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劉季突然往地上一躺，詮釋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洗完澡的大郎兄妹四人剛從浴室出來，就看見他們親爹在堂屋地上打滾，左三圈右三圈，簡直把無賴的樣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只叫人目瞪口呆。

    秦瑤也是驚呆了，愣是五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給了一腳，才把地上這條蛆踹起來。

    “你發(fā)什么瘋！不就是割麥子，至于嗎？”秦瑤挑眉喝道。

    劉季縮在門框上，腦袋垂著，肩膀耷拉著，桃花眼泛著紅，菱唇咬著衣袖，弱弱應(yīng)，“至于......”

    秦瑤：“......”

    她算是服了，見大郎四個已經(jīng)出來，指了指浴室，嫌棄的催促：

    “去洗澡，臭死！”

    劉季只小幅度挪了一丟丟，雙手扒著門框，一副全身骨頭都散了架的樣子，桃花眼噙著淚花。

    秦瑤不得不承認，有那么一絲可憐。

    但面上還是冷冷的喝道：“快去！”

    “明天你負責(zé)割，我負責(zé)挑，爭取一天把剩下的麥子都弄回來�！�

    她又補充了這一句。

    劉季黯淡的雙眸霎時間亮了起來。

    他激動伸手想來抓她的手，被她側(cè)身躲開，他訕訕的收回手，咧著一口白牙欣喜道：“娘子，我就知道你比菩薩還心善！”

    馬上就來勁，自己去廚房把鍋里的熱水都倒到木桶里，提著去淋浴房洗澡。

    秦瑤幫著三郎和四娘擦干頭發(fā)，眼看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拍拍他們的小屁股，“回屋睡去吧�！�

    又對大郎叮囑，“明天早上我多煮一鍋粥放灶上，早午飯你們就自己吃，在家把字練好�！�

    大郎知道大人明天要下地，懂事的應(yīng)道：“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二郎他們的，不會讓他們亂跑�！�

    秦瑤欣慰的拍拍小少年的肩膀，大郎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領(lǐng)著弟弟妹妹回屋睡覺。

    看著兒童房的屋子滅了燈，秦瑤轉(zhuǎn)過身，一抬眼，就見劉季一身薄薄白色里衣，墨發(fā)如瀑，邁著長腿從淋浴房走了出來。

    他把剩余污水倒入排水溝，將桶放在浴室門口，抬頭時，月光正好落在那張俊美多情的臉上。

    秦瑤瞳孔一震，一股氣憤浮上心頭。

    老天爺怎么就給了這無賴一副絕世容顏？

    “劉季，你上輩是救了哪位神仙？”秦瑤咬牙疑惑問道。

    劉季覺得這話有點耳熟，好像曾經(jīng)也有人發(fā)出過這樣的質(zhì)問。

    是誰呢？想不起來了。

    他茫然的看過來，一雙桃花眼看狗都顯深情，要不是秦瑤見過他滿地打滾的樣子，只怕也要晃一晃神。

    留下一句“明天早點起”，秦瑤扭頭回屋，睡覺。

    劉季想到明天終于不是自己一個人受罪，心里舒坦多了，睡著后嘴角都是翹起來的。

    058

    全家齊上陣（三更）

    莫約凌晨四點半的樣子，秦瑤和劉季就起來了。

    睡了一覺，劉季昨天還沒什么感覺的臂膀酸脹不已，雙腿也沉甸甸，下臺階的時候酸爽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長久不運動的人，突然劇烈勞動是這樣子的，秦瑤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后把鐮刀遞到他手上，“走吧�！�

    兩人簡單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又把午飯和水帶上，便出門了。

    秦瑤提著扁擔(dān)和繩索，頭上戴了一個從何氏那借的幃帽，既可以遮陽，帽檐下連接到胸前的布片還能抵擋蚊蟲，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腳上也穿了輕便的鞋襪，褲腿全部扎進襪子里，用綁帶系緊，有了經(jīng)驗，這次武裝得很到位。

    出了村，走了快一個時辰，才抵達目的地。

    這地界已和鄰村山林重合，旁邊還有不少開墾出來的荒地，都是鄰村的。

    兩人到時，其他村的人已經(jīng)在地里忙了有一會兒。

    大家也不熟，不需要打招呼，下了田，各干個的。

    看到這地里的情況，秦瑤也就理解為什么劉季昨天擔(dān)回去的麥子和雜草一樣多了。

    因為這地里，一眼望去全是草！

    沒人管的地，居然還能長出麥粒，也是令人意外。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這兩畝麥打出來，應(yīng)該也能有個一百來斤。

    劉季昨天已經(jīng)割完一畝，今天有秦瑤負責(zé)扎捆和運輸，他直接過去割另外一畝地的麥子。

    秦瑤每捆出一挑，便用扁擔(dān)先擔(dān)回。

    她一個人走，腳程反而快許多，兩個半小時一個來回，兩個來回后，劉季那邊的麥子也割完，正坐在陰涼的樹下啃早上帶來的食物。

    秦瑤也放下扁擔(dān)，坐下吃東西歇一會兒。

    東西吃完，在秦瑤的威逼下，本想直接躺下的劉季被迫爬起來幫忙扎麥子。

    秦瑤說：“動作快點，早弄完早回家休息，對誰都好，不然別怪我在這扇你！”

    劉季累得話都不想說，點了點頭，手上慢吞吞的動作明顯加快。

    傍晚時分，最后兩擔(dān)全部捆好，一人一擔(dān)挑回家，可算是收拾完這兩畝麥了。

    這一整天，待在家里的大郎兄妹四個練完了字，也沒出去玩。

    吃完了午飯，把爹娘弄回來的麥子，撿走雜草，用木錘搓落麥粒，攤開在院子里曬。

    這些活，四個孩子甚至做得比秦瑤劉季這兩個大人都熟練。

    三郎和四娘好不容易養(yǎng)了一個冬天的嫩臉，被麥芒和雜草刺得紅彤彤的。

    但兩人一點沒有抱怨，跟在大哥二哥屁股后面，一點點把雜草挑出來，小手抓不下了，就拿出去扔在柴棚邊，這些草還能拿來引火呢。

    黃昏，太陽還有半張臉掛在山巔時，秦瑤和劉季擔(dān)著余下麥子回到了家。

    剛把擔(dān)子放下，就看見三郎和四娘扶著籮筐，正幫哥哥把曬過的麥子收起來，免得早晨的露水打濕了麥子，那這一個白天就白曬了。

    挑揀了雜草的麥穗沒剩下多少，兩只籮筐都沒裝滿。

    秦瑤舀了一盆涼水洗臉洗手，看見這四個小孩紅撲撲的臉蛋，不由得一陣心疼。

    “過來，都擦把臉�！鼻噩幒八麄儼鸦j筐放下，一會兒自己來提進屋去。

    四個孩子笑著跑過來，秦瑤舀水先給他們洗手，又盛一盆干凈的水給他們擦臉。

    三郎和四娘開心得咯咯笑，大眼望著秦瑤，低低喚她：“阿娘~”

    秦瑤驚喜的看了三郎一眼，小家伙居然也跟著妹妹叫阿娘了。

    心頭一軟，在這兩張可愛的小臉上，“啵唧”各親一口。

    三郎小臉更紅了，害羞的躲到妹妹身后，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四娘呆呆摸了下被親過的臉，咧開嘴，“嘻嘻”傻笑。

    本就粘人，這下揪著秦瑤的衣擺，她走哪兒都要跟著，牛皮糖一樣要當(dāng)她腿部掛件。

    大郎和二郎對視一眼，偷偷的笑。

    再看劉季，進了門就往灶房里鉆，拿了白糖出來，自己兌一碗酸甜的糖醋水，一口氣喝掉大半碗，打著飽嗝，四仰八叉的坐在灶臺前，瞇眼就要睡去。

    秦瑤沒忍住，給了他一記老拳！

    跟在秦瑤身邊這么久，劉季已經(jīng)把閃避練出來，拳風(fēng)掃來時，偏頭躲開了臉。

    但肩膀結(jié)實挨了一拳，一個仰倒，摔倒在地，痛呼出聲。

    “還不做飯？”秦瑤不耐的催促。

    可能是干農(nóng)活太折磨人，她一見劉季躲懶就更來氣。

    劉季卻順勢躺在地上，哎呦呦叫喚，就是起不來。

    最后還是大郎和二郎怕親爹被后娘揍死，主動承擔(dān)下來。

    劉季感動不已，“大郎二郎，有你們是爹的福氣！”

    這一個冬天吃得不錯，九歲的大郎個子長了不少，站在灶臺前不用架板凳了。

    大郎讓二郎幫忙燒火，兩個小少年像模像樣的做起飯來。

    “阿娘，你累不累呀？”四娘關(guān)心的問。

    秦瑤和煦的沖她笑笑說不累，走上前把劉季提了起來，扔進堂屋，懶得再管他。

    因為她今天也累夠嗆，沒那個精力跟無賴斗智斗勇。

    有人做飯，秦瑤心安理得的坐在椅子上休息，三郎和四娘一左一右蹲在她身邊，主動給阿娘捶腿。

    小手沒什么勁，但敲得人心里那叫一個暖啊，秦瑤閉目感嘆：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躺在地上沒人管的劉季：羨慕二字，吾已說得倦了！

    大郎和二郎煮了野菜粥，咸淡適中，秦瑤喝了五大碗。

    吃飽了飯，精神又回來了。

    碗筷留給四個小孩收拾，秦瑤抓起劉季來到院子里，把剩下的麥子和雜草做分離處理，明天好攤開曬。

    劉季剛剛挨了一記老拳，老實了不少，忍著痛，兩人點著燈籠在院子里埋頭苦干，直到月上中天，這才清理完所有雜草，把麥粒敲落，回房睡覺。

    一天農(nóng)活干下來，沾枕即睡，睡眠質(zhì)量都提高了。

    接下來兩天太陽很好，麥子全部攤在舊席子上曬，秦瑤和劉季一人半天，輪流給麥子翻面，好曬均勻。

    比起之前割麥子，現(xiàn)在這個活完全可以用輕松來形容。

    麥子曬好，現(xiàn)在就剩下最后一道程序——脫殼。

    好消息是，麥子不到兩百斤，剛好裝滿兩個籮筐。

    壞消息是，脫殼的石磨是人力的。

    059

    人力石磨

    劉家村有磨坊，村里人一塊兒修建的，在村祠堂旁邊那片平壩上。

    一到收獲時節(jié)，這地方總是最熱鬧。

    空地上全是晾曬的糧食，磨坊那間不大的小房子，里里外外都是人。

    各家用磨，需要排隊，原則上是誰家先要用就先用，來晚的自然排后面。

    磨坊里面三個石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這磨坊一天都沒停下來過，每天都有人用磨。

    因為磨磨實在是件苦差事，如果不是急著要賣糧食，大家都選擇分幾次慢慢磨，或者吃完了缸里的，等沒了再來磨夠一兩個月的量。

    秦瑤急著磨，是因為家里的糧食快吃完了。

    上一次買糧食，還是去年十月底的時候，一個冬天過去，現(xiàn)在米缸差不多見底。

    麥子用石磨磨，其實只是把外面的皮磨碎，到時候還需要用特殊的風(fēng)斗，把皮和麥粒徹底分開，才能得到可以食用的干凈小麥粒。

    磨麥這個活兒，秦瑤就不指望劉季這廢物了，留他在家里做飯，自己挑著新收的麥來到磨坊。

    農(nóng)人們最關(guān)心的就是收成，各家在磨坊里，總會問上一句：“你家今年麥子收了多少？”

    大家伙都說還行，氣候沒有異常，平均一畝能收上來差不多兩百斤。

    這畝產(chǎn)量，和后世上千斤的畝產(chǎn)是萬萬不能相比的，但在開陽縣這一片來講，粗耕的情況下還能有這么多產(chǎn)量，很不錯了。

    這個時候，秦瑤低頭看著自家的一百六十斤麥子，她這散養(yǎng)下來，平均畝產(chǎn)八十斤，也挺不錯呢。

    “秦娘子！我好了，你進來吧�！�

    磨坊里，有人磨完，喊了在排隊的秦瑤一聲，秦瑤忙把麥子挑進去。

    終于輪到她了。

    上一家離開前已經(jīng)把石磨上的麥皮打掃得干干凈凈，秦瑤剛剛站在門口看都已經(jīng)看會了，直接上手試了一下，感覺也還行。

    不過這個效率就算力大如她，也覺糟心。

    秦瑤把一百六十斤麥子全部磨完，花了一個小時。

    就她這速度，旁人都看呆了，可想而知，普通人的話，這活有多磨人。

    想起現(xiàn)代的打米機突突幾分鐘就完事，秦瑤挑著磨好的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想，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提高石磨的效率呢？

    就算不能提高效率，能節(jié)省點力氣的話，也行啊。

    用牲畜拉磨就別想了，村里有牛和騾的都當(dāng)祖宗一樣供著，可舍不得讓它們拉磨。

    而且牛馬動起來就要吃糧草，這花費又增加了。

    從橋上走過，秦瑤突然頓住，看著嘩啦啦奔涌的河水，腦中靈光一閃。

    村里這條河，一年四季有三季水量都很大，這就是現(xiàn)成的動力�。�

    秦瑤曾參加過基地的水利工程，設(shè)計一款適合劉家村河流的水車沒難度。

    而且，她之前不是一直在想怎么賺點錢嗎，這水力石磨做出來，在鄉(xiāng)下肯定有市場。

    想到這秦瑤就有點激動。

    村民手里沒什么現(xiàn)錢，她可以收取一定比例的糧食，這樣長期下來，光是劉家村這一個村子，都能賺不少糧食呢。

    家里人口又不多，她自己再打點獵，是不是就不用辛苦種地了？

    想到不用種地，秦瑤一秒鐘都不想再耽擱，擔(dān)著一百六十斤的麥子，一路小跑回家。

    風(fēng)斗劉季已經(jīng)從老宅借過來，就等秦瑤把磨好的麥子拿回來就開始篩。

    “回來啦！”

    劉季端著熱水迎上來，娘子今天都沒讓他去磨磨呢，她真好。

    秦瑤把擔(dān)子放下，喝了一大口熱水，把碗還給劉季。

    “麥子已經(jīng)磨好了，你篩出來，我先去劉木匠家一趟，中午給我留飯，我可能晚點才回來。”

    交代完，扭頭就出了門，往劉木匠家趕去。

    劉木匠家在村子中心位置，和劉大福家隔得很近，之前馬匪燒了劉大福家的后院，差點連帶著把劉木匠的木料也燒了。

    幸虧大家伙救火及時，他的木料才得以保存下來。

    現(xiàn)在秦瑤要做水車，這可都是現(xiàn)成的材料。

    秦瑤到的時候，劉木匠一家剛吃完早飯不久，一家子除了他本人還在刨木頭，余下的人都忙著曬麥子篩麥子，忙碌得很。

    上回秦瑤給了劉木匠上下床的圖稿，劉木匠特別開心，這回見了秦瑤，猜到她可能又有什么新鮮玩意，熱情的把她領(lǐng)到屋里，問她要打什么家具。

    秦瑤踩著滿地蓬松的刨木花，來到劉木匠的大桌子前，熟練的找到他的筆墨，研墨提筆在一塊兒廢板上把水車的樣式畫出個大概。

    示意劉木匠站過來，指著圖講：“我想要做一個這樣的豎水車，用來帶動石磨，我看了我家門口那的水流落差高度，只要做一個這么大的就行了......”

    她抬手比劃了一下，和她人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