他是第一個!
認(rèn)干娘之事不稀奇,尋常人認(rèn)個視若親母的長輩做義母是常有的事。陛下是天子,縱然是真要認(rèn)干娘,那也是身份尊貴的誥命夫人。
可是他倒好,認(rèn)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做干娘。傳揚(yáng)出去商氏的列祖列宗都蒙羞,更別提天下悠悠眾口。
“有何使不得?”商行反問,站得離裴元惜近一些。
裴元惜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震動,明知道皇帝是在和曾太妃斗法,但那一聲干娘太出乎意料,她低垂的眸中難掩錯愕。
今日之事有些話趕話,并不是他刻意為之。然而她卻能在他故意和曾太妃作對的叛逆中,感覺他似乎真的將自己當(dāng)成母親般的存在。
他剛才喚自己干娘時,她的心都在顫。那種泛著酸澀的激蕩漫延著,差點(diǎn)讓她落淚。所以在她不知道的將來,他們真的親如母子嗎?
曾太妃被商行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噎到吐血,這個死小子竟然還問她如何使不得。難道他不知道為什么不行嗎?
一個臣子之女,若真成了皇帝的干娘,置她這個太妃于何地。身為一國之君寵愛某個女子無可厚非,沒見過這般胡來的。
區(qū)區(qū)侯府嫡女,如果一旦與皇帝的母子關(guān)系從實(shí),世人還會敬重她這個太妃嗎?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地位被動搖。
“陛下,裴二姑娘尚未出閣,何以為人母?她一介閨閣女子,焉能當(dāng)?shù)闷鸨菹氯绱撕駩�?�?br />
“世上可有明文規(guī)定未出閣的姑娘不能被人認(rèn)作義母?”商行反問。
“那倒沒有�!痹鷫阂种�,“不過沒有先例�!�
商行微微一笑,“朕就是那個先例!”
死小子,真是太狂了!
曾太妃磨著牙,真恨不得把他塞回到他那個低賤的娘肚子里去。堂堂天子如此混不吝,便是荒唐如先帝都沒有這樣罔顧禮法。
也不知裴家這位二姑娘給他施了什么法,將他惑得不分東南西北。她陰厲的目光看向裴元惜,帶著幾分譴責(zé)。
裴元君和曾妙芙的眼神也看向裴元惜,一個嫉妒一個興奮。裴元君嫉妒她能得皇帝另眼相看,曾妙芙則想到另一層,原來陛下的恩寵并不是出于男女之情。陛下都要認(rèn)她做干娘了,無論此事成或不成她別想入主太凌宮。
陳遙知心頭大恨,恨裴元惜壞自己的好事。差一點(diǎn)……差一點(diǎn)她就能擁有尊貴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太妃的義女。
陛下這一鬧,太妃絕不可能再提那茬。
裴元惜一直低著頭,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她生得極好,又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一個。她越是表現(xiàn)得云淡風(fēng)輕,曾太妃就越是討厭她。
“裴二姑娘,你還不趕緊勸著陛下,難道你真想看到陛下被千夫所指嗎?”
她還未開口,商行已經(jīng)替她出頭。
“太妃娘娘,你說話注意些,她可是朕的義母。”
曾太妃心里那個恨,恨到臉部扭曲�!氨菹�,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商行挑著眉,大大咧咧地坐到她之前坐的位置上。一只腳翹起來,在她微縮的瞳仁中漫不經(jīng)心地傲視著對方。
“太妃娘娘可否告訴朕,這天下誰為主?”
“自然是陛下。”曾太妃磨著牙。
商行換了一個姿勢,似乎在嫌她的椅子坐得不舒服,“既然朕是天下之主,那朕要做什么何需一個后宮婦人指手畫腳?”
后宮婦人?
曾太妃氣得手腳發(fā)抖,她一個太妃在皇帝的眼里不過是個后宮婦人。死小子他怎么敢……怎么敢這樣不給她臉面!
“陛下雖是天下之主,然而您上有列祖列宗,下有滿朝文武,還有天下黎民百姓。陛下認(rèn)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為義母,可有想過商氏列祖列宗?可有想過文武百官?可以想過凌朝的百姓?”
一連三聲質(zhì)問,她端地站在道義的最高點(diǎn)。
縱使天子,也不是能胡來。認(rèn)個沒出閣的姑娘當(dāng)義母,皇帝是想氣得商氏的列祖列宗掀了棺材板,還是要激起百官和百姓的怒火?
她以為自己占著大理,死小子再不給她臉面也不敢抹黑商氏的列祖列宗們,更不可能眼睜睜徹底失去民心。
只是她太低估商行,商行身為楚朝唯一的皇子,被自己的父皇一手一腳親手教養(yǎng)長大。他受公冶楚獨(dú)斷霸氣的治國之法影響,哪里會聽得進(jìn)這樣的大道理。
更何況商氏列祖列宗與他何干?
他姓公冶!
“朕還真沒有想過,不如太妃娘娘替朕好好想想。列祖列宗可有明文訓(xùn)示不許天子認(rèn)干娘?可有條例遺旨不許認(rèn)未出閣女子為義母?”
還真沒有。
哪一朝都沒有。
因?yàn)楦鞒鞔紱]有像他這樣的任性妄為的天子,便是那些亡國之君也沒有荒唐到這個地步。
曾太妃被堵得啞口無言,差點(diǎn)失去理智。
“陛下!”她不顧自己的太妃之尊,竟然跪了下來。
陳遙知連忙跪在她的身后,裴元君和曾妙芙也跟著跪下來。曾妙芙越發(fā)的興奮,經(jīng)此一鬧誰知道怎么收場。如果裴元惜背負(fù)著天下的罵名,那真是再好不過。
所有人都跪了,裴元惜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跪。她剛要有所動作,便被商行制止,“干娘你千萬別跪,朕可受不起你的跪拜�!�
曾太妃一聽更是氣得肺都快炸了,死小子就是故意的。他受不起一個臣子之女的跪拜,卻能坦然受自己這一跪,他是在暗示她一個太妃還不如一個臣女有體面。
簡直是目中無人!
如此妄為之君,是亡國之相。
死小子還是太年輕,不知道越是太過盛寵一個人,那人反而處境不妙。裴二一個姑娘家被他如此看重,絕對不是什么福氣。
文武百官不會眼睜睜任由他胡來,天下百姓不會接受堂堂天子認(rèn)一個姑娘做義母。還有公冶楚,或許正愁沒借口取他而代之,眼下倒是送上門的好理由。
她巴不得皇帝倒霉,可又不能看著他倒霉。他若是被廢了,自己這個太妃也就做到頭了。正是因?yàn)槿绱�,她才會又急又氣�?br />
“陛下,您若執(zhí)意認(rèn)裴二姑娘為干娘,哀家便長跪不起。”
商行瞇了瞇眼,不怒反笑,“太妃娘娘這是在威脅朕?”
曾太妃連說著不敢,跪著不起。心里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一個下賤宮女生的賤種。要不是命好當(dāng)上皇帝,他算什么東西!
天下誰不知他是公冶楚手里的傀儡,她倒要看看他能威風(fēng)到幾時。
陳遙知在最初的嫉恨之后,眼下已然竊喜不已。帝王的恩寵太過未必是好事,裴元惜本就風(fēng)頭正盛,如此一來更是如同烈火烹油。
她突然爬過去跪在裴元惜的腳邊,“裴二姑娘你趕緊勸勸陛下,此事實(shí)在是使不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應(yīng)該為陛下的威名考慮。”
裴元惜何嘗不知商行此舉不妥,她在震驚過后開始猜測他的用意何在。別看他表面上行事任性,她卻知他不是一個胡來的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
“依陳姑娘看,我應(yīng)該如何做?”
“自是勸阻陛下,萬不能答應(yīng)此事。”
商行一聽,稚氣的臉黑沉沉一片。這個姓陳的姑娘好生討厭,竟然攔著他認(rèn)親娘。他好不容易逮來的機(jī)會,豈能白白放過。
凡攔他者,罪該萬死!
反正今天他們的母子名份,無論如何都要定下來,敢擋他者休怪他不客氣。她們不是喜歡跪嗎?那就跪著好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不經(jīng)意地捋一下額前的碎發(fā),“朕是天子,天子一字千金。朕決定的事誰說都不好使,既然你們想跪,那就跪著好了!”
曾太妃渾身都在發(fā)抖,這個死小子簡直是找死!
他自己找死就算了,偏偏還會連累她。若是商氏亡了,她這個先帝妃子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公冶楚不會放過他,更不會放過她。
“陛下!”
“喲,太妃娘娘想死諫嗎?”
曾太妃還未動的身體僵住,她確實(shí)想那樣嚇唬他來著,可是她怕死。這死小子的眼神告訴她,她要真死諫他絕不會攔著,反而還會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的死相。
她慫了。
“陛下,萬萬不可�。 �
“可不可以朕不需要你來教,你們想跪就跪吧,朕和朕的干娘可不奉陪。”他緩緩朝裴元惜走過來,腳步透著幾分輕快�!案赡�,我?guī)阍趯m里好好轉(zhuǎn)轉(zhuǎn)�!�
一個我字,又將眾人震驚住。
陳遙知自是不會如曾太妃等人想得那么簡單,皇帝和裴元惜當(dāng)中必有一人重生,她最開始猜是皇帝,后來又懷疑裴元惜。
商行來這一手,她有些動搖�;蛟S她最開始的猜測才是真的,重生的人是皇帝而不是裴元惜。那么皇帝認(rèn)裴元惜做干娘的用意是什么?
她自己是重生之人,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別人亦是重生。她想不到除去重生以后,還有魂穿的可能。也虧得如此,她壓根沒往另外的方面想。
但是裴元惜不一樣,身為一個胎穿的穿越者,自然會想到另一種可能。
天家自來親情淡薄,父子兄弟尚且兵刃相向,何況是異姓的的長輩。他再是視公冶楚為叔父,再是視她為嬸娘,難道真的毫無芥蒂嗎?
況且她與他年紀(jì)相仿,他真的會視自己會長輩嗎?與他相識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現(xiàn),她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否想得太過簡單。
短發(fā)的少年瞧著很是歡喜,笑容滿面酒窩顯現(xiàn)。領(lǐng)著她逛了好幾處宮中景致不錯的宮殿,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著那些假山松石的來歷。
他一路蹦蹦跳跳,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她被他對自己的親近所感染,幾次失神凝思越發(fā)不敢去往深處想。
許是怕累著她,他有些不舍地送她出宮。他目送著她上馬車,站在宮門前朝笑容燦爛地朝她不停揮手。
厚重的宮門、巍峨的宮墻、森嚴(yán)的守衛(wèi),所有的一切仿佛漸漸虛化。明明他被太監(jiān)宮女擁簇著,她只能看見他一人。
他仿佛是憑空出現(xiàn)在那,突兀地與其他人涇渭分明。她知道他一直在笑,不知為何覺得他好孤單。
孤單到他仿佛不屬于這個世間,如同她一樣孑然虛無。
如果她真的同公冶楚是夫妻,那么她死在什么年紀(jì)?是成親不久后死去,還是死在成親幾年之后?
若是成親幾年才去世,她……是不是應(yīng)該有孩子?
她的孩子……
會有這個可能嗎?
馬車緩緩駛離,他依然站在原地,還在那里依戀地?fù)]著手。她心如同被什么東西撞擊著,一下比一下扼緊。
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才放下車簾�?吭谲嚤谏喜恢獮楹瓮蝗讳粶I下,一摸臉頰已是一片濕潤。
她一手按在心口,那里在隱隱生疼。
在她和商行在宮里逛的時候,消息已經(jīng)傳到宮外。宮中的消息能這么快傳出去,自然是商行有意為之。
消息一傳到宣平侯府,如同熱油鍋里濺進(jìn)水滴�?凳仙蚴喜⑿胶钊徽ǖ每诘赡看�,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好半天沒有一個人開口。
康氏自認(rèn)經(jīng)歷風(fēng)雨,早前聽聞自家孫女和皇帝做朋友已是畢生聞所未聞,眼下聽說皇帝認(rèn)了自家孫女做干娘,驚得差點(diǎn)靈魂出竅。
她扶著云嬤嬤的手,“我……我真是活得太久了……”
要不是活得太久,怎么會聽到如此天下奇聞。陛下認(rèn)干娘已經(jīng)前無古人,而且認(rèn)的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偏這個姑娘還是她嫡親的孫女。
“老夫人,這未必是壞事……”云嬤嬤低聲安慰,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好事壞事暫且不論,誰家未出閣的姑娘憑空多出一個干兒子總不是什么高興的事。且那個干兒子還是天子,試問天下還有哪個男人敢娶這樣的姑娘。
宣平侯皺著眉,眉心的褶皺都能夾死蚊子。他一頭霧水,完全被皇帝這一手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如果說皇帝是與曾太妃斗法,一個要認(rèn)干女兒一個便認(rèn)干娘,那也不至于拿元惜作伐子。
東都城的誥命夫人多的是,不拘哪家的夫人怕是都很樂意當(dāng)陛下的干娘。好端端的認(rèn)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當(dāng)干娘,不知情的人還當(dāng)是有多抬舉元惜。
“好事也好壞事也罷,事情已然如此,待會元惜回來不要提及此事。”
沈氏欲言又止,愁容滿面。
康氏嘆息一聲,后知后覺地想到自家孫女成了皇帝的干娘,她豈不是皇帝的曾祖母,心驚肉跳之后連念幾聲阿彌陀佛。
三人眼巴巴地等在侯府大門處,眼見著侯府的馬車停穩(wěn)只有裴元惜一人下來時,并沒有人問起裴元裴元惜一看他們的陣勢便知他們已然知道宮內(nèi)發(fā)生的事,她實(shí)在是沒有心情再過多贅述。一行人默默送她回水榭,離開時都沒有人問一個字。
康氏叮囑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她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感激。心情太過復(fù)雜,復(fù)雜到她一個字都不想和人說。她需要好好靜一靜,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宣平侯早已派人去打聽宮里的情況,主要是因?yàn)榕嵩在承佑宮未出。不管裴元君如何,總歸是他的親生女兒。
出了這樣的驚天消息,受到?jīng)_擊的又豈止是他們侯府,整個東都城都震得抖了幾抖。驚訝者有、錯愕者有、還有斥責(zé)者和看熱鬧的人,不勝枚舉。
都督府內(nèi),商行在向公冶楚親自解釋。
公冶楚一張臉冷得嚇人,出口的字像冰渣子一般,“所以你一時好玩,就順著曾太妃的話也認(rèn)一門干親?”
“也不是因?yàn)楹猛妗鄙绦姓f著,小心地瞄著自己親爹的臉色�!暗�,我有聽你的話。我什么都沒有說,我也沒有告訴娘……”
公冶楚被他氣笑了,他倒是會玩心眼�!八阅阍诟嬖V我,你沒有錯?”
終究是有什么東西不一樣,在他的面前公冶楚從以前的君臣稱呼變成你我�;蛟S公冶楚自己都沒有察覺,明明還未全信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卻已然是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
他小聲嘟噥,“反正我什么也沒說。如果娘猜出來了,那不關(guān)我的事。”
公冶楚從他的話里聽出玄機(jī),冷臉一沉,“你之前是不是和她說過什么?”
尋常人不可能猜出來,除非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他必是透露過什么,或者是暗示過什么,若不然那個女子怎么會猜得到。
他打著哈哈,眼珠子上看下看就是不看親爹的冷臉,“我真沒說什么,不過我娘特別聰明。而且她……她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或許不會往那方面想,但我娘肯定會多想�!�
公冶楚更是抓住他話里的玄機(jī),眼神徒然凌厲。一個癡傻多年的人突然神智清醒,是真的清醒還是……
所以那個女人和他一樣,也有一番亂力怪神的奇遇。
商行手托著腮,清澈的眸中閃過狡黠。身為一個聽父母話的好孩子,他不僅聽爹的話也很聽娘的話。他真的什么也沒有說,至于爹能猜到什么,娘又能猜到什么真的不關(guān)他的事。
“爹,你不能遷怒娘。她如果猜出來只能說明她太過聰明……聰明又不是罪過……”
“你在跟我耍心機(jī)?”公冶楚的聲音極冷。
商行討好一笑,“爹,話不能這么說……”
公冶楚未等他說完,一言不發(fā)地起身朝外走去。
“爹,你去哪里?”他連忙跟上。
“宣平侯府�!�
話音一落,人已沒了蹤影。
商行先是一驚,然后突然臉色大變。爹剛才好像生氣了,爹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一個殺伐果決之人。
娘死后,爹一直在找害死娘的人。不管是對方是誰,不管有沒有證據(jù)。只有是有動機(jī)有嫌疑的人一律不放過,根本不在乎有沒有錯殺和冤枉。
方才自己是不是說多錯多,害爹起了殺心。一思及此他哪里還顧得上其它,心急如焚地追出去。
裴元惜獨(dú)自一人在內(nèi)室靜思,她保持一個姿勢已經(jīng)很久,久到身體有些僵硬依然一動不動。她的思緒如萬馬奔騰,在廣闊的草原上狂奔不止。
她很想及時勒馬,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亂想。然而每每自我懷疑,腦海中便浮現(xiàn)商行的臉。他是那么的依戀自己,像是一個粘著母親的孩子。
他到底是誰?
想問,又不敢問。
脫韁的思緒被打斷,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不知何時進(jìn)來的男人。他神色暗沉如晦,眼神冷漠而復(fù)雜。
她應(yīng)該感到害怕,害怕到來不及做出驚恐的表情。
“你猜到了。”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很想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許是面部表情一時間不受自己控制,又或許是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shí)太過震驚,她忘記做出任何的反應(yīng)。
她果然猜到了,公冶楚想。
他不是一個輕易被人左右的人,更不是一個會被他人羈絆住的人。一切不確定的隱患和有可能動搖他意志的東西,他都不會留下。
物如此,人亦如此。
如果真如夢中所示,或是如皇帝所說,那么他應(yīng)該讓她消失,免得她左右自己的情感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但是令他自己很震驚的是,他居然對她沒有半點(diǎn)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