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你需要什么?”
莊晟從地上將她的包撿起來,“周修明是去世了,但這并不代表你是自由的,戚鈺�!�
他說話時慢條斯理,符合他多年來的做派。
“如果他沒去世,今天你們應(yīng)該去領(lǐng)證,成為他的妻子。”
戚鈺垂眸沉思。
“相比較,我和你求婚是不是更能讓人接受?”莊晟和她談著條件,“婚后我們可以各玩各的,你希望我對你付出感情也好,讓我不管你也好,都可以,等一切穩(wěn)定下來后,離婚也不成問題�!�
“我沒想過拒絕你莊晟�!�
“但我……”也答應(yīng)不了你。
戚鈺不知如何解釋,也不愿意敞開心扉,她沉默許久后道,“我要去找周舒禾。”
“你還是對他不死心?”莊晟覺得有些可笑。
“我要去找他�!彼挥羞@一個答案。
“他不可能和你結(jié)婚�!�
“我知道�!�
房間里一片安靜。
風(fēng)吹得樹影晃蕩,投射在戚鈺面部上,明暗流轉(zhuǎn)。她像是連呼吸都沒有的木偶,光影在她身上沒有一絲扭曲。
窗外風(fēng)與樹似沙似海的摩擦聲反倒讓人沉下心,莊晟忽地明白了。
自始至終他是旁觀者,卻是自認為最了解戚鈺的人。
她對周舒禾仍有執(zhí)念。
“那就以兩個月為限,周修明的死訊兩個月之后估計就瞞不住了。”
第
2
章
chapter
02
戚鈺走后,莊晟留在病房里,又等了一小時。
總覺得房間里已經(jīng)還是腐朽,他站在了窗邊,調(diào)整呼吸。
身后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他說好了不回,卻又趕了回來。
莊晟轉(zhuǎn)過身。
兩年不見,周舒禾的氣質(zhì)變了不少,較往日,他眉目間更要與人疏離,渾身散發(fā)著疏懶凜冽的氣息,對于周修明的遺體,他不過匆匆看了一眼。
隨后他倚著柜子,等著莊晟給他找出別墅鑰匙來。
“你要是來早一點,還能看見她。”
“誰?”
“戚鈺�!�
周舒禾沒理會,拿了鑰匙匆忙走人。
-
天未白,微雨,寒意隱隱。
房子沒有了主人,乍地也冷了,催促著人逃離。
戚鈺將要帶上的所有東西全部翻了出來,堆在地毯上,行李箱攤開在一旁,她暫且沒收納,而是坐在落地窗邊的高腳椅上,找到熟悉的電話號碼,撥過去一個電話。
她開門見山道,“之前在藏區(qū)那個拍攝項目,你交給別人了嗎?”
“倒也沒有�!�
“什么意思,你要去?”電話那頭的人很聰明,順著她的意思問,“著急嗎?”
“嗯,最近缺錢了。”戚鈺先隨便扯了個借口,看能不能糊弄過去。
“再缺錢,也不能這么饑不擇食吧。”Nancy道,“你當(dāng)初可是明確拒絕了我的,說周舒禾在那兒,你們已經(jīng)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就是奔著他去的�!币姾贿^去,戚鈺假意袒露事實,免得對方發(fā)現(xiàn)異常,“周修明讓我去找他,但我表現(xiàn)得太直接,他說不定會把我趕出去�!�
“他們叔侄倆想要修復(fù)關(guān)系了?”
“是吧……”
戚鈺說起謊話來還是臉紅,好在對方看不見。
“看樣子你也放下了,周舒禾這個人做朋友還是挺適合的,你們關(guān)系也別鬧太僵了。對了,有多著急?”
“明天。”戚鈺道。
她這要求有些駭人,但也并不是沒有對策。
Nancy思忖片刻道,“那這樣,你先過去,到時候我把資料和合同郵寄給你,然后和總部那邊匯報�!�
“麻煩你了�!钡仁虑榻鉀Q,戚鈺一定要請她好好吃頓飯。
-
仙城沒有機場,從望港過去,要途經(jīng)那兒的省會城市,再坐三個小時的高鐵。
戚鈺查了下,只有下午的一班飛機,高鐵倒是隨時都有。
她從自己的房間里出來,不敢進主臥,下樓時,也要躊躇片刻。
房子里很空,她給周姨放了一段時間的假,免得被察覺到周舒禾一長段時間不回,發(fā)現(xiàn)異常。
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璀璨的燈光籠罩著偌大的客廳,她站在二樓走廊上,望著空寂的下方。
這一年來,周修明也不常回。
她如同放置在精致展柜內(nèi)的物件,他閑時,就看兩眼,不閑時……她不知道。
周家就是那展柜,她瞧這外頭,從未熱鬧過,往后卻要更為冷清。
戚鈺穿著睡衣從二樓下來,到酒柜前,抽出兩瓶伏特加。
周修明喜歡看她喝酒的樣子,因為她酒醉后,會更為主動。
往常他會開一盞頂光燈,讓她坐在高腳椅上,看她面色越發(fā)紅潤,最烈的酒從她唇角滾落,順著光滑的皮膚蜿蜒,浸濕她的衣領(lǐng)。
他賞心悅目后,會喚她過來,將腿環(huán)給她系上,然后與她接吻。
戚鈺坐在高腳椅上,朝著沙發(fā)望了許久。
喝完第一瓶酒,她將酒瓶往沙發(fā)砸了上去,接著酒瓶與靠背碰撞,彈射出去后,墜落在地板上。
剩余的酒蔓延出來,沿著地板的縫隙,浸濕了地毯。
-
戚鈺徹底醉了,窩在沙發(fā)內(nèi)側(cè),頭發(fā)跟著她的手腕一起,垂落在地板上。
她整個人陷入昏沉,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咔噠”一聲,空寂的環(huán)境里出現(xiàn)一聲響動,她一動不動。
等到大門敞開,男人帶著一身濕氣出現(xiàn)在室內(nèi),她也沒有絲毫察覺。
黑魆魆的環(huán)境里,躥起了一束火苗,周舒禾手臂抵著鞋柜,目光從不遠處撤回,香煙的白氣纏繞著他的指尖,轉(zhuǎn)瞬隨著他掐滅了猩紅,游絲也隨之消散。
他戒煙已許多時日。
早有準備。
看見戚鈺時,還是下意識點燃了周修明遺忘在這兒的煙。
可他抽了一口,只覺得,別人的煙,果然難抽。
客廳里散布著酒的氣味。
周舒禾繞開沙發(fā),上樓一趟。
他拿下來一個盒子,里面裝著塊陳年失修的表,是這屋子里,算不上值錢的東西。
隨著清脆的腳步聲經(jīng)過,戚鈺長睫顫動。
周舒禾頓住了步伐。
而她睜開了眼。
她困在夢魘當(dāng)中,意識仍舊模糊著。
沒過多久,站在沙發(fā)末的男人轉(zhuǎn)過身,湊近了她,面容在她的視線中無限放大。
她看不清,只覺著他身上的威壓、氣質(zhì)有些熟悉。
低啞的聲音從她喉嚨里發(fā)出,“修明?”
男人并沒有回應(yīng)。
他又生氣了,每次他生氣,她就十分害怕,不曾顯現(xiàn)也確確實實存在的害怕,在夢里時,她甚至連反抗都忘了,只剩下被馴服后的下意識反應(yīng)。
她抱住了男人的手臂,將自己的腰肢放入對方掌中。
“你今晚是想在這兒?還是在哪?”
她已經(jīng)學(xué)會逆來順受,只要他別生氣就好。
“你怎么不說話?”戚鈺低下眸,眉尖緊蹙,“別在外面行不行,被他們看見……”
“看見什么?”冰冷的聲音傳來。
戚鈺愣了一愣。
不知道是因為男人的聲音有幾分陌生,還是因為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總歸,她陷入了緘默。
“周修明的遺囑上為什么會有你的名字?”
良久,空間里靜得不能再靜。
她醉了,問了也是白問,興許周舒禾也不想知道答案。
更不想在這被她當(dāng)作他小叔。
他將手從她柔軟的腰肢上扯開,轉(zhuǎn)瞬,她墜入沙發(fā)。
戚鈺在那一瞬似乎看清了眼前人,再一瞬,昏睡了過去。
第二日,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射在她的身上,她沒有昨晚的記憶,只覺得頭有些疼,坐起來時,整個人甚至分不清方向。
她機票和高鐵票的錢Nancy給她報銷了,她收下錢,便去了浴室。
洗完澡,她吃完午飯,就拖上行李箱,奔赴機場。
-
戚鈺在飛機上睡了半小時,猛地清醒,心臟驟然一縮,說不清是恐懼還是其他。
在她和周修明在一起以后,所有人都以為她去勾搭周舒禾目的只是為了更進一步,但戚鈺也是想過要與周舒禾好好在一起的。
只是后來她發(fā)現(xiàn),她和周舒禾,中間有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她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如果不是因為讀書而跟著富裕的小姨來到望港,根本接觸不到他們這個圈子。
而周舒禾,眾星捧月。
他理解不了她的欲望和執(zhí)著,也理解不了她這樣的人為什么會有真心這樣的東西。
他的高高在上,讓她感到絕望。
不過周舒禾是她主動甩的。
想到這,戚鈺心底泛起一陣酸澀。
原來她和周舒禾分手快三年了,兩年沒有再見過。
自己已經(jīng)變了許多,他呢?
戚鈺從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機,插入張舊手機卡,確認能用后,便把那部舊的關(guān)機塞入包的夾層里。
順手拿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飛機平穩(wěn)后,戚鈺將折板放下來,把本子掀開攤在上面。
她在上面寫了很多東西。
這是周舒禾的習(xí)慣,逐漸成為了她的習(xí)慣。
不知不覺離開了陰雨地,時間流逝,天際是一片太陽渲染的橙紅,五彩斑斕的光暈打在機艙內(nèi),將戚鈺的眼瞳照成琥珀色,像是顆漂亮的水晶。
一動不動許久。
戚鈺猶豫著抬起手腕,最后把所有被墨浸染的紙撕掉,扔進了飛機餐盒里。
兩個小時后,飛機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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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倆,周修明重情重義,周舒禾卻是個淡漠舍得的人。
兩年前,他從望港離開,便到藏區(qū)來開了一家民宿。民宿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前臺與酒館一體的木屋,另一部分則是花園餐廳和幾棟住所。
在擁擠的古城,還算得上是家大業(yè)大。
民宿沒有登陸任何一款軟件,單靠店員用微信經(jīng)營。
戚鈺今早訂的房,她到的時候下午兩點,正好是開放入住的時候,店員先幫她將行李搬上樓,她在前臺辦手續(xù)。
她主動問,“你們老板呢?”
“老板出去還沒回來呢,您是找他有事嗎?”
還沒回來?
戚鈺沒做停留,毫不猶豫地進了院子,打算先回房間收拾一下。
不知道周舒禾什么時候回,戚鈺顧不上睡覺,晚飯用面包替代,放好東西后直接下樓。
前臺對面是喝酒小憩的地方,她挑了個合適的位置坐著,便撐著下巴,盯著窗外,等待周舒禾身影的出現(xiàn)。
她用指甲去冰自己滾燙的耳后。
每有高挑的人經(jīng)過,戚鈺都要恍惚一陣,視線也模糊,耳朵聽不清,心里的草稿也全部梗在第一句:“周舒禾,我是戚鈺�!�
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
是開門見山,還是用她偽裝過的話,我對周修明從來就沒有過感情,我喜歡過的人只有你,但那樣是不是太像個婊子了。
心里那根斷線上的珠子還在不停往下落,戚鈺根本沒準備好。直到那人完完全全走了,而店里根本沒來人,她才一霎回神。
周舒禾,還沒回來。
戚鈺臉上的汗珠被風(fēng)一吹就干了,是她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來自心底的恐懼。
店員看戚鈺在那坐了許久,也不干別的,就呆呆地盯著窗外看,便給她倒了杯剩下的酥油茶送過去,順便推銷一下。
“女士,這是我們這邊的特產(chǎn),您要嘗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