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戚鈺沒吃早飯,也沒吃午飯,但她其實不餓。
秉持著別人的好意最好不要拒絕,戚鈺不想喝也說了聲謝謝。
店員給她倒酥油茶時,她輕聲問:“你們老板有說什么時候回嗎?”
店員抬頭:“您找我們老板是有什么事嗎?”
戚鈺過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店員又問,“您有預(yù)約嗎?”
戚鈺搖搖頭。
“我說您在這等什么呢�!钡陠T口吻忽地變了,帶有一絲輕佻,“早上才走一個,現(xiàn)在又來。”
太多人來找過周舒禾,為了周舒禾失去體面、尊嚴。
結(jié)局都是投石向河,聽不見一點回響。
戚鈺一抬頭,正好撞見店員眼底藏都藏不住的輕蔑、不屑一顧。
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種味道。
戚鈺在表妹朋友身邊嗅到過,幾次在紙醉金迷的會館里,甚至于從周修明辦公室出來,他們都這樣,冷眼相待。
不過沒什么好在意的,戚鈺想自己也沒必要產(chǎn)生太多情緒波動,現(xiàn)在還是要先弄清周舒禾什么時候回來。
她問,“都這么晚了,你們老板還不回嗎?”
“有很多人像你一樣坐在這里等過我們老板�!�
“那她們等到了嗎?”
店員笑笑,“等到了有什么用。”
他將戚鈺當(dāng)成了同往常一樣的追求周舒禾的人,大多都是來的時候興高采烈,走的時候萎靡不振,因為周舒禾,一個都看不上。
也不一定是看不上,可能根本沒看過,因為某些原因。
戚鈺一貫柔聲以待,“再等等吧。”
“沒必要�!钡陠T話鋒一轉(zhuǎn),認定了戚鈺的執(zhí)著沒有意義,“其實我們也不清楚老板什么時候回,不過,他今天大概是不回了。”
第
3
章
chapter
03
房間里沒開空調(diào),充斥著涼意。
唯一的光源來自衛(wèi)生間的感應(yīng)燈,伴隨著一陣一陣的抽水馬桶翻涌聲。
戚鈺從扶著墻壁彎腰把胃液吐出來,到直接跪在地上,撐著地磚,再吐不出一點東西。
地很冰,冰到直接穿透衣服的厚度。
她緩了會兒后,把馬桶蓋掀下來,手肘壓上去,好支著自己起來,從衛(wèi)生間離開。
鏡子面前出現(xiàn)纖細的身影,隨后凈白的手臂伸出去拿漱口杯,還沒接滿半杯水,戚鈺便再一次忍不住吐出來。
她一直低著頭,發(fā)絲凌亂地散落在肩背,戚鈺干嘔幾聲之后就著沒關(guān)的水,洗了把臉,把額前的頭發(fā)撩上去。
戚鈺有種莫名的惡心。
可能是高反。
也可能是因為剛才的等待。
戚鈺不是沒有等過人,相反很多次她都是在等待中度過,她知道等待過后會有獎勵。
與周修明一同赴宴,他談事時,戚鈺被冷落在一旁。每次結(jié)束,周修明都會出于愧疚心理給她一定金額的補償,也是她談條件的好時期。
叔侄兩人很像。
以前周舒禾出門有事,戚鈺會在兩人公寓的小沙發(fā)上坐著等他,窗外下著雨,始終不安寧。她困到眼皮都睜不開了,也還是會等,一直等周舒禾回來,撐身在沙發(fā)上吻她,和她說對不起。
所以戚鈺覺得,等待沒什么不好的。
男人的情緒是最好操控的東西。
但這次不一樣。
她是在低聲下氣地等周舒禾,結(jié)果還等不到。
不怪周舒禾,怪她自己。
緩了許久,戚鈺才調(diào)整好,她深吸口氣,離開洗漱臺,將床頭燈打開,然后把自己裹進被子里,從口袋里把手機掏出來。
她要看周舒禾的朋友圈。
他這人有個習(xí)慣,就是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發(fā)條朋友圈,并且標明地址。
戚鈺眼睜睜看著周舒禾清除兩人的聊天記錄,同樣她也右滑刪除。她不記得自己給周舒禾備注的是周舒禾還是舒禾,或是他。
總之戚鈺在通訊錄里翻了好久好久,才翻到周舒禾的微信。
備注是:寶寶。
她沒這樣喊過周舒禾,因為覺得這個詞惡心。偏偏周舒禾喜歡這樣叫她,戚鈺也就接受了,好像她的確得到了周舒禾的珍愛。
備注是她自己改的。
人快分手的時候,總會想去抓住那些虛無的東西,例如專屬的稱呼。
有一剎那接近呼吸靜止,戚鈺點進周舒禾的朋友圈。
然后意料之中地看見一片空白。
其實戚鈺很平靜。
她一直覺得,如果一個人很討厭你,那一定是他更難受,同比,如果一個人先一步拉黑你,那一定是他更早破防。
只不過周舒禾怎么樣都不像是會破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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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他朋友圈,戚鈺還有別的辦法可以知道他行蹤。
她給嚴樹柯打過去一個電話,得知他們在三百公里外的地方拍攝一個宣傳片,最快的話,明天凌晨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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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樹柯和戚鈺打完電話后,給周舒禾發(fā)了個消息:
今天的拍攝他都缺席,嚴樹柯猜測他是回了望港一趟,對于他早知道戚鈺已經(jīng)到了這兒,嚴樹柯也不感到意外。
周舒禾:
他沒打算晾著戚鈺,往好處想,是放下了。
往壞處想……
嚴樹柯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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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鈺高反很嚴重,但她擔(dān)心周舒禾會提前回,也不去診所,就吃了兩粒退燒藥。
到凌晨一點的時候,她困得抬不起頭來。
又不敢睡。
夜間值班的前臺和她聊了會兒天。
“您是來旅游的?”
“不是,我來找人�!�
“找誰?我們老板嗎?”
戚鈺忽然噤聲。
她不敢承認,好似有些東西說出口后,就變得有些荒謬可笑。
說不定在他眼里,她連他前女友都算不上。
她憑什么來找他。
前臺不知道周舒禾什么時候回,也不知道戚鈺坐在這兒是為什么,便問道,“對了,這么晚了你還不回房間休息嗎?”
“頭暈,睡不著,出來透透氣�!逼葩曤S便搪塞過去。
前臺提醒她一句,“你可能是高反了,特別難受最好去診所看看�!�
“明天再去�!�
可能是頭太暈,戚鈺忍不住趴在桌子上。
-
歐式壁爐里燒得噼里啪啦,是漆黑的酒館里唯一的光源,但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車燈散發(fā)出的光芒掃過玻璃門,直刺入酒館內(nèi),隨著車停入車庫,也消失不見。
緊接著門口傳來動靜。
值夜班的前臺終于醒了,從躺椅上翻身,去找自己的拖鞋。
周舒禾一行人困倦疲憊,連燈都沒力氣開,進門后直奔院子。
前臺見狀,也沒起身。
直到周舒禾在他身側(cè)經(jīng)過,又停在了一張桌子邊,前臺看著他停頓在那兒的背影,連忙爬起來,開了盞小燈,湊過去看,“怎么了?”
前臺掃了一遍趴在桌子上的戚鈺,又側(cè)過頭觀察了眼周舒禾,最后目光落在兩人緊密相連的手上。
前臺眼皮一跳。
周遭安靜無比。
周舒禾神色平靜。
他身上攜帶的寒氣還未褪去,沖鋒衣上甚至還掛著水霧。全身上下唯一的熱源就是戚鈺只手,纖長的指尖扣著他的手腕,柔嫩的掌心壓在他的指骨上。
前臺解釋道,“這是晚上在這兒喝茶的客人,一不小心睡著了�!�
他也沒敢提其他的,因為周舒禾臉色不大好。
正常人都不會在晚上喝茶。
周舒禾隨后掀起眼皮看了戚鈺一眼。
羽絨服毛領(lǐng)下埋著張燒得緋紅的臉,眉頭緊蹙,軟唇微啟。
至于拽住他的那只手,燙得嚇人。
華哲站在他身邊忍不住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周舒禾也懷疑,于是伸過另一只手,用手指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扯下來。
恰好,他的指腹落到了她脈搏的位置。
他使了點力氣,皮膚底下的跳動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急促。
戚鈺卻仍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周舒禾松開手,眸底情緒不明,但總歸一句話沒說離開了。
他離開后不久,木屋里的溫度逐漸升高,后半夜前臺熱得不行干脆收了毯子,脫了外套。
天邊露出魚肚白,接著日照金山。
戚鈺撐著腦袋,迷迷糊糊的。
前臺給她泡了杯茶也就下班睡覺去了,接班的還沒來,也就戚鈺一個人在這里。
她喝了口茶,意識清醒了點。
四周空寂無人,戚鈺選擇先回房間洗漱一下。
頭太暈了。
她坐在椅子上刷牙,進行回憶。
掐著時間點,戚鈺下了樓。她現(xiàn)在渾身發(fā)燙,必須去趟診所,但去之前,她還要做件事。
白日里值班這人叫小唐。
戚鈺將他昨天的嘲諷拋之腦后,來到前臺,和聲細語道,“我昨天晚上來這里喝茶,不小心睡著了,好像掉了個耳環(huán),你能不能幫我找找��?”
小唐抬起頭看她,“我剛剛搞了衛(wèi)生,沒發(fā)現(xiàn)什么耳環(huán)�!�
“不會吧,我記得我昨天晚上出來戴了耳環(huán)來著�!逼葩暶约旱亩�,又在自己昨晚待的位置轉(zhuǎn)了一圈,“是不是有人拿走了吧�!�
“那個……”
“你們這兒有監(jiān)控嗎?能不能讓我查查?”
戚鈺面露焦急,“那耳環(huán)對我挺重要的�!�
一般情況來說,監(jiān)控不能隨便查,至少要過問周舒禾的意思。但小唐不知道周舒禾昨晚回來了,加之周舒禾叮囑了沒事不要煩他,小唐為了省事,就直接把監(jiān)控給戚鈺調(diào)了出來。
“要看哪個時間的?”
戚鈺繞身到電腦前,輕聲詢問,“我自己來找找?”
小唐沒反對,只是囑咐,“那快點。”
戚鈺彎下身子,操縱著鼠標,直接拉到昨晚周舒禾回來的時間點,然后自動播放。
他對她的到來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卻也,不甚在意。
甚至沒有當(dāng)場戳穿她裝睡的事實。
戚鈺心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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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所。
醫(yī)生說她是高反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一測燒到39度多。
戚鈺摸摸自己額頭,“真有這么高嗎?”
問她吃藥還是輸液。
戚鈺懶得猶豫,“輸液吧,輸液好得快�!�
一躺到床上去,搭上氧氣管,戚鈺真覺得自己快死了。
不對,不能這樣想。
她心里無數(shù)次想周修明怎么還不死,結(jié)果人真沒了。
戚鈺還想活得久一點。
戚鈺把被子拉到自己腿上來,再掖一掖被角,把自己兩雙手都塞進去取暖。
她不愿意躺下去無非一個緣故,這被子都不見得一天能換一次,她嫌臟。
手機電量不夠,周圍也沒有充電的地方,她決定看看報紙。
大概看完整整兩張,她一抬頭,就看見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