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對,讓他刷全府里的馬桶!”秀水邊說邊把衣服放到床邊。
陳鶴宇...
...
那倒也不必這么狠。
秀水笑吟吟的,最近他很累,但是累的痛快。
以前五爺愛胡鬧,他們跟著提心吊膽,日子過得更累,還沒前途。
人家小廝跟著主子在官場、商場,長見識,學本領(lǐng),將來混的好了,也能招攬個小生意賺些銅子貼補家用。
可憐他只能跟著五爺在勾欄瓦舍學規(guī)矩、看眼色,莫非從這辭職了只能去做個龜公?
現(xiàn)在可好了,跟著五爺有了盼頭,秀水每日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胸脯子挺得老高。
陳鶴宇不知道秀水現(xiàn)在看他已經(jīng)有了星星眼。
今天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去給準岳父家送中秋節(jié)的過節(jié)禮物。
禮品是侯府總管按照份例準備好的,基本上五個郎都一樣,無非是些糕餅茶葉、美酒佳肴等等適合中秋節(jié)使用的東西。
其中大郎因為生了林氏的氣,暗戳戳把禮物撤下來些,五郎因為要討好梅家,又暗戳戳的添上了些,這都是個人私事,不用多記。
早飯后,陳鶴宇換上新衣服,對鏡打量半天,高高興興的在前院見到了他的新小廝。
桶娃和鐵娃。
陳鶴宇一聽就咧嘴,什么破名字,咋不叫金剛葫蘆娃呢。
桶娃個子不高,一副機靈相,身材長的圓溜溜的,還真符合他的名字。
鐵娃則是高高壯壯,面容清秀,做事手腳麻利,只是不愛說話。
秀水知道他的心思,請他給兩個人賜名。
鄉(xiāng)下孩子的小名兒一般都不好聽,賤名好養(yǎng)活嘛。
新上來的小廝丫鬟,都要由主子重新賜名,規(guī)矩是這樣。
陳鶴宇撓撓頭,他不是原身那文人習氣,起個名兒還得念幾首詩詞。
所以,撓掉幾根頭發(fā)后就有了主意,他清清嗓子,故作威嚴的說:“你們——
就叫毛豆和黃豆吧。”
秀水一怔,想他和秋山的名字是來自于名人詩詞,不由得有些驕傲,五爺對他們還是不一般的。
他呲牙露出個笑容,“不知,哪個叫毛豆,哪個叫黃豆?”
“圓的的那個叫黃豆,長的那個叫毛豆�!�
桶娃和鐵娃互相看了一眼,自行對號入座,名字改成了黃豆和毛豆。
兩個人一個去趕馬車,一個去領(lǐng)禮品,不一會兒就收拾妥當,主仆幾個出發(fā)了。
中秋節(jié)前夕,各家酒樓都會賣新酒、裝飾門面,到處飄著彩旗,行人們喜氣洋洋的拎著采購來的過節(jié)物品。
毛豆和黃豆幾個月前剛從鄉(xiāng)下莊子上選上來,還沒怎么出過府,一路上興奮的左看右看。
路過巷子口的一家茶樓,秀水悄聲說:“五爺,今晚秦夫子就是在這里舉行茶會�!�
陳鶴宇撩開門簾看了看,外面倒是清靜,看起來都是本分人,應該不是現(xiàn)下流行的花茶坊。
時下最火爆的太平坊張四郎茶坊,就是一家人氣爆滿的花茶坊,不僅可以以茶會友,還有些辦事中介的作用,咳咳,少兒不宜。
比如潘金蓮和李師師,都是在茶坊里被中介掉的嘛。
不過想想秦夫子平常一本正經(jīng)的講道德經(jīng)的樣子,應該不會來這樣的地方的。
不多久,馬車到了梅府。
因為陳鶴宇提前遞了帖子,梅閣老竟然在家等著,他嚇了一大跳。
他對這位老人家多少是有點犯怵的,本想丟下禮物,跟老太太請個安就走,誰知道還有這位定海神針等著呢。
陳鶴宇走到外書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在場的不僅有梅閣老,竟然還有“老仇人”梅子涵。
他養(yǎng)了半個月的傷,臉上雖然還有些許青紫痕跡,但是已無大礙。
此刻正對陳鶴宇怒目而視,齜牙咧嘴的充滿威脅之意。
好歹也是大舅哥了,陳鶴宇不跟他計較,悄悄的把眼睛轉(zhuǎn)向別處。
身材干瘦的梅閣老多年浸潤官場,已經(jīng)能做到不怒自威。
他也不開口,由著那倆人眉來眼去斗法,自已只管端著茶盞子小口嘬茶,老半天都沒喝完。
急得陳鶴宇心里冒火,恨不得走上前去給他推一推茶盞。
“你,院試散場后對題沒有?”梅閣老終于開口。
一般學子考完試都會找同窗、夫子,一起討論考試題目,估算自已的考試成績。
“沒有,考的好不好都已是定局,對題也沒有什么用�!�
“嗤,反正也是過不了,當然沒什么用�!泵纷雍瓊白眼兒,刷的把折扇撒開扇了幾下,口氣充滿了不屑。
他已經(jīng)是秀才了,正準備明年的舉人考試。
梅閣老瞥了他一眼,“后日就放榜了,好壞自然知曉�!�
最近他嚴整家風,知道了梅子涵做的許多混賬事,氣了個半死。
想著長興侯那老小子都能把陳鶴宇管的服服帖帖換了性子,就又打起精神來,他決不能輸!
因此梅閣老日日盯著梅子涵讀書,不許他出門,還把他的通房妾室都散了個干凈。
梅子涵苦不堪言,天天在心里默唱小白菜地里黃。
好不容易今天祖父通知說不用讀書,他激動了半天,正想摟著丫頭談談心。
誰知道竟然又被拉過來見客,還是見陳鶴宇這個狗東西!
“我看了禮單,你帶來的節(jié)禮有紅燒蹄髈?”
陳鶴宇,嗯?��?
“是——”
“你爹那個老小子,還真是深知老夫胃口,我去看看,你們倆先聊著�!�
梅閣老說完,竟然笑瞇瞇的站起來,竟腳底抹油溜了。
去——看——紅燒蹄髈!
第117章
看榜
剛才來書房的路上,估摸著梅閣老會考究他的學問,陳鶴宇心里準備了一大套話。
誰知道人家問也不問,好像對紅燒蹄髈的興趣更大?
陳鶴宇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梅子涵,你祖父這樣你知道嗎?
梅子涵搖搖頭,老頭子今兒是怎么了?
梅閣老把腦袋貼在門框上悄悄偷聽:這倆死小子能不能和好?
留下的兩個人相顧無言,電光火石之間,忽然都明白了老梅頭的意圖,嚇得彼此往后跳了一步。
他們才不要和好!
先不說梅閣老今天有多失望,陳鶴宇回去忙了兩天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八月十二一大早,陳鶴宇還沒起床,長興侯就興沖沖過來找他。
“我叫李管家?guī)еP去先去看榜了,快,咱們也去。”
陳鶴宇懶洋洋的不愿意動,被他老爹撩起袍子伸出腿就往床上踹,嚇得趕緊坐起來了。
“瞅你這懶賊!隔壁慶春侯府的老七早就出去看榜了,人家孩子爭氣,說不定登個甲榜呢!”
長興侯想想慶春侯跟他吹噓自已七小子“敏而好學”就生氣,偏偏自已家老五不成器,連個反駁人家的機會都沒有。
甲榜就是前十名,不用再經(jīng)過考試就成為本朝的廩生。享受額外補貼,可以每個月發(fā)一兩銀子,幾斗米。
陳鶴宇心里當然也期待自已能考中甲榜,朝廷發(fā)放的補助雖然不多,但也是個榮譽。
況且,考舉人的鄉(xiāng)試是所有考試里錄取率最低的。
他這個學習的半吊子,不敢想自已將來能不能過鄉(xiāng)試,或許院試就是這輩子最高學歷了,當然希望成績能漂亮點兒。
可是人才濟濟的,哪里就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
此次考試的幾位大熱門,都來自書香世家,祖輩父輩無一不是兩榜進土及第,人家都是耳濡目染的愛學習。
陳鶴宇看了看自已家呼呼喝喝揮拳頭的老爹,算了,祖墳上沒有冒青煙。
長興侯要是聽到他的心聲,估計會怒眼圓睜,“少特么廢話,看看你大哥!”
哎,大哥屬于變異品種啦。
他隨手拿了件月白長袍披上,被老爹一把拽下來,“這個不喜慶,大喜的日子穿什么月白,換一件,換一件!”
然后他親自動手,給陳鶴宇挑了一件繡著金線的大紅色錦緞長袍。
陳鶴宇...
...
算了,大喜的日子,老爹想要看招財貓,由著他吧。
罕見的是,陳四郎也來了,說要陪他一起去看榜。
上次幾兄弟聊天以后,四郎明顯有些活潑起來,碰見陳鶴宇時不時還會聊一會兒。
這次族學里好些子弟參加了院試,今日秦夫子干脆就給大家一起放假,自已也陪學生去看榜了。
陳四郎覺得自已高低也是做哥哥的,就這么一個弟弟,得關(guān)懷一下。
這不早早的吃了飯,就趕著過來找陳鶴宇。
進門就看見有老爹長興侯在這,翻箱倒柜的給五弟找喜慶衣裳。
意外之余,又小小心酸了一下,怎么當年我考院試的時候,您不陪我看榜呢?
陳鶴宇明白他的心思,趕緊安撫一下,笑著說:“瞧我這不爭氣的樣子,讓爹和四哥都跟著操心。要不是你們陪我,我還真不敢去看榜�!�
懂事的孩子都輸,無論什么世道都是一樣的。
四哥只是被他那個膽小的姨娘養(yǎng)的更加膽小而已,人其實不壞。
如果你愿意跟他親近,他也是十分熱心的。
等陳鶴宇穿戴好,爺仨騎馬去了衙門附近的福來客棧,這里靠近放榜的地方。
李管家已經(jīng)提前在一樓大堂訂了一桌。
因為李山崗跟著陳鶴宇做事,李管家對陳鶴宇的事也格外上心,時不時的給些小方便。
陳鶴宇坐下后,看了一眼長興侯,李管家這么殷勤,老爹大概是能看出來的吧?
從他身邊挖人...
...他既然不管,就是默認的意思了。
時辰還有些早,父子三人坐在圓桌邊等待放榜,嗑嗑瓜子喝杯茶,順便聊聊八卦。
李管家辦事妥當,選的座位很好,正好靠著大街上的窗戶,等下有送喜報的人跑過去,一定看得到。
大廳里坐滿了學子,每個人神情都有些焦躁不安的。
其實能在這里坐著等消息的,說明還是能沉得住氣,性子急的現(xiàn)在都圍在外面墻下等著呢。
陳家爺仨能沉得住氣,當然是因為李管家?guī)еP已經(jīng)擠在墻下了!
陳鶴宇端著一杯茶,盯著里面沉沉浮浮的幾片茶葉發(fā)呆。
考試當天他覺得自已發(fā)揮的還可以,尤其是自已擅長的算學和律法比例提高,大大的增加了他的信心。
但是隔了這么些天,記憶忽然又模糊起來。
他心里忐忑,暗暗對各路神仙祈禱:不求名列前茅,只求在紅榜上有我的名字就行。
長興侯就不淡定的多了,老五能不能考上,除了自家的切實利益,還有在鄰居同僚之間的面子,還有...
...盤口的六萬兩銀子。
所以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坐不�。簴|看一眼,西看一眼,嘴里嘖一聲,敲了敲桌子,忽然又吱嘎吱嘎的推開椅子站起來向窗戶外探頭看一看。
街上一些動靜也無,他失望的長嘆一口氣坐下來,端起杯子猛喝兩口茶,一下子喝太大口,燙的他斯斯哈哈的吐了一胸口。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伸出兩根手指頭,攥住胡子擰了擰水。
陳四郎...
...
嫉妒的眼淚都要掉下來。
心里特別酸怎么辦,爹你真是太關(guān)心五弟了!
旁邊桌子的幾個年輕人,也是本屆學子,一開始還會時不時討論幾句。
但是大家明顯不在狀態(tài),聊天都前言不搭后語的,最后一個個都沉默下來。
陳鶴宇支棱著耳朵偷聽一陣,聽到那幾個人在討論這次案首的熱門人選林軒。
夸的林軒天上有地下無的,說他不僅文采風流,長的還器宇軒昂,為人又爽朗大方,頗有俠義之風。
心里一時羨慕,暗想老天爺真是不公,怎么能造出這樣完美的一個人來呢。
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勁兒,這姓林的名字好像是在哪聽說過?
忽然其中一個人頗為羨慕的說道:“林軒身為林祭酒的長子,自然是家學淵源——”
一聽林祭酒的長子這幾個字,陳鶴宇就emo了,后面的話也聽不見了。
真是冤家路窄,這不就是梅端的前未婚夫?
怎么會跟這小子一屆考試?х39
聽說他跟梅端差不多的年紀,那就是十六七歲吧,唉,真是英雄出少年。
忽然明白自已為什么賠率一比二百了,恐怕都知道他和林軒的“恩怨”吧。
這個林軒當案首的勝算越高,越能拉動自已落榜的賠率吧。
用自已的拉胯去襯托別人的優(yōu)秀,真是太心酸了。
第118章
甲榜
聽到他們說林軒就在二樓等消息,陳鶴宇偷偷抻了抻衣領(lǐng),挺直了腰桿子。
輸人不輸陣。
仿佛過了很久,久到令人煩躁。
忽然外面有人大聲吼叫:“放榜了!榜單出來了!大家快去看��!”
大廳里的書生們轟的沸騰起來,呼啦啦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礙于風度,他們不愿意出去跟大家擁擠,但是也忍不住走到窗口、門口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