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同樣獲得賬本一卷的王麻五和尋來的潘美人面面相覷,汗流浹背,又怒不可遏。
這是兩本鏢局賬目,不過這個鏢局在開陽縣馬匪被剿除之后沒多久,就關(guān)門倒閉了。
這個鏢局的存在,算是三惡之間共同的秘密,馬匪前腳劫鏢,鏢局后腳就收取商戶高額保護費‘冒險’護送貨物,且次次護送成功,馬匪遇到他們家就討不到任何好處。
最后嘛,四家分利,利益均衡分配。
至少在王麻五和潘美人這里,事實情況是這樣的。
馬匪已經(jīng)完蛋了,他們也不在乎那馬匪頭子是不是覺得公平。
但現(xiàn)在手中的子母賬本告訴他們,事實并非如此,所謂的均衡分配,當鋪居然多了兩成出來。
兩人很憤怒,后果很嚴重。
但現(xiàn)在,二人看著手中這本子母賬本,更覺瑟瑟發(fā)抖。
王麻五吸著涼氣哀嘆道:“我早就說了,那才是個惡鬼呢,金蟾蜍非不聽,這下好了,三惡直接變兩惡,那再過些時日,是不是連你我這兩惡都將不復(fù)存在?”
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到王麻五口中‘惡鬼’的潘美人心里暗暗慶幸,幸好她喜歡的東西跟她不相沖,要不然,自己恐怕就是下一個金蟾蜍。
當?shù)竭@,潘美人驚悚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幸好,她臉皮還在。
只是......
“她把賬本給咱們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預(yù)備向咱們動手了?”
王麻五白了她一眼,“咱們又沒招她惹她,她趕盡殺絕做什么?她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看一眼賬本,王麻五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你不是眼饞金家當鋪嗎,這現(xiàn)成的機會送到上手,你不打算做點什么?金家貪了咱們兩成的利潤,這口氣我可咽不下!”
潘美人一挑眉,那他們兩個就給‘惡鬼娘娘’遞個投名狀,表表心意。
開陽縣看起來還是和往常一樣寧靜而祥和。
但人們總覺得,好像哪里變了......
362
她真的很愛啊
天晴不過兩日,又下起雨來。
這初冬的雨一下起來,寒氣蹭蹭往上冒,秦瑤家將屋門緊閉,燒著炭火這才覺得好些。
大郎兄妹四人在家歇了幾日,也沒把課業(yè)落下。除了手受傷的大郎之外,二郎三郎四娘,每日都要練上一個時辰的字。
劉季每日早上背完書,吃過早飯便帶著他那騷包書箱去蓮院,公良繚近日正在指導(dǎo)他寫字,半下午練回來,順道教教家里幾個孩子。
到了傍晚,準時抵達文具廠,上完掃盲班后,如果秦瑤在,便跟她一塊兒返家。
今天傍晚雨勢大起來,怕工人們回家太晚,掃盲班的課只上了一節(jié)。
阿旺前來送傘,明明帶了兩把,劉季殷勤的撐了一把非要罩到秦瑤頭上去。
近日從城里傳來一些小道消息,劉季聽了心里直癢癢,有話想問秦瑤,奈何事務(wù)實在繁忙,這兩日天公不作美,書房修建工作暫停,他才算閑了些。
如果腳下是水泥地,秦瑤覺得雨中漫步還有點意思,可惜了,村中路上都是泥水塘,她只想快點走到家中,烤一烤火,感受溫暖。
劉季只好奮起直追,努力跟上她的腳步,好不容易喘口氣,小小聲問:
“娘子,那日從縣城回來后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大半夜才回?”
秦瑤看他一眼,“問這個干什么?事情不是都已經(jīng)過去了嗎?”
“是,是過去了�!眲⒓炯拥溃骸翱墒牵≡趺淳瓦@么順利就過去了呢?”
他還沒忘記金蟾蜍被套在麻布袋里全是血的畫面,秦瑤都把他這樣了,他怎么還沒帶官兵來抓他們?
而且,他聽從城里回來的人說,金家已經(jīng)被官府給抄了,當鋪都轉(zhuǎn)了出去,新掌柜還是個女子。
金蟾蜍一夜之間被三惡除名,以后再也沒什么金蟾蜍,只有來年秋后待斬的死刑犯金奎。
這才幾天?
距離他進城到當鋪大鬧才過去兩天,縣城的天都變了,和他預(yù)想中的走向完全不同。
其實那天回家之后,報復(fù)的快意散去,劉季才突然想起金蟾蜍勢力龐大,后面肯定會以更加猛烈的手段報復(fù)回來。
就算他被秦瑤重傷躺著不能動彈,可他還有兒子啊,他兒子定不會饒了他們。
這兩天劉季過得那叫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面知曉有秦瑤在家,就算金家來人也是被她打回去。
一面又恐懼金家的勢力,怕他們動用官府的力量,那到時候就算秦瑤力大無窮,武功無敵,也不能把官府的人從上到下通通殺了吧。
誰想到,抓捕他們的官差沒來,金蟾蜍的兒子也沒來,他向車隊的人一打聽,好家伙,敵人全軍覆沒!
劉季當時人都傻了。
昨夜他反復(fù)思考問題到底是怎么解決的,卻也沒想出個結(jié)果來。
不過他也想到一個關(guān)鍵,那就是那天自己離開之后,秦瑤肯定還干了點啥。
絕對不止是把金蟾蜍吊在他家當鋪門口這一件事。
秦瑤戲謔的看了劉季一眼,“你覺得現(xiàn)在這個結(jié)局不滿意?”
劉季瘋狂搖頭,他哪敢不滿意,“娘子,實不相瞞,我覺得你的手段簡直完美,一勞永逸了!”
“一勞永逸?”秦瑤笑著點點頭,“對,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到一勞永逸�!�
“其實那天我也沒干什么,就是用林二寶那換來的信息,去金家郊外山莊,找出幾本不能見光的賬本而已�!鼻噩幷f得簡單且輕松。
劉季下意識附和干得好,隨后一怔,驚訝問:“賬本這么好找到嗎?”
秦瑤笑著點了點頭,“好找啊,明著找嘛,墻擋推墻,有機關(guān)就捶爛,總共山莊這么一塊兒地方,賬本也不算很小的物件,我就在廢墟里扒拉扒拉,然后就找到了�!�
劉季和阿旺齊刷刷瞪大了眼睛,兩人飛快對視一眼,難得默契的咽了口口水,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雨滴密集的打在油紙傘面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沉默的主仆二人仿佛看見一座巍峨山莊在女人暴力破壞下,墻塌房倒,轟然毀滅的,頃刻之間化作廢墟的畫面。
一滴雨砸到秦瑤頭頂,她一抬頭,遮擋在頭頂上的雨傘神秘消失。
回頭一看,撐傘之人呆愣在身后,一動不動。
“劉老三!”秦瑤中氣十足一聲吼。
被自己想象出來的畫面震撼住地劉季,這才一激靈回過神來,趕緊把傘撐過去。
心里嘆道:我真該死啊,居然讓如此威武雄壯的娘子淋到了雨!
“娘子,你手痛不痛?”劉季拉起她的手,放在嘴邊,“我給你吹吹吧,那墻賤得很,居然敢勞動娘子你對它下拳頭......”
他嘴里叭叭叭說個不停,間隙還要呼呼給她手上吹兩口氣。
畫面太美,阿旺看得胃都要絞痛起來。如果可以,他想自戳雙目!
秦瑤“咳咳!”警告的咳嗽兩聲,劉季抬眸無比真誠的看著她,“娘子你是不是受寒了?”
秦瑤甩開他的手,嫌棄的用手背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別吹了,我不是用拳頭砸的墻�!�
劉季:“��?”
“你知道人和動物的區(qū)別嗎?”秦瑤一本正經(jīng)的問。
劉季茫然搖頭。
她戳著他呆愣的腦門,一字一字道::“因為人會使用和創(chuàng)造工具啊豬!”
真用手砸墻,她難道不會心疼自己的拳頭嗎?
“直接用大木棍一棍子砸下去就好了�!鼻噩幍忉尩馈�
劉季悚然一驚,眼前又浮現(xiàn)出秦瑤舉起一根比她人還粗的木頭,在金家山莊橫掃天下的磅礴畫面。
咱就是說,突然感覺她更可怕了!
“娘子,我冒昧問一句,為了保證咱們家屋子不會塌、碗不碎、農(nóng)具不扁,你平日里是不是要壓制自己的大力壓抑得很辛苦?”劉季好奇問。
秦瑤沒想到他能想到這一點,難得多看他兩眼,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是啊。”
實際上,騙小孩的。她根本就不會壓抑自己,只是爾等凡人,對力量掌控一無所知。
她經(jīng)過專業(yè)的力量訓(xùn)練,對力量的掌控早已爐火純青。
不過上一世初期剛剛激發(fā)出異能的時候,她確實經(jīng)常一不小心就拆了自己家。
但現(xiàn)在這種低級錯誤,她早就不會再犯。
劉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頸,突然有點感動。
她居然并沒有真的想過要殺他!
因為她如果真的想,以她的力量,他早就涼透了。
而為了讓他留下性命,她每日每夜,都要辛辛苦苦,時時刻刻壓制自己的力量。
那應(yīng)該很痛苦吧?
光是想一想,劉季都要淚流滿面了——她真的!很愛��!
秦瑤抬起手指,揩下他臉上一滴晶瑩淚水,一言難盡的皺了皺眉。
她時常好奇他腦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才會有這種不合時宜的奇妙反應(yīng)。
363
泡蘿卜
三人回到家,雨已經(jīng)停了。
阿旺將傘擱在廊下晾著,挽起衣袖進廚房做晚飯。
先前他抱了一窩小雞回來養(yǎng),秦瑤嫌臭,阿旺便在牲畜棚邊上給這窩小雞仔搭了個能遮風(fēng)擋雨的籠子。
這幾日不用去學(xué)堂了,三郎四娘見天的從家里米缸拿米去喂,竟撐死了一只。
還不敢告訴大人,得了阿旺幫忙遮掩,這會把死去的小雞埋在后山地里,偷偷摸摸回來一腦袋撞到要去后院檢查木料情況的秦瑤身上。
四娘“唉喲”的叫了一聲,三郎雖沒叫,但也險些摔個屁墩兒坐倒在地。
幸好秦瑤手速快,一手抓住一個,兄妹倆這才省了一身要洗的衣裳。
家里的家務(wù)很多,只阿旺一個人是顧不來的,所以秦瑤對兄妹四人的家務(wù)教育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不過偶爾孩子耍懶去找阿旺或者他們爹,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追究。
反正只要是別找她做,都行。
“干什么去了?這么大雨就帶個斗笠,褲腿都濕了�!鼻噩幰苫髥枴�
三郎四娘吐了吐舌,齊聲說沒什么,想溜走,又被秦瑤叫回來,一人給了一抱柴火,“拿到廚房去,準備吃晚飯了,天黑別瞎跑。”
兄妹倆哦哦應(yīng)下,抱著柴火來到廚房,阿旺無奈的看了他們倆一眼,示意他們把柴火放下,招手把兩人叫到跟前,嚴肅叮囑道:“不能再有下次了,小雞的命也是命。”
兩個孩子愧疚的低下頭,“對不起”說得倒還算真誠,就是.......三郎可惜的舔了舔嘴角,“明年要少吃一只雞了�!�
四娘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小哥一眼,忙再次對阿旺保證:“我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心急了�!�
阿旺點點頭,這事就算過去。
前幾日他還泡了些蘿卜,這會兒酸味兒已經(jīng)泡透,用竹編的漏勺從缸中撈出兩大塊,切成薄片放在陶碟中,切一小段紅辣椒做點綴,遞給三郎四娘,讓他們拿到堂屋里去。
“阿娘,阿爹,有泡蘿卜!”
兩個小的端著泡蘿卜歡歡喜喜走進屋,用腳把屋門關(guān)上,擋住外面呼呼吹來的冷風(fēng)。
堂屋里很暖和,一盆炭燒得很旺,劉季把大郎二郎往旁一扒拉,獨占一個位置,伸著手烤火,又用暖和的手搓搓臉和耳,心道這天就該窩在被窩里哪也不去。
可惜,家里一堆事務(wù)排著,根本歇不了。
見四娘兄妹幾人圍在桌邊吃起酸酸甜甜的泡蘿卜,那股酸到讓人口齒生津的香氣鉆入鼻尖,劉季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三郎,給爹嘗嘗!”劉季坐在原地,不帶挪一下屁股,只張開嘴等著兒來喂。
三郎又沒心眼,哦的應(yīng)著,還給他選了一塊兒泡得最透的,樂顛顛小跑送到劉季嘴邊。
歪著頭問:“阿爹,酸不酸?”
“酸——”劉季眉頭緊皺,但酸味兒下去之后,一股蘿卜特有的辛和紅椒的辣味兒蔓延開來,又很爽!
總結(jié)下來,就是兩個字,“酸爽!再給爹拿一塊兒來�!�
三郎聽話點頭,又去給他爹叉了一片過來,如法炮制的歪頭問:“阿爹,爽不爽?”
秦瑤拿著傷藥和棉布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劉季這親爹老神在在坐在火盆邊,張嘴等著三郎投喂的畫面。
“劉季你自己是沒手嗎?”秦瑤一邊關(guān)門一邊沒好氣質(zhì)問。
劉季嘿嘿一笑,揮揮手示意還要投喂的三郎讓讓,起身迎上來。
經(jīng)過桌邊,正吃得爽快的大郎兄妹三人一眨眼,余下大半碟泡蘿卜就被劉季那只大手搶了去。
他用竹簽叉了一塊兒,遞到秦瑤面前,“娘子你嘗嘗,酸酸辣辣還有點甜,特別好吃�!�
劉季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殷切,秦瑤忍不住點評:“你這眼神很像狗。”
劉季:“蛤?”
算了,秦瑤搖頭一笑,懶得跟他多解釋,接過劉季手中竹簽,自己嘗了一口,還真不錯,“阿旺這手藝好到能拿出去賣了�!�
又多叉了兩片,心中升起一股美食帶來的滿足,讓秦瑤心情愉悅。
她放下竹簽來到火盆邊坐下,將拿來的藥放在身旁小凳上,大郎自覺坐過來,把受傷的手遞露出來。
二郎見碟子終于放下,拿走和龍鳳胎繼續(xù)吃,劉季要來蹭一塊兒,二郎護著不給,沖他哼了一聲,“要吃自己去拿,這是我們的,蘿卜還是我們跟阿旺叔一起去拔的呢!”
阿娘說了,不勞動者不得食!
劉季挑了挑眉頭,竟無言以對。
秦瑤一邊給大郎換藥一邊囑咐劉季:“這蘿卜確實泡得好,你撈一碗出來送去蓮院,給你師父師兄當個開胃小菜。”
雨剛停,屋外路面泥濘濕滑,天也暗了,換做往日劉季能有一萬個不去的理由。
今日卻一句廢話沒有,好好應(yīng)了一聲,調(diào)皮的一口叼走二郎準備送進嘴里那片蘿卜,嘚瑟出門去。
“啊啊啊!”二郎氣瘋了,追了出去,成功被他爹抓壯丁,一把攬住男孩的脖子,“走,跟爹去蓮院送東西去!”
二郎敵不過成年男性的力量,罵罵咧咧地被劉季帶走了。
劉季才不讓著他呢,二郎罵一句他回一句,有時候聽見孩子口中吐出幾個新鮮的成語,咦一聲,夸道:“不錯不錯,都知道怎么罵人不帶臟字了。”
二郎:“......”你就說氣人不氣人吧!
所幸男孩后面也反應(yīng)過來,對罵毫無意義,閉上嘴,抱著手臂跟在劉季身后,沉默是金。
父子二人出門也不說帶只燈籠,天越來越黑,二郎走得越來越慢。
劉季“唉”的嘆了一口氣,他堂堂大丈夫還能真跟個小崽子計較不成?
伸出手,一把拎著二郎后脖頸,“跟緊點,別掉下河去了。”
二郎哼了一聲,天黑也確實害怕,不知不覺,小手抓住了父親的腰帶。
到了蓮院,父子二人并沒進去,家里晚飯要開吃了,劉季可不敢保證自己多留一刻鐘,飯桌上還有沒有剩菜。
把一大碗泡蘿卜交到護衛(wèi)手上,劉季拉上二郎就走。
還沒到家,就已經(jīng)聞到一股誘人的飯菜香氣。
抬頭看,漆黑的夜色中,露出一抹橘色的暖光,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笑著朝那片暖光擁去。
364
驢唇不對馬嘴
蓮院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