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曲淳風很少生氣,對于系統(tǒng)的問話,也是有問必答,闔目道:“鮫人族自愈能力極強,區(qū)區(qū)小傷,不會死。”
俗話說的好,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系統(tǒng)猶豫著問道:
曲淳風:“……”
曲淳風第一次覺得它有些聒噪,但聞言到底睜開了眼,他?睨著那半截墨藍色的魚尾,然后從袖中拿出一塊布帕,走至床邊,俯身擦掉了傷口周圍的血跡,取出一瓶瘡藥,倒在了上面。
傷口周圍的鱗片有些脫落,淺藍色晶瑩剔透,曲淳風見狀捻起幾?片,順手又揣入了乾坤袋。
魚尾是冰涼的,看似柔軟,實則蘊含著十足的力道,如今被一雙溫熱的手托著,忽而微微彈動了一下,長長的尾紗似有生命一般靈活纏上了曲淳風的手腕,涼涼的帶著無盡軟意,似是挑逗。
曲淳風見狀頓了頓,抬眼看向紗帳內,里面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他?不動聲色掙脫掉魚尾的束縛,總覺得像是碰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逾了禮法:“姑娘請自重�!�
自重?
什么是自重?
臨淵自動忽略“姑娘”兩個字,對著帳幔輕輕吹了一口氣,透過半開的縫隙,卻見那名人類依舊是冷冰冰的模樣,故意用尾巴碰了碰他的手,熟料對方反應更大,直接后退一步側身避開了。
鮫人的尾巴與姑娘的腿無異,上輩子煉制長生藥是特殊情?況,否則曲淳風是絕對不會碰的,他?師父說過,修煉要一心一意,不能有逾禮之舉,否則會壞了道行。
曲淳風很聽他師父的話。
這鮫人既是啞巴,且又受傷無法行走,那么也不必費心看守。曲淳風不知想起什么,開門走到了外?間,然后把木門落鎖,去了林伯家中。
今早天氣還好好的,眨眼卻又烏云滾滾,曲淳風剛剛走到籬笆院落外,就見阿瑛正在收拾院中曬的海貨,推門進去道:“阿瑛姑娘。”
阿瑛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看向他?,不由得欣喜出聲:“原來是曲公子,你沒事便好了,剛才阿爹出�;�?來,說是遇到礁石翻了船,你不慎落到海里了,他?找半天也沒找到,只得自己回?來了,正準備找些鄉(xiāng)親一起去海邊尋你呢。”
曲淳風倒沒想到林伯會刻意尋找自己,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拱手道謝:“在下確是落入海中了,不過僥幸游回了岸邊,這才撿回來一條命,有勞大家掛懷�!�
阿瑛道:“公子哪里的話,哎呀,我忘了,阿爹還在找鄉(xiāng)親去救你呢,我得趕緊去和他?知會一聲�!�
阿瑛一拍腦袋,連海貨都顧不上收拾,一跺腳,急匆匆離了家,直奔村口而去。
曲淳風見她離去,俯身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魚干,放回籮筐里,將剩余的一些海貨搬進了里面,又將籬笆門關上,這才回?到自己的漁屋。
那名鮫人或許是因為受了傷,沒鬧什么亂子,隔著帳幔,依稀能窺見他?的身形,曲淳風見天色漸暗,尋了火折子,正準備點支蠟燭,卻見帳幔忽然被一只蒼白泛青的手給掀開了。
曲淳風看了眼,沒在意,繼續(xù)點蠟燭。
臨淵坐直身形,先是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收回視線,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卻見上面不僅有一道難看的傷口,連鱗片都掉了不少,眉頭一皺,有些不虞。
鮫人愛美,尾巴如果不漂亮,是找不到伴侶的。
臨淵坐在床邊,墨藍的長發(fā)如水般傾瀉在肩頭,遮住了瑩白的身軀,深邃精致的側臉在燭火照耀下瑰麗異常,似笑非笑時,便像古籍中記載引人墮落的海妖。
他?對著曲淳風的背影輕輕吹了口氣,門窗緊鎖的屋內便涼風頓起,連帶著燭火也跟著晃了晃。曲淳風抬袖擋住這陣莫名其妙的風,等燭火穩(wěn)定下來,這才轉身,卻見那名鮫人不知何時從床上坐起了身,修長有力的魚尾靜靜垂落下來,尾紗有些許碰到了地面,沾上些許浮灰。
而旁邊散落著一件相當眼熟的青色外袍。曲淳風見狀瞳孔一縮,下意識看向鮫人的上半身,瑩白一片,對方果然將他?披上去的外?衫給脫了下來,趕緊偏頭移開視線,手腕一翻長劍出鞘,頭也不回?的將地上的外?袍挑了起來。
曲淳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聲音嚴肅,細聽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慌張:“穿上!”
這個人類不僅討厭,還很兇。
臨淵的眼神暗了一瞬,無聲舔了舔尖銳的牙齒,如果不能帶回?去做伴侶,那就吃掉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你以為是美人魚?不不不,是食人魚。
曲淳風:給我自己點個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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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夠嗎
鮫人中有?性格溫馴的,
也有?性格兇殘的,臨淵經(jīng)常在二者之間游曳徘徊。
曲淳風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將長劍遞與他,
劍鋒挑著那件青色的外袍,
一動不動。
鮫人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就算穿,
也是柔軟綺麗的綃紗,
這件青色外袍只是普通的布衣,
實在粗糙。臨淵看?了他片刻,眼波流轉,到底抬手,用青黑色的尖銳指甲勾住衣帶,然后不情不愿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無瑕的白皙和淺紅被遮住了大半。
曲淳風其實什么都沒看?清過,
鮫人墨藍色的頭發(fā)太長,
乍看?去不過猶抱琵琶半遮面,
但赤.身.裸.體,已然是大大的逾矩了。
曲淳風見他穿上,
只說了四個字:“不許再脫�!�
說完將長劍鏘的一聲收了回來,
招式利落,
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顯然是個中劍術好手。然后在床榻不遠處的地面盤膝而坐,繼續(xù)修煉。
把柄上善劍被他橫在膝上,
紅色的劍穗輕輕晃動,
上面墜著一塊陰陽無極玉,
在燭火的照耀下閃著瑩潤的光澤。
臨淵的目光一直盯著曲淳風,他想起很多年前,曾經(jīng)偶遇過一艘西方來的商船,
自己無意中從水面浮起,那些客商就對著他露出了垂涎.淫.邪的目光,不過面前這個人類和他們不大一樣。
不一樣也好,他的伴侶,當然得是獨一無二的。
曲淳風一直在打坐調息,然而卻久久未能入定,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平靜似乎被什么東西強行攪亂了一般,除了心神不寧還是心神不寧。
蠟燭燃燒過半的時候,他睜開了眼,到底放棄,悄無聲息握緊膝上橫著的劍,用指尖緩緩摩挲著上面的花紋和刻字。
此劍乃是洪觀微所賜,他喜讀道德經(jīng)中“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一句,故而給此劍取名為上善,但他總說,曲淳風只懂“不爭”二字,未懂“善”之一字,
曲淳風確實不懂,他想起洪觀微如今在京城的處境,不由得皺了皺眉,一向情緒淡薄的神色竟罕見顯出了幾分憂心忡忡,因為有些走神,絲毫沒有?察覺到那條鮫人悄無聲息的從床上滑了下來。
燭火微微晃動,爆出了細小的燈花。
曲淳風的肩上不知何時覆了一只蒼白泛青的手,骨骼細長,不似人類,此時那尖銳的指甲有所收斂,正無害的垂了下來,隔著衣衫,輕輕在他胸前劃著圈,極盡曖昧挑逗之意。
等曲淳風身形一僵,回過神來的時候,臨淵已經(jīng)貼上了他的后背,身軀冰涼,帶著些許黏膩的觸感,一縷墨藍色的長發(fā)落在他肩頭,絲綢般柔滑。
臨淵對著曲淳風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像引人墮落的妖,然后滿意看見對方的耳垂像是血玉般漸漸沁紅,忍不住探出殷紅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溫熱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動。
曲淳風的身形已經(jīng)僵成了石像,他臉上依次閃過震驚不可思議慌張等情緒,最后變成了羞惱,手一抖,連劍拿不穩(wěn)了。
不敢回頭,怕看?見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他反手將劍抵在了身后那條鮫人的脖頸上,冷聲斥道:“不知羞恥,速速退下!”
師父……師父說的果然沒錯,美色是禍水,只會誤了他們的道行。
那薄如蟬翼的劍此時細看?過去,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臨淵挑眉看?了一眼,屈指微彈,指甲與劍刃相擊發(fā)出一聲輕響,輕易就將劍鋒推開了。
并非他力氣大,而是那持劍之人的心已經(jīng)亂了。
曲淳風見自己的劍鋒被對方擊開,絲毫未反應過來自己手抖的只剩三分力道,只覺這鮫人的攻擊力不可小覷,皺眉反扣住身前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掌將他推開,然后飛快從地上起身后退至門邊。
臨淵不妨,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罕見的有?些惱怒,圓形的瞳孔直接驟縮成了針尖似的一條細線,帶著無機質的冰冷,修長的魚尾用力一甩,竟是直接將地面砸出了蛛網(wǎng)似的裂紋,露出了兩顆尖尖的獠牙,喉間發(fā)出了蛇類的嘶嘶聲。
該死的人類!
曲淳風背靠著門,只覺后背滑膩的觸感仍在,強壓下心中那絲莫名的慌亂,羞惱斥道:“果然是妖孽!”
系統(tǒng)心想這個宿主怎么看?誰都像妖孽,到底怕他盛怒之下殺了鮫人,在曲淳風耳邊悄悄小聲道:
曲淳風不理它,只是緊盯著地上那條蓄勢待發(fā)的鮫人,死死握著手中的長劍,仿佛只有這樣物什才能給他帶來些許安全感。
洪觀微當年一心清修,然而上京乃繁華之地,他深恐門下弟子?為權.欲所迷,故而不許他們沾染吃喝嫖賭,待在道觀里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幾個女人。殊不知過猶不及,他最疼愛的大弟子?現(xiàn)在被條魚碰一下都活像被下了蠱似的,手抖心慌。
臨淵方才用魚尾憤怒一甩,傷口直接崩裂了,又開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著血,漸漸在地上凝成了一片暗色,藍色的魚鱗也掉落了幾片,不過很細小,落在灰撲撲的地面上,就像星辰落在了沙礫堆里。
曲淳風不知是不是上輩子?煉長生藥煉魔怔了,看?見那暗紅的血,有?片刻出神,他在門邊站了許久,見那鮫人一動不動,似是失去了行動力,半晌后,緊繃的身軀終于松懈了些許。
曲淳風緩緩放下了劍,頓了頓,還是警告道:“在下乃清修之人,且人妖殊途,姑娘本該自重,不要亂了我的修為,再有?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了�!�
臨淵用手撐著地,脊背與魚尾連成一線,流暢且漂亮,他不信世上沒有不貪財不好色的人類,聞言冷哼一聲,似譏似諷的勾了勾唇,并不說話。
曲淳風見他沒有動靜,從袖中取出藥瓶,然后上前走到了他魚尾旁,指尖輕彈,將白色的藥末倒在了他傷口上,語氣嚴肅,不解風情:“再有?下次,我不會再管了�!�
說完見旁邊散落著兩三片藍色的魚鱗,順手撿起來放入了乾坤袋,他只是研究鮫人成了習慣,完全沒有?想過這個舉動意味著什么。
上京城中,若有兩情相悅的男女,便會互贈青絲玉簪、香囊玉佩,以做定情之物,鮫人族之間也是一樣的,不過他們贈的是鮫珠和鱗片。
臨淵見曲淳風把自己散落的魚鱗悄悄撿起,心頭怒火詭異的消了下去,故意動了動尾巴尖,輕輕纏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后眼見著對方已經(jīng)褪熱的耳垂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曲淳風縮回了手:“不知羞恥�!�
他除了這一句,似乎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臨淵笑的攝人心魂,他抬手勾了勾曲淳風的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意思很明顯,想讓他把自己抱上去。
曲淳風已經(jīng)見識過他的狡猾,并不想動,把袖子?抽了回來,面無表情說了三?個字:“自己爬�!�
臨淵:“……”
臨淵鍥而不舍,重新勾住他的袖子?,墨藍色的眼睛如比琉璃還漂亮,輕輕眨了眨,指了指自己尾巴上的傷,表示爬不了。
曲淳風詭異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依舊無動于衷:“那便在地上待著。”
好好的床不躺,非要自己爬下來,怨不得別人。
他仙風俊骨,恍若神人,卻有一顆比石頭還冷硬的心腸,臨淵心想這么冷冰冰的伴侶,發(fā).情期到了該怎么辦呢?重新用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若有若無的撩撥著。
曲淳風大抵念及他尾巴上的傷,并沒有?用力甩開,心想這鮫人今日若不得所愿,只怕不得消停,到底忍著別扭,起身把臨淵抱回了床上。
許是在道觀深居簡出的緣故,曲淳風衣襟上總帶著揮之不去的檀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臨淵被他抱起來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聞到了。
他用指甲勾住曲淳風的衣襟,還未想明白這個人類身上為什么香香的,就已經(jīng)被放到了床榻上,見狀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一個用力勾住曲淳風的脖頸,將他拉了過來。
男女調情手段之多,非曲淳風能想象得到的,他不防臨淵會這么做,失去平衡直接撲在了他身上,慌亂中雙手觸碰到對方的胸口,隔著衣衫似乎摸到了什么,瞳孔一縮,反應過來觸電般彈開,踉蹌著從床邊退了下來,腰身撞到桌沿,險些將蠟燭碰翻。
曲淳風瞪大雙眼,有?些慌亂的出聲解釋道:“在下并非有?意!”
他一顆心險些跳出了嗓子?眼,想起剛才觸碰到的位置,大腦一片空白,那是……那是姑娘的胸……
帳幔因為他剛才的動作,緩緩垂落了下來,僅被風輕輕吹起了一角。臨淵有?些不解曲淳風為什么這么慌亂,卻也覺得有?意思極了,懶懶掀了掀眼皮,將身上那件青色外袍扔到了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
他聲音空靈,慵懶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甜膩惑人。
曲淳風只以為啞巴雖然啞,但一些簡單的音調卻還是能發(fā)的,因此并未懷疑什么,聽見鮫人回應,便以為對方原諒了他剛才的失禮,壓下鼓噪不已的心跳,隔著帳幔抱拳:“多謝姑娘……”
說完似乎是心有?余悸,再不敢上前一步,遠遠的尋了一個地方打坐調息,直至天明。
鮫人是不能離水的,更何況受了重傷,翌日清早,臨淵便覺喉嚨干痛,連帶著鱗片也有?些失去了光澤,他皺起細長的眉頭,掀起帳幔,見曲淳風仍在打坐修理,輕輕叩了叩床沿。
曲淳風立刻睜開了眼:“何事?”
臨淵懶懶伏在床邊,白皙的手臂靜靜垂下,指了指桌上的茶碗,又指了指外間的海。
他缺水。
曲淳風見狀靜默幾秒,明白了他的意思,掀起衣袍下擺,起身離開了屋內,片刻后,端著一木盆的海水回來了。
在沒有?找到另一條鮫人代替之前,他自然是不可能將臨淵放回海里的,鮫人在海里的攻擊力和在陸地上的攻擊力完全是兩個概念,曲淳風曾經(jīng)捕捉過他們,深知有多么棘手。
鮫人是海中的帝王。
臨淵見狀舔了舔干澀的唇,又摸了摸自己漂亮的魚尾,心想雖然沒辦法回到海里,喝一點海水也是勉勉強強夠的,他眼見著曲淳風走到床前,正準備起身,卻聽嘩啦一聲巨響,滿木盆的海水直接猝不及防兜頭澆了下來。
臨淵整條魚都傻了:“……”
最重要的是,曲淳風還認真問了一句,
“姑娘,夠嗎?”
作者有話要說:#人是正經(jīng)人,魚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魚了#
今天有二更喲
感謝在2021-03-05
22:30:36~2021-03-06
16:01: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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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個;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