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祝融默默地把炮移開,準(zhǔn)備將軍。我太了解他個性,他太驕傲,喜歡完勝,那種兩敗俱傷的勝利在他心中是下下之選�,F(xiàn)在這場面,擺明是他贏,他自然還想贏得漂亮點(diǎn)。
“上士,飛起犄角士,不怕馬來將�!蔽矣卯�(dāng)?shù)胤窖院臀野终f著。繼續(xù)指點(diǎn)。
李祝融瞟了我一眼,皺著眉頭。
“爸你轉(zhuǎn)著彎來嘛,別直來直往的,先跳這里,一樣可以跳到這,別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繼續(xù)戳著棋盤,李祝融吊著一雙鳳眼,瞪了我一眼。
“怎么,不服氣哦?”我得意地看著他。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棋盤,嫌棄地道:“你的牙膏沫子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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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林佑棲打了個電話,林太后聽說我現(xiàn)在進(jìn)退兩難,很悠然地指點(diǎn)我說:“你這人,就是太愛計(jì)較,好歹也是理科出身,怎么像林黛玉一樣的。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嘛,他現(xiàn)在又沒搞什么幺蛾子出來,你就好好過著嘛。等他搞了什么幺蛾子出來再和他翻臉嘛!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你知道了他想要搞什么幺蛾子,你也阻止不了,不如放下心來,好好在家休息,別和他吵架。他又不是沒腦子,被嚇了一回,自然知道收斂。他這種家庭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一樣的,他比你知道什么是適可而止�!�
林佑棲說得興起,還給我打比喻,他說:“你們兩個人,就像是在合伙抬一件東西,你怕那件東西摔了,所以百分小心,用了全部的力氣在那抬,還要被他威脅。你以為他不怕那件東西摔了嗎?他就看準(zhǔn)了你不敢和他翻臉,不敢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所以才往死里欺負(fù)你。他拿你家人威脅你,是因?yàn)樗滥悴粫怨越邮芡{,他知道你在把握著這個度呢,所以他敢放心威脅你,他要的是你聽他的,不是真的要對你的家人怎樣。換言之,要是你真的不接受他的威脅了,他能對你的家人怎么樣呢?他難道真的去搞你的家人,那對他有什么好處?他又不是綁匪,難道還會撕票?他敢讓你真的恨他?給他十個膽子都不敢�!�
我被他的異想天開震懾到了,辯解說:“你不知道的,他這個人生起氣來什么都不管的……”
“得了吧,你是被他嚇破了膽了。”林佑棲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你還真以為他是天王老子不成。我告訴你,越是位置高的人,受的約束越多,忍耐力就越強(qiáng)。他要真是跟瓊瑤劇里的男主角一樣,整天腦子里想著些風(fēng)花雪月的東西,一失控起來就讓全世界都陪葬,他能在那個位置上呆這么久?早就被人搞下來了。他心里那筆帳比你清楚多了。他之所以嚇你,就是要你聽話,乖乖的,這人是個狠角色,我告訴你,別看我現(xiàn)在說得輕巧,要是我碰到這種人,當(dāng)局者迷,也會被玩得渣都不剩�!�
我當(dāng)即心涼了:“他是在把我當(dāng)猴耍嗎?”
“你想多了�!绷钟訔谀沁呂艘豢跓煟Φ溃骸澳闼F饋斫^對沒有猴那么好玩。他只是喜歡你而已�!�
“喜歡我?”
“確切點(diǎn)說,是愛你�!绷钟訔Φ眯覟�(zāi)樂禍:“一個混血帥哥,還是個太子黨,整天抓著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不放,費(fèi)盡心機(jī)就為了控制住你,不是愛你是什么。你又不傻,你比我清楚他對你是什么感情,何必要我?guī)湍阃评碜C明一遍。”
“……但他對我不好�!�
“誰告訴你別人愛你就要對你好?要關(guān)懷備至濃情,蜜意,要事事都聽你的?你看愛情看多了?”林佑棲悠閑地道:“我當(dāng)初不是給你看了篇明代,那強(qiáng)盜看上了富家小姐,搶上山去做壓寨夫人,他對那小姐兇聲惡氣,但是金銀財寶都交給她保管。后來有人搶他的壓寨夫人,強(qiáng)盜還險些為她送了命。這算不算愛情?你是看童話故事長大的,別人未必是。沒人規(guī)定愛一個人就要對他好,愛一個人也可以是占有,脅迫,爭奪。壞人也有壞人的愛情。”
我聽他的異端邪說聽得一愣一愣的,只能說:“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他要是再拿別人威脅我怎么辦。”
“很簡單啊,不接受他威脅就是�!绷钟訔p巧說道:“你見過大人教孩子沒有?先是教,教不聽就罵,罵不聽就打。他威脅你也是這樣。如果他拿你朋友威脅你,你不怕,他就會尋找一個對你來說更重要的人,比如說家人。家人不行,就再找一個別的。他和你又不是仇人,他喜歡你,他只想讓你接受他的威脅,就算你不接受他的威脅,他不會真的搞一下你家人好泄憤�,F(xiàn)在你要做的很簡單,淡然處之就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別考慮后果。他會拿捏著那個度,不會讓自己和你的關(guān)系鬧翻的,還記得那個抬東西的比喻嗎?要是你不操心了,他就該操心了�!�
我扶額:“真不知道你整天腦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說起這些來,簡直頭頭是道�!�
“那當(dāng)然,我是醫(yī)生!”林太后得意得很,還不忘安慰我:“許煦啊,其實(shí)你腦子比我們幾個都聰明多了,只不過你的注意力沒放在這些勾心斗角的東西上。你人老實(shí),總想著和人好好相處,能退讓一點(diǎn)就退讓一點(diǎn),當(dāng)然會被欺負(fù)。你也別怕,先這么著吧,他肯定還有后著,咱們呢,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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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佑棲教育了一頓,對于沈宛宜的到訪倒沒那么提心吊膽了。
沈宛宜是快中午的時候到的。
天氣轉(zhuǎn)暖,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套裙,頭發(fā)挽起來,畫淡妝,她是漂亮的杏仁眼,顯得很干練。站在門口,后面跟著個她律師事務(wù)所的實(shí)習(xí)生,幫她提著那幾只野雞。
情緒最高漲的是我媽,一大早就做好了糟魚在那等,還買了不少菜。李祝融自然是覺察到了,所以整個上午都在和我爸下棋,把我爸殺得片甲不留。我爸人好,不但沒生氣,對他反而沒以前那么討厭了,大概是覺得他跟那種謠傳的紈绔子弟不同,不是繡花枕頭,還有點(diǎn)真材實(shí)料。
沈宛宜快半年沒見我,跟我爸媽打了招呼,看見我,頓時笑了起來:“喲,這是誰把你養(yǎng)胖了?”
李祝融本來一副倨傲樣子,坐在那下棋,聽到這話,瞟了她一眼,我只好給他們介紹:“這是李祝融,我朋友。這是沈宛宜,是我在R大的學(xué)姐�!�
李祝融懶洋洋地抬了一只手,象征性地和她握了一下。
我滿心以為,他這樣傲慢,沈宛宜會討厭他,結(jié)果我媽做飯的時候,我和沈宛宜坐在矮凳子上擇菜,她憤怒地說:“你沒告訴過我,李祝融這么帥!”
我一直覺得女人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只有她們,才能在把聲音壓得這么低的時候語氣還這么興奮。
“你沒見過他?”我滿頭霧水:“可是小幺見過他……”
“陸之栩見過他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沈宛宜繼續(xù)用她那種又興奮又努力壓低的聲音說著話:“陸之栩一定是嫉妒,所以壓根沒說過他長得這么好,你也不和我說……”
我簡直為這女人汗顏。
“他一直在脅迫我,他還威脅我說要對付你,你還覺得他很帥嗎?”
“你們那些破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沈宛宜很豪邁地一揮手:“從朋友角度,我同情你。但是我又不是你老婆,干嘛討厭他?對了!你看到他的眼睛嗎,是鳳眼吧!我一直以為男人長這種眼睛會很娘氣……”
“你三十五歲了,女人!”我嘆了口氣。
“該死!不用你提醒我!”她氣勢洶洶地?fù)P起拳頭,我以為她要揍我,結(jié)果她只是用拳頭砸了我一下,就用粘著菜葉子的手?jǐn)堊×宋壹绨�,在我耳邊笑道:“和你開玩笑的啦!我始終站在你這邊,那混蛋再帥也沒用……”
“我還真是感動啊……”我剛想感慨一下,只覺得背后有點(diǎn)讓人不安的危機(jī)感,回過頭一看,嚇了一跳。
李祝融正站在我們后面,冷冷地看著抱在一起的我們。
第28章
我抑制住了自己想從沈宛宜身邊彈開的沖動。
“怎么不下棋了?”我竭力若無其事地問他:“開飯還有一會兒呢,你再在客廳等一會吧。“李祝融的臉色沉了下來。
“出來!”他只靠在那里,眼睛已經(jīng)危險地瞇了起來。
我本能地想要站起來。
沈宛宜拖住了我的手。
“我們還要擇菜呢,”她抬起頭,毫不膽怯地直視著李祝融:“你看不出許煦不想和你說話嗎?”
“出來�!彼匆膊豢瓷蛲鹨�,徑直朝我發(fā)號施令。
我看了一眼沈宛宜,她朝我搖了搖頭。我想起了林佑棲說的話。
不如,就試試吧。反正情況總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了。
“我現(xiàn)在真的有事,有什么話等會再說行嗎?”我垂著眼睛說道。
我并不想當(dāng)任人拿捏的泥菩薩,雖然我有致命的軟肋,可這樣我委曲求全的過下去,我只怕我會瘋掉。
他抿住了唇。
“你呆在里面就為了和這女人說話?”他暫時還不能翻臉,又開始胡攪蠻纏那一套,他知道我對這樣的他簡直沒有辦法。
其實(shí),我也不是沒有辦法。
在很久之前,他一來這招,我就會像一個最古板迂腐的教書先生一樣,耐心地和他講道理,直到他受不了為止,但這個方法顯然不適合用在現(xiàn)在。
“我有事做,有什么話等會再說也是一樣的。”
他走開了,就在我以為他是放棄了的時候。他又走了回來。
“我讓袁海準(zhǔn)備好了飛機(jī),你是要自己走出來,還是我進(jìn)去抓你回北京,你自己選�!�
我真想把手里的白菜扔在他臉上。
就算是沈宛宜這樣見過大陣仗的人,也被李祝融這蠻橫的態(tài)度驚到了,她手里還拿著一把白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祝融,似乎在揣測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隨便你吧�!蔽移>氲剞D(zhuǎn)回了臉,繼續(xù)擇我的白菜。
左右不過是這樣的生活,更糟一點(diǎn),又有什么要緊?
不用看也知道,他現(xiàn)在一定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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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后,我們安然無事地坐在飯桌上。
我們,是指我,沈宛宜,我爸我媽,還有李祝融。
沈宛宜大概被李祝融的善罷甘休迷惑了,以為李祝融就是一個雷聲大雨點(diǎn)小的人,一個勁地慫恿我“要強(qiáng)勢地對待他”,我懶得和她解釋。暴風(fēng)雨之前的一頓晚餐吃完,眼看著李祝融的耐性就要到頭了,我建議全家人去下面散步,我爸媽走在前面,沈宛宜在和我媽說話,不時地回過頭來看。
李祝融走在我旁邊,他穿著一件窄版西裝,雙手插褲袋,抿著唇,留給我一個冷冽側(cè)面。他整個人簡直像個移動的冰雕。
剛走下樓邊的那個坡,有一片小樹林,我忽然感到衣領(lǐng)被人揪住,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整個人都被他抓著,按在了背對道路的樹干上。
他放開了我,并沒有繼續(xù)動作,而是沉默地站在我面前。二十六歲的男人,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這段路沒有路燈,很暗,但是我可以清晰感覺到他在注視我――像注視一個陌生的東西一樣,注視我。
他身上的氣味,不同于林佑棲身上的醫(yī)生那種讓人聯(lián)想到潔癖的藥劑味,也不同于沈宛宜身上那種帶著脂粉氣的香水味,他身上的味道總讓人想到冰雪,像是在冬天的雪地里呼吸到的第一口連肺部都縮起來的冷冽空氣。
他身上壓迫人的氣勢太重,他是個存在感強(qiáng)大到讓人不能忽略的人。只是這樣站在,我就似乎已經(jīng)觸碰到他的身體,質(zhì)地上好的手工西裝、包裹在西裝里的像鋼鐵一樣頑固的胸膛,和身體里面那個不可理喻的瘋狂靈魂。
“你……”我剛開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就這樣把你關(guān)起來好了,”他冷冷地注視著我,吐出不帶一點(diǎn)情緒的話:“把你手腳都鎖起來,藏在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關(guān)一輩子……”
寒意從脊椎一直蔓延上來,我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
“老師在發(fā)抖呢�!彼f著,緩緩湊近來,放開手,呼吸噴在我臉頰上。
他吻了我。
“我和老師開玩笑的,”他低下頭來,有一下沒一下地吮吸著我脖頸,輕聲笑道:“我怎么敢呢……老師都知道我不敢了,老師現(xiàn)在不怕我了,對吧?”
他笑得若無其事,我卻在控制不住地發(fā)抖,只要想到他剛剛提到的可能性,我就覺得手掌發(fā)麻。我很清楚,這種事他做得出來,對他來說,鎖起來的許煦,遠(yuǎn)比放在外面的許煦好。這是他一直在計(jì)劃的事,我知道。
我被他摟抱著,像小孩子玩橡皮泥一樣揉搓了一陣,連襯衫都被從皮帶里扯出來,他才漸漸地消了氣,帶著笑意在我耳邊問我:“老師,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是哪個高人,點(diǎn)化了你呢……嗯?”
我左右支絀,又不敢大力反抗,耳垂被他若有若無地輕咬著,脊椎都要軟下來,整個人都在往下滑,被他一把摟住了腰,卡在樹干和他的身體之間。
“沒……沒有高人……”我熱得臉上發(fā)燒,說話都不利索了。
“老師又在騙人了……”他心情似乎漸漸不錯了,也不急著審我,大力揉捏著我的腰,沿著脖頸一路咬下來,我急得伸手抓住他頭發(fā):“不能咬,會有印子。”
“真麻煩。”他像被訓(xùn)斥了的野獸一樣心有不甘地拱我的脖頸,用鼻子摩挲著我耳后的皮膚,帶著點(diǎn)耍賴的意味悶聲說:“老師,回北京之后就可以咬了吧……”
“再……再說�!�
他悶著聲音笑了起來,又在我身上揉了幾下,忽然很有自制力地松開了我,帶著點(diǎn)取笑的意味拍了一下我的臀,笑道:”老師,我們再玩下去的話,他們可能要回來找我們了�!拔铱吭跇渖希麄人還在發(fā)軟,衣服亂成一團(tuán),暴露在空氣里的皮膚漸漸冷下來,羞恥感漸漸泛了上來。
我慢慢地把衣服整理好了。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被我蒙混了過去的事實(shí),站在一邊,像在跟自己生氣一樣,剛剛被驅(qū)散的低氣壓又漸漸恢復(fù)了。
我想,這一次,我還是贏了。
因?yàn)槲腋f了”不“,而他也沒有真的把威脅我的事付諸實(shí)踐。
歸根結(jié)底,佑棲說的方法還是管用的。
只不過,事后平息他的怒氣,也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我不怕他發(fā)怒,我只怕這樣耳鬢廝磨的相處下去,我會漸漸軟化,就像他預(yù)言的那樣,成為溫水里煮死的青蛙。天長日久,總有一天會妥協(xié)。
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只是個平頭百姓,逃不出去,陳柯那次的代價太慘重。我也不能死,真正站在死亡邊緣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牽絆一個人的事有那么多,未完成的理想,父母,還有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一直覺得自殺是失敗者的行為。
我許煦,讀了十多年書,活到三十多歲,父母辛苦培育,師長扶持,為什么最后要走那條路?
我從小就被人夸聰明,說是天才,R大最年輕的入學(xué)者記錄是我破的,R大物理學(xué)系四年內(nèi)大大小小的第一全部是我拿的,我考號稱天下第一考的司法考試只用了四個月,總不會連一場戀愛都談不好。
他李祝融再難搞,總不會比相對論還復(fù)雜。
既然逃也逃不了,死又不能死,總要想辦法把問題解決了,兩個大男人,難道還真能這樣糾結(jié)一輩子?
是離是散,總歸是要一個結(jié)果的。
用佑棲的話說,你一個成年人,活蹦亂跳,有血有肉的,難道還能被尿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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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說得豪氣,但我心里總歸有幾個很擰巴的地方,像肉中刺一樣,一直硌在那里。每當(dāng)我和李祝融的關(guān)系稍微和緩了一點(diǎn),就會跳出來,杵在那里。
李祝融也并不是能忍的人,雖然他情緒大部分都不流露出來,但是他絕不是那種可以自我開解慢慢淡化的人,他這種人,沒有委屈自己的習(xí)慣,他的原則是――既然老子不好過,你們都別想活。
在樹林里的事完了之后,他可能覺得自己吃虧了――他本來是想和我算賬的,結(jié)果沒算成,就放了幾句狠話,所以他覺得不開心了。
散步回來之后,看了會電視,我媽和沈宛宜一起做了點(diǎn)點(diǎn)心,李祝融在陽臺上打電話,我媽讓我端點(diǎn)過去給他吃。
他又在指揮袁海做東做西,看我過來,漫不經(jīng)心地拿了塊點(diǎn)心,吃了一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那女人做的?!”
他是貓舌頭,靈得很,我媽昨晚又說了不會做蛋糕,他肯定是記住了。
我懶得和他解釋,看他沒有要吃的意思,自己一邊吃一邊往客廳走。
他一把揪住了我肩膀,語氣很沖,冷笑著說:“你未婚妻做的很合你口味吧!”
要照我以前的做法,一定是回他一句“自然合我口味,不然我也不會想和她結(jié)婚”,然后他在放幾句狠話,我再回他幾句,然后他砸?guī)准䱷|西,又開始拿別人來威脅我……
但是我打定了主意要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所以忍氣吞聲地給他解釋:“她和我之間,只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結(jié)婚嗎?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他氣焰囂張地逼問我。
我也不知道我是那根弦斷掉了,腦子里說著要冷靜,嘴上卻還是脫口而出一句:“這么說你和李貅他媽是真愛了!”
第29章
三月十六,是我爸六十大壽的酒席。
是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人一過了六十,做壽辦酒席都是在生日的第二天,這風(fēng)俗有個很不好聽的說法,叫“騙閻王”,說是閻王勾人魂魄都是按整數(shù)來,老人只要躲過了整生日的那一天,這一年就能平安無憂,身體康健。
我把這個風(fēng)俗解釋給李祝融聽的時候,他皺著眉頭,很是不以為然,就差在臉上寫上”封建迷信是糟粕“幾個大字了。
但是,不屑?xì)w不屑,他卻沒有表示異議,從禮金到酒席數(shù),他不置一言,直到三月十六早上,我媽拿了兩套像訂婚一樣的正裝,讓我和沈宛宜換上。李祝融的臉色才“刷”地一下,沉了下來。
我和沈宛宜都被我媽這一手嚇了一跳,沈宛宜下意識地往旁邊移了一步,想要撇清和我之間的關(guān)系。
李祝融的臉色很難看。
我握了握他的手表示安撫,伸手抓住了我媽的手臂,帶著她進(jìn)了我爸的書房,順便關(guān)上了門。
“媽,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皺著眉急著撇清:“我和沈宛宜已經(jīng)取消婚約了,你還弄這么干什么?”
我媽一點(diǎn)也沒把我的話聽進(jìn)去,自顧自地?fù)衲俏餮b外套上的絨毛:“你們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今天是你爸生日,你要是當(dāng)著別人面和那個男人出雙入對,我和你爸兩張老臉還要不要?你真想要把你爸氣出個好歹來?”
我被她罵得啞口無言,想著這些年對二老的虧欠,我實(shí)在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忤逆她。
于是,只能去勸李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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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祝融很好找,他的字典里沒有逃避兩個字,所以再氣也不會摔門就走。
他就站在陽臺上,背對著我們,他在吸煙。
他身上穿著袁海昨天緊趕著送過來的藏藍(lán)色西裝,我忽然想起回來的那天,我把他往天臺上帶,他以為我家快到了,站在樓道里,彎著眼睛朝我笑,讓我?guī)退硪幌骂^發(fā)。
他和我一起站在我家門口敲門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繃緊的,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緊張的樣子……
我不敢再想,快走幾步,站到了他旁邊。
他吸的是Lucky
strike,貌不驚人的細(xì)長白色香煙到了他的手里,完全陪襯得起那昂貴的價格。
“給我一根煙�!蔽覍λf。
我一直不喜歡他吸的煙,太嗆人,嗆得嗓子疼。但這么多年他一直在吸這種煙,用他的話說,煙本來就是用來緩解疲勞的,自然是越濃烈越好。
我們兩個人都不是傻子,他更是勾心斗角的商場上走出來的人精,有些事,我不說,他也不說,但是我們心里都清楚,我已經(jīng)做出選擇了。
我站在陽臺往下看,凌晨的天還沒有徹底亮起來。樓下的樹蔭下停著他的車,袁海在里面等我們,李祝融早兩天就在華越樓訂了位置,袁海今天從早上六點(diǎn)開始就在這里等,準(zhǔn)備接我們?nèi)トA越樓。
一根煙吸完,我覺得像吞了黃連,從喉嚨里泛起苦來。
我們走的路,從來不是什么康莊大道,他人的目光,父母的臉面,蜚語流言,其實(shí)也不過是四個簡單的字:人言可畏。
我不想勸他,我也勸不了。他這種人,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從來不因?yàn)閯e人的意見而改變自己的立場。我知道,我只要站在這里,皺著眉頭,吸一支煙,哪怕是一言不發(fā),他也明白我在為難什么這件事我理虧,我不能和他講道理,我只能動之以情,讓他看到我的為難。林佑棲說過,他不會讓事情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相信他會退讓。
背后響起?O?O?@?,是我媽在客廳,刻意收拾東西弄出聲響,我知道她是在催促我:客人很快就要上門了,不能讓那些好事的親戚看到我家有個”多余的“男人在這里,他們一定能猜出來。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在陽臺上站了太久,手指都是冰涼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晦澀低沉�!毙≌�,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老師沒什么對不起我的,“他把手從我手里抽了出去,淡淡說道:”是我對不起你�!拔抑溃在介意昨天晚上那句話。
我沒辦法告訴他,那句話并不是我本意。
我知道,他是李祝融,他必須有一個兒子,要是他絕了后,他那個爺爺會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弄死我。
但那句話已經(jīng)說出口,沒有收回的余地。
別人都說我脾氣好,都說我性格溫良,不和人爭長短。其實(shí),不爭,是因?yàn)椴辉诤�。我許煦這輩子僅有的憤怒和狠絕,都用在了李祝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