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一盆的野楊梅，能熬成兩壇楊梅湯，大約是四十碗。
三郎和四娘掰著手指頭和腳指頭也算不出來兩文一碗，四十碗到底是多少錢。
二郎眼珠子一轉(zhuǎn)，心里很快就算了出來，秦瑤教的乘法口訣就他背得最熟練，現(xiàn)在正好用上了。
“八十文減去二十二文，咱們能賺......五十八文呢！”二郎興奮的說。
四娘歪著小腦袋追問，“二哥，五十八文是多少？”
“能買十個蹴鞠。”二郎道。
龍鳳胎兄妹兩哇的低呼出聲，好多��！
二郎聳聳肩，“可惜一年就只能賣這幾天，要不然還能賺更多呢�！�
更多是多少？龍鳳胎想象不到，所以一點(diǎn)也不影響他們現(xiàn)在快樂的心情。
晚飯做好了，劉季一一端上桌。
三斤肉全炒了，出鍋之前鹵上一層醬，和粒粒分明的大白米飯絕配。
還打一盆雞湯、一碟混炒時蔬。
這樣色香味俱全的晚飯，母子五個已經(jīng)好久沒吃到，劉季剛把飯菜上齊，桌上就全是夾菜的聲音。
那風(fēng)卷云殘的樣子，活似從難民營里逃出來的，嚇了劉季一大跳，隨即拿起筷子果斷加入。
動作要是再慢點(diǎn)，他可就吃不著肉了！
秦瑤連吃四碗飯，又喝了兩碗雞蛋湯，這才滿足的放下筷子，輕撫著隱隱發(fā)脹的肚子，眼睛瞇起來，細(xì)細(xì)回味。
大郎和二郎放下碗筷就沖到廚房熬楊梅湯，三郎和四娘主動收拾碗筷，但人小小的，手也小小，拿不了太大的物件，最后還是劉季收拾干凈。
回來的時候就很晚了，這一頓收拾下來，夜已深，村里早已經(jīng)沒了動靜，一片靜謐。
困意來襲，各自回屋睡去。
睡前，秦瑤告訴小家伙們有點(diǎn)心，放在堂屋矮柜里，想吃隨時自己拿。
大郎兄妹四個又驚又喜，這種家里有零食，還能想吃就吃的感覺，他們從沒體會過。
別說他們，村里孩子也都沒這樣被家長慣著的。
劉季在房間里聽見都楞了一下，覺得秦瑤有錢燒得慌，花錢大手大腳，也不知道節(jié)省。
小孩子哪里知道賺錢的辛苦，看著吧，家里這四個半天就能把那幾包點(diǎn)心嚯嚯光。
不過打臉來得很快，劉季想象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雖然沒有大人控制，兄妹四人一下子是吃得多了點(diǎn)，但還剩下一大半在矮柜里，再吃兩三天完全不成問題。
大郎還給他分了兩塊，“爹，這個好吃，你也嘗嘗。”
說著，給了四娘兩塊他們篩選出來，樣子還最完整的蓮子糕，讓她給后娘送去。
秦瑤叼著糕點(diǎn)，邊吃邊往村里去。
她去找村長，盡快把建廠的地址敲定。
擔(dān)心的事情已經(jīng)問清楚，沒了后顧之憂，選址很快就完成。
秦瑤選了一塊臨路的荒草地。
這地方平時沒有人，春日村中婦人們會過來摘點(diǎn)野菜什么的，種地不夠肥，加上是族中公用地，秦瑤要租下來，大家伙都沒什么意見。
租金也給得便宜，一年八百文即可。
秦瑤知道，村里人都賣她一個面子才要的低價。
而她的水磨加工廠一旦建立起來，也會反哺劉家村村中所有人得到好處。
地址選好，當(dāng)日就把相關(guān)手續(xù)辦理完畢，由村中族老們做了公證。
租約到手，算是為接下來的進(jìn)程開了個好頭。
秦瑤也放下心來，開始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秋收。
早在月初，村里人就都盯上了她家那十畝地。
沉甸甸又飽滿的稻穗，看得人眼饞。
現(xiàn)在終于要得出一個具體數(shù)據(jù)，說一句全村人都在期待也不為過。
有二月收麥的經(jīng)驗在前，這次收稻，秦瑤和劉季兩人居然沒覺得有多難受。
主要是，看見護(hù)桶內(nèi)打下來的金黃谷粒，豐收的喜悅瞬間蓋過了所有疲憊。
秦瑤力氣大，負(fù)責(zé)打，劉季則負(fù)責(zé)割。
家里四個小孩也沒空閑，楊梅湯就賣了兩天，賺了一百文錢。
接下來，都跟在爹娘后面，大的幫忙搬稻子，小的拿一個小布袋幫忙撿掉落的谷粒。
每一粒糧食，都不舍得浪費(fèi)。
第一畝地收完的時候，村里人立馬圍過來盯著劉功給秦瑤一家稱重。
“五百斤！”劉功激動的說道。
短短三個字，在村民之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畝產(chǎn)五百斤，這是什么概念呢？
一般的上好良田，精耕細(xì)作，一年產(chǎn)出最多四百五十斤左右。
而秦瑤家的地是什么情況村里人再清楚不過，平時也就看看水，除除雜草，種下之后施肥是見也沒見過，屬于半放養(yǎng)狀態(tài)。
這種狀態(tài)下畝產(chǎn)還能達(dá)到五百斤，怎能不讓人震驚？
劉功笑得合不攏嘴，作為出租土地的地主，租戶收成越多，他們得到的租金也越多，怎能不開心。
126
忙碌的中元節(jié)
花了三天半的時間，秦瑤一家才把十畝地收完。
速度不算最快，但也不慢。
只是秦瑤打谷的效率和她砍人頭的效率比起來，沒那么讓人驚艷。
收獲的谷子一擔(dān)擔(dān)往家里挑，前院后院都堆滿了，趁著日頭好，每天翻曬。
最后一擔(dān)谷子挑進(jìn)門，劉季便一屁股坐在了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石子地上，“總算是忙完了！”
此話一出，仿佛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氣，整個魂魄離體的虛空狀態(tài)。
秦瑤好些，大步走進(jìn)堂屋，干了半壺水。
大郎兄妹四個走得慢，稍后一些才到家，被毒辣的太陽曬得一張張小臉紅似關(guān)公。
秦瑤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通通黑三度。
三天的太陽就把她養(yǎng)了大半年的皮膚打回原形。
倒是劉季，居然沒怎么被曬黑，四仰八叉靠在谷堆旁放空，頭發(fā)散亂、衣衫不整，活脫脫一個放蕩鬼。
“休息兩刻鐘，然后你去把劉大福家的人喊來，讓他們把糧食拉走。”秦瑤囑咐完，也癱坐在椅子上，放空。
大郎四個自然有樣學(xué)樣，把帶回來的農(nóng)具放好，脫了鞋襪，光著腳丫子排排坐在屋檐下休息。
看見鳥兒飛下來要吃院子里的谷子，四娘“嘿！”的站起身，跑過去把鳥兒趕走，“不許吃我家的谷！”
劉季嘴角一咧，看閨女跟一只鳥較勁，覺得很有意思。
可惜，兩刻鐘轉(zhuǎn)眼就到，拍拍屁股起身出門去，喊劉大福過來收糧。
第一畝地收上來五百斤糧食，大家伙都?xì)g喜不已。
但之后的畝產(chǎn)都沒能超過這個數(shù)，六月份塌了田埂那幾畝，損失不少，只收上來四百六七十斤。
這十畝地，一共收上來四千八百九十五斤，平均一畝出四百八十九斤。
和往年比，一畝多出五十斤左右，積少成多，十畝就多了將近五百斤糧食。
劉大福家收四成，共是一千九百五十八斤。
余下二千九百三十七斤，減去十五分之一的糧稅，最后到手二千七百四十一斤，就是秦瑤家今年的總收成。
這么多糧食，按照去年的糧價大概能賣出十六兩四錢銀子。
不過秦瑤現(xiàn)在一個人要吃掉四個人的飯，這兩千七百多斤自家吃也才勉強(qiáng)夠，并不打算賣出去。
當(dāng)然，這個勉強(qiáng)夠，是指的頓頓大白米飯。
如果是村里其他人家，全年能喝到稀粥不餓死，就已經(jīng)非常好了。
要是他們有這個畝產(chǎn)，還會賣出大半換成銀錢用于日常柴米油鹽的花銷。
劉功三兄弟牽著家里的馬車和牛車，跟劉季來到他家拉糧食。
一路走來，多次表示了對劉季家這個畝產(chǎn)量的羨慕，還說要跟他們買糧種，打算明年也種他家的種。
劉季認(rèn)真的說：“我才羨慕你們呢，有這么多的良田好地，每年坐著就有這么多收成�！�
劉功三兄弟：“......”
“哎？你們怎么都不說話了？”
劉季一臉茫然的看向三人，如果忽略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邪氣，那真是再無辜不過了。
秦瑤聽見門外有動靜，走出來，見劉季把人帶來，招呼他們進(jìn)屋。
“院子不夠大，曬不了這么多谷子，只好麻煩你們先拉回去了�！鼻噩幙蜌饨忉�。
劉功三兄弟這才從尷尬的氣氛中緩過來，一個跟她把收條弄清楚，剩下兩個和劉季一起，把糧食拉回去。
他們帶了籮筐來，一輛車?yán)酥豢�，一千九百多斤糧食，兩趟就能拉完，速度很快。
少了四成的谷子，前后院余下的空位剛剛好夠曬。
秦瑤看了看天，接下來至少還有兩個晴天，家里這些糧食能曬完。
明天就是中元節(jié)，也是劉季最后一天假期。
秦瑤可得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壯勞力。
曬谷子的事情交給大郎四個盯著，拿上鐮刀，拽著哭爹喊娘的劉季就往村口去
水磨廠那片荒草地上，一眼望去全是草。
聽見秦瑤喊自己割，劉季頓覺兩眼一黑，“娘子，我好像中暑了！”
隨即，身子搖晃起來，一副隨時要倒下去的樣子。
秦瑤轉(zhuǎn)身一鐮刀架到他脖子上，“你割不割？”
劉季猛吸一口涼氣，誠懇的眨了兩下眼睛，“我割�！�
脖子上的鐮刀這才撤下去。
秦瑤給他指了一片藤蔓少的區(qū)域，便一頭扎進(jìn)荒草地里，“哐哐”一頓揮刀，以她為圓心，周邊的草肉眼可見的矮了下去，露出大地的顏色。
一整天，別人家在過中元節(jié)，慶祝豐收，用今年最好的稻子祭祀先祖，邀請祖先品嘗，喜氣洋洋。
而秦瑤家，把三百多平的荒草地清理得干干凈凈，根本沒想起來祭祖的事。
傍晚夫妻兩收工回家，看到家家戶戶院里擺放的案幾和香燭，這才猛然想起這茬。
但夫妻兩對視一眼，都沒能在對方眼里找到半分對先祖鬼神的敬畏之意。
“咱們家有香嗎？”秦瑤問。
劉季撓頭，“過年的時候好像燒完了�！�
“那有燭嗎？”
劉季嘶了一聲，“好像也用完了，之前連夜抄書來著。”
秦瑤想了想，“那要不燒兩碗肉拜一拜？”
劉季翻了個白眼，“娘子你忘記咱們家的肉前兩天就已經(jīng)吃完了嗎？”
這會兒在去鎮(zhèn)上買也來不及了，豬肉鋪早收攤咯！
秦瑤正想說，那就別過這個節(jié)了。
劉季突然停下了腳步。
秦瑤抬頭一看，正是劉家老宅大門口。
劉季指著里頭的香案，“反正都是一個祖宗，咱們回家拿一點(diǎn)新收的谷子過來，一起拜了�！�
秦瑤一挑眉，有道理！
于是，夫妻兩慢吞吞走回家，把鐮刀放下，洗干凈手臉，拿上剩下的半包點(diǎn)心和家里新收的一碗谷子，鎖好門，領(lǐng)著家里四個孩子，整整齊齊來到劉家老宅。
“爹，我們來拜拜老祖宗！”
劉季一手點(diǎn)心一手谷子，人未至聲先到，把廚房里掌勺的何氏驚得心臟猛跳兩下。
扭頭一看，老三一家六口出現(xiàn)在院里，手里還拿著祭祖用的新谷，心頭暗道不妙。
果然，老三直接沖她這邊說：“大嫂，你多煮點(diǎn)飯阿，我們今晚在這吃，咱們一家子熱鬧熱鬧�！�
何氏長嘆一聲，遇到這渾貨她還能說啥，拿瓢淘米去！
127
攪屎棍
劉季走進(jìn)堂屋，剛把手里的油紙包放下，金寶金花便跑到跟前，“三叔、三嬸嬸�！�
劉季“嘿？”挑了挑眉，揉揉兩人的腦袋，大方打開油紙包，露出里面香噴噴的糕點(diǎn)，“拿去吃吧�！�
兄妹兩拿了就想走，被劉老漢喝住，“還沒跟你叔說謝呢，沒點(diǎn)規(guī)矩！”
兄妹兩又慌張跑回來，一本正經(jīng)給他叔鞠一躬，“謝謝三叔！”
做完，撇祖父一眼，見他眉眼舒展開，這才拿起一塊糕點(diǎn)美美品嘗。
今天過節(jié)，老宅這邊只下半天地，剩下半天趁著過節(jié)歇一會兒。
打回來的谷子攤開在竹席子上曬，院子里沒處下腳，直接踩著谷子走。
幾個小孩玩到一處，那谷粒蹦得到處都是，氣得張氏呼喝：“快快出去，去村井玩去！”
幾個卻不走，倒是不再跑，蹲在門檻邊玩石子。
秦瑤拿了帶來的一碗新谷，放到院中央神案上，又借老宅這邊三支香，點(diǎn)燃讓劉季過來拜三拜，插上香，完事。
邱氏看著那新谷，羨慕道：“這谷粒結(jié)得可真好啊�！�
她肚子大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顯懷了，家里重活都不讓她干，偏這會兒子又農(nóng)忙，人手不夠，為了省出一個勞力來，堅持要在家里操持一大家子的飯食。
今天也是過節(jié)，大家伙惦記何氏的手藝，這才換了掌勺人。
秦瑤走過去看一看她的肚子，像是扣了半個籃球在腰上，全身上下的肉都往這里長，臉還很瘦。
“二嫂，臘月里應(yīng)該就生了吧？”秦瑤好奇問。
邱氏點(diǎn)點(diǎn)頭，“差不多，估摸著臘月初，冬日農(nóng)閑，這時間合適，不耽擱地里的活，這小家伙是個懂得挑日子的�！�
邱氏摸摸肚子，可能是覺得不太好意思，頓了半晌，秦瑤感覺無話可說要去廚房看看做的什么菜時，她才突然開口。
“弟妹，你和劉木匠要建水磨作坊，得招挺多人吧？”
秦瑤頷首，“打磨盤的、做木工的，十幾個吧�！�
她猜到邱氏接下來想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