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劉季郁悶,哼了一聲,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悲歡并不相通,懶得再管他們,只跟著場內(nèi)無聲的激動氣氛,期待的看著那高臺。
不多時,便聽見一道道宣唱聲自那高臺的甬道里傳來:
“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北蠻使臣駕到!”
“長公主攜駙馬駕到!”
“太子殿下攜太子妃駕到!”
“......”
后面還有跟著三四個郡主郡王的宣唱聲,皇上皇后嫡系一家全員到齊。
不一會兒,那高臺上的空位便都被坐滿了。
人們所在位置比高臺要低一些,視線受阻,不太能看清楚皇上長什么模樣,只遠(yuǎn)遠(yuǎn)看到幾道黃的、紅的、粉的、紫的側(cè)影。
可即便如此,劉季和安子還是激動得跟隨全場公卿百官跪了下來,高呼陛下萬歲,娘娘千歲,公主、太子千千歲之類的話。
因為太過激動,聲音也十分尖銳,秦瑤只覺得自己腦仁要炸了。
可所有人都在跪下叩拜,她也只能強忍耳邊噪音,借著寬衣遮擋,單膝蹲下俯身叩拜。
賽場很大,但由于現(xiàn)場十分安靜,高臺上的聲音也能傳遍全場。
已年過五十的盛國皇帝,站在高臺華蓋之下,中氣十足的對在場眾人說道:
“今日兩國比賽蹴鞠,交流切磋,點到即止,不許傷了和氣......”
一番囑咐之后,眾人紛紛應(yīng)答,皇上這才抬了抬手,“都起來吧,諸位與朕,一起來好好看一場蹴鞠賽!”
“謝陛下恩典!”
滿場的人齊聲應(yīng)道,聲如洪鐘。
秦瑤腦子里又是嗡嗡一陣。
眾人歸位,鼓聲又起,盛國與北蠻的蹴鞠手開始入場,盛國隊穿紅色,北蠻隊穿黑色,確保不會混淆。
雙方人員來到高臺下站定,等待高臺上的人給予賽前鼓勵。
這次站出來的人是闡王與太子殿下,各自代表自己的國家,親自下臺給予隊員鼓舞,只把那一個個熱血男兒郎激得恨不得立馬為國拋頭顱,灑熱血!
連帶著兩國朝臣一個個都激動得要站起來,口中高呼勝利。
氣氛這么到位,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都難免受到影響。
因為離高臺那邊比較近,秦瑤能看到高臺上長公主家的小郡王和鵠紇緹香正在歡呼,且一個比一個聲大。
而太子家的郡主,似乎和她父親是一樣的性子,察覺到郡王與北蠻公主之間火氣越來越旺,好脾氣的站在中間企圖充當(dāng)和事佬。
只可惜,沒人聽她的話。
直到駙馬出聲呵斥,雙方之間的斗氣才結(jié)束。
這是秦瑤第一次看見長公主的駙馬,身材魁梧高大,濃眉大眼,留著絡(luò)腮胡,是個長得像獅子王一樣的男人,威猛霸道。
但眉宇間,卻又帶著一股與他外形完全相反的柔和。
坊間傳聞,駙馬是長公主收復(fù)天下途中遇到的一方豪強首領(lǐng),為了擴大勢力,施展美人計誆騙過來的男人。
后來圣上稱王,長公主成了公主,這位首領(lǐng)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駙馬。
只是至今二人都還沒有舉辦過一場正式的婚禮。
原因為何?
是駙馬管束太嚴(yán)使得長公主不喜?還是因為長公主心中另有所屬不愿傷了心上人?
總之,二人不曾舉辦過的那場婚禮,成功為坊間傳聞增添了許多可二創(chuàng)編造的八卦素材。
秦瑤瞇眼避著刺眼的陽光,看著那位獅子王溫聲教育著他的幼崽郡王不可與客人斗氣,心里暗想,或許是鐵漢柔情,不在乎任何儀式的真愛黨。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瑤的注視,那頭‘獅子王’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俯瞰下來。
“咚咚咚!”一陣激鼓,比賽終于開始!
被這一打斷,再想去搜尋那道注視自己的目光,已經(jīng)找不到。
“娘子,老師,蹴鞠馬上要開始了!”劉季興奮提醒道:“快看快看�!�
秦瑤嗯了一聲,將視線轉(zhuǎn)到場下那場并不算特別激烈的比賽上。
倒是高臺上時不時投來的探究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
可能徐文卿也沒想到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打著公良繚的幌子,派遣宮人過來表示問候。
如果那宮人的眼神沒有頻繁落到她身上那就更逼真了。
751
刺殺
宮人帶來皇后口諭,比賽中場休息時,請公良繚露面講兩句,讓北蠻人領(lǐng)略一下盛國大儒的風(fēng)采。
公良繚面朝高臺,抱了抱拳,應(yīng)下了。
宮人留下從高臺上端來的一盤金黃哈密瓜,退下看臺,前往高臺復(fù)命。
人一走,公良繚勉強擠出來的笑臉立馬收起,指著那金貴的外邦貢品哈密瓜,讓秦瑤劉季都嘗嘗。
“這是什么瓜?”劉季稀罕的問道。綠黃綠黃的皮,金橘色的肉,味兒還怪香的。
安子不愧是國師府的人,見多識廣,答道:“此乃胡瓜,西域送來的貢品,瓜甜如蜜,所以又叫它蜜瓜。”
見劉季伸手,安子貼心提醒:“瓜皮不可食,劉相公記得不要吃。”
劉季白他一眼,“我看一眼便知道這皮硬邦邦肯定不能吃,還用你來提醒?”
安子:“是小人多嘴了�!�
劉季這才滿意,得意的哼一聲,先拿起一片瓜捧到秦瑤身前,再拿一片瓜送到老師手上,最后才是自己和安子一人一塊兒。
邊吃邊嘀咕:“你家國師怎么還不見蹤影?”
安子啃一口瓜,跟著看賽的百官們“哦哦!”大喊一聲,這才搖搖頭,“不知道啊。”
比賽已過半,鼓聲響,兩國蹴鞠手下場休息一刻鐘。
輪到公良繚出場了。
不需要任何人來控制場面,公良繚只是推著輪椅來到看臺最前端,場內(nèi)喧鬧的看客們便都自發(fā)靜下來,望向公良繚。
太多人想要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又準(zhǔn)備做什么。
一個本來應(yīng)該徹底消失在京城里的人,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出現(xiàn)?
這是圣上的意思嗎?
那圣上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岌岌可危的地位難道會改變?
強勢的長公主怎么可能會允許公良繚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里?
太多的困惑和謎題需到得到解答,令眾人的目光變得格外迫切。
這么多雙眼睛看過來,還有來自高臺之上晦暗不明的視線,哪怕眾人的焦點不是自己,身處焦點附近的劉季依然感覺壓力巨大。
看臺上響起口水吞咽聲,劉季甚至辯不出是他自己的還是安子的。
倒是身旁的秦瑤,依然淡定坐著,吃完蜜瓜,抽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指尖沾染到的汁水。
周遭一切,仿佛都被她屏蔽在外,她的視線里,只有前方那個坐在木輪椅上的消瘦老者。
高臺之上,皇上先問公良繚是不是有話想要對大家伙說,讓他有什么就大膽的講出來,不要心有顧慮。
這是什么暗示嗎?百官心中暗思量。
太子驚訝的看了皇上一眼,走到高臺邊緣,注視著公良繚,面上看不出喜悅高興,也不見任何期待。
然,公良繚并沒有提到半句關(guān)于長公主或是太子的話,只說剛剛上半場的蹴鞠比賽精彩有余,卻少了一份對戰(zhàn)的激烈。
這些話顯然沒能令皇上感到滿意,故意提起兩只蹴鞠隊屬于闡王和太子,問他更看好哪一隊。
擺明了,非得他選出一個不可。
公良繚苦笑一聲,只說自己其實不太懂蹴鞠,就不胡亂猜測了。
這時,圣后突然出聲:“上半場的進球數(shù)剛剛已經(jīng)統(tǒng)計出來,來人啊,把統(tǒng)計的牌子拿到他面前去,勝負(fù)一目了然�!�
頓了一頓,又語帶笑的補充:“公良繚最善術(shù)數(shù),如此簡單的數(shù)字,不會辨認(rèn)不出來吧?”
公良繚低下頭,輕輕頷首,“一目了然的數(shù)字自然可以分辨,只是一場蹴鞠這才過半,上場優(yōu)勝者,下場未必還能保持勝算,所以草民以為,此時非要論個高低,毫無意義!”
圣后訝然一笑,“公良繚你變了,從前你可是半場便要用上你的神機妙算,提前定輸贏的�!�
公良繚面色不變,恭敬道:“草民老了,已無心力算辯�!�
“是嗎?”圣后聲調(diào)突然拔高,似有怒意,“既已無力,既也老了,為何不回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
公良繚垂下眼簾,自嘲般輕笑了一聲,他無言以對。
全場寂然,無數(shù)道視線在高臺上和公良繚之間來回流轉(zhuǎn)。
一股無形壓力從高臺上傳出,迅速向四周蔓延,將整座馬場籠罩。
身處其中之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發(fā)聲。
只怕發(fā)出一丁點聲響,就會成為下一個炮口。
太子神色焦急,欲言又止,卻懼與母親的強勢,遲遲張不開為公良繚請饒的嘴。
長公主在旁,嘴角微微翹起,望著太子,滿眼蔑視。
許是被這蔑視的表情刺激到,猶豫不決的太子突然往前邁了一步,言辭懇切道:
“母后,先生曾對兒臣有恩,是兒臣不忍看到先生在鄉(xiāng)下孤苦渡過余生,這才派人將先生請回,已全當(dāng)年恩情。”
“母后若是覺得兒臣此舉不妥當(dāng),兒臣這就將先生送到莊上修養(yǎng),有生之年絕不再讓先生踏入京都半步!”
說完,懇求般深深一拜。
皇后冷硬的面龐有所緩和,轉(zhuǎn)頭看向了身旁的皇上,似乎就打算依了兒子的請求,全然一副對兒子又氣又無奈的疼愛姿態(tài)。
長公主嗤了一聲,偏頭不再看太子這邊,因為她知道,父皇母后對太子向來偏寵,肯定會準(zhǔn)許。
不過公良繚這老頭雖然可恨,卻也算是個忠于盛國的愚臣,放他一命,不是不可以。
此時,前來送分?jǐn)?shù)統(tǒng)計牌的兩名太監(jiān)已舉著用長木牌來到看臺上。
就在皇上看太子可憐,準(zhǔn)備開口時。
變故突生!
只見那兩名舉牌宮人,突然將手中又沉又長的木牌往左右兩旁的看客狠狠砸了出去。
安子措不及防,被木牌狠狠拍倒。
劉季本能的一從椅子上就地一翻滾,躲開了擊來的木牌,卻也摔倒在地。
兩名宮人丟了木牌,不知從哪里掏出兩把匕首,兇狠的往公良繚身上刺去。
距離太近,事發(fā)又太過突然,誰也沒想到防備如此森嚴(yán)的蹴鞠大賽居然還能出現(xiàn)持刀刺客。
國師府那四名高手侍衛(wèi)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兩把鋒利的匕首,一把朝著公良繚的背后,一把朝著他的脖頸,狠狠刺下去!
好不容易滾一圈重新站起來的劉季,一抬眼就看到這驚險一幕,駭然驚呼:
“老師快躲開!”
可他老師一個坐輪椅的殘腿老頭,又怎么可能躲得開。
752
不自量力
秦瑤無奈的嘖了一聲,“怪不得......”
怪不得司空見特意邀請她過來看比賽。
這下算是知道原因了。
她看似緩慢,實則速度極快的沖了上去。
沒有人看清她做了什么動作。
一支金簪如閃電般顯出,擊歪了對準(zhǔn)公良繚脖頸的匕首。
一只腳橫掃過來,踹飛了刺向公良繚后背的‘宮人’。
秦瑤像是瞬移到公良繚身后一般,憑空出現(xiàn),把那名手持彎曲匕首,滿目驚愕的‘宮人’嚇得呆了一呆。
“什么廢物!”
秦瑤嘲諷一撇嘴,一拳砸在了那呆愣的宮人臉上。
如巨石墜落般的力量,輕易摧毀人的一切理智,感官內(nèi)只有一個感覺——痛!太痛了!
那人被砸得渾身僵直,瞬間就失去意識,無聲后倒。
手中被金簪射彎的匕首因為失去抓握力,爛鐵一樣掉了下來。
秦瑤伸手一握,不費吹灰之力便拿到了他手中匕首。
身后有殺意襲來,她反手一刀,又準(zhǔn)又快,狠狠懟進那人柔軟的身體里!
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彎曲的匕首竟也能成為利器。
只聽見“噗呲”一聲,整把匕首連帶著刀柄一起狠插進了秦瑤身后那名宮人腋窩里。
只差一點,就能捅進他最脆弱的脖頸。
鮮血狂噴而出,秦瑤偏頭躲了一下,卻還是沒能完全躲開,原麻色的衣袖瞬間染上朵朵血花。
手下宮人痛苦的怒吼一聲,困獸爆發(fā),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迅速拿過傷手上的匕首,不顧腋窩上的刀猛的整個身軀逼近秦瑤壓制她,將匕首朝著公良繚背后飛射出去——
他只有一個目的,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公良繚!
可偏偏,他遇上了秦瑤。
她的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qū)沟摹?br />
企圖飛射出去的匕首,才剛發(fā)力,便聽見“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起。
這刺客拿著匕首的手腕,被秦瑤揮下的一掌狠狠拍碎。
匕首失控掉落下來,刀頭深深扎進了看臺的木地板里,只余下一節(jié)刀柄輕輕搖晃,像是在嘲笑某些人的不自量力。
那刺客眼見殺死公良繚無望,嘶吼著要撲向秦瑤。
這姿態(tài),與末世里沒有理智只有食欲的變異喪尸何其相似?
秦瑤本可以用熟練的手段,一把將他腦袋給擰下來。
但余光瞥見司空見正大喊著:“保護陛下和娘娘!”帶領(lǐng)一大群御林軍匆匆趕來,緊急收了殺機。
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原地把人一個過肩摔,干暈在地。
緊接著立馬接過公良繚的輪椅,將老頭推到安全地帶。
這會兒那四個國師府的侍衛(wèi)倒是反應(yīng)了過來,一擁而上,將兩名刺客擒住。
“不好!”劉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