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舒禾轉身出門。
戚鈺剛下樓,還沒出民宿的門,肚子就疼了起來。
這幾天沒休息好,痛經得很厲害。
她整個人趴在石桌上的,疼到腦袋都抬不起來,手死死抓著石桌邊緣,汗珠從袖子里滾落。
面前忽然覆下一道陰影,她咬著牙問,“藥拿來了?”
“是我�!�
周遭靜謐無聲,周舒禾低沉溫潤的嗓音在她耳邊無限放大,將她的意識從疼痛中拉回來。
戚鈺猛然抬起頭,又覺得自己表情不太好看,將腦袋埋回去幾秒,再次與他對視時,只是眉黛微蹙,濃黑的長睫遮掩著頹懨的眸光,又是那副漂亮嬌弱的模樣。
周舒禾將她的姿態(tài)斂入眼底,“疼?”
戚鈺哼唧一聲。
他薄唇微張,“活該�!�
第
9
章
chapter
09
戚鈺默默攥住他的指尖,“我餓了舒禾�!彼粌H痛經,現(xiàn)在胃里還很空,整個人很沒力氣。
周舒禾下意識蜷起手指,戚鈺卻直接握住了他整個手背。
“松手,上來。”
戚鈺選擇不松手,但是起身。
周舒禾懶得和病人計較,隨她去了。
一進房,戚鈺就自動黏在沙發(fā)上,扯了條小毛毯,把自己窩在沙發(fā)轉角處。
周舒禾給她接了水過來,覺得她姿勢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原因。
戚鈺伸手拿過杯子,卻一口沒喝。
周舒禾無聲看著她。
“太涼了。”戚鈺道,心底嘀咕周舒禾有沒有常識,連痛經不能喝冷水都不知道。
屋子里暫且沒有熱水,周舒禾去給她燒。
等水燒開期間,周舒禾將醫(yī)藥箱搬到桌子上,再次翻找了一遍,沒有看到能治胃疼的藥,于是轉頭問她,“胃疼吃什么藥?”
戚鈺一愣。
她胃不疼啊。
她抬頭看了眼周舒禾,見他一本正經觀察自己的狀態(tài),有些心虛地扭過頭去,“布洛芬吧�!�
“布洛芬能治胃痛?”周舒禾蹙眉。
戚鈺也不知道能不能,眼疾手快從醫(yī)藥箱翻找出一粒,然后和水吞下去。
“你是不是瘋了?”周舒禾奪走她手中的水杯,見里面已經少了口水,將杯子擱回桌子上,里面的水晃出來一大片。
“我沒吃呢�!彼靡荒槦o辜的表情看著他,毯子下的手將鋁箔按平,然后拿出來給他看。
不等周舒禾看清,她就把藥扔回醫(yī)藥箱去,“而且就一顆藥而已,吃不死人�!�
周舒禾要真讓她吃胃疼的藥,她反倒有些擔驚受怕。
她以前是一吃辣就胃疼,現(xiàn)在不了,但不好拂了周舒禾的好意,她示意他把手機給她,“水燒開了,你幫我換杯水,藥我來買吧�!�
周舒禾將手機留在了她身側。
戚鈺憑著記憶選了兩種藥,免密支付成功后,沒有多余的動作,直接將手機放回原位。
熱水來了,她從周舒禾手中接過,輕輕抿了一口,原以為會很燙,沒想到他和涼水調和了一下,正好是能下嘴的溫度。
感受到暖意,她好像沒那么疼了,于是主動和他搭話,“你居然還記得。”
連她自己,都差點忘了。
周舒禾不想和她面對面坐著,便打開冰箱找食材,邊道,“你在臆想些什么?”
他語調平淡,“我一下樓就看到你捂著胃在那�!�
戚鈺:“是肚子�!�
周舒禾轉頭問她,“你分不清肚子和胃?”
戚鈺:“……”
她干脆認了,“你和華哲明明知道我不能吃辣,還點這么多�!�
“菜不是我點的,華哲多半也不記得你的口味�!敝苁婧痰溃澳銘撟约赫f出來�!�
他記得戚鈺以前不是這樣的性子,一點小事都要他做主扳回一局,也受不了一點委屈。
“我晚飯本來就吃得不多,況且他討厭我,只會鬧得不愉快�!逼葩暰褪怯X得無所謂,大不了明天不同他們一起吃飯。
周舒禾陷入片刻沉默,過了會兒才主動問起,“你和華哲,以前關系有這么差嗎?”
戚鈺想了想,“差,而且從我認識你之前開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她這么一說,周舒禾腦海中出現(xiàn)一段記憶。
華哲曾經將戚鈺的照片發(fā)給過他,問他照片上的人好不好看。
周舒禾回了個“嗯”字。
:你都說好看,那就是真好看了。
到這時,周舒禾才將照片點開,看了一眼。
不是敷衍華哲,戚鈺抱著衣服站在櫻花樹下,看向鏡頭的目光里帶著嗔怪,的確,好看。
后來華哲向他發(fā)泄了一通怒火。
他告訴了周舒禾那張照片的來處,是別人的朋友圈,還是他們都認識的人,搶了他上個曖昧對象的人。
周舒禾猜測出緣由,但閉口不談。
戚鈺對華哲這種人不感興趣,不代表心底沒有怨氣,偏偏現(xiàn)在周舒禾與華哲的關系更親近,讓他來做主似乎也不合適。
她想著,能避就避好了,也不要起沖突。
三年時間改變了她太多,這幾乎成為她的一種本能。
不知道什么時候,周舒禾進了廚房,啟動油煙機,緊接著水流與鍋鏟混雜的聲音響起,他洗完鍋出來,扶著廚房門問:“有什么想吃的?”
戚鈺瞥了眼桌子上的圣女果,隨口一說,“番茄雞蛋面吧。”
“沒有番茄�!�
“那有什么?”
周舒禾回憶冰箱里有的食材,“豬肉、甜椒、小米椒、雞蛋�!�
“你會嗎?”
“什么?”
“甜椒炒肉�!逼葩暪烂苁婧虥]切過豬肉,肚子也沒那么疼了,便從沙發(fā)上起身,從他手臂下鉆到冰箱前,拿出裝有豬肉和甜椒的塑料袋,“我自己來吧。”
周舒禾:“你會?”
戚鈺拿著袋子往廚房去,“我會啊。”
周舒禾本來還以為她大放厥詞,結果看到戚鈺伸手拿下案板,熟練地處理豬肉。不僅如此,她的刀工還很不錯。
肉和甜椒切好后,她開始起鍋燒油。
在沙發(fā)上窩了好一會兒,她的頭發(fā)也就松垮下來,幾縷烏發(fā)落在雪白的肌膚上。
濃睫低垂,覆蓋著漆黑的瞳,有種特別的嫻靜。
如果不是知道周修明死了,她跑了來。
周舒禾會懷疑,她結了婚。
總之是為一個人付出了很多,整個人變得柔軟了。
他問,“怎么突然想起去學做飯?”
“跟郝大廚學的�!敝苄廾魈匾庹衼淼捻敿壌髲N。
她的頸太白,唇又太艷,周舒禾挪開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郝大廚要告老還鄉(xiāng)呀�!逼葩晫㈠伬锏臇|西盛入碟子,“我在你小叔那閑著沒事,就學了學。”
周修明這個人吃東西不是一般挑剔,又是固執(zhí)己見的性格,換廚子的話,他多半吃不慣。
戚鈺主動提出和郝大廚學手藝的時候,兩人剛在一起。
“討好他?”周舒禾目光微暗。
“不完全是�!彼彦伔呕卦钌先ィ斑有別的原因。”
“別的什么?”
“你應該不想知道�!�
戚鈺也不敢和周舒禾說,怕被他瞧不起。
“是嗎?”
周舒禾沉默半瞬,驟然變了語調。
戚鈺與他對視,懷疑他是不是知道點什么,心臟開始猛烈跳動。
可接下來他又換了個口吻,“你去坐著吧,我來燒水煮面�!�
戚鈺垂下眸,端著菜去餐廳了。
廚房門關上,內外隔絕開。
流沖刷著手中的鍋和鍋鏟,周舒禾沒什么動作。
周家廚房里曾經出現(xiàn)過一些莫名其妙的抓痕,來自女人的指甲,或痛苦或歡愉。
周修明是個怎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他也給過戚鈺反悔的機會。
但她沒有,遠比他想的要放得開。
明明是在外面親她一下都要害羞的人,到了周修明手里卻變了,說她樂在其中,似乎也沒錯。
周舒禾撞見過很多次,一次是周修明讓人坐在自己腿上,并且將人圈進懷里,一點一點,解開懷中人的衣服扣子。
戚鈺腦袋埋在周修明懷里,發(fā)出嗚咽,有痛苦、有抗拒,周舒禾看見她雪白的肩膀聳動,在顫抖。
慢慢地,聲音消失了,因為周修明將人的唇堵住了。
戚鈺被一邊吻一邊弄的時候,會哭。
沒有等周修明用紙巾去揩掉她臉頰上的眼淚,周舒禾默默轉身離開。
他們已經分手了,他沒有干預的權利。
況且戚鈺想著法子勾人,知道周修明的癖好,故意做出那副姿態(tài)也說不準。
后來他也曾將戚鈺從周修明懷里拉扯出來,可她看他的眼睛,是驚慌與冷淡的,很顯然,她已經身心都成為他小叔的人。
廚盆里的水幾乎要溢出來,周舒禾回過神。
將手柄弄回原位,思緒也隨之平靜下來。他將面條煮熟后,撈起來裝在碗里,再弄個蛋湯,將面放進去。
順手拿了瓶醋,將面條從廚房里端出來。
戚鈺聽見身后傳來聲音,轉頭的同時拉開了自己身邊的椅子,邀請周舒禾坐下。
醋和面條都放在了她面前,周舒禾卻坐到她對面去了。
在他的注視下,戚鈺慢吞吞地夾了一筷子,然后嘗了嘗。
她又夾了幾根,咬上去,艱難地咽進去,抬頭問:“你是不是忘記放鹽了�。俊�
周舒禾沉默半晌,“嗯�!�
他忘了。
隨之起身,“我去重新做一下�!�
戚鈺趕緊說,“算了,有醬嗎?我拌一拌。”
“沒有�!�
戚鈺將就著剛吃完,他催促道,“藥送到了,我讓小何放在了你房門口。”
他熱情與冷淡都不太明顯,戚鈺即便察覺出異樣,也很難一時反應過來是因為什么。
“碗需要我洗嗎?”她客套性問問,不過清楚周舒禾在這些事上是個不計較的人。
聽到一聲“不用”后,她說了句“謝謝”就直接起身走人。
回到房門口,她拆開掛在門把手上的袋子——是治胃痛的藥。
她連藥盒都沒拆,就直接將藥扔進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完好無損的藥躺在黑色干凈的垃圾袋里,又覺得浪費,于是把藥撿了起來,塞進了柜子里。
今天恰巧是周修明去世的第七天,俗稱頭七,莊晟問她有沒有做夢,戚鈺說她做了個美夢,夢里沒有周修明。
莊晟問你很恨他嗎?戚鈺想了想道,恨他的人應該很多,不差我一個。
莊晟又問她,是誰的問題?
戚鈺回答不出。
“總之,不是你�!彼�,“你不用因此有愧疚心�!�
戚鈺覺得他真是想多了,直接掛了他電話。她坐在院子里發(fā)了很久呆,等小何叫了她一聲,她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個小時里居然一直都在想莊晟說的那句話。
好在她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小何請她幫忙畫個Q版人物。
“畫誰?”戚鈺接過他遞來的畫板,壓在了自己膝蓋邊沿。
小何搬了把凳子在她身側坐下,“畫我們老板�!�
戚鈺沒問原因,不過幾筆就畫出個穿著沖鋒衣的小周舒禾,頭發(fā)微微翹起,又冷酷又有些呆萌。
小何哇了一聲,“這很像�。 �
他直起身子,再三打量畫板,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轉過頭詢問戚鈺,“我可以發(fā)網上去嗎?老板讓我們自己負責運營宣傳,賺到的所有錢全部分紅,我想了半天我們民宿的賣點……”
他不好意思說的,戚鈺替他說了,“就是你們老板那張帥氣的臉?”
小何笑著點點頭。
“那你等著。”戚鈺起身將畫板放凳子上,上樓去找周舒禾。
上午十點,整個四樓寂靜無聲,戚鈺敲門都不敢太用力。
過了一會兒,嚴樹柯來給她開門,戚鈺透過他看到里面沒有開燈,連窗簾都是拉上的,漆黑一團。
“幫我拿個東西?我就不進去了,免得把人吵醒�!彼龎旱吐暳�,湊在嚴樹柯耳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