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莫名其妙地抬手,袖口處不知何時磨損略有脫絲。暗道最近事多,忘記把衣服拿給繡娘補了。想不到被大人眼尖看到,只是這和他娶不娶妻有何關(guān)系?
大人不是還未娶妻嗎?
今天的大人,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公冶楚得極快,像是急著要去見什么人。待入了金華門時他腳步一停,往左邊去是后宮,往右邊去是慶和殿。
柳則站在他身后不遠處,再次對他的行為感到疑惑。大人在糾結(jié)什么?難道是生平第一次早朝遲到有些難為情?
或者……大人是想先去內(nèi)宮看那位裴二姑娘?
坊間在傳說陛下認那位裴二姑娘為干娘,是沖著大人使的美人計。大人竟然在遲疑,難道真的對裴二姑娘動心?
若不然,為何大人會突然提起讓自己娶妻一事?
一時間,柳則糾結(jié)猜測不停。好在下屬隨正主,和自己的主子一樣,柳則也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
慶和殿那邊有宮人跑來,跪在公冶楚的面前稟報。說皇帝今早臨朝,因有人重提裴二姑娘住在仁安宮不妥一事大發(fā)雷霆。
公冶楚擰著眉,一言不發(fā)地朝慶和殿而去。
還未進殿,便聽到商行怒極的聲音。
“朕身為天子,想盡點孝心都要被你們彈劾來彈劾去。朕認干娘你們要管,朕接干娘進宮住幾日你們要管!他日你們還要管朕立不立后納不納妃,立誰為皇后又納誰為妃。歷朝歷代的帝王在你們這些臣子的眼皮底下,歇在哪個宮你們要管、吃什么玩干什么你們要管,這樣的皇帝當?shù)梦瘜崨]勁。”
“陛下,您聽聽宮外的百姓怎么說……”老臣之中的劉大人不怕死地進言。
“你給朕閉嘴!”商行怒吼著,已然從龍椅上站起來,“來啊,你這么不滿朕當皇帝,不如你來坐這把龍椅!”
他再是少年,再是沒有實權(quán),也是九五之尊。
天子一怒,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商行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憤怒,“你們管著朕這管著朕那,朕可有管你們?堂堂天子還不如你們自由,朕要這皇位有何用!你們?nèi)粼俑夷么耸律险�,那么往后你們府上任何風吹草動,無論是納娶還是衣食住行,每一樣都要經(jīng)過朕的允許才可行事,否則朕就治你們欺君之罪!”
這……這……這是哪門子的欺君之罪。
臣子們面面相覷,然后齊齊看向進來公冶楚。
公冶楚未看他們,那雙冷漠的眼神在看到商行時微微有了溫度。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他清楚記得這個孩子從小到大的模樣,與眼前的少年完全不一樣。
少年在看到他之后,抿著唇。
他似乎在少年的表情中看到依賴還有委屈,這個孩子向來是情緒外露的。傷心的時候會大哭,開心的時候會大笑,玩起來又喊又跳,卻極少露出可憐的樣子。
“陛下,臣等一片忠心……”劉大人痛心疾首,他是先帝時的臣子,一向無功無過以純臣自居,上回被商行當朝揭了娶少妻一事很是老臉羞臊。這次被幾個同僚一拱火,發(fā)誓要將此事死諫到底。
他以為自己如此直言,雖失了陛下之心,但定會得到公冶楚的賞識。他偌大的年紀,拼著一口氣也想挽救一下自己快要不保的晚節(jié)。
“好一個忠心之臣。”商行指著他,“你年紀這么大了,又新娶了少妻,想必每日上朝精力很是不濟。朕給你一個恩典,往后你不用來上朝了,留著力氣哄你的新妻吧�!�
劉大人傻眼,陛下是要罷他的官。
他才五十多歲,年紀是大了些,但還沒有老到要致仕的年紀。史上記載不少名臣,哪個不是七八十歲才功成身退。
再者他精力尚可,還能讓新妻懷上孩子,哪里就老了。
“陛下……臣真是一片忠心。大都督……你可要替下官說句公道話啊……”
公冶楚道:“陛下金口玉言,為臣者遵命便是。”
眾臣心下猜疑不斷,大都督由著陛下罷了劉大人的官,這是何意?劉大人也傻眼了,大都督從來一手把持朝政,朝中之事豈能由著陛下說了算?
商行心下得意,這可是他親爹,不向著他難道還向著別人嗎?只是爹是親爹,卻不是那個他熟悉的親爹。
少年略顯失落的表情落在公冶楚的眼中,竟是泛起難以言喻的心疼。
這個孩子……五年來必然心里很苦吧。
“陛下私事以后不必在朝中議論,你們身為臣子,一是要替百姓謀福,二是要為陛下分憂。兩者若不能為之,要你們有何用!”
此言一出,不僅群臣震驚,商行亦是驚訝地盯著他看。這樣的爹,似乎和以后的那個爹很像。分明還是昨天見過的人,卻像是變了許多。
親近之人,往往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便能心意相通。父子二人面貌與以往各異,但相依為命的父子之情早已刻入骨血。
少年激動著,克制自己的情緒。
公冶楚示意散朝,然后率先出了慶和殿。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父子二人朝后宮而去。
群臣魚貫而出,遠遠看到他們的身影。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然后看到那個總是冷著臉的大都督竟然伸手揉著少年帝王的短發(fā)。
有人以為自己眼花了,拼命揉著眼睛。
張大人更是身體發(fā)軟,使勁反復地揉著眼睛。心里不停安慰著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錯了,大都督怎么可能真的像對子侄一樣親近陛下。
一定是做給別人看的。
他這才般想著,便見慶和殿通往后宮的那道門里出來一位少女。少女裹在銀紅的斗篷中,不用看清長相也知必是那位客居在仁安宮的裴二姑娘。
三人像是靜立著,然后公冶楚慢慢朝那個少女走去。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公冶楚抱住了少女。
張大人身子一歪,扶住身邊的同僚。
大都督他……他這是中了美人計!
宣平侯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回過神來。大都督抱著的人是無惜,這怎么可能?雖說外面都在傳陛下認元惜做干娘是為了籠絡(luò)大都督,是在對大都督使美人計,但他是完全不信的。
且不說大都督為人如何,那樣一個手段狠絕的男人絕不可能被區(qū)區(qū)美人計算計。再說他的無惜也不是那種人,根本不可能對大都督使美人計。
可是眼前的一幕又是怎么回事,大都督怎么可以大庭廣眾之下抱著無惜?
洪將軍張大的嘴合上,用手肘捅著他,“裴侯爺,你這是要發(fā)�。 �
他這才回過神來,喃喃問:“我是不是眼花了?”
“沒有,我們都看見了。大都督心悅你家的姑娘,怕是過不了幾日就會登門提親。到時候你可是大都督的老丈人,整個東都城誰還敢給你臉色看�!焙閷④娨庥兴�,是因為最近他和宣平侯被眾人孤立,這些人看他們的眼神好像他們很快要倒大霉似的。
眼下大都督來這么一出,這些人傻眼了吧。
想想他就高興,咧著嘴夸張地笑出聲來。
眾人看看他,又看看還在發(fā)愣的宣平侯,眼神又是羨慕又是微妙。
他轉(zhuǎn)頭不屑地蔑視著半倒在地上的張大人,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這笑幾分得意幾分揚眉吐氣還有幾分諷刺。
“張大人,你這是怎么了?難道你不為裴侯爺高興嗎?”
張大人哪里高興得起來,他為了和宣平侯劃清界線已經(jīng)撕破臉。最近上折彈劾的人中也有他,他是萬萬沒想到大都督竟然會中計,而且還是最最粗俗的美人計。
“恭喜裴侯爺。”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宣平侯望著遠處還抱在一起的男女,腦子里一團亂。
裴元惜也不好過,她被公冶楚抱著差點喘不上氣來。原本她在仁安宮補覺,迷迷糊糊中聽到春月在和人說話。
春月現(xiàn)在做事越發(fā)的謹慎,知道自家姑娘住在仁安宮里招人眼紅,便有心在宮里交好其他宮女太監(jiān)。
一聽到又有人說自家姑娘的壞話,她很是生氣。
裴元惜在內(nèi)室聽得分明,便讓春月侍候自己更衣梳洗。原也沒想著做什么,就想出來接一接自己的兒子,不想事情變成這樣。
方才她瞧得清楚,公冶楚看她的眼神不一樣。
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目光,深情還有懷念。他盯著她的臉,平時冷漠示人的男人突然有了表情,狂喜而又隱忍。
她還看到兒子同樣喜不自勝的臉,眼中全是喜悅。
在她未有任何準備之時,這個男人突然走過來抱住自己。他一言不發(fā),那雙手臂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緊緊抱著她不放手。
這父子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詫異著納悶著,完全不明白他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然后在兒子欣喜的目光中靈光乍現(xiàn),震驚到完全沒有表情。
能讓重兒如此開心的……能那樣深情看她的人……肯定不會是她所認識的公冶楚。難道那個多年后的公冶楚……
他也來了?
第72章
為你寫詩
宣平侯心亂如麻,他形容不出自己此時的心情。旁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他仿佛感覺不到,他眼里不是錦繡前程,而是越發(fā)覺得如行在刀尖一般如履薄冰。
元惜盛寵已極,若再錦上添花富貴登天未必是好事。大都督此人性情孤寒,又豈是那等輕易動情之人。
他只怕陛下設(shè)計,大都督將計就計。而元惜處在風口浪尖不得不隨波逐流,成為他們君臣博弈的棋子。到頭來以侯府之力,根本護不住女兒。
在他憂心的時候,不少臣子像是心中放下巨石一般。為人臣者,效忠天子才是正理。然而大都督權(quán)傾朝野,他們不得不聽命于他。每當風吹草動所有人都緊著心,既知遲早有一日會改朝換代,仍不免膽戰(zhàn)心驚。
若大都督甘心為臣輔佐陛下,則他們身為臣子便無后顧之憂。不用提心吊膽,更不用左右為難。
如此說來,宣平侯倒是生了一個好女兒。
“裴侯爺,我近日新得了一幅畫,能否請你代為掌個眼?”一人主動示好。
便有其他人跟上,有人說四合酒樓又出了新鮮菜式,相邀著一起去嘗個新鮮。又人說自己家中將有喜事,到時候一定賞臉之類云云。
洪將軍最是不喜這些人兩面三刀,他們怕是忘記近日來是如何疏遠裴侯爺?shù)�,一個個生怕同裴侯爺走得近將來被大都督連坐。
哪里知道風水輪流轉(zhuǎn),他們也有今天。
張大人是所有人中最心里憋堵的一個,他是心涼口苦悔不當初。也不怎么的自己最近像著道似的,愣是得罪昔日的好友。
原本他也沒想著交惡,只想著遠一些。可是他的夫人見天的在他耳邊吹風,說什么裴侯爺已被大都督嫌棄,還說什么裴家的那位二姑娘就是個禍水遲早會害得侯府家破人亡。
眼看著洪將軍那一臉與有榮焉站在裴侯爺身邊的樣子,誰能想到他們此前還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洪將軍冷哼著,“看看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自命清高。我是粗俗不識得幾個字,卻也比你們這些飽讀詩書之人強上許多。我尚且知道仗義二字如何寫,你們連羞恥都不知。”
那幾個主動巴結(jié)宣平侯的人一聽他的奚落,那是個個臊紅著臉。他們自是不承認自己是那等墻頭草之流,之乎者也地替自己爭辯著。
宣平侯臉色不虞,“你們不必如此,眼見未必是真,富貴也不總能長長久久。若事情不能如你們所愿,反倒是我的罪過。是以還請你們依舊如故,不必刻意同我走近,免得將來生變后悔莫及�!�
一番話可謂是至情至理,有些人一想還真是如此。
張大人燃起希望,心道以大都督為人必不會被女子所迷。定然是做戲給陛下看,來一個將計就計。
當下腿也不軟了,人也有勁了。理了理朝服,徑直從宣平侯身邊走過去,換來洪將軍一個鄙夷的眼神。
遠處公冶楚還未松開裴元惜,男人的力氣之大,她是完全掙脫不掉的。二人身高之差略顯懸殊,她只能由他抱著悶在他的胸膛聞著他的氣息,感覺自己差點窒息。
文武百官不敢多作停留,一個個偷瞄著他們腳步或是沉重或是遲緩地往金華門而去。等到一眼望去皆是空曠時,公冶楚終于放開她。
得到喘息的她還未脫離他的控制,便感覺她和他一起被人抱住。抱住他們的是商行,是三人之中最開心的人。
“爹,爹,你終于來了……我好想你�!鄙倌甑偷偷乜拗�,“你是不是聽到我做夢喊你了所以你就來了�!�
是這樣嗎?
裴元惜想,難道真是父子之前血緣牽引太深。昨夜重兒那一聲聲的想他,所以把多年后的他給召喚來了?
公冶楚不置可否。
“你竟然變得如此愛哭�!彼踔涟櫰鹈紒�,語氣頗顯無奈,“當著你娘的面,可別說是我教的。”
商行立馬止泣,一抹眼淚道:“我是見著爹太高興了,我才不是愛哭。不信你問娘,娘可以給我作證�!�
裴元惜被父子二人包在中間,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這父子二人敘舊就敘舊,把她夾在中間作什么。
沒看見那些宮女太監(jiān)一個個鵪鶉似的縮著頭,怕是被他們這一出嚇得夠嗆。便是春月都不敢朝這邊看,顯然他們足夠出格足夠驚世駭俗。
公冶楚看著她,眼神難辨情緒,“我知道,你自是會替他說話�!�
她沒說話啊。
這男人要不要自說自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說,他怎么知道她會替重兒說話。再說這人怎么當?shù)�,異時空與多年不見的兒子重逢,一見面就是嫌棄,這是親爹嗎?
還有這人對她的態(tài)度,重兒不是說愛她如命嗎?她瞧他的表情不冷不淡的,和從前冷死人的樣子半斤八兩,實在是看不出來他是個癡情種。
商行靈動的眼珠子流轉(zhuǎn),拿出皇帝的威嚴重重咳嗽一聲。那些宮女太監(jiān)越發(fā)把頭埋進脖子里,生怕作了出頭鳥。
“爹,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nèi)ト拾矊m�!�
裴元惜總算是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從不曾覺得涼涼的冷氣如此之好聞。她心里琢磨不停,并不知該用什么態(tài)度面對多年后的公冶楚。
重兒說他如何如何愛她,雖然她看不出來。一想到他們是夫妻,她就渾身不自在。以前公冶楚無妨,因為他和她一樣沒有經(jīng)過那些事。
可是現(xiàn)在的公冶楚不一樣,他實實在在曾經(jīng)是她的丈夫。
一進仁安宮的大殿,他的目光便看向那些布置。從書柜到魚缸,他看得似乎很仔細,連魚缸下的底座都沒有放過。
商行顯擺著,“爹,你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樣?”
“沒錯,你有心了,你娘定然喜歡�!惫背嵩�,又是那種透過她看什么人的目光,裴元惜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
試問一個原本冷漠孤絕的男人突然之間轉(zhuǎn)性,在孩子面前一口一個你娘,仿佛她現(xiàn)在就是他的妻子。明明你未曾成過親,遇到以后過來的丈夫你當如何?
沒有甜蜜,也沒有害羞,只有驚悚。
她此時的心情像是七月的天,內(nèi)心很想冷靜但外面驕陽似火。那火太過漫過高山圍墻,無縫無隙地朝她逼近,她知道自己無處可逃。
“我娘肯定喜歡,是吧,娘?”商行問著,一臉的滿足。他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昨夜他還哭著入睡,想爹想得淚濕枕巾,今天爹就來了。
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得酒窩深深。小小年紀老氣橫秋地念著感謝佛祖,心道有爹有娘真好,以后他們一家再也不要分開。
魚缸里的鯉魚戲水,攪起一陣水花聲。
“爹,它們還叫阿呆和阿瓜好不好?”他聲音都透著無比的歡喜。
“好�!惫背难凵裎措x裴元惜,“你取的名字,自然都是好的�!�
“娘取的名字,當然好聽。以前仁安宮里養(yǎng)的兩條魚,也是叫同樣的名字,不知道那兩條會不會是這兩條?”商行說著,認真地看魚,似乎真想看出它們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兩條。
裴元惜覺得自己面皮在抽,阿呆阿瓜,一點也不好聽,這樣的名字哪里好。她完全想象不出來那個自己竟然如此惡趣味。
仁安宮有地龍,殿中溫暖如春。魚缸中的魚兒活潑自在,少年的聲音歡快喜悅。裊裊幽香沁人心脾,帶著滿架書籍散發(fā)出來的墨香縈繞著。便是她將自己置身事外,也依然能感覺到一室的溫馨。
公冶楚離她極近,他說,“縱使山遙水遠時空迢迢,我們果然還能再重逢�!�
她其實很想反駁這句話,因為確切的說重逢的不是她和他,而是他們父子。她是她,不是那個以后的她,所以他們之間不是重逢,而是初遇。
“常聽重兒提起你,很高興見到你�!彼f得極其客氣。
公冶楚復雜的目光落在商行身上,“你高興見到我,是因為我是重兒的父親,還是因為我這個人�!�
她心下一跳,他竟然問她這樣的問題。
他難道不知道對她而言他只是個陌生人嗎?不管以后的她嫁給他也好,和他生了兒子也好,總歸現(xiàn)在的她同他沒有任何牽扯。
“重兒很開心�!彼欁笥叶云渌�。
“你為何怕我?”他揪住此前的問題不放,并不受她轉(zhuǎn)移話題的影響,“明明你初見我時膽大至極,你主動與我搭話還問我家處何方可有婚配?”
裴元惜震驚到瞪眼,她會主動和他攀談而且還問他有沒有娶妻?這不可能!除非她不是她,否則她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商行原是逗著水里的魚,兩只耳朵卻是豎起。一聽父親這話,當下跟著幫腔,“我知道我知道,柳則叔叔說過你們第一次相遇是在街上。娘出手幫了孟槐,爹正在好在場。然后娘對爹驚為天人一見鐘情,從此念念不忘�!�
公冶楚眸幽深,看一眼兒子,“這些事情你娘都不知道�!�
“是啊,娘都不知道�!鄙绦杏行┞淦�,爾后又高興起來,“娘不知道沒關(guān)系,我相信爹和娘一定會重新在一起�!�
公冶楚的眼神太過復雜,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她思緒理不出頭,心里如同打翻墨瓶般糊成一團。兀自糾結(jié)著,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作出什么反應(yīng)。
仿佛一瞬間陷入沉默,又在下一瞬間被商行打破。他捂著肚子撒嬌,“爹,我餓了。我要吃飯,我要吃爹做的飯�!�
公冶楚還會做飯?
她完全不敢相信。
“娘,你餓不餓?”商行問她。
“我不餓�!彼皇遣火I,而是她不敢吃公冶楚做的東西。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仿佛吃了他做的東西之后她就會落進他織的網(wǎng)里,成為他的獵物。
“沒關(guān)系,等會飯菜做好興許你就餓了�!彼穆曇舻统�,聽在她的耳中像是魔咒一般。她再次驚悚無比,感覺自己額頭在冒細汗。
他可是公冶楚,殺人如麻雙手血腥。他說要去做飯,用那雙沾滿鮮血殺人無數(shù)的手去給她做飯。
她能吃得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