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堂屋里,張氏特意點了油燈,亮堂些。
秦瑤坐在桌前,對面是劉老漢父子四人,身旁則是邱氏,聽秦瑤說起在山里遇見老虎,一個個興奮得不得了。
張氏默默走進(jìn)屋里,片刻后拿了四封信出來遞給秦瑤,
“老三從城里寄來的,你不在,留著還沒拆呢,隔天就寄來一封,別是出了什么事急著找你,你快看看�!�
秦瑤把信接過,掃一眼信封上的“愛妻收”,嗤笑一聲,把信封放到一旁,“不著急,回去我再看,今天剛從城里回來,他好得很�!�
聽秦瑤這么說,劉老漢和張氏也不急了,問何氏飯食做好了沒有。
“來了來了!”
何氏笑著把面碗端進(jìn)來,又放兩個碗,秦瑤一個,大郎一個,碗里是兩個煎得焦黃,酥酥脆脆的雞蛋。
大郎已經(jīng)洗完頭,二郎三郎非要幫他擦頭發(fā),哥三個鬧了一會兒才進(jìn)屋。
秦瑤指著門邊那包糕點,讓二郎拿過來大家一起吃。
買了兩斤,分也不好分,不如全家一起吃完算了,還痛快些。
張氏忙說不用,可二郎幾個小的早把油紙包打開了,只得無奈一嘆,“這些個饞貓,見了好吃的便走不動道了�!�
“難怪一天天惦記著她三嬸嬸呢�!焙问弦餐嫘Φ溃骸拔壹医饘氁惶斓脝柹蟽苫兀龐饗疬沒回嗎?三嬸嬸哪天回?”
眾人熱鬧說笑中,秦瑤和大郎把肚子填飽了,一滴湯都沒剩下。
秦瑤起身來到門邊,把買的五花肉和布拎出來,布放到堂屋桌上,提著肉去廚房,割了兩斤下來直接放在櫥柜里,熟門熟路找到罩子蓋上。
對秦瑤這一套,何氏等人早已經(jīng)熟悉,沒說什么客氣話,進(jìn)屋拿尺子,把大郎兄妹四個叫到跟前來量尺寸。
“天涼起來了,一人要一雙厚底的鞋�!鼻噩幇延嘞氯锶夥呕刈约野だ�,回頭囑咐道。
“這幾日你二嫂得閑,讓她給你做�!焙问献匀坏陌才牌饋�,邱氏點點頭,問四娘想要個什么樣式的。
“還有樣式?”四娘驚喜的看向二伯娘。
邱氏告訴她,有翹頭的、平頭的,還有帶紋樣的,她會繡花,可以給她繡幾朵花上去。
四娘哪里穿過這樣的鞋子,期待不已,“那我要繡花的�!�
邱氏微笑頷首,“好,那咱們就繡兩朵牽牛花怎么樣?”
“嗯嗯!”四娘開心道:“謝謝二伯娘~”
“嗨,謝什么,等著啊,二伯娘一準(zhǔn)給你做得漂漂亮亮的。”邱氏摸摸小家伙的臉蛋,只覺得四娘現(xiàn)在越來越可愛了,還有禮貌,看著就招喜。
金花不干了,噘著嘴,“娘,我也要牽�;ǖ男�,和四娘一樣的!”
邱氏無奈的瞥她一眼,“不是給你做過了?還沒穿兩天就給鞋面燒出一個大洞,做了又不愛惜,我才不樂意給你做�!�
金花趕緊往邱氏懷里鉆,擰巴得像是秦瑤家菜園子里的彎辣椒,
“給我做嘛,娘你給我做,我保證,這次一定好好愛惜,絕對不弄破了......”
邱氏敗下陣來,只得答應(yīng)。
金花和四娘對視一眼,堂姐妹倆笑彎了眼,她們可以穿一樣的鞋啦。
何氏這邊衣服尺寸都量好了,秦瑤把四娘叫過來,準(zhǔn)備回家。
走前,讓劉老漢幫自己留意一下村里有沒有賣田。
劉老漢心里一驚,看來這次進(jìn)山,又得了不少銀子。
不過想買田好啊,農(nóng)人哪能沒有土地呢,租人的地總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有自己的田才好。
“行,你放心,有消息爹一準(zhǔn)告訴你�!眲⒗蠞h鄭重應(yīng)下。
目送秦瑤一家離開,張氏和劉老漢相視輕松一笑,有秦瑤在,老三家都不用他們操心了。
回到自己家,秦瑤明顯更放松,武器卸下,肉放廚房里,現(xiàn)在晝夜溫度低了,放一晚肉不會壞。
秦瑤升起火,熱了幾大鍋熱水,全家都洗了個澡。
她走的這些天,家里沒大人幫忙提水,二郎三個也沒洗過澡。
老宅那邊就別提了,半個月洗一次都算是勤快的,何氏自然也想不到這些。
等澡洗完,夜已深,幾個孩子卻沒有困意,趴在床上聽大郎講在山里發(fā)生的事,聽得津津有味。
秦瑤去看了看馬,給它加一把夜草。
又檢查好門窗,囑咐兒童房熄燈,這才回到自己房間,披散著頭發(fā)放松的躺在床上看信。
這次進(jìn)山去了八天,短短八天,劉季寫了四封信回來。
秦瑤把信全部打開,按照時間排序,從最早的那一封開始看。
最早一封日期就是她上次從縣城離開后的第二天。
信上內(nèi)容簡單,詢問她為什么沒有給車夫生活費帶給自己。
第二封,間隔一天,問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沒錢寄過去,末了問了下她是否安好。
第三封,又是間隔一天,說他好像之前在縣城見過她,問她最近有沒有去縣城。
第四封,很懂事很可憐的口吻,說他跟同窗借了生活費,讓她有困難先緊著家里,不用擔(dān)心他。
146
做肥皂
信看完,秦瑤冷笑一聲,把信丟在桌案上,吹燈睡覺。
不過,劉季居然看見她去縣城了?
信里各種試探,為的就是確認(rèn)她是否發(fā)現(xiàn)他在城里吃喝玩樂不務(wù)正業(yè)。
秦瑤內(nèi)心毫無波動,試探不試探的已經(jīng)沒用了,現(xiàn)在劉季在她這就是個廢號。
家里還有四個小號呢,她隨便充值一個結(jié)果都比他這個廢號來得好。
只不過是晚幾年而已,現(xiàn)在日子也越過越好,她不急。
至于劉季欠下的錢,如果還不上,就用命抵吧。
秦瑤都不想再想起這個人影響自己心情,閉上眼睛,放空,沉沉睡去。
進(jìn)山多日沒有得到很好的睡眠,秦瑤一次性補(bǔ)了個夠,睡到中午才起床。
大郎兄妹四個知道她的性子,并沒有打擾。
早飯自己做,吃好留下她的份溫在灶上,而后就是誰輪到做家務(wù)就把鍋碗洗好。
臟衣服大郎和二郎來洗,龍鳳胎還不會。
他們倆倒是想湊熱鬧,被二郎嫌棄趕走,讓他們?nèi)ノ闺u喂馬。
秦瑤換下來的衣裳大郎和二郎也一并洗干凈,平平整整的晾曬在院里的竹竿上。
忙完了所有家務(wù),習(xí)武的習(xí)武,讀書的讀書,因為知道這樣的機(jī)會很難得,所以很自律。
特別是在大郎告訴他們,秦瑤給他們兄妹每個人都取了名字之后,二郎恨不得直接把書本吃進(jìn)去。
四娘握著毛筆,沾了清水在桌上寫自己的名字,字是二郎從書本上找出來的,一個平,一個菱,筆畫不難,但對四娘來說,已經(jīng)是很復(fù)雜的字了。
歪歪扭扭的筆劃在木桌上一遍遍重復(fù),小姑娘一邊寫一邊傻笑。
三郎也想寫,可惜,明字兄妹四個都還沒學(xué)過,二郎沒找到相應(yīng)的,便只好跟著二哥寫他“子書”這兩個簡單的字。
秦瑤起床時,院里只有寫寫畫畫的沙沙聲,內(nèi)心自然平靜下來。
她伸個懶腰,從兄妹四人的窗前走過,四雙眼睛立馬望過來,四娘丟了毛筆,從椅子上滑下,跑出屋沖到秦瑤懷里。
“阿娘,小哥和大哥的名字怎么寫?”她問。
秦瑤詫異的往屋里掃了一眼,她以為他們在練字,沒想到是在寫自己的名字。
大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把阿姨你取的名字都告訴他們了�!�
秦瑤嘴角輕揚,抱著四娘走進(jìn)來,把小姑娘放回椅子上,拿起毛筆,把四人的名字全部寫下來。
她的字跡沒什么好看的,勝在整齊。
“喏,照著練吧,以后上學(xué)要用的�!鼻噩幇压P放下,挨個摸摸頭,拍拍手去廚房找吃的。
大郎四人對視一眼,嘻嘻一笑,湊在一塊兒看對方的名字,當(dāng)那一個個字被二郎念出來的時候,都會響亮的應(yīng)一聲,認(rèn)領(lǐng)自己的名字。
一個專屬于他們的名字,不是誰誰家行幾的人。是和金寶金花一樣,一喊就知道是在叫誰的名字。
早飯大郎煮的白米粥,切半斤肉剁成肉沫,和切碎的一大碗酸菜一起炒了個下飯菜。
秦瑤把肉沫酸菜全部倒進(jìn)粥鍋里,吃起來開胃又清爽。
一口氣把粥和菜干光,洗干凈后,生火架鍋,熬起豬油來。
肥肉切成小粒,熱好的鐵鍋里先刷一層油,而后把這些肥肉粒全部倒進(jìn)去,滋滋一陣響,而后一股誘人的香氣迸發(fā),香得屋里四個孩子全部跑了過來,圍在廚房門口好奇的看著。
“阿娘你鏟灰干什么?”三郎問。
四娘自言自語,“又要給老黃加餐嗎?”
之前秦瑤用草木灰堿化稻草她見過,以為還是這樣。
秦瑤搖頭,“我今天要做肥皂�!�
“肥皂是什么?”二郎不解問,并深吸一口從鍋里飄出來的肉香氣。
正好是吃午飯的點,雖說早上吃得比較晚,應(yīng)該能撐到傍晚,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了。
秦瑤答:“洗衣服洗澡用的,做出來你們就知道了。”
大郎想起昨日去雜貨鋪問過的皂粉,不確定的問:“阿姨,你是要做皂粉嗎?就是二十文一兩那個?”
“差不多�!鼻噩廃c點頭,讓大郎去給自己找兩個盆和紗布來。
又吩咐二郎,去把他們夏天在河邊摸的河蚌殼拿來。
“對了,三郎四娘,你們?nèi)⒇浝杉規(guī)臀屹I三兩粗鹽回來。”秦瑤把弄出來的半桶草木灰放在廚房門口,回屋拿了六文錢遞給龍鳳胎。
兩人拿了錢立馬就朝劉貨郎家跑去,很開心能參與進(jìn)來。
二郎很快把半袋子的河蚌殼拿過來,秦瑤把去年冬天燒剩的木炭全部丟進(jìn)灶孔里燒出來,單獨放在爐中,將蚌殼倒進(jìn)去高溫加熱。
等鍋里的豬油熬出來,蚌殼也燒得差不多。
先將半罐的豬油盛出放涼,熬出來的油渣裝滿一小碗,母子五人一邊干活一邊吃。
炸得酥脆的油渣,咬一口蹦嘎脆,滿口留香。
秦瑤把廚房里擂芝麻的石缽搬出來,將燒制過的蚌殼倒入缽中搗成細(xì)碎的粉狀備用。
隨后又將先前弄出來的草木灰倒進(jìn)陶鍋里,在爐上加水煮開,用紗布一層層過濾,弄出堿水。
蚌殼粉倒入堿水中攪拌,再次過濾后,放在屋檐下靜置沉淀一夜。
三郎和四娘買回來的粗鹽,同樣搗碎磨成粉留用。
次日,秦瑤把放涼的豬油搬出來,將沉淀過的堿水倒入豬油中,再倒入磨好的粗鹽粉,用木片攪拌,使其產(chǎn)生皂化反應(yīng)。
親眼看著液體一點點變成固體,大郎兄妹四人還以為秦瑤在施法。
秦瑤順便給他們科普了一下皂化反應(yīng)是怎么一回事。
但兄妹四人堅信,這一定是法術(shù)!
才不是什么氧化鈣和鹽洗。
皂化后的白色膏體還是軟乎乎的,秦瑤把它們分裝進(jìn)竹筒里,三天后再打開,就成了兩根白色圓柱體。
用棉線把膏體切分成十二個小塊,放在竹編的平底籃子里掛在儲存室的通風(fēng)處,晾干一個月后就能用來洗衣服洗手了。
“還要等一個月啊......”四娘撅了撅嘴,問秦瑤:“阿娘,現(xiàn)在不能用嗎?”
“能啊,但不好用,屎糊一樣�!鼻噩幇鸦@子掛在房梁上,從凳子上跳下來,揮揮手把兄妹四個趕出去。
“等一個月后再看,現(xiàn)在誰也不許搗蛋偷偷給我拿下來�!鼻噩巼�(yán)肅囑咐。
四娘只能嘆氣,“好吧�!�
147
征民夫三千人
肥皂做好的這天夜里,下起了大雨。
迷迷糊糊被寒意凍醒的秦瑤一邊卷起溫暖的被褥,一邊慶幸沒有把肥皂掛在走廊下。
要不然經(jīng)過這一夜的風(fēng)吹雨打,三天的功夫都白費。
大雨下了一夜,黎明時分才慢慢轉(zhuǎn)小,淅淅瀝瀝變成毛毛雨,并沒有放晴的意思。
一場秋雨一場寒,清早推開房門,秦瑤立馬體會到這句話的‘寒’意。
九月已經(jīng)過半。
今天是十五號,又到了給工人們發(fā)放上月工錢的時間。
秦瑤在家里吃過早飯,換上厚實的棉布衣,便帶著賬本和銀子來到制造廠。
她小半月沒來,但有劉木匠在,制造廠里的一切依然井井有條的進(jìn)行著。
工人們看到秦瑤腋下夾著的賬本,一掃陰雨天帶來的昏沉,神情難掩激動。
秦瑤先找到劉木匠,把最近半個月的賬目核對出來,而后拿出一張草稿紙,計算工人工錢。
傍晚下工前,將工人們的工錢全部發(fā)了下去,整個制造廠里一片喜氣洋洋。
工人們拿著工錢陸續(xù)離開,秦瑤和劉木匠留在最后,商定了一些細(xì)節(jié)后,這才鎖了門,各回各家。
今天領(lǐng)了工錢,家家戶戶都加了餐,秦瑤一路從村中穿過,各種菜香飄到鼻尖,她立馬加快回家的腳步。
到家,大郎已經(jīng)把晚飯做好,見她回家,立馬開飯。
可能是受到村里喜氣的感染,母子五人一頓簡單飯菜也吃得非常香。
但就在所有人放松感受這份愉悅時,集合的鐘聲突然敲響。
剛吃完飯的秦瑤母子五人,心齊齊提了起來。
“什么情況?”秦瑤狐疑低喃。
兄妹四人一臉茫然,不知道啊。
“我去看看。”秦瑤示意大郎四人在家待著,起身帶上斗笠,快速出了門。
路上遇到劉老漢和劉柏,三人對視一眼,都是狐疑和不安,一塊兒朝村祠堂趕去。
村里的集合鐘很少敲響,倘若是有什么重要通知,村長一般會讓人敲鑼在村里喊人。
上一次集合鐘敲響,還是馬匪來襲的時候。
而從前鐘聲響起,就代表新一輪的征兵、徭役又來了。
在盛國剛剛感受到一點寧靜的村民們這才想起,盛國只是減少了徭役和賦稅,并不是免除。
前一刻,大家伙還為領(lǐng)了月錢興高采烈地的加餐。
下一秒,便都神情凝重的聚在祠堂內(nèi),淋著細(xì)雨,齊齊望向手持戶籍書冊的村長。
看著院里每家每戶前來的代表,村長哀嘆一聲,不得不宣布剛接到的消息。
“漠北蠻夷來犯,邊關(guān)戰(zhàn)事又起,紫荊府頒布政令,所轄各縣速速召集民夫三千押送糧草至邊關(guān).......”
“每家每戶,十二歲以上,五十以下,男丁四人出二,三人以下出一,獨子可免,時間緊急,各家回去商議一晚,明日辰時來報,三日后出發(fā)。”
說完,村長立馬打開戶籍冊開始點名,誰誰家有男丁多少人,該出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