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他的手放在腰側,臂彎處一個空缺,她懵懂怕會錯意,還特意問:“是要我挽著你的意思嗎?”
溫漾今天穿的是昨晚高助臨時送來的一條長裙,長度剛好到腳踝,白色綢緞面料,袖口處有精致偏古法刺繡的手藝,方領的設計,胸口也有一塊湛藍色的刺繡,她的長發(fā)一半挽起一半放下,襯的她的氣質(zhì)溫柔,略施粉黛,令五官愈發(fā)精致。
江季風含笑:“不然呢?”
“可是,”溫漾一邊把手放進他的臂彎處,一邊問出心里疑惑:“為什么要在你朋友們面前也飾演夫妻啊,這樣不會影響你的社交嗎?”
“不會影響�!苯撅L帶著溫漾走進別墅,道:“反倒能替我擋掉不少麻煩�!�
溫漾來不及細問是什么麻煩。
里面就傳來了梁少程的聲音:“里面請。大家都在等�!�
溫漾望去,一片全是男的,有些攜了女伴,有些面孔是在北京酒吧遇見的幾個,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見了江季風,眾星拱月般的上前握手,也用粵語打了招呼。
溫漾任由江季風帶領著認識了一圈港城的好友,隨后進了二樓的包間。
一進去,溫漾才知道,江季風所謂的翻倍是什么。
——打麻將。
這便是梁少程所謂的聚會。
門打開,里面放置好了麻將機。
麻將不是平時見到的那種,而是用上好的玉脂制作而成,玉石質(zhì)地,清透中帶點乳白。
隨后梁少程和一位看上去氣質(zhì)不凡的男士入座,默契的將南面留給江季風。
不一會兒,一位女人走了進來。
用粵語道:“我來遲了,宵夜我做東�!�
溫漾坐在江季風的身邊,抬起杏眼望去。
這位女士化著精致的妝容,淡淡的香水味,從頭到腳包括包包都是香奈兒的私定款,氣質(zhì)極佳,把包隨手一放,隨后嫻熟的入座在江季風的對面。
女士看上去應該是和江季風一個圈子的,和他也很熟悉,笑著打招呼,隨后看向溫漾,從上到下的打量,隨后用粵語道:“稀奇�!�
至于稀奇什么,可能是說,稀奇江季風居然會帶女伴。
江季風靠坐在椅子上,玉質(zhì)扇骨的手摸著麻將,并未搭理女人。
女人入座隨口打招呼:“李安安,可以喊我Anne,隨意就好了�!�
她再落落大方,溫漾也沒有露怯,隨和著打了招呼道:“溫漾�!�
江季風的手適時的攬過她的肩。
在另外三人面前,低頭溫柔詢問:“會打嗎?”
溫漾搖頭,她自幼跟著溫爺爺,溫爺爺管教很嚴格,她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
也不是說麻將不好,只是她沒這個機會。
聽見江季風說普通話,Anne用粵語問:“她不是港城人?”
隨后,目光看向江季風,用普通話道:“既然她不會,那就讓她在旁邊看著你打就好了�!�
Anne嗤笑繼續(xù)說:“難不成,你還想讓她和我們打?”
特意用普通話說,這一圈人都是說粵語的,Anne此舉,無非是告訴大家
——她還不配上臺。
梁少程欲言又止,卻還是沉默了。
說完,麻將剛好升起。
Anne先一步按了骰子,房間內(nèi)響起骰子甩動的聲音、還有侍應生泡茶沖茶的水聲、以及樓下傳來happy的聲音。
溫漾也聽出了Anne的話外音。
有些有錢人自持身份地位高久了,會覺得和普通人不一樣,甚至可能和普通人產(chǎn)生交集,會拉低他們的身份地位。
她心底倒是沒什么感觸。
于溫漾而言,她不想與Anne這種人較真。
再者退一步來講。
這人是江季風的好友,也是港城有頭有臉的貴家小姐。她總不能逞一時口舌之快,把人家給得罪了,令江家在背后被人說小氣。
誰認真誰就輸了。
她沒忘記今天來這的目的——翻倍賺錢。
她只當沒聽見。
房間內(nèi)也響起麻將的聲音,Anne用粵語問:“打多少一把?”
梁少程看向江季風,似乎是能從江季風的面色里悟出些什么,很快便后者道:“玩就玩大點,十萬�!�
雖說在座的各位都不缺這一兩百萬,但十萬一把還有些嚇人,不過Anne很快便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幾個包而已,隨意啦�!�
Anne都同意了,梁少程和另一個男人也沒說什么。
溫漾余光看向江季風,他自始至終面色平靜,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她的椅子上指尖向下垂,另一只手用來摸牌打牌出牌。
一連幾把,Anne都輸給了江季風。
起初聽見十萬一把,溫漾心里還捏了一把汗,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看著越來越厚的籌碼,心里有些激動,這已經(jīng)不止翻倍了,是翻了好幾倍。
連輸十把,Anne終于來了脾氣,推牌不玩了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吧?你很缺錢嗎,往死里贏我�!�
江季風把Anne的牌堵到無路可走,她實在是忍無可忍。
打麻將一旦有人來了脾氣,意義就變了。
梁少程似乎也知道這場麻將即將結束,于是招來侍應生,用粵語道:“籌碼換成現(xiàn)金�!�
四個侍應生上前點卡牌。
隨后由輸家刷卡。
Anne臉色一白一紅的支付了一百萬給江季風,又支付了各五十萬給梁少程和另一位男士。
換做以往,男士們早就會隨意一笑說,玩玩而已。
但今天,直到最后一次支付完,三人都未講話。
侍應生半分鐘就換了現(xiàn)金上來,兩百萬的現(xiàn)金堆在面前。
Anne黑著臉道:“愿賭服輸,給你了�!�
而反觀江季風,他單手推牌,隨后背靠在椅子上,姿態(tài)肆意散漫,深邃的眼眸帶著倦懶,甚少如此不紳士的嗤笑道:“我還以為你多大能耐�!�
江季風向來是紳士的,溫柔的,與女人也是保持著安全距離,男人可能對他是恭敬的,但是Anne在這個圈子里呆久了,自持江季風對Lady紳士,所以說起話來偶爾也無邊界。
在圈子里,Anne仗著別人骨子里的紳士禮儀肆無忌憚。
但沒想到紳士如江季風,會說出這么直白露骨諷刺她的話,Anne面色一白。
隨后,她看見江季風抬手喊來侍應生。
慢條斯理的吩咐道:“一百萬,打到我身邊這位女士的賬號上�!�
Anne這才聽出了不對勁,難怪剛才一個勁的堵她的路。
她忍不住問:“為了一個女伴,失了紳士風度,至于?”
“你不配被紳士對待,何況她不是女伴�!�
江季風站起身,牽起溫漾的手,將她帶起來,隨后道:“她是我妻子。”
溫漾任由江季風牽著,聽他對梁少程道:“玩的盡興,下次聚。”
她跟在他的身邊,走出別墅。
現(xiàn)在下午四點,風有些大,吹亂他的發(fā),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溫漾感受到他干燥寬厚手心傳來的溫度,在冬天風很大的午后,她后知后覺,從他一言不發(fā)專注打麻將的開始,不是在給她賺翻倍的錢,而是在給她撐腰。
那搭在她椅子上的手,不是散漫。
是在給她底氣。
她的掌心微微潮濕。
顯得她的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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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江季風爆出已婚的新聞沒一個小時就被他花錢壓下去。
除了時時刻刻關心他新聞的宋琸,無人知曉他已經(jīng)在幾個月前悄悄成婚。
Anne臉色一白,才明白為什么江季風今天如此反常。
原來是她得罪了他的妻子
——不,是他在為她的妻子撐腰。
他容不得她說他妻子半句不好。
Anne打了一通電話。
那邊很快接了。
Anne劈頭蓋臉一句問:“青墨,你知道江季風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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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車后,江季風一路往前開。
溫漾察覺到他似乎有點沉默,于是主動問:“我們?nèi)ツ�?�?br />
兩旁道路是山的風景,有些樹茂密,有些樹光禿禿,在車窗外一閃而過。
“不是要去坐私人游艇嗎?”
溫漾如實說:“我以為你去聚會就不去游艇了�!�
下午五點,趕在日落的時候,他們登上了江季風的私人游艇。
游艇總共有三層。
床、客廳、沙發(fā)、休息區(qū)、小型酒吧KTV,廚房吧臺、浴室、露天泳池、應有盡有。
此刻,日落西山。
海面的太陽像是一顆超大的雞蛋黃,暈染了一片海岸線,呈現(xiàn)出橙色和紅色。霞光灑落一片,海面上波光粼粼,倒影出夕陽西下的美景。
司機發(fā)動游艇,緩緩向海中間行駛。
溫漾穿過客廳來到了游艇的陽臺處,手抓著欄桿,任由海風把她的頭發(fā)吹起,她回頭,恰好看見江季風玉質(zhì)扇骨的手,拿了兩個高腳杯和一瓶香檳,緩緩走向她。
他被風吹的瞇起了眼,姿態(tài)閑散,寬厚的肩膀依靠在游艇客廳的鐵桿上,問:“喝點?”
香檳沿著高腳杯杯口緩緩流入杯中,她忍不住問:“有什么值得慶祝的事?”
“沒什么值得慶祝的事,”江季風意味深長道:“倒是有可以告別的事�!�
對他的話感到摸不著頭腦。
溫漾撩開被風吹亂的發(fā),干脆坐在高腳凳上,隨后接過他手中的香檳:“和什么告別?”
他單手搭在她面前的吧臺,站著她旁邊與她坐著的視線平行,隨后他碰了她的杯。
兩支玻璃杯響起叮當一聲。
她望去。
江季風的襯衫最上面一顆紐扣解開,袖口挽到小臂處,露出健碩的臂膀,少了一絲不茍的感覺,多了幾分散漫,他任由海風吹他的領口,露出一片鎖骨,那凸起的喉結隨著喝了一口香檳而緩慢滾動,一上一下成一條直線。
“和膽小鬼告別,”
似乎是覺得有些深奧,他干脆借著香檳的酒香,很直白的說:“溫漾,你為什么那么膽小?”
溫漾眼眸一顫,細長的手指捏著腳杯,心底隱隱約約猜到他想說什么,但是又不敢篤定。
猶豫片刻,問:“為什么這么說我?”
“抱歉,我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江季風把杯子擱置在吧臺上,聲音被海風送進她的耳朵里,她聽見他說:“為什么Anne說你,你不回回去?”
溫漾其實覺得沒必要,或許是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玩笑似的貶低和看不起。
初中、高中、家長會的時候,有人打趣她只有爺爺。
她笑笑,不做理會。或許是他們說的是事實,她不好反駁。
大學搬行李的時候,她永遠只有溫爺爺陪著。
別人有意無意的一句“你爸媽呢”“你怎么只有爺爺”這些話,她聽完后總會沉默,慢慢的,習慣了聽到不好的言論,她就會選擇閉嘴。
或許不是覺得沒必要回應。
而是因為她習慣了,漸漸生長出,或許閉嘴他們就能少說點了。
“沒什么必要,”溫漾頓了頓說:“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有必要�!苯撅L為她擺正她錯了好多年的邏輯,隨意卻又字字在理:“人之所以有姓名,是區(qū)別于每個人的獨特性。”
“不管是你還是任何人都是獨特的,所以,在眾生平等的條件下,為什么獨特的她可以欺負獨特的你?”
如果把人比喻成花,有人是玫瑰、有人是薔薇、有人是茉莉、有人是牡丹、可不管是什么花,都是獨特的那一朵,為什么因為玫瑰帶刺,就一定要溫柔的茉莉忍受呢?
溫漾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襯衫扎進西褲里,露出的鎖骨和挽起的袖口,說起道理來,有種獨特的魅力,就像是年輕有為的大學教授,站在講臺,單手拿著粉筆,正在教書育人。
“那是因為她們都有人撐腰。”溫漾收回視線,像個頂嘴的學生,很淺很淺的抿了一口香檳。
但腦海中卻忍不住回旋他的話。
或許,她每次下意識的沉默和閉嘴,不過都是因為沒底氣,沒人撐腰罷了。
倏地,她聽見他淡淡的笑聲。
看過去,他眉眼淡淡:“我今天不是給你撐腰了?”
她咬了咬腮邊的軟肉,想起他今天在麻將房里的一舉一動。
原來他真的在給她撐腰,而且還因為Anne對她肆無忌憚,她選擇忍耐而有些生氣。
溫漾斂眸,低聲說:“不一樣�!�
“哪不一樣?”
他反問,她卻沉默了。
“膽小鬼,”江季風說她,隨后,說出內(nèi)心想法:“我只希望,以后不管任何人,是諷刺你還是傷害你,麻煩你大膽的回回去。”
“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他的希望傳到她的心里。
她感受到誠意,于是也把心底的話說出口:“所以我說你是幸福的,你不懂我的難處�!�
江季風定定看著她。
她的聲音帶著夜晚風涼的寒顫,顯得支離破碎。
——“我們的關系不是長久地,總有一天會散,到時候,你又能給我撐腰多久?”
第二十四章
海風沒了午后的陽光照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