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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3第1章

    祠堂

    元宵節(jié),上京城,還不到傍晚,大街小巷里就掛滿了各式燈籠,十分好看。

    長興侯府的祠堂里,一個穿月白長袍的年輕男子趴在長凳上,被幾個小廝死死按住。

    旁邊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威武男子,正揮著一根藤條狠狠地朝他后背打下去。

    一棍抽下去,那年輕男子立刻殺豬般叫起來,“哎呀,疼!饒了我吧!爹!爹呀!哎呀呀,要死了要死了!”

    “你個小兔崽子才要死了!”揮棍的人下手更狠了,刷刷刷如雨點般不顧頭不顧腦的抽了下去。

    嘴里不停的罵著“你個王八羔子,我叫你不學好兒!光會給老子惹是非!不是賭錢就是摸丫頭!還他娘的摸到老子房里來了!我打死你算了!”

    粗重的藤條抽到肉身,發(fā)出沉悶的啪啪聲,讓人聽著膽戰(zhàn)心驚。

    片刻間年輕男子的外裳就被抽破了幾個大口子,隱隱的洇出血跡來。

    按著他的小廝們臉上露出了不忍,手略一松,那年輕男子就拼力掙扎著滾落下來,“爹,爹,饒命饒命,我再不敢了!”

    “把他扶上來!”當?shù)莫q不解氣,大聲呵斥小廝把兒子又按到長凳上。

    結結實實的抽了幾十鞭子下去,直打的后背、臀部衣服都碎成了片兒,露出血淋淋的白肉來。

    漸漸地,他也不鬼哭狼嚎的求饒了,四下寂靜的詭異,只聽見那鞭鞭到肉的啪啪聲。

    男子停下手里的藤條,又狠狠的沖兒子臀部踹了一腳!“不知死活的東西!早晚把你的狗命混丟了!給我滾到祠堂里向祖先磕頭去!”

    被他猛力一踹,年輕男子哎呦一聲大頭朝下跌到地上,一下子沒了氣息,死狗一樣癱倒地上。

    旁邊的李管家、小廝們都嚇了一跳,齊齊撲上前去,有人扶傷者,有人攔住藤條。

    李管家顫聲哀求道:“侯爺,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夠了夠了,再打下去真的出人命。五郎還年輕,您慢慢教...

    ...”

    “年輕個屁!都二十四的人了!眼瞅著倆孩子的爹,還這么混不吝!”

    長興侯爺嘴里罵著,到底還是不愿意親子喪命,手里那藤條再也沒揮起來。

    他看著小廝們把五郎扶起來,五郎的胸腔還在起伏喘息,知道性命無礙。

    就用手里的藤條指著這逆子,恨恨的說,“把他丟進祠堂跪三天,沒我允許不準出來!”

    “是是是,”李管家應著聲,吩咐小廝們把五郎抬到祠堂里去了。

    “叫郎中過來給他上藥�!遍L興侯爺把藤條扔到地上,理了理外衫,往祠堂外走去。

    還不及出門,就見一個老媽子飛奔而來,口里大呼小叫,“出事了,出事了,快,夫人叫五爺回去!”

    她一抬眼,差點跟侯爺撞個滿懷,嚇得趕緊剎住,跪地磕頭告罪。

    “狗嘴吐不出象牙!什么事這么驚慌!”看長興侯爺濃眉一皺,知道要發(fā)火,李管家趕緊呵斥那老媽子,“還敢找到祠堂來?”

    祠堂豈能讓女人進入?真是晦氣。

    老媽子嚇白了臉,開口求饒,“侯爺饒命!是五娘子聽說侯爺您要在祖宗面前,要把五郎打死,受了驚嚇早產了!穩(wěn)婆說情況不妙,怕是難產。夫人就讓老奴快快把五郎叫回去�!�

    這事兒鬧得!李管家悄悄在心里給五郎點了根蠟。

    長興侯爺眉頭挽了個疙瘩,五郎成親三年無子,抬了一房姨娘生了庶長子,第五年正房娘子楊氏才有了身孕,應該是三月里落地,這才正月中旬...

    ...

    他吩咐道:“去拿我的名帖,請?zhí)t(yī)院王院正過來�!�

    王院正是出了名的婦科圣手,在宮里當差,等閑人請不到他。

    長興侯爺年輕時偶然救過他一命,兩人這才有了交情。

    李管家領命,一溜小跑兒的去了。

    長興侯爺隨著那個老媽子,一路奔向五郎的院落。

    五郎住在侯府最后一排落桐居,倒是離祠堂不遠。

    長興侯人高馬大,步子也快,不過半盞茶功夫就到了。

    一進院門,看到烏壓壓圍了許多人,東廂房里傳來婦人痛苦的呼叫聲。

    長興侯夫人段氏坐在廊下的圈椅上,一見他進來,立刻起身迎過來,福了福身,面露焦急,“侯爺您看,這可怎么好?”

    她說著又向長興侯爺身后張望,“五郎呢?快叫他去看看媳婦兒!”

    “動不了了!”長興侯爺呲呲牙,“指著他有什么用?我叫人去請王院正了�!�

    侯夫人嘆口氣,“添丁進口是喜事,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情況不算好。還是得叫五郎來拿個主意。”

    沒準兒等一會兒就要選擇保大還是保小了。

    長興侯爺聽出她話里的意思,臉色黑沉下來,沉吟片刻,吩咐人把五郎抬過來。

    又對侯夫人說:“楊氏的娘家通知沒有?”

    既然性命有礙,怎么也得叫娘家人過來。

    侯夫人聽了更愁了,“楊家商賈,做事潑辣不顧臉面,現(xiàn)在正好都去了山東老家過年,上京城里沒個長輩管事。這節(jié)骨眼兒楊氏有點什么事,怕...

    ...”

    她咽下后半截沒說完,長興侯爺卻明白意思,焦躁的走來走去,一疊聲的叫人去催王院正。

    忽然產房里傳出楊氏撕心裂肺的叫喊,嚇了眾人一跳。

    啪的一聲門開了,穩(wěn)婆滿手是血的跑出來,嚇得面色金黃,“不好,孩子的腿先出來了!”

    侯夫人等婦人都是臉色一驚,生孩子都得先出頭,先出腳這怕是要一尸兩命!

    嫡長媳婦林氏急的呵斥,“你們倒是給想想辦法,把胎位正過來呀!”

    那穩(wěn)婆一臉菜色,“貴府這娘子是不足八個月早產,胎兒還未轉到頭朝下,尚未入盆...

    ...”

    侯夫人臉色一怒,“不要講這許多困難,快去想辦法調轉胎位吧!母子平安我定會厚厚賞你,要是不成事......你們哪個也別想討了好兒!”

    穩(wěn)婆還欲訴苦分辨,有人回稟王院正來了。

    長興侯爺趕緊迎他進來,顧不上避嫌,讓個老媽媽領王院正進產房看診,穩(wěn)婆趕緊也跟進去了。

    第2章

    鰥夫

    聽到有人不停的搖晃他快醒醒,陳鶴宇睜開眼的時候,整個兒人還是蒙的。

    他看到面前的大床上,躺著一個臉色慘白的年輕女子,眼神渙散,口中喃喃,“夫君,對不起,我,我無福,伴你。只給你生了個女兒...

    ...”

    什么女兒?他一個畢業(yè)兩年的窮小子,剛被女朋友分手的新鮮單身狗,痛苦的酩酊大醉,怎么會冒出來女兒?

    女子拉住他的一只手,“望夫君,好好待,待她。莫嫌棄,嫌棄是女...

    ...”話沒說完,頭一歪閉上了眼。

    周圍一群女人撲上去叫的叫,哭的哭。

    陳鶴宇覺得自已猶如做夢,出現(xiàn)了幻覺,他使勁晃了晃腦袋,牽動了身體什么地方,劇痛讓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陳鶴宇發(fā)現(xiàn)自已趴在一張寬闊的木頭架子床上,層層疊疊的吊著紗帳。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正坐在床邊小聲哭泣,身上穿著奇奇怪怪的......漢服?

    自已是喝多了,進醫(yī)院了嗎?

    醫(yī)院的病床都是這樣式兒的了?

    護工都穿漢服?

    他驚訝的想爬起來,剛一動就疼的哎呦哎呦起來。

    怎么后背和屁股都火燒火燎麻辣辣的疼��!

    喝酒還能喝的屁股疼?

    那婦人看他醒了,驚喜的站起來扶他,“五郎!別動別動,快趴下,傷口沒好呢。”

    五郎又是誰�。�

    陳鶴宇疼的眼前發(fā)黑伏在枕頭上,一段一段的記憶浮現(xiàn)在腦子里,花天酒地、斗雞走狗的日子...

    ...被按在祠堂里痛打...

    ...媳婦兒難產...

    ...

    完蛋,穿越了這是。

    還是個不學無術、人憎鬼厭、人品沒下限的老紈绔!

    還是個死了老婆的...

    ...鰥夫。

    陳鶴宇心里一頓哀嚎,蒼天啊,他是失戀了,是說自已不想活了,但,您也別讓他活到這種狗身上啊!

    婦人還在心疼的給他擦汗,嘴里嘟囔著,“你爹下手也忒狠了些......嗚嗚嗚,怎么就不念父子之情......孩子小要慢慢來教嗚嗚嗚�!�

    這就是他的生母蘇姨娘了。

    陳鶴宇在心里默默的嘆氣,原主他爹已經手下留情了!

    這要是老子的娃干出這些糟心事兒,老子恨不得直接剁了他才解氣。

    慣子如殺子,有這樣溺愛的娘,就會驕縱出這樣的兒子。

    蘇姨娘給他理好衣衫,又開始抹眼淚,“玉娘也是個沒福氣的,成親六年才有了一點骨血,竟為這么個小女娘丟了性命!”

    絲毫不提楊玉娘是因為五郎被打受驚,才導致的早產。

    陳鶴宇心里一沉,恍恍惚惚記得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彌留之際,拉著自已的手求他看顧女兒,別嫌棄女兒。

    大概原身對楊玉娘還是有感情的,陳鶴宇心里不由的難受起來,竟然有了不受控的淚意。

    他對蘇姨娘說:“您把孩子抱來我看看吧。”

    蘇姨娘一愣,轉而笑道:“等你好些再看吧,剛出生的孩子鬧著呢,耽誤你休息�!�

    陳鶴宇眉頭皺起,看得出她根本沒把孫女放在心上。

    他堅持,“您去抱來我看看,現(xiàn)在�!�

    “好好好,我就去。你這孩子,就是心軟。”她嘮嘮叨叨去了。

    原身也叫陳鶴宇,是長興侯的的幼子,跟他一樣是24歲。

    18歲娶妻,正妻楊玉娘一直沒有生育。求神拜佛的折騰,去年終于有了身孕,產期是今年三月下旬。

    元宵節(jié)這天家宴,陳鶴宇酒后管不住自已下半身,招惹了侯爺書房里的大丫頭秋葵,被侯爺?shù)�,打個半死。

    楊玉娘也因此受驚早產,丟了一條命。

    嘖,陳鶴宇真的很想親手打死陳鶴宇!干的都不是人事!

    原身對楊玉娘算不上體貼,他好色成性,通房一大堆還在外面招貓逗狗。

    楊玉娘是商戶女,能嫁進侯門自然得忍氣吞聲,從不對陳鶴宇說一句硬話,還不斷幫他遮掩丑聞。

    現(xiàn)在楊玉娘為他生產丟了命,陳鶴宇也死翹翹了,倒是一命換一命。

    正胡思亂想,蘇姨娘帶著奶娘,把孩子抱進來了。

    她把裹著襁褓的孩子送到床邊,“看看吧,這是大姐兒,你閨女!像玉娘一樣闊鼻大嘴的,一點也不像我兒這么好看。”

    陳鶴宇扶額嘆氣,姨娘死活瞧不上楊玉娘的商賈出身,但他只是沒落侯府的庶子,能說個有錢的媳婦兒也是不錯的。

    一邊貪圖人家的嫁妝豐厚,一邊嫌棄人家的出身...

    ...

    什么話都讓您說了!

    他看那粉紅色的嬰兒小小一團,閉著眼睡得正香,時不時張開小嘴兒,左右努努嘴。

    這孩子雖然是充話費送的——不對,是穿越送的大禮包,但是也蠻可愛的。

    看著看著,不由得心里軟成一灘水。

    在現(xiàn)代他是體院畢業(yè),在學校當老師,最喜歡跟小孩子打交道了。

    想想這孩子可憐的娘,他決心要好好呵護她長大。

    “既然是元宵節(jié)出生,就先叫元姐兒吧�!彼X得大姐兒實在不好聽�!坝衲锏膯适拢l在操辦?”

    “那個自有府上管家操辦,你不用管�!碧K姨娘接過孩子抱著,“你先把身體養(yǎng)好吧!”

    她一邊輕拍孩子哄她,一邊又抹淚,“孽子!你這次闖出這么大禍事!以后都改了吧!”

    陳鶴宇咧咧嘴角,改!當然要改!他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好青年,要他像那個紈绔一樣活,他還受不了呢!

    養(yǎng)傷足足躺了一個月,陳鶴宇也出不去門,偷偷躺在床上把自已左右手看了八百遍,又把意念調動了一遍又一遍。

    很悲催的發(fā)現(xiàn),沒有金手指,沒有靈泉,沒有空間,沒有任何超能力,他確實就是這么普通。

    無奈之下,顛來倒去把原身這24年回憶了一遍又一遍。

    自小兒被嫡母照著紈绔路子養(yǎng),又碰上個眼界不寬的生母,活活兒長成了個廢物。

    上有讀書上進的嫡出哥哥、善于經營庶務的庶出哥哥,他呢?

    最擅長的事就是偷香竊玉、吃喝嫖賭、瞎話滿嘴!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欠了一屁股外債風流債!

    事情越清晰,越心涼。

    他這趟穿越,說是一把爛牌吧,又出身侯府。

    說是一把好牌,又覺得這廝在侯府混的還不如個管事呢。

    至少人家沒欠債不是?

    借印子錢的事,要讓他的侯爺?shù)懒�,他怕是還得再躺一個月吧?!

    記憶中原身欠的外債有上千兩,還利滾利的,現(xiàn)在上哪兒去找一筆錢還債啊。

    陳鶴宇欲哭無淚,原身這傻貨坑啊,怎么都讓他來填啊。

    怕什么來什么,他正氣恨的捶床呢。

    小丫頭茯苓一溜煙兒跑進來報信兒,“五爺,春宵閣的龜公來討您的花酒錢。正好在大門口碰見侯爺。侯爺氣狠狠的向著咱落桐居來了!”

    春宵閣是什么地方?聽名字就不良善...

    ...龜公?

    他驚得一蹦三尺高,這是勾欄瓦舍吧?

    跟他討要花酒錢,碰上了他老爹?!

    第3章

    錢袋

    陳鶴宇急的直喊救命,雖然他是原主被打死才穿過來的,但是尚且?guī)е鞯挠洃�,那種藤條炒肉火辣辣的痛楚,嘖嘖。

    他可不想再嘗試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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