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也許這樣的話語并不能讓你感同身受，我可以給你舉另外一個例子。
我讓你每天坐在流水線上，你每天的工作就是把肥皂裝進盒子，除了吃飯、睡覺，你就要在流水線邊上坐著。
你抬頭只能看見流水線，低頭只能看見雪白的地毯。你往左看是流水線，往右看還是流水線，除了流水線你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樣的日子，你一過就是幾十幾百年。
你會有什么樣的感覺？”
“孤獨還有無助�！鳖櫼愕吐曊f道，“我會想我們還有多久才能結(jié)束這樣的生活�！�
“就是這樣�！�
英靈笑瞇瞇地點點頭，繼續(xù)解釋。
“作為成年人，我們不僅要忍受這種孤獨和無助，還需要在孩子們面前保持微笑，讓他們不會感到孤獨和無助，讓他們始終保持生存的希望，因為他們是我們文明最后的火種。
但是，緊繃的那根琴弦終究有崩潰的那一天。我們的壓力一天比一天大，情緒一天比一天糟糕，直到那一天，我們的代理船長躺進休眠倉，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了�！�
第476章
善意謊言（2）
英靈拉著顧毅的手，來到了第一個休眠倉前。
休眠艙里，代理船長眼睛閉著，眉頭鎖著，即便他已經(jīng)長眠，臉上的陰霾也不曾消散。
“代理船長長眠之后，其他船員也一個跟著一個選擇了長眠，但是我們的飛船依然在自動巡航著，而孩子們卻在大人們編織的謊言之中繼續(xù)生活著。
他們以為，外面真的有名為虛獸的怪物。
他們以為，這里的人死了之后還會再次復活。
他們以為，我們是一群高高在上的‘狗主子’，是剝削利用他們的壞人。
然而，這一切都是我們利用秘術(shù)和詭異科技創(chuàng)造的幻覺而已，只是為了讓他們擁有一個生存下去的理由而已。
這樣的日子，至少要持續(xù)到孩子們徹底長大……又或者是某一天詭異世界不再追殺我們?yōu)橹��！?br />
“為什么要這樣？”顧毅不解地問道，“我是說，為什么要編造這么一個蹩腳的理由�！�
“因為斗爭是永恒的，就算我不給他們一個理由斗爭，他們也會自己和自己斗爭。
我們沒辦法讓他們?nèi)ズ驮幃愂澜缍窢�，所以只能讓他們在我們的控制范圍�?nèi)斗爭，我們給他們一個永遠死不掉的設(shè)定，讓他們不至于把自己真的弄死。
于是，他們就能在我們設(shè)定的幻覺之中，一直玩兒貓和老鼠的游戲，但是卻忽略我們一直在星際流浪的事實了。
孩子們嘛……
只要給他們一個玩具，他們就能爭搶不休，以至于都忘記要吃飯和睡覺了。他們自以為，那一畝三分地就是自己的地盤，那個我們設(shè)計好的迷宮就是整個世界了。
其實……
這里的迷宮不過就是旅者星人訓練自己孩子辨別方向的小玩具而已。”
“小玩具？你管這叫小玩具嗎？”
顧毅聞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混亂空間的方向之復雜，溢于言表，但于真正的旅者星人而言，這里不過就是一個兒童的玩具罷了。
“那么，為什么你們的小玩具會連接到副本世界？”
“應(yīng)該是你要找的那個玻璃人偶的原因吧？”英靈想了想說道，“你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非常特別，他的空間結(jié)構(gòu)非常不穩(wěn)定，所以才會和我們的小迷宮產(chǎn)生連接。”
“你能把我要找的東西給我嗎？”
“你稍微等等。”
英靈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過了沒一會兒，英靈攤開手心，拿出一個玻璃人偶遞到了顧毅手里。
顧毅接過人偶，耳邊立刻響起了系統(tǒng)的提示語音。
“你獲得了特殊劇情道具！”
“你的劇情探索度提升！”
“目前的劇情探索度為55%！”
劇情探索度終于過半了。
顧毅長長舒了口氣。
這一次的探索可以說全靠“關(guān)系戶”，自己事先和旅者星人有過接觸和了解，所以才可以如此輕松地完成任務(wù)。
顧毅抬起頭，接著與英靈閑聊。
“那你準備怎么辦？繼續(xù)這樣下去嗎？”
英靈點點頭，繼續(xù)說道：“這些孩子終究有一天會長大的，我們給他設(shè)置的幻象，終究有一天會被揭穿，我也不知道我們的謊言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那萬一到了謊言揭穿的那一天……”
“如果謊言揭穿了，那我會想辦法再去給他們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謊言。他們是我們的孩子，孩子不該接觸冰冷的現(xiàn)實，我寧愿他們在永生的幻覺和過去里打打鬧鬧，也不愿意他們面對必死的現(xiàn)實和將來�！�
“你給他們編織的幻覺已經(jīng)夠可怕了�！�
“總沒有現(xiàn)實可怕�！庇㈧`笑著說道，“因為現(xiàn)實里，你可只能活一次啊�！�
英靈說完，眼神里的光芒便逐漸暗淡了下來。
顧毅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用謊言去掩蓋謊言。
用虛假去粉飾虛假。
因為不忍心告訴孩子們流浪的事實，所以才創(chuàng)造了一個“無盡斗爭”的劇場，這樣的故事聽上去可悲又可笑。
“謝謝你可以聽我廢話這么久，冒險者�！�
“不必客氣�！�
“我可以把離開的路線告訴你，你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但我們的任務(wù)還在繼續(xù)。我必須繼續(xù)帶著孩子們流浪�！�
“愿你們平安�！�
顧毅閉上眼睛，腦海中果然浮現(xiàn)出了離開這處幻境的路線圖。
只要拿到了最后一個玻璃人偶，他就隨時隨地可以離開了。
顧毅走出駕駛艙，重新來到了大門前。
塔子和唐唐相對而立，一言不發(fā)。
在看見顧毅之后，他們倆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又開始斗爭起來。
“你就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如果我們一對一單挑，我讓你一只手你都打不過我。”
“你一個男孩子，和我一個女孩子計較？贏了不長臉，輸了還丟人�！�
“你——”
塔子大罵一聲，飛躍上前和唐唐扭打在一起。
唐唐個子小，更加靈活，像耍猴一樣把塔子弄得團團轉(zhuǎn)。
“行了，別鬧了�！�
唐唐小手一揮，像捏螞蟻一樣捏住了塔子的腦袋。塔子不服氣地停下掙扎，再也不敢亂動了。
顧毅咧嘴一笑，“我已經(jīng)完成我的任務(wù)了，馬上要離開了�！�
“離開？你知道怎么離開嗎？”
“放心，我自有辦法�！�
“呃……那個……”
塔子和唐唐同時轉(zhuǎn)過頭來，似乎欲言又止。
“不留下喝點兒？”
“不必了。”
顧毅搖搖頭，閉上眼睛，按照英靈的方法離開了這里。
塔子和唐唐望著顧毅消失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你回去吧�！�
“那你呢？”
“我還不用你管�！�
二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對方，從不同的方向離開了——就像湯姆和杰瑞一樣，湯姆會想盡辦法抓住杰瑞，但永遠不會真的把杰瑞吃了。
……
顧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jīng)來到了機場候機大廳。
在離開前的那一刻，顧毅看見了唐唐和塔子分別的那一幕。可能，在這些孩子們眼里，他們早就知道了，知道了貓抓老鼠的真相。
旅者星人的魔導飛船上，究竟是大人們在騙孩子們，還是孩子們在騙大人們呢？
說不清。
道不明。
想不通。
“唉�！�
顧毅輕嘆一聲，看了看手里的玻璃人偶。
機場里的寒氣消散一空，顧毅抬頭看向窗外，陽光早已驅(qū)散黑夜。
第477章
瘋癲
轟隆！
飛機場外面的陰霾一掃而空。
特工們見狀，紛紛歡呼雀躍，趕緊沖進門里。
顧毅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眾人面前。他強打精神，和大伙兒招了招手。
“各位，我成功了，收尾工作交給你們了�！�
“辛苦了！”
特工們點點頭，沖進飛機場的深處。
方小雨走到顧毅身邊，彎腰把顧毅抱了起來。
“喲……”方小雨驚呼一聲，“我怎么感覺你好像長大了一點？”
“孩子小的時候長得都很快�！�
“接下來去哪兒？”
“帶我去見徐良才吧�！�
顧毅點點頭，指著大門外。
方小雨發(fā)動汽車，載著顧毅駛向目的地。
顧毅坐在車子的副駕駛，腦子里一直在想著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在瓦棚圖書館里，顧毅也曾看到過旅者星人的資料。他們的靈魂結(jié)構(gòu)雖然與人類有很大差別，但兩者的平均壽命是差不多的，相差不過十年而已。
因此，旅者星人的成長期也應(yīng)該和人類差不多，于是矛盾的地方就此出現(xiàn)了。
英靈說，他們的艦隊在宇宙中流浪了幾十年，孩子們在幻境里生存了幾十年。
前前后后這么多“幾十年”，為什么那些孩子的外貌沒有任何改變？他們?yōu)槭裁催�是沒有長大呢？
顧毅覺得，這只能有一種解釋。
在飛船失事的那一刻，孩子們和所有機組成員就已經(jīng)變成了幽靈。
他們?yōu)榱恕吧妗钡膱?zhí)念，在那艘殖民艦上演繹著一幕求生的舞臺劇。孩子們欺騙著英靈，英靈欺騙著孩子們。
貓和老鼠的游戲，他們還要一遍一遍地玩下去。
“到地方了�！�
方小雨把車停在了機場警局前。
顧毅跳下汽車，跟在方小雨的后面。
方小雨回頭看了一眼顧毅，好奇地問道：
“你似乎有點不開心？”
“不是，可能是累了。”
“你不是累了。你累的時候，眼皮會耷拉下去。但是，你難過的時候，眼睛里會沒有光�！�
顧毅抬起頭，瞇著眼睛說道：“我又不是狼崽子，我的眼睛怎么可能發(fā)光的呀？”
“嘻嘻嘻……現(xiàn)在這樣才是平常的你�！�
方小雨帶著顧毅來到了審訊室里，路上還不停說著徐良才的情況。
“在你清理幻境的時候，我和徐良才有過簡單的接觸。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什么意思？”
“第一天的時候，他還能和人正常交流，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徹底瘋了，講話語無倫次，已經(jīng)病入膏肓。即便這樣，你也要和他交流嗎？”
“那也沒關(guān)系，我想看看他瘋到什么程度了。”
二人坐在位置上，等了半天終于等來了徐良才。
顧毅抬頭看了一眼對方。
徐良才看上去比照片里瘦了一大圈，幾乎是瘦脫了像，他的頭發(fā)也很長時間沒有理過了，鬢角的發(fā)梢都超過了耳垂。
“他就是徐良才？”顧毅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我們沒搞錯吧？”
徐良才沒有說話，只是傻乎乎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尖。
“我第一次看見本人的時候也有點驚訝的�！狈叫∮隃惖筋櫼闵磉呎f道，“但我們已經(jīng)對照過生物信息了，他就是徐良才本人�！�
“好吧，我知道了。”
顧毅離開座位，走到徐良才面前，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徐良才抬起眼皮，雙眼空洞無神。
“我在和你說話，請你看著我的眼睛�！�
徐良才機械地轉(zhuǎn)動眼珠，和顧毅四目相對。
顧毅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徐良才這樣子似乎并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失去理智了。
“你還記得多少？”
“阿巴？”
“你為什么會來到我們國家的飛機場？你不是一直在外面逃命的嗎？”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