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仍聽得劉季馬陽二人心驚肉跳。
他們并不是擔心皇上如何如何,而是春闈在即,皇上若是駕崩,國喪一來,春闈豈不是要延期?
延期還罷了,怕只怕,今年春闈直接取消,那到時候......
不敢想,馬陽根本不敢想下去。
劉季心頭狠狠跳了幾跳,面上看起來還算鎮(zhèn)定。
讓齊仙官坐下來細說。
“確定不是有要事商議才入宮的?”劉季還抱有幾分僥幸。
畢竟除夕那日,皇上還與皇后站在紫微宮城樓上,與民同慶來著。
眼看著人都站起來了。
這才過完正月,就不行了?
還不等齊仙官開口,門外的殷樂跑進來說:
“師父!我看見王大人跟著宮人往紫微宮那邊去了。”
殷樂這話一出,秦瑤心里都跟著咯噔了一下。
自豐王案過去后,王瑾連升兩級,現(xiàn)在已是正五品御史中丞。
年紀輕輕就坐到這個位置,可見頗得圣恩。
王瑾若是都往紫微宮趕,那齊仙官剛剛的猜測,就八九不離十了。
“阿旺�!鼻噩幒傲艘宦�。
阿旺立即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秦瑤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在他耳旁低聲囑咐:“你去盯著國師府,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阿旺領命。
晚飯還沒吃飽,拿了個饅頭叼著吃,即刻便出了門。
“等吧,邊吃邊等。”秦瑤對眾人說道。
她就像是根定海神針,只要她人在,劉季就覺得沒什么好慌亂的。
況且已經派了阿旺前去打探,消息傳回還需要時間,不如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劉季很快淡定下來,示意慌亂的馬陽先別著急,又問齊仙官:
“小師兄,一塊兒吃點?”
齊仙官點點頭,他沒吃飯就來了,餓著呢。
殷樂多拿了副碗筷過來,大家伙繼續(xù)吃這頓沒吃完的晚飯。
等著阿旺的消息。
只是心里惦記著事,大人們都沒什么胃口。
皇上要是駕崩,那可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不只春闈受到影響,全國上下都要迎來未知的大變化。
而今夜,紫微宮里恐怕也是遭亂一團。
作為百姓,秦瑤只期望不要殃及池魚才好。
飯畢,二郎三郎四娘并沒有和平常一般回屋溫習功課。
秦瑤讓他們留了下來,就在廳里看書習字。
順便也聽聽外頭的變動,做到心里有數(shù)。
眾人這一等,就到了深夜。
已經不需要阿旺回來稟報了。
因為整個京都城里的衛(wèi)兵都出動了,北定門那邊大夜晚還開城門放行。
動靜一起,滿城百姓都已嗅到風雨欲來的前兆。
午夜時分,阿旺終于躲過城中重重防守,翻墻進入院中。
劉季騰的一下站起來,“怎么樣?是不是皇上他......”去了二字,劉季沒膽子說出來。
阿旺沒搖頭也沒點頭,先找到秦瑤,才開口將打聽到的情況說出來。
紫微宮內確實有大變,國師府的人都已進宮去了,連帶著那位神醫(yī)。
估摸著是宮里那位,當真病危。
眼下三品以上公卿王侯,全都被召入紫微宮。
城郊營地里,那些被徐家人帶來的私兵,已有大半趁夜入宮。
整個京兆府衙門里的衙差都在奔忙,紫微宮御林軍已經戒嚴,把守著京都城各大出入口。
這么多事情疊加在一起,事態(tài)嚴重,只不過準確消息還沒從宮內傳出來而已。
馬陽暗拍大腿,這下子春闈是真不能如期舉行了!
劉季看看秦瑤,又看看齊仙官,這兩人倒是淡然,好似春闈不能如期舉行,是什么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
殊不知,和皇位更迭比起來,春闈這事還真不算什么。
“太子和長公主都入宮了?”秦瑤問。
阿旺頷首:“東宮府和長公主府里的人全都去了�!�
行,秦瑤差不多已經可以確定,皇上已經薨了。
也不知有沒有留下遺詔,打算把皇位傳給誰。
像是知道秦瑤心中所想,齊仙官沉吟片刻后,輕聲道:
“眼下城中雖忙,卻并沒有亂起來,應是太子繼承大統(tǒng)無誤�!�
“夫人,我得回家一趟。”齊仙官有些為難的看向秦瑤,還得她送他一程。
不然眼下外面這么多士兵,他根本回不去。
秦瑤點點頭,示意他稍等片刻。
先對孩子們把事情講明,讓他們現(xiàn)在可以放心回屋去睡了。
又對唉聲嘆氣的馬陽說:“眼下國喪在即,春闈一事暫且放放,再看吧,遇上這等事,咱們普通百姓只能被動適應�!�
“與其內耗,不如換思路,就當老天爺多給咱們更多時間去做好準備�!�
話是這么說,但劉季還是覺得憋屈,“唉~”的長嘆:“真倒霉!”
“師弟慎言!”齊仙官嚴肅警告,“此等大事面前,更要謹言慎行,但凡出一絲差錯,就有可能危急性命!”
劉季被他這一提醒,才反應過來自己失言,忙捂住嘴,表示不會再說。
他可不想被滿門抄斬。
“你們去睡吧,我去送送小公子�!鼻噩帉Ρ娙藝诟劳�,便領著齊仙官出去了。
夜色很濃,但因為城中四處燃起的燭火光亮,將整個天幕都暈上了一層橘色的光罩。
今夜無月,街上屋舍也能看出個模糊影子。
齊仙官緊張的跟著秦瑤從后巷出去,忍不住小聲問:
“夫人,我們怎么走?是要飛檐走壁嗎?”
秦瑤回頭看去,俊逸少年郎兩眼放光,滿是期待。
不禁莞爾,還是個孩子啊。
她戲謔問:“小公子不想走尋常路?”
齊仙官激動點頭。
于是,下一秒,后衣領就被秦瑤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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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仙官感覺一陣風從頭頂吹過。
再睜開眼時,身邊是飛速飄過的屋檐和樹影。
前方有一隊人馬打著火把巡來,齊仙官一顆心正要提起,眼前實現(xiàn)忽然被衣袍罩住,他感覺自己被人提了起來,抗到了肩上。
一陣疾風過去,失重感傳來,視線被阻的齊仙官嚇得差點失聲驚叫。
身下人就像是預判了他的反應,干脆一把捂住了他的臉。
耳邊風聲簌簌,隱約傳來馬蹄跑動聲和人聲。
一陣起起伏伏之后,身下之人明顯停了下來。
“到了�!�
秦瑤把肩膀上扛著的人放下地,再往前一步,就是齊家后門。
齊仙官掀開蓋在臉上的衣袍,緩了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場景,驚奇得好似一場夢。
“這么快?”齊仙官震驚低喃。
秦瑤勾唇一笑,上前替他敲響了后門,聽到里面有腳步聲傳來,一閃身躲到陰影下。
看在齊仙官眼里,就是眼前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后門被人小心打開,管事的探出頭來,沒想到會見到自家小少爺,驚了一瞬,忙開門把人迎進去。
直到房門關好,確定齊仙官已經安全回家,秦瑤這才離開。
一夜過去。
卯時,鐘樓上傳來喪鐘。
皇上駕崩了!
一大早的,人們就被京兆府衙差的鑼聲吵醒。
衙差們全城通報,皇上駕崩,禮官今日午時將在紫微宮前宣讀繼位遺詔,百姓都要前往聽詔。
午時,城中文武百官以及百姓,皆身穿素服來到紫微宮下,聽讀遺詔。
太子繼承皇位,改國號為元初。
又因新皇悲切過渡,身體不適引發(fā)舊疾,不能主持大局,在新皇身體康復之前,一切軍政要事,文武百官都應詢問太后,再行裁奪。
禮官又說了一通太皇上駕崩,天下悲戚之類的話。
最后才宣讀,國喪正式開始。
自太皇上駕崩之日起,文武百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內不準作樂,四十九天內不準屠宰,一個月內禁止嫁娶。
朝臣服喪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內,一切政務全部停止,為國守孝。
百姓服喪十日。
十日之內,披麻戴孝,一切娛樂活動全部停止,在家中立太皇上牌位,設置祭壇,每日供香燒紙,哭靈守孝。
國喪期間,百官及百姓都應著素服,直到國喪結束。
......
諾大的京都城,突然安靜下來。
從沒經歷國喪的秦瑤一家,先是跟著左鄰右舍的哭聲在家中哇哇嚎了兩日。
又在家中披麻戴孝守著一個寫著太上皇的木牌,跪拜上香燒紙。
而后便開啟了長達一個月的素食生活。
沒別的原因,因為無人屠宰,肉都買不到。
劉肥和殷樂的鋪子關了,專柜鋪也關了。
城里所有鋪子,全都關了。
只剩下坊市內的小店,服完十日喪期后,每日開門半天。
幸好秦瑤家中米缸一直滿當當,囤糧足夠。
要不然服喪期間,準備不充分的家庭,還得餓肚子。
直到百官服完二十七天喪,城中百姓們才有機會悄悄出城。
到城郊農戶家中采買些許肉食。
還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
要不然被仇家掛上一個作樂的名頭,全家都得下大獄。
就在這種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氣氛中,四月悄然到來。
新的旨意頒了下來,太后憐惜各地考生讀書不易,特將春闈延至五月初一。
圣旨宣下來,原本已經失落至極準備放棄返家的考生們,歡天喜地、喜極而泣、感動不已。
紛紛寫詩做詞稱贊太后娘娘是文曲、紫微星下凡。
劉季自然也是這群馬屁精中的一員。
每天都要寫上三篇文章,拿到紫微宮門前大聲宣讀。
偶爾,還會拉上不情愿的齊仙官和馬陽,跟他一起去宮門前丟人現(xiàn)眼。
因為他那點文采,同其他馬屁精比起來,真真是上不了臺面。
對此,秦瑤精神狀態(tài)良好。
反正只要我人不在,丟的就不是我的臉。
二十七天喪期已過,學堂重新開學。
街上開門的鋪子也多了許多。
不過人們行走在街上,大多神情嚴肅,也不敢肆意說笑。
整個氣氛還是比較緊張的。
倒是這幾日因為春闈延期的圣旨宣下來,考生們歡天喜地,氣氛稍有好轉。
在家困了兩個月,現(xiàn)在氣氛好轉,秦瑤借著去接女兒下學的由頭,終于得以出門上街逛逛。
國喪還未完全過去,真正結束還得等太皇上靈體下葬。
所有百姓都還在穿素色衣服。
為了不顯得突出,秦瑤也穿著一身灰麻薄衫出門,頭上只用淺色發(fā)繩束了個高馬尾。
兩個月沒怎么吃肉,加上素色的打扮,秦瑤整個人看起來都清瘦了一圈。
這倒是很符合國喪氣氛。
快要下學了,女苑門口候著不少人。
也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說女苑背靠太后娘娘,今年女學生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