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墨謫清注意到上面的一塊橫梁已經(jīng)有些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壓在烏玄玨的身上。
他的腦子刷的一片空白。
壞了,玩大了。
顧不得多想,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沖著烏玄玨跑了過去,一把將他推出了橫梁外面,自己則是猛的向后退了一步,這時也不知是黃老的藥效發(fā)作還是怎么回事,口中猛的吐出一口鮮血。
烏玄玨只來得及抓到他手腕上的鏈子,手背甚至濺到了幾滴鮮紅的血,墨謫清皮肉被勒的狠狠一痛,還是將手扯了回來。
“出去!”
“轟——”的一聲,橫梁倒塌。
第91章
報復,報應
濃煙和烈火中,墨謫清看到烏玄玨已經(jīng)被趕來的侍衛(wèi)強行拽了出去。
“先生!!”對方還試圖沖進來。
房子坍塌的更加嚴重,前路已經(jīng)被封死了。
看到他平安無事,墨謫清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就要從窗戶中翻出去,可他已經(jīng)吸入了太多濃煙,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在靠近窗戶的時候,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在他暈倒的時候接住他。
外面,一片火海之下,太醫(yī)院轟然倒塌,烏玄玨眼眶通紅的掙脫了拉著他的侍衛(wèi)。
“再不松開朕斬了你們!”
樓青也上來拽住他,看著那一片廢墟道:“晚了,陛下……”
烏玄玨的腦海中全是方才墨謫清推開的他樣子,無法抑制溢出了眼淚。
先生,你為何不再等等我。
火漸漸被撲滅,烏玄玨立刻帶著人進去找人。
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可火焰褪去,一切已成灰燼。
墨謫清,你別嚇我。
他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著,一步步走了過去。
侍衛(wèi)們見狀,生怕烏玄玨有個三長兩短,連忙進了廢墟開始幫忙找人。
混亂間,還能夠聽到一些太醫(yī)惋惜自己的藥材。
“在這里!”
廢墟中出現(xiàn)了一只已經(jīng)燒焦的手,漆黑干癟的搭在燒成木炭的柱子旁,那只手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經(jīng)碳化,令人慘不忍睹。
烏玄玨一個踉蹌,踏著廢墟走了過去,看著那只手,喃喃道:“這不是他……”
“這不是他!”他不可置信的陡然拔高的音量。
這不是他的墨謫清。
他發(fā)泄一般,將壓在這具尸體上的所有廢墟用盡全力的刨開,手指尖早已溢出鮮血,指甲順著皮肉掀翻,鮮血淋漓,他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仍然不曾停手。
可是廢墟下的尸體,早已經(jīng)面目全非,辨認不出。
“這不是他!”烏玄玨顫抖著聲音道,“給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明明昨夜他們還相互依偎,明明今天早上他還親吻了他的額頭,為何世事無常作弄他烏玄玨!
他回憶起前世殺了墨謫清時,他惡毒的咒罵,他說自己會孤獨一生,不得好死。
面前飄過墨謫清推開他的場景,他溫熱的鮮血濺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滴淚落在了相同的位置上,烏玄玨猝然急火攻心,手中的木頭狠狠地刺入的手心,鮮血淌出,卻不及他心中十萬分之一的疼痛。
這時突然有人壓著一個男子來到了這邊:“陛下,就是這人放火,是攝政王府的人�!�
烏玄玨眼睛通紅的看著面前的人,咬著牙蹦出一個字:“殺。”
這是報復,還是他的報應……
“繼續(xù)……找�!彼咱勚鹕�,卻不知是情緒波動太大還是怎么回事,暈了過去。
眾人一看陛下暈倒,連忙湊了上去救人,無人注意到的地方蘇乘風悄悄收回了一只黑色的小蟲,放在了腰間的袋子上。
——
墨謫清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到了他的前世,夢到了墨謫清的一生,還夢到了烏玄玨,他在自己的夢中紅著眼睛流淚,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離開,為什么就是不愿意留在他的身邊。
墨謫清心中很難受,想要說對不起,可是說不出口,想抬手抹去他的眼淚,可是卻動彈不得。
只能任由對方鉗制住了自己的肩膀,一句又一句的質(zhì)問著自己。
這樣冗長而又復雜的夢境不知持續(xù)了多久,墨謫清的內(nèi)心幾乎就要崩潰了,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醒不來。
終于,他的夢境又重歸一片安靜,耳邊逐漸出現(xiàn)了聲音。
“你確定主子能醒過來嗎?”是張蕭言的聲音。
“老頭子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只有你這個小子,從不尊老愛幼,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醒不來我殺了你�!�
墨謫清有些難受,努了努力終于張開了嘴:“好煩……”
空氣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張蕭言立刻湊了上,方才還冷酷如冰的臉上涌上了喜悅的心情:“主子醒了!”
喝了黃老頭的藥,這幾天應該是心臟呼吸全無,和死人一般無二,是為了防止敗露之后還能成功離開這里。
不過很顯然,他們的計劃被人打斷。
黃老頭在一旁說:“是攝政王干的好事兒,他記恨你陰了他一把,想趁你毒發(fā)一把火燒了太醫(yī)院,讓你送命�!�
“幸虧我們提前做了準備,不然你就真死在里面。”
“只是那小皇帝當時不要命似的往火里沖,我還以為他要跟你一起死里邊了……”
墨謫清明明已經(jīng)虛弱的說不出話了,可一聽黃老提到小皇帝,便強撐著問道:“他現(xiàn)在如何?”
“放心吧,好的很�!秉S老頭話風一轉(zhuǎn)道,“你現(xiàn)在身上恐怕不好受吧,我給你吃的是我平日里用來制作藥尸的東西,是死人吃的,你還是第一個嘗試它的活人,沒想到成功了�!�
墨謫清:合著他就是一個試藥的……
張蕭言聞言卻不肯干:“你竟然敢!”
“你這個侍衛(wèi)的脾氣真應該改一改,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這不是沒事兒嗎?”黃老頗為譴責的看了張蕭言一眼。
隨后他走上前去,在墨謫清的幾個穴位上點了幾下,對方瞬間感覺身體寬松了不少,撐著僵硬的胳膊坐了起來。
“如今這是在哪里?”墨謫清看著周圍的陳設,猜測他們現(xiàn)在應該是在客棧。
黃老嘿嘿一笑:“這是定州�!�
“你們二人一路向南去,我便不離開了�!彼�,“這里畢竟才是我的家,回來了,就不走了�!�
人歲數(shù)大了,折騰不動了。
墨謫清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后又擔心的看向張蕭言道:“尾款……”
“給了�!�
張蕭言早已經(jīng)在前一天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那梵音當真有些能耐,能從皇宮中將人帶出來。
那時大火,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將人救了出來。
墨謫清還是有些虛弱,剛說了兩句話便沒了力氣。
張蕭言這才想起他這幾日水米未進,連忙出去準備吃食了……
墨謫清看向窗外,定州景致頗有特色,民風淳樸開放,外面來往的行人不少,瞧著便是一方風水寶地。
第92章
真相
黃老頭又檢查了一下墨謫清的身體,確定余毒差不多都清理干凈了這才放心。
他說:“既然你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那我就告辭了�!�
“山高路遠,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告訴姓張的那小子,不要整日里喊打喊殺的,戾氣太重可是娶不到媳婦兒的。”
墨謫清靠在床沿上,輕輕的勾了勾唇。
“好。”
他能看出來,雖然黃老經(jīng)常故意氣張蕭言,引得對方對他惡語相向,但實際上還挺欣賞這個后輩的。
只可惜,江湖路遠,終有一別。
在張蕭言回來之前,黃老就背著桌子上的行囊離開了,只留給了墨謫清一個瀟灑的背影。
張蕭言進來的時候,屋子里只剩下了墨謫清一個人,他難得話多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這老東西……”
說罷,將準備好的粥端了過來,坐在了墨謫清的身旁,吹涼了一些,要親自喂給他。
墨謫清突然想起在皇宮中的對話和烏玄玨同他說過的話,感覺有點不大自在,便伸出手去接過張蕭言手中的碗道:“我自己來吧�!�
張蕭言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手,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簾。
幾天沒吃東西,溫熱的粥落到胃里,墨謫清的身體舒服了不少,有了一些力氣,說話都提的起精神了。
吃完后,張蕭言將碗收了回來。
墨謫清抬頭,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對方,心中那憋了好幾天的疑惑也在這個時候打算問出口。
“蕭言……”
張蕭言立刻關切的抬起頭。
床上靠著的人雖然面色蒼白,可是容貌卻絲毫不曾因此削減。
即使天下人都罵墨謫清殘害忠良,惡貫滿盈,卻不曾有一個人說過墨謫清這張臉,他美得不似凡間人……
墨謫清輕聲開口道:“樓青那天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張蕭言聞言,脊背微僵,停下了手中剛要放下東西的動作。
他扯出一個生硬的笑道:“主子,樓青的話不可信……”
可……看那日烏玄玨的表現(xiàn),并不像是在騙他。
是蕭言有什么難言之隱……不肯告訴他嗎?
可若樓青和烏玄玨說的是真的,而他又并非張蕭言真正想要保護的那個人,那他豈不就是一個鳩占鵲巢的賊人,冒領著張蕭言這份感情?
這樣想著,墨謫清的心中覺得格外不自在。
張蕭言太好了,可這好并不屬于他,他不該瞞著對方……
“蕭言,”墨謫清深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將一切和盤托出,“有個故事,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張蕭言看向他,一臉認真道:“主子說什么,我都愿意聽�!�
墨謫清的話,他愿意聽一輩子。
看他這個說往東不往西的樣子,墨謫清更加堅定了要告訴他的想法。
“我這樣說,你也許不會相信,可以只當做是一個故事聽聽,聽完之后自己決斷,要從過去的墨謫清講起……”
天邊的太陽逐漸西沉,墨謫清撐著剛剛蘇醒的身體講了很久,講的口干舌燥,終于講他能告訴張蕭言的關于墨謫清的一切和盤托出。
只是他沒有透露關于自己的事情,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他忠于的那個墨謫清。
張蕭言聽完之后,神色也有幾分凝重。
他看著面前的墨謫清,明明就是這個人,他從小看到大,怎么會看錯?
那是他費了無數(shù)的努力,手上沾染了無數(shù)鮮血,一步步才走到了墨謫清的身邊,成為了他的貼身侍衛(wèi),才能夠與他朝夕相處。
他在夢中一遍又一遍的描摹著那個人的長相,可是現(xiàn)在告訴他,這不是他?
而真正的墨謫清,按照所謂的那個“劇情”,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因為謀反而死無全尸……
這讓他如何相信?
“蕭言?”墨謫清看他發(fā)呆,不禁有些緊張的叫了他一聲。
他可千萬別因此而想不開。
張蕭言卻突然起身,冷著臉道:“我需要出去冷靜一下�!�
他需要辨認,這到底是真的假的。
墨謫清的性情確實變化很大,可無論什么樣的他,只要是他,自己都會無條件的相信。
張蕭言的理智斷了線,他離開了客棧,獨自一個人走在了深夜沒什么人大街上。
在這樣的夜晚,最熱鬧的地方只有勾欄瓦肆,整夜整夜的亮著五顏六色的花燈。
可他卻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道自己這么久以來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么。
他那么費盡心思的想殺了烏玄玨,是為了給自己報仇不假,但更多的是想為主子消除后患。
可現(xiàn)在告訴他,這不是那個人,那他做的這么多努力都是為了什么?
說不恨如今這個鳩占鵲巢的家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又沒理由去恨,這不是他的問題……
母親死后不久,張蕭言就被人遺忘了。
沒有人在意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私生子該何去何從。
墨家已經(jīng)有了他們培養(yǎng)出來的最優(yōu)秀的繼承人。
他就這樣一個人待在那個小院子里,沒有吃的,只能出去偷竊……
有一次,他偷盜食物被店家抓住了,店家說要當眾打斷他的腿,讓他再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張蕭言永遠無法忘記那停在他面前的轎子,轎簾掀開,是那張尚帶著幾分青澀的臉,墨謫清為他付了錢,將身上的銀子都給了他,還告訴他可以去學一些謀生的本事,若是實在走投無路,可以去找丞相府找他。
他想盡辦法讓墨太傅回憶起他這個骯臟不堪的私生子,讓對方將他帶回府中,卻不是以少爺?shù)纳矸�,他只配成為墨謫清身邊的一個小廝,只因為墨太傅不想破壞自己這堪稱完美的家庭。
他妻子高門顯貴,岳家勢力強大,他兒子天之驕子,未來定然能為家族帶來莫大的榮耀,他不想破壞這一切。
他只能威脅那時候無比弱小的張蕭言。
可是他忘了,張蕭言也會恨,恨墨府的所有人,只是唯獨不恨那個總是對他很好的墨謫清。
他會在值夜的雨天讓他躲進屋中,會在自己被罰時親自給他上藥,他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完美無瑕,背地里也會說先生壞話,抱怨自己的父母,可他是在愛里長大的富貴公子,就算是埋怨也說不出什么重話。
第93章
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若非先皇忌憚,他也不至于親眼看著自己那樣珍重之人變成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樣,而且在方才墨謫清講的故事中,自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主子的瘋病是因為中毒。
他日日承受鉆心剜骨之痛,都不曾告訴自己。
張蕭言有些煩躁的踹了一腳路邊的酒瓶子,瓷瓶砸在墻邊,摔得四分五裂。
突然,旁邊的青樓中,幾個彪形大漢將一個干瘦的男人拖了出來,一把丟在了旁邊,那男人恰好摔在了張蕭言踹碎的碎瓷片上,刺入了皮膚,臟兮兮的衣服上又多了些許血跡,可謂狼狽不堪。
“媽的,你這丑八怪還敢偷東西,打你一頓將你丟出來都是給你臉!趕緊滾!別臟了這風水寶地,影響我們做生意。”
張蕭言看著腳邊倒下的男人,皺眉后退了一步。
那地上的男人微微抬頭看向面前的他,他卻看到對方的臉上赫然又幾道長長的刀疤,將一張臉劃得猙獰不堪,誰見了都會被嚇上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