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米遲了一步，不高興的在旁邊翻了翻白眼兒。
都知道五爺出手大方，愛賞人，丫頭仆婦們都搶著往前湊。
出手大方的五爺現(xiàn)在心里只想著自已的債務(wù)，根本沒打賞的想法兒。
他掂了掂團(tuán)哥兒，“臭小子你有二十斤嗎？”
團(tuán)哥兒開心的咯咯笑，“爹，二，二十。”
陳鶴宇笑著用自已的鼻頭抵了抵他的小鼻子尖兒，“你得好好吃飯才行呀，多多長肉！”
他吩咐趙奶娘，“以后半上午和半下午，都給哥兒添一碗羊奶喝�！�
頓了頓又說：“早晨吃一碗小米海參粥，一個雞蛋�！�
趙奶娘低頭應(yīng)了，心里暗暗納罕，五爺怎么突然管起這些瑣碎事了？
莫非是覺得楊娘子沒了，怕孩子們受委屈？
她這想法算是猜對一半。
除了是因?yàn)闆]有女主人操心這些事，陳鶴宇知道他得時不時表現(xiàn)出對子女的關(guān)心，才能讓下人們也警醒、重視小主子們。
孩子們還小，背地里受了下人苛責(zé)，是不懂得跟一個嚴(yán)厲的父親訴苦的。
所以陳鶴宇打定主意先做一個慈父，等孩子大幾歲開始做學(xué)問懂道理，再嚴(yán)厲些。
他笑嘻嘻的抱起團(tuán)哥兒去偏廳吃飯，“團(tuán)哥兒以后每天晚上陪爹爹吃飯可好？”
“七~
好！”小家伙兒可太喜歡現(xiàn)在的爹爹了，摟住他的脖頸，小腦袋埋在他的肩窩兒里不動了。
陳鶴宇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心里暖洋洋的。
父子倆坐到餐桌前，晚飯是一道青菜魚塊羹，五花肉燒豆腐，時令蔬菜，竟然還有一碟子炙羊肉。
他細(xì)心的挑了魚肉給團(tuán)哥兒吃，又用魚湯青菜泡了米飯。
趙奶娘趕緊洗了手過來喂孩子吃飯，陳鶴宇吩咐她，從今天開始教團(tuán)哥兒自已用湯羹舀著吃。
雖然不時把飯菜戳到桌子上來，小家伙還挺開心的，饒有趣味的吃起來。
陳鶴宇也不生氣，小孩子嘛，都有個學(xué)習(xí)的過程。
看著孩子燦爛的笑容，陳鶴宇暗暗的想，明天必須去把原身欠下的債務(wù)了結(jié)干凈，以后堂堂正正做人，在孩子面前才能抬得起頭。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可以對著長輩、妻子撒潑耍賴，但是對著子女卻沒辦法做那些羞愧的行徑。
趙奶娘一邊伺候孩子吃飯，一邊偷偷瞟幾眼陳鶴宇：剛才桂枝丟了臉哭著跑了，怪道她們都盯著五爺，確實(shí)是好俊俏的一個玉面小郎君�。〕燥垥r蹙眉沉思，也這么好看。
冷不防陳鶴宇抬起頭一笑，桃花眼邪魅，薄唇輕抿，“團(tuán)哥兒，明天爹爹給你買甜糕兒回來吃�！�
一屋子的女人不由得看呆了眼。
第8章
燕嫗
陳鶴宇無視他人的眼光，親昵的用手指頭戳戳他的小臉蛋兒，“團(tuán)哥兒明天在家乖乖的，等爹爹帶甜糕回來。”
“甜糕！甜！”團(tuán)哥兒放下勺子，小手拍著喊，小孩子嘛，就喜歡吃甜食。
這個時代工藝不夠發(fā)達(dá)，糖還是奢侈品，即便是侯府也有開支管控，不會每天給孩子們備著糕點(diǎn)。
陳鶴宇一介庶出浪蕩子，錢權(quán)兩不沾，廚房更不會巴結(jié)他，連帶著團(tuán)哥兒的伙食也非常一般。
孩子吃不好就長的瘦弱不結(jié)實(shí)，所以陳鶴宇才想著要先給他改善伙食。
大廚房的飯菜總是按規(guī)定來的，不一定符合小孩子口味，要是自已在小廚房做，不免就又要提到錢。
錢錢錢，無論上一世還是現(xiàn)在，男人支撐一個家業(yè)，都是離不開這些阿堵物啊，陳鶴宇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放下碗筷，接過連翹遞過來的茶水，漱了漱口，吐在痰盂里。
這時候趙奶娘也給團(tuán)哥兒收拾好了，他拉過小家伙的手，“走，咱們?nèi)タ疵妹��！?br />
二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夜風(fēng)尤其是涼。
陳鶴宇給小家伙披了件絨布小斗篷，團(tuán)哥兒把頭悶在兜帽里，用手捂住臉，忽然又撒開，咯咯笑起來。
這是自已跟自已躲貓貓呢，陳鶴宇笑著摸摸他的頭。
絨布兜帽非常柔軟，看得出是洗了好多遍的舊物。
記憶中大哥二哥的幾個孩子，都是披著嶄新的緙絲鑲兔毛斗篷滿院子跑，他忽然有些心酸。
原身這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東西，有銀錢都扔給賭坊、勾欄瓦舍，不想著給妻兒置辦些體面衣物。
罷了罷了，都過去了，從今往后，他會好好的把兩個孩子的事管起來。
父子倆走走停停，一炷香過去，才走到西跨院。
早有丫頭過去通報，西跨院的幾個婆子丫鬟站在門口等著。
陳鶴宇仔細(xì)看了一眼，乳母是新來的，稱作錢奶娘，身板兒看起來挺結(jié)實(shí)。
西跨院管事兒的老嫗燕嬤嬤，是楊氏的乳母，對她十分忠心，想來照顧元姐兒也沒問題。
珊瑚、瑪瑙、珍珠、翠玉也是楊氏留下的，目前都在西跨院做事。
西跨院整體的配備是比團(tuán)哥兒的東跨院強(qiáng)些，團(tuán)哥兒除了趙奶娘，竟然一個專屬丫頭都沒有。
只有秋姨娘帶著小丫頭黃米在東跨院幫忙。
陳鶴宇把這些暗暗記在心里，調(diào)整人手配備也是他接下來的目標(biāo)之一。
他抱起團(tuán)哥兒，在眾人驚訝的目光里走進(jìn)屋。
元姐兒剛滿月，白日睡得多了，正淘氣呢。錢奶娘抱著她滿屋子轉(zhuǎn)悠，她小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悠著看四周。
看到他進(jìn)來，錢奶娘趕緊蹲了蹲身，“五爺安康。您看，大姐兒知道父親來了，轉(zhuǎn)著頭的看您呢�！�
陳鶴宇笑笑，把團(tuán)哥兒放下，接過元姐兒，嘟著嘴嘖嘖嘖出聲兒逗她，小孩子果然會循聲轉(zhuǎn)過頭看，有些驚奇的咧著小嘴兒。
大家都笑起來，連聲夸孩子聰明，知道爹爹來了云云。
陳鶴宇也很高興，雖然知道這么大的孩子幾乎是看不清東西的，但血脈相連，總是這副身體的孩子，由不得就親近起來。
團(tuán)哥兒也趴在他腿上，伸出小手輕輕摸了摸妹妹的小腿兒，小娃娃軟乎乎的。
陳鶴宇笑吟吟的，把元姐兒湊過去給他看，“團(tuán)哥兒，你現(xiàn)在是大哥了，這是妹妹。將來你帶著她玩，好不好？”
“好！踢球！帶妹妹！”團(tuán)哥兒很高興自已“升級”，滿口答應(yīng)下來。
燕嬤嬤臉上帶著笑兒，卻暗暗撇了下嘴角。
如今太太沒了，只留下一個女兒，五爺又是個不長情不顧家的，未必看重女孩。
可憐的元姐兒，怕是還得靠庶出哥哥看顧，她心不甘的嘆了口氣。
她換上一副笑臉，彎下腰哄團(tuán)哥兒，“團(tuán)哥兒，還記得燕嬤嬤不？往日你去正房，都是我?guī)е愠院贸缘��！?br />
說著又叫珊瑚，“拿幾個橘子給哥兒帶著。”
團(tuán)哥兒高興的拍著小手兒，“橘子橘子。”
陳鶴宇一邊逗孩子，冷眼看著燕嬤嬤做事。
雖然商家出身，燕嬤嬤倒是好氣度，管人管事都在理。
楊家花力氣培養(yǎng)嫡女，費(fèi)盡心思送入官侯之家，送來的管家媽媽也不是個弱的。
只是楊氏被教條束縛，名為賢淑實(shí)則軟弱，這院子就被當(dāng)初的陳鶴宇攪得一團(tuán)亂，燕嬤嬤有勁沒處使。
現(xiàn)在倒是可以用上一用，讓她看顧著兩個孩子，陳鶴宇暗想。
玩了一會兒，元姐兒就累了，打著哈氣找乳母。
陳鶴宇把她遞給錢奶娘去喂奶哄睡。
讓燕嬤嬤帶著四個丫頭過來，一臉嚴(yán)肅的囑咐她們好好帶孩子，天冷加衣，天熱減衣，不可隨意給孩子吃東西，別摔著...
...
七七八八的把自已能想到的都說了個遍。
最后說道：“太太不在了，你們既是她當(dāng)初提拔的老人兒，就該念著她的恩情。好好在這院里當(dāng)差，平平安安把姐兒看大了，我重重有賞，再給你們找一條好出路�！�
頓了頓，他又威脅幾句，“這院里的事兒，都閉緊了嘴，不該傳的話兒、不該做的事，要管�。√热羯瞬辉撚械哪铑^，別怪我翻臉無情！”
燕嬤嬤心里驚奇，又暗自驚喜。五爺肯看重元姐兒，日子就好過多了！
她眼睛里帶著淚花兒，先打包票，“五爺您放心！老奴拼了命也是把姐兒照顧大的！”
四個丫頭也跟著磕頭連聲應(yīng)諾。
陳鶴宇叫她們帶著團(tuán)哥兒退下，留下燕嬤嬤單獨(dú)說話。
他單手扶額，想了又想，才對燕嬤嬤說：“玉娘是你一手帶大，說是愛如親女也不為過。元姐兒交給你照顧，我自然放心�！�
這一句話說出來就叫燕嬤嬤落了淚，她捂住面頰嗚嗚出聲。
給人家做奶娘的，自已的孩子顧不上帶，卻跟小主子朝夕相處。
玉娘又性子柔和，對她非常好，二十多年下來早就當(dāng)成一家人一樣。
燕嬤嬤跟著玉娘出嫁到侯府，為她沒有子嗣憂心，為陳五爺浪蕩操心，說是為她殫精竭慮也不為過。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玉娘有了身孕，誰知道卻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后半生指望沒了，怎能不彷徨！
陳鶴宇靜靜的看著她，半晌才說：“你快收了眼淚，我還有話囑咐你�！�
第9章
兌換
燕嬤嬤擦擦眼淚，滿懷感激的說：“您請說�！�
陳鶴宇修長的手指，快速在花梨木桌上敲擊了幾下，“人死不能復(fù)生，活著的人還得往前看。元姐兒是玉娘留下的骨血，我就托付與你照看了�！�
“是，老奴省的，一定好好照看她。”燕嬤嬤恭敬的答。
“元姐兒是我的女兒，我心里疼她。不過男人總是外面的事情多，以后兩個孩子吃喝拉撒這些瑣碎事，還得你多操心。侯府里人多嘴雜，平日里莫叫別人欺辱了孩子們�！�
陳鶴宇說到這，已經(jīng)非常嚴(yán)肅，“如有拜高踩低的過來生事，你先告訴我！我雖沒什么本事，也不能叫孩子們受氣！”
燕嬤嬤趕緊應(yīng)了。
心里默念佛祖保佑，娘子走了，五爺受到刺激長大了吧？
希望他這次有恒心，把日子好生過下去，將來元姐兒才有指望。
正在心里念佛，忽然又聽陳鶴宇吩咐她，“兩個孩子的吃食，你得先改善�！�
他說著，拿出一錠十兩的紋銀放到桌子上。
“你記上賬，每月拿來給我看。不能吃太多甜食，每日里把肉蛋奶水果蔬菜都安排上，大廚房里沒有的就自已做，明白嗎？”
“哎，老奴明白�！毖鄫邒哌@才驚覺，五爺是真的要改了，以往哪里管過孩子的事？
別說給銀子了，還總是想從娘子手里摳錢花呢。
“還有，你空了把玉娘的嫁妝都整理出來，記個賬。先拿給我看看�！标慂Q宇繼續(xù)說，“物件該入庫的入庫，這些都是元姐兒的嫁妝�！�
聽了前半句，燕嬤嬤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陳鶴宇是要拿去花銷了。
那怎么行？往后元姐兒沒嫁妝，去了夫家也會受氣。
至于等陳鶴宇給掙嫁妝，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這位爺不欠債就算阿彌陀佛。
現(xiàn)在一聽他說入庫封存，給姐兒當(dāng)嫁妝。她就樂了，“行！我理好了給您過目�！�
“就這些事兒，你的責(zé)任就是把兩個孩子的日常事看管住，往后我會經(jīng)常來看元姐兒。”
陳鶴宇說完站起來，叫上團(tuán)哥兒一起往前院去了。
他今天想抱著這個小肉團(tuán)子睡覺，反正也是無聊。
真的非常懷念手機(jī)電視平板wlfl啊啊啊。
算了還是回屋做幾個俯臥撐，摟著娃睡覺吧。
嗯，不知道這小子還會不會尿床？
陳鶴宇的擔(dān)心算是白想了，臭小子跟他玩兒的挺歡，到了睡覺的時候就抽抽搭搭起來，要奶娘。
陳鶴宇也不著急，感情的建立總要有個過程，現(xiàn)在孩子喜歡他、愿意親近他就夠了。
把孩子交給趙奶娘，讓她帶回東跨院睡覺。
陳鶴宇自已做了幾組俯臥撐，在屋子里來回溜達(dá)幾圈兒消消食，很快熄燈。
大約是知道桂枝今天在五爺這吃了癟，姨娘丫頭們都很安靜，沒人敢來擾他，一宿無夢。
日升月落，又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陳鶴宇穿戴整齊，帶著他的錢袋子和小廝，大搖大擺的出了侯府大門。
門房陳老福，得知五爺已經(jīng)解除禁足，自然不敢阻攔他。
只是背后悄悄搖了搖頭，這浪蕩子，回回都是惹了事被打一頓，等腿兒能走了，就又跑出去花。
怕是一輩子改不好了，陳老福搖了搖頭。
“改不好了”的陳鶴宇背著手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侯府處于上京城的內(nèi)城，地段雖不是很靠中心，也是比較繁華的。
從雙魚胡同里走出來就是西府大街，兩邊二三層的樓房鱗次櫛比，酒樓、茶坊、旅店、各種買賣商戶，熙熙攘攘十分熱鬧，頗有幾分都市景象。
以前在電視劇里看到的街景竟然是真的，陳鶴宇就像劉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一樣好奇，東看看西轉(zhuǎn)轉(zhuǎn)，半天挪不開腳步。
后面跟著小廝秋山和秀水，看的額角直抽抽兒，五爺您也就在家悶了個把月，至于像一輩子沒見過街景兒的樣子嗎？×39
陳鶴宇結(jié)合著原身的記憶，快速的把周圍環(huán)境弄熟悉了。
就不在西府大街停留，帶著倆小廝直奔隔壁街的銀鋪，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當(dāng)然是不想碰見熟人了。
這一個月他已經(jīng)清算過原主的債務(wù)，翻出來一堆借據(jù)、當(dāng)票、買賣契約之類的。
拋開那些過期無用的，細(xì)細(xì)算了一遍，陸陸續(xù)續(xù)借債790兩，加上月兩分的利息，現(xiàn)在已經(jīng)累積932兩。
據(jù)說現(xiàn)在普通的五六口之家，一個月柴米油鹽過日子，也用不了3兩銀子。
光說這143兩的利息，就是他們四年的生活費(fèi)！
再想想那790兩本金，還有以前那些算不清賬目的月錢家當(dāng)之類，原身怕是糟蹋了幾千兩都不止。
這敗家玩意兒，心疼死了。
陳鶴宇恨不得逮住自已再敲一遍棍子。
長興侯爺給的錢袋，加上他房里翻出的銀子，湊了600兩，還有332兩的缺口。
比原來估計的上千兩外債好了那么一些些。
今天就是把金葉子兌換成銀子，再典當(dāng)幾樣兒不需要的東西。
先還債，再想下一步怎么掙錢養(yǎng)家。
一大把明亮的金葉子拿出來，晃的人眼睛疼，銀鋪葉掌柜臉上笑容就沒斷過。
陳鶴宇自已是心疼萬分，又用三字經(jīng)問候了一遍原身。
然后說：“葉掌柜你給稱稱，兌成銀子給我�！�
原主以前，經(jīng)常從家里長輩處，垂涎厚臉的搜刮些金子來，沒少來這里兌換。
葉掌柜也不客氣，取了稱，當(dāng)面稱清楚，一共是十兩七錢。
葉掌柜笑瞇瞇的彎腰，伸手比出來個七，“五爺，老規(guī)矩，十兩金給您兌成100兩銀票，七錢再單另給您7兩。手續(xù)費(fèi)從這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