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瑤先去的劉木匠家，把下河村要做的水車圖紙交給他，才朝村口那邊行去，前往下河村。
在村口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在自家田埂上跑來跑去的大郎兩兄弟，清晨湛藍(lán)的天空下，綠油油的稻田里，調(diào)皮的孩童穿梭其中，畫面治愈又溫馨。
秦瑤腳程快，一個小時多點(diǎn)，就到了下河村。
圖紙交給王禹，王禹又叫來村里的木工們，雙方敲定好各種細(xì)節(jié)之后，秦瑤去了下河村的貨郎那，買了一只竹編蹴鞠，花掉六文，還剩下兩文。
返到家中時，已是晌午。
兄妹四人回屋午睡去了，養(yǎng)足精神下午還要練字背書呢。
秦瑤輕手輕腳推門進(jìn)去，把蹴鞠和剩下的兩文錢放在他們的大書桌上，想象一會兒四個小家伙醒來看到玩具的驚喜神情，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
放好東西輕輕合上門退出來，家里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不過放出籠的四只已經(jīng)長大不少的小雞，又把屎拉在了地面上。
秦瑤拿起門邊小鏟子，鏟起來蓋在菜地上，天然化肥有沒有。
弄完雞屎，洗干凈手，堂屋里傳來劉季的提醒，“飯溫在灶上�！�
說完，埋頭抄書，寫得那叫一個認(rèn)真。
如果不是剛剛進(jìn)門前還聽見他在哼著小曲兒，秦瑤差點(diǎn)信了他的邪。
進(jìn)了廚房，灶上果然用余火熱著一鍋燙菜飯。
上午刻意多炒的菜預(yù)留一部分到中午，煮了粥，把菜倒進(jìn)粥里拌一拌，如果覺得不夠鮮，院里摘一小把青菜洗干凈剁碎撒進(jìn)去，賣相不怎么樣，味道卻很好。
秦瑤整鍋端起來，拿兩張小板凳，一個當(dāng)桌子一個當(dāng)?shù)首樱趶N房門口大口吃。
院里十分安靜，只有堂屋里傳來的沙沙抄書聲，屋檐遮擋了中午的烈日，灑下一片陰涼，秦瑤干著飯，恨不得就這樣坐到地老天荒。
可惜，還有得忙呢。
吃完飯，把肚子填飽，秦瑤沖屋里某人囑咐：“下午做點(diǎn)肉菜�！�
劉季急忙抬起頭來，“家里沒肉了�！�
秦瑤靠在廚房門框上沒好氣道：“沒有你不會去買啊，廚房里的事情我又不管，都是你負(fù)責(zé)的，你自己想辦法�！�
“那去買點(diǎn)熏肉？”
秦瑤無所謂的聳聳肩，“隨你的便，反正晚上我要吃到肉和白米飯，最近這段時間我會很忙很累，伙食你開好點(diǎn)。”
要不然一天到晚干活干得累死，回家還吃不了一頓好的，她會很暴躁。
劉季連忙點(diǎn)頭說知道了，見秦瑤剛回家又要出門的樣子，疑惑問：
“你又要出門去哪兒��？”
“去哪兒？”她一點(diǎn)就著了，“我去賺錢我去哪兒！趕緊抄好你的書�！�
劉季抹了把額頭上的冒出來的細(xì)汗，心道這女人和六月的天一樣狂躁。
算了，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感嘆完，目送秦瑤拿著繩索和扁擔(dān)等物，頂著大太陽出門，又慶幸自己能留在陰涼的屋子里抄書，不用出門去受這個罪。
秦瑤來到劉家老宅，大中午的，全家老少都在屋檐下歇息乘涼。
金花和金寶活力無限，也不怕熱，跑出門要去村井那耍。
見到秦瑤，乖乖喊三嬸，金花還問她：“三郎和四娘呢？她們怎么都不出來玩了？”
秦瑤笑答：“在家午睡呢，你們自己先玩去吧，回頭有空他們就來找你們了�！�
雖然要學(xué)習(xí)，但秦瑤按照一周七天計(jì)算時間，周末兩天還是會放假讓兄妹四人放松放松。
大郎和二郎的年紀(jì)，放現(xiàn)代都上小學(xué)了，總想要讓他們多學(xué)點(diǎn)東西才好。
不過下午吃晚飯前，他們也會出門玩一會兒的，順便把雞要吃的蟲子抓回來，再到水磨坊拿錢箱，讓劉季算出一天的進(jìn)賬，兄妹四人樂在其中。
096
理解老三
院里劉家眾人已經(jīng)聽見動靜，秦瑤走進(jìn)敞開的大門，張氏便在堂屋下招呼她，
“快過來坐，這大中午的怎么還出來？不在家里歇會兒？”
秦瑤向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劉木匠負(fù)責(zé)水車，她則要負(fù)責(zé)做好兩張大石磨和一張石碾，一個人確實(shí)忙不快。
來到堂屋，并沒有坐，撐著手里的扁擔(dān)把來意道明。
“我和劉木匠要給下河村做個水磨坊，我這缺幾個人手，大哥、二哥、小弟，你們這幾日有沒有空跟我一塊兒去打石磨？”
秦瑤補(bǔ)充：“一人一天三十五文，不包飯，是個下力氣的活，我這不想著自家有人用嘛，先過來問問你們，你們要是沒空，我再去別家找�！�
堂叔家也有幾個堂兄弟，上次她家建房子，特別舍得出力氣。
兄弟三個還不好意思著呢，何氏和邱氏已經(jīng)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何氏道：“空著呢，地里這會兒也沒什么活兒，讓你大哥跟你去！”
邱氏跟著輕輕推了推劉仲手臂，劉仲撓撓頭，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說：“我也去�！�
劉肥不用說，已經(jīng)進(jìn)雜物房拿扁擔(dān)和錘子去了，裝備齊全的站到院里朗聲問：“三嫂，咱們?nèi)ツ膬嚎甘^？”
劉老漢是才從三十五文一天的高工錢里反應(yīng)過來，忙說：
“都是自家兄弟，談什么工錢，你給他們?nèi)茱埦托辛恕！?br />
劉柏和劉仲也道：“我們有飯吃就成�！辈铧c(diǎn)被老婆掐腫小臂嫩肉。
秦瑤好笑的看向劉老漢，“爹，親兄弟明算賬，該多少就多少，時間緊，那我們這就先忙去了，今天也算半天工錢�！�
說罷，叫大哥二哥把工具拿上，領(lǐng)著三個勞力走了。
劉肥開心得像個傻子，“三嫂，你別看我長得不壯，但我力氣可大了，你不用疼惜我，我肯定使力氣給你干活�！�
劉仲還在為上次質(zhì)疑秦瑤的種稻辦法而不好意思，秦瑤主動問他：“二哥，你知不知道咱們這附近哪里大石頭最多？”
劉仲頓時松了一口氣，一本正經(jīng)指著遠(yuǎn)處的山，“河里難找到大的，還得去山上鑿才行�！�
“成，你知道你帶路�！鼻噩幩熳尦鲎钋邦^的位置。
劉仲大步走在最前頭，劉柏跟他并排同行，兩人商量著去那座山。
取石頭其實(shí)是最簡單的，難的是怎么運(yùn)回來，所以距離大路越近越好。
劉柏比較注意細(xì)節(jié)，問秦瑤，“取石的地方距離下河村都不算遠(yuǎn)，搬回咱們村反倒還多費(fèi)一節(jié)事，要不咱們就把石頭取了，在路邊搭個棚子就地打磨，到時候直接拉到下河村，還能省點(diǎn)事�！�
而且石頭沉重，放路邊也不害怕被人搬走。
一般人誰閑得沒事干去偷石磨啊，沉就算了，不需要的人家都嫌它占地方。
秦瑤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了，聽見劉柏提出來，點(diǎn)頭同意。
從劉家村往下河村方向走半個多小時，取石的地方就到了。
是一座石山，上面寸草不生，下方都是被風(fēng)吹雨打，落下來的碎石塊。
石壁上有明顯的開鑿痕跡，這里是附近幾個村常來取石塊的地方。
石材質(zhì)量還可以，做磨盤是足夠了。
秦瑤需要兩張直徑八十公分的磨盤，還有一個直徑六十公分，長一米的圓柱體石碾。
一個下午，四人都在選料，把好下手的地方用河邊的彩色粉石劃出來，圈出了幾塊地方。
今天是沒時間鑿石頭了，選好料后，劉柏和劉肥砍樹，秦瑤負(fù)責(zé)搬到大路上，和劉仲一起搭了個簡易樹棚，遮陽遮雨。
弄好工作棚，四人伴著夕陽歸家。
各自休息一夜，次日天剛蒙蒙亮，劉肥就跑到秦瑤家門口敲門，把秦瑤叫了起來。
看著少年人那積極的勁兒，秦瑤啃著劉季昨夜做好的肉餅子，手里提著裝了饅頭和菜的小陶缸，搖頭輕嘆：“真有活力。”
何氏和邱氏一大早就起來了，給三兄弟做了早飯，又給他們兜好了午飯。
不過三人的飯碗加起來，都抵不上秦瑤手里那只小陶缸。
往日大家伙一塊兒吃飯，他們只瞧見秦瑤一碗接著一碗，并沒有太直觀的感受到飯量之間的差距。
今天一看見那口小陶缸，眼睛都瞪得老大。
“別這么看著我，很夸張嗎？”秦瑤提溜著自己的中午飯——小陶缸，挑眉狐疑問道。
劉柏三兄弟齊刷刷點(diǎn)了點(diǎn)頭，真的很夸張好不好！
不過到了目的地，干起活來，看秦瑤舉著鎬子，一錘子就敲下去十幾公分的時候，又覺得她吃這么多，很合理。
一整天，山谷里都是“哐哐哐”的金石敲擊聲，聽起來還挺有節(jié)奏。
秦瑤每次抬頭看見兩臂肌肉鼓起來，干活努力的劉家三兄弟，都忍不住想，明明是同一個爹，為什么生出來的兒子卻如此不同？
難道劉季是撿來的？
不，絕無此種可能，兄弟四個雖然不是同一個娘，但劉老漢基因強(qiáng)大，模樣都長得很相似。
可能劉季長得更像母親，所以五官格外優(yōu)越。
細(xì)看來，劉柏和劉仲模樣都挺不錯的，劉肥稍次一些，但單獨(dú)拎出來，那也是個帥小伙。
腦子里天馬行空想著亂七八糟的事，也不影響秦瑤干活的效率，最先鑿下來一塊巨石，然后又去給劉肥幫忙。
年輕人看起來精瘦，力氣可不小，不過鑿石頭主要靠技巧，就是太年輕，容易浮躁，敲個石頭還把自己敲生氣了。
所幸有了秦瑤的幫忙，慢慢找到正確節(jié)奏，太陽落山前，又鑿下一塊兒比較完整的巨石。
劉柏劉仲兩人一塊兒鑿的石頭比較大，鑿了一天也才完成一半，明天再來一天功夫，就能鑿下來。
四人花了兩天功夫，鑿出一塊大石，兩塊中等石塊，還有一塊較小的。
要的只有三個，多一個備用以防萬一。
一共四塊沉甸甸的巨石，底下用兩根原木當(dāng)?shù)鬃桓鰻恳�，把石頭撂上去，一節(jié)一節(jié)用原木滾到路邊，最后用繩子吊上大路。
這個過程，因?yàn)橛星噩庍@個大力士在，比鑿石輕松多了。
她甚至可以一個人舉起較小的那塊備用巨石，近一千斤，健步如飛，直接扔到大路上。
劉家三兄弟呆若木雞，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就能理解老三為什么變得這么乖順了。
097
娃被打了
秦瑤這邊石料到位，四人在路邊涼棚下，正式開始打磨盤。
劉木匠那邊的木料也準(zhǔn)備好，跟秦瑤這邊拿了三兩銀子結(jié)算了木料的錢。
料子是從他老丈人家扛過來的，自家人用，價格很低，但相比賣給那些木材商人，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到手銅板還多些。
秦瑤當(dāng)時就在想，要是把下河村這個單子做好，吸引到更多靠河村莊的人過來下訂單，形成產(chǎn)業(yè)鏈，搞不好能直接帶動整個劉家村發(fā)展。
木料、石料、人工，都是自己村里的，她們賺了錢，也能帶動村里人賺到錢。
不過這個想法目前只是一個美好設(shè)想，具體情況還要看下河村這次的水磨坊建成之后民眾們的反饋才知道。
但有了這個心思，秦瑤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暗暗埋下了伏筆。
比如多出來的那塊石頭，也打成了磨盤。
比如劉木匠他老丈人，可以讓老人家提前砍一些成材的留著，反正有空閑大家也會上山伐木備著，等木材商來的時候好賣掉。
又比如劉柏三兄弟的打磨手藝，秦瑤刻意讓他們往精細(xì)了去做，能用得越久越好。
水車和石磨在使用過程中，會出現(xiàn)磨損和損壞，秦瑤之前也承諾會教下河村人怎么修繕。
但要是她和劉木匠把尺寸都定量好，自己再生產(chǎn)一些置換部件，到時候想要零部件修繕?biāo)嚨拇迕�，會不會直接選擇來找她們購買？
想到這一點(diǎn)，秦瑤當(dāng)天打完磨回到村里，就興沖沖去找劉木匠商量。
兩人一拍即合，當(dāng)下就擬好了數(shù)據(jù)收起來備用。
其中水車的扇葉、承軸、搖臂，是最需要頻繁修繕的東西，且個人做起來還非常費(fèi)事，是個精細(xì)活兒。
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做的尺寸怎么都合不上，懶得動腦麻煩的村民自然會想到找劉木匠。
“秦娘子，你說咱們這水磨坊真能推廣出去嗎？會有這么多人舍得銀子做它？”
雖然很激動，但稍微冷靜下來后，劉木匠還是不太自信。
畢竟秦瑤當(dāng)初做出水磨的時候，村里人的反應(yīng)就很能說明問題。
不過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秦瑤反問：“你沒發(fā)現(xiàn)村里的磨坊都沒什么人去了嗎？”
現(xiàn)在哪怕是夜晚，她家水磨坊里還是有磨磨的動靜。
每天使用時長增加，害得她幾乎隔兩天就要去檢查一下水車，免得它直接罷工了。
這就是用木料的壞處，要是承軸能用金屬的，就不用這么麻煩。
但金屬就意味著造價高昂，這家家戶戶喝稀粥的，誰用得起啊。
習(xí)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用過了便利的水磨，誰還愿意用人力石磨？
劉木匠想了想，好像還真是，老磨坊現(xiàn)在都沒什么人，倒是秦瑤家的水磨坊，排隊(duì)的人越來越多。
秦瑤自信的對劉木匠說：“市場反應(yīng)可能會落后一點(diǎn)，但未來前景一片大好�！�
下河村比劉家村富裕，道路四通八達(dá)，水磨坊建在下河村，其本身的宣傳力度就比在劉家村強(qiáng)許多。
劉木匠想想未來那熱鬧場面，臉上皺紋都笑開了。
劉大嬸熱情留飯，秦瑤盛情難卻，在劉木匠家蹭了兩碗青菜粥，火速起身告辭。
在別人家不好意思放開了吃，再不回家，她就要餓扁啦！
天已經(jīng)黑透，秦瑤以為自己回到家就能開飯。
沒想到，四個孩子都不在家。
劉季倒是在廚房里做飯，秦瑤狐疑問：“大郎幾個呢？”
劉季聽見動靜，茫然回頭往院里一看，“剛剛拿著球出門去了，還沒回來嗎？”
他抄完書歇了一會兒，沒想到太困坐在椅子上睡著了，醒來天已經(jīng)很晚，想著秦瑤就要回來，飯卻還沒做，嚇得汗毛倒豎。
一門心思撲在做飯上，一時間沒注意到天已經(jīng)全黑，家里四個孩子都還沒回來。
秦瑤真是對他無語了，雖然是在村子里不會出什么事，可天都這么黑了沒見孩子回來，不知道要出去找一下？
“出去多久了？”秦瑤放下工具，站在院里問。
劉季把最后一道青瓜絲炒熏肉片端出來，今天廚藝大爆發(fā)，滋味肯定好，十分自信的端到秦瑤面前讓她嘗嘗，“估摸著出去快兩個時辰了，不礙事，村里又丟不了�！�
秦瑤心想也是，炒菜的香氣一股股鉆入鼻尖，忍不住捏了一塊熏肉丟進(jìn)嘴里。
“好吃吧？”劉季期待的問。
熏肉燉得軟了，入口即化，里面混合著青瓜的甜汁，吃起來一點(diǎn)不膩，反而十分開胃。
不看人面看菜面，秦瑤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你廚藝長進(jìn)不少啊�！�
劉季諂媚的說：“都是娘子的功勞，沒有娘子日日鞭策，我的廚藝也精進(jìn)不了這么快�！�
秦瑤哼笑一聲，示意他把菜端進(jìn)去，碗筷擺好，自己來到家門口的平壩上，深吸一口氣，張口就要朝村子方向大喊一聲：回家吃飯！
蓄力都到嗓子眼了，四道熟悉的小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朝家小跑而來。
秦瑤只好把回家吃飯這句話憋回去，笑著迎上前，“怎么玩到這么晚，都不餓嗎？”
“咦？大郎你這臉是怎么了？等等，二郎你的發(fā)帶呢？三郎、四娘，你們?nèi)ツ嗟乩锎驖L了？”
秦瑤急忙將想從自己面前跑過去的兄妹四人喝住，從大到小，排排站在她面前，仰起頭來，昏黃的燈光照映出四張鼻青臉腫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