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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一路上,他后面跟著五城兵馬司的一串兒追兵,“呔!你那鬧市縱馬的那廝,速速停下!”

    陳鶴宇哪里還管的了這個?

    一溜煙兒把他們甩下,有什么罪明天他再去領(lǐng)便是。

    長興侯欣慰的看著他,抖了抖胡子,“爹沒事兒了,剛才被你二哥氣的暈了一下子。想不到我這樣壯的身子骨,也有今天!老了,老了!哈哈�!�

    章府醫(yī)一聽,涉及家里私密,趕緊留下藥拱手告辭。

    李管家送他出去,默默的站在門口守著。

    聽老爹講了事情始末,陳鶴宇嘆了口氣,勸道:“爹,二哥這幾年過的不順心,怨氣難免大了些。他不對,您只管罵罵就是,何必生這么大氣?”

    長興侯沉吟半晌,忽然流下淚來,“說實話,我剛才真怕自已就這么見祖宗去了!”

    “人哪,誰都抵不住生老病死。我也不是怕死,但這不是...

    ...這不是還沒交代好后事么?你們幾個都大了,老六怎么辦?”

    陳鶴宇忍不住哽咽出聲,無論他們兄弟之間如何齟齬,他對老爹卻是實實在在無比敬愛。

    “老六這不是還有我嗎?您就放心吧...

    ...我呸,這是什么話?”

    陳鶴宇氣的打了自已一個嘴巴子,恨恨的對老爹說道:“爹!我忙的很,不會管老六的昂!”

    “您自已個兒生出來的孩子,就得好好兒的看著他長大成人!別叫他做了沒爹的孩子,叫人欺辱!”

    聽說人有了牽掛就會長壽,那您就一直牽掛著他吧。

    長興侯被他說的嘿嘿笑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捏了捏扎實的肌肉。

    老了老了,身邊還能有個可以依靠的兒子,老天待他不薄。

    “放心吧,瞎子陳說過我能活到八十八!”

    “我是想著,咱干脆把家分了吧,你立刻替我送信給老大和老三。趁他們今年年底回京述職的時候,把這事辦了�!�

    陳鶴宇蒙圈了一會兒,往日里他提過幾次分家。

    倒不是稀罕家里的財產(chǎn),是想讓老爹省些心思,安安靜靜度過晚年。

    這些年不光是老二的小算盤打的響亮,連老三也慢慢有了些抱怨。

    總覺得他們在家的這些兒子多得了好處似的。

    人多口雜,各有各的立場,這種事也不好怪誰。

    依照陳鶴宇的意思,還不如把家分了,大家各立山頭,只要按時按點的過來孝敬父母就行,日子過的好壞賴不到別人。

    但是都被思想傳統(tǒng)的長興侯拒絕了,他這個大家長還健在,分哪門子的家?

    老五凈出些破家散財?shù)墓碇饕猓?br />
    陳鶴宇現(xiàn)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老爹這是被二哥氣的寒了心,總不能把他一個人分出去吧?

    長興侯心里針扎一樣刺撓,面上卻沒有半分波動,微笑道:“樹大分叉,分家這事也不是咱們獨一份,別家也有,我想的開�!�

    陳鶴宇明白此中含義,忍不住上前摟住老爹的肩膀,把自已的頭抵住他的頭。

    “爹,您還有我呢,就跟著我們過吧�!�

    按道理長興侯要跟長子生活,但是陳大郎還在山東任上,也不知道幾年能回來,怎么好叫老爹跟過去奔波?

    長興侯哈哈大笑,輕輕推了推兒子的腦袋。

    “你老子還未老,用不著拖累你們!分家后我萬事不管,每日下棋聽曲,喝喝小酒美得很呢�!�

    當(dāng)年冬月,陳家六子匯聚一堂,在族老的見證下,先拿出兩萬兩銀子補給六郎。

    除了侯府的祖產(chǎn)器皿擺設(shè)、功勛田,和祭田,將其余家產(chǎn)分作十份。

    長興侯持兩份,陳大郎持兩份,陳三郎持兩份,其余四子各得一份。

    待他百年之后,祖產(chǎn)器皿擺設(shè)、功勛田,和祭田由陳大郎繼承。

    余下家產(chǎn)按份例分給侯夫人和各房妾室后,也由陳大郎繼承,同時由他贍養(yǎng)母親及各位姨娘。

    長興侯提前將家產(chǎn)分配名單做的周詳,全程無人有異議。

    六郎的家產(chǎn)仍舊由老爹長興侯管理,待他成年之后再自行管理。

    陳大郎一直沉著臉,自覺沒做好嫡長子的職責(zé),叫老爹受了這樣大的委屈,竟然發(fā)生提前分家的事。

    若是同僚問起,終究是有兄弟不和的嫌疑,不由的對二弟生了怨氣。

    后來陳二郎再找他協(xié)調(diào)官商關(guān)系的時候,難免推辭一二。

    既然分了家,好賴由他自已吧。

    陳二郎和陳三郎一個明著盼分家,一個暗地里盼分家。

    等真的分了家,發(fā)現(xiàn)拿到手的錢財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多,反而失了兄弟幫襯——

    至于后不后悔,那只有他們自已知道了。

    陳四郎一如既往的沉迷書冊,分不分家對他影響不大。

    反正他照舊住在大華學(xué)院,照舊每月回府孝順老爹,不過就是多了幾萬兩銀子而已——

    反正那些銀子也到不了他手里,所以分家對他是最無所謂的了。

    陳鶴宇是幾兄弟里最早知道這個結(jié)局的,拿到那條長長的分家契書的時候,仍舊感慨了一番。

    他不時望向老爹,生怕他再情緒激動暈厥過去。

    好在長興侯一生都是心胸豁亮,早就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此刻正神采奕奕的跟三叔公討論野兔的一百零八種吃法呢。

    陳鶴宇望著三叔公那沒牙的豁嘴,額角跳了跳,忍不住沖老爹擠了擠眼睛。

    爹您這是何必呢?

    這樣饞著三叔公真的好嗎?

    上次經(jīng)過林太醫(yī)的診斷,說他這情況是上了歲數(shù)難免的,不必驚慌。

    但是,以后切不可大喜大悲,遇到秋冬換季的時候要格外注意。

    林太醫(yī)給長興侯配好丸藥,囑咐他按時服用,還調(diào)侃他身子骨保養(yǎng)的不錯呢。

    只要以后心情和順,注意飲食鍛煉,按瞎子陳的說法,活到八十八歲沒問題!

    長興侯收到兒子的眼風(fēng),得意的聳了聳眉毛,拍著三叔公的肩膀說道:“三叔公您瞧,老五也想獵幾只兔子孝敬您老人家呢!”

    三叔公哆哆嗦嗦掏出塊兒小手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你們爺倆兒一個一個的,真是夠了!

    第266章

    番外之

    人生各有選擇

    臘月,陳鶴宇陪梅端回梅家老宅看望岳母的時候,順路去了一趟大華學(xué)院。

    與陳四郎商量,明年春天璉哥兒和瑄哥兒進(jìn)學(xué)院讀書的事。

    陳鶴宇的幾個兒子完美的繼承了他好動的基因,已經(jīng)快把族學(xué)拆了。

    這兩年,璉哥兒帶著弟弟,小哥倆打遍族學(xué)無敵手,來家里告狀的人不計其數(shù),害的他破費不少銀錢。

    陳鶴宇經(jīng)常在上值的路上遇到某個蹲守他的小子,仰著天真可愛的小臉對他說:

    “五叔,你家璉哥兒昨天又打破了夫子的硯臺,還拿墨汁把我畫成大熊貓,說我是國寶。五叔,大熊貓是什么呀?”

    “五大爺,璉叔說他是齊天大圣,非要我扮做黑熊精給他打,嗚嗚嗚�!�

    “五伯父,璉哥兒掏了我家廊下的雀兒窩烤著吃,但是他要我花錢買才可以吃�!�

    “五...

    ...”

    后來,陳鶴宇嚇得上值都要繞路走,真心覺得特別愧對人家小朋友。

    他公務(wù)繁忙,每日散值之后的那一點可憐的時間,剛夠考究孩子們的功課。

    偏偏這小子頭腦靈活,功課還不賴。

    陳鶴宇每次提問,他們都能對答如流。

    所以,他以為自已兒子們只是小孩子心性,偶爾頑皮而已。

    直到有一天,梅閣老氣哼哼的牽著小兒子梅四郎來找他。

    斥責(zé)他管不好兒子,竟然縱容那小子把四姥爺給打哭了!

    十歲的梅四郎摸著頭上的包哭的凄慘,“我只是罵了你家一個丫鬟幾句,璉哥兒就說他是奧特曼,要保護(hù)弱者替天行道,嗚嗚嗚。老五,你告訴四叔我,奧特曼是什么呀?”

    陳鶴宇...

    ...

    毆打比自已大兩輩的長輩,這可是大事。

    他尷尬的嘿嘿笑著,給小四叔賠禮道歉、安撫好梅閣老之后,怒氣沖沖的拎著藤條去了落桐居。

    “陳璉,你個狗崽子給老子滾出來——”

    聞得聲響,一條矯健的小身影飛快的從側(cè)門溜出來,幾步跳躍翻過門廊的圍欄,竄到后院不見蹤影。

    陳鶴宇……

    說真的,他現(xiàn)在特別理解長興侯老爹當(dāng)年的心情。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大華書院之行,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高低他得給倆兒子找個嚴(yán)師。

    梅端不便打擾他們兄弟倆商議正事,便帶著丫鬟婆子在學(xué)院里信步閑走。

    不曾想,竟然叫她遇到了兩個老熟人,顧寒煙和玉瑩。

    看到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坐在大槐樹下吃茶,梅端著實吃了一驚。

    見到她,那倆人同樣吃驚,顧寒秋先掃了一眼梅端頭上鑲嵌著五彩碧璽的金滿貫以及手上的東珠手串。

    瑩白的珠子粒粒飽滿均勻,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就那么隨意的套在她纖細(xì)的手腕上。

    她很快挪開眼光,眼睛里有些恨恨的神色。

    梅端略略皺眉,“表妹——”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好好的四品官內(nèi)眷坐不穩(wěn),被人擠兌出府,非要跑到這跟個廚子受苦!呸!”

    顧寒煙根本不想聽她說什么,轉(zhuǎn)頭咒罵了玉瑩一句就走了。

    梅端不解的看著玉瑩,溫柔的問道:“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她是——”

    玉瑩布衣荊裙,雖然不似在侯府時穿著華麗,但是神色倒是好多了,全身散發(fā)著安然沉穩(wěn)。

    她手腳利索的端來一張小凳子,又沖了一盞紅棗茶,請梅端坐下。

    看出梅端的疑惑,她也沒隱瞞。

    “那年得您和五爺?shù)亩靼盐曳懦鰜�,我就跟那口子出了京城。他會些廚藝,原是在東園縣知縣家做廚子來著,后來知縣調(diào)任,我們舍不得離開故土,就托人介紹到大華學(xué)院的飯?zhí)美镒鲲��!?br />
    旺姐兒出生那年,玉瑩悄悄去求了陳鶴宇,問他“前年說是要把妾室通房都散了的話,可還作數(shù)?”

    她年前回娘家送節(jié)禮的時候,又碰上了等她多年的表哥。

    當(dāng)年父母貪圖銀子,不肯讓她嫁給表哥,把她賣與富戶,又轉(zhuǎn)手送給陳鶴宇為妾。

    原也想就這么認(rèn)命算了,哪知道陳鶴宇后來大改習(xí)性,不僅不好女色,還說要把她們都散出去。

    開始她不敢信,后來兩年里陳鶴宇從不去她們房中過夜,一心撲在讀書上,才慢慢轉(zhuǎn)了心思。

    這次見過表哥,見他仍是孑然一身,就去求了陳鶴宇夫婦放她出了侯府。

    梅端忍不住說道:“你出侯府的時候,手里也有兩千銀子吧?何不買些田地、宅院,安穩(wěn)度日?”

    大華學(xué)院師生數(shù)百人,在飯?zhí)美镒鲲埖牟钍驴刹惠p松。

    “買啦,就在我們老家邊上買了幾十畝地,都租給別人種了。他閑不住,又不想荒廢了一手好廚藝,我們就又出來了�!�

    “那還好,你是個細(xì)致人,日子定然過的不錯�!�

    玉瑩抿嘴一笑,她倆從來不是朋友,甚至還曾是爭寵對手。

    如今竟然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里喝茶閑聊,人生真是無常。

    “顧夫人是陪著她家大人,來學(xué)院給孩子報名的,也是閑逛走到我這里�!�

    玉瑩又給梅端添了些熱水,“夫人喝幾口好歹暖暖身子,今天日頭雖好,到底寒涼�!�

    顧寒煙挑了五六年也沒個合適的青年才俊,拖到最后只好放低要求。

    最后終于被她逮到金龜婿,嫁給魏國公府二房的魏七郎做妾,有錢是有錢,據(jù)說年紀(jì)都可以當(dāng)她爹了。

    不過聽說這種老夫少妾的組合,她很是受寵,在家里呼風(fēng)喚雨的,跟半個主子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她看不起從錦繡窩里跑出來受苦的玉瑩呢。

    玉瑩和梅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每個人都有自已的選擇,誰也不必評判誰。

    “剛才在門外玩球的那個孩子,是你們家的?”

    梅端又找了個話題。

    玉瑩出來有八九年了,按說也該有自已的孩子。

    玉瑩向門外張望了一下,看著那個滿臉笑容的小男孩搖了搖頭。

    “我那個...

    ...早產(chǎn)下來弱的很,沒有養(yǎng)成。那個是他大哥留下的,夫妻倆都癆病死了...

    ...交到我手里帶大,跟我很親。”

    “對不住,我不知道這事�!�

    梅端提了不該提的事,有些歉疚。

    在大戶人家做幾年妾室通房,喝多了避子湯身子受損的事太多了。

    想到這就覺得這些狗男人們真是可惡之極。

    “沒事兒,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我現(xiàn)在也挺好。”

    玉瑩笑了笑,當(dāng)年去侯府做妾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她怨不得旁人。

    這里自由自在,能干活,有飯吃,總比待在那個錦繡牢籠里舒服。

    梅端嘆了一口氣,身為女人自然理解女人的苦楚。

    “莫要著急,等出了正月,你挑個逢十的日子到一間面館老店去一趟。王院正如今榮休了,逢十就愛去那邊喝兩盅,我托他給你把脈拿兩劑藥吃吃�!�

    “哎,夫人,那可是太感謝您了!”

    玉瑩意外之喜,慌張張的站起來又行了個禮。

    “舉手之勞,你不用客氣。”

    梅端站起來,“我該走了,五爺想必也忙完了�!�

    “夫人,您是打算送小公子來學(xué)院讀書嗎?”

    玉瑩有些驚訝,她走的時候旺姐兒剛出生,后來生的小公子才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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