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潯倒是想聽聽，這人能唱出什么幺蛾子來。
為了表達對祁云的尊重，他甚至拿出手機，用搜索引擎檢索了“棋云”這個藝名。搜索的結果讓他打開眼界——這祁云居然是一個頗大的網(wǎng)紅。
這人成名于某短視頻平臺，身份神秘——一年前的冬天，他身穿白衣，坐在茫茫大雪的破敗道觀中，手彈吉他，表演了一首自創(chuàng)的rap《琴劍飄零》，講述了一個浪跡天涯的劍客的故事。
這場大雪中的、魔性的憂郁迅速在網(wǎng)絡上走紅，棋云也隨之成名，一曲成名后，他創(chuàng)作了《劍》系列，諸如什么《暗劍難防》《刀光劍影》，鞏固了一批粉絲。
——林潯邊看邊笑。
就在此時，音樂聲響起來，十分急促的鼓點，非常有節(jié)奏感。
祁云手撥琴弦！
一個音符落下，他身體后仰，閉上雙眼！
林潯注視著他。
“劍，在下一生的張狂，
你，為你丟掉又何妨！”
——這還是個癡情人。
“刀，是他多年的珍貴，
你，要他封刀陪你醉！”
——原來是三個人的故事。
又是一個音符落下，祁云的情緒仿佛到了巔峰。
“我，我看青山多嫵媚，
山，青山見我無所謂！”
林潯懷疑祁云要用讓他笑死來報那天卸劍之仇。
然而就在此時，樂曲調子急轉直下，急促到神經(jīng)病一樣的鼓點驀地變成緩慢到極致的調子。
祁云的聲音也隨之突然憂郁而低啞，變成了略帶金屬質感的輕聲哼唱。
“落魄江湖我等一場雨落下，
你撐傘望見霧里是天涯——”
林潯決定收回之前的話，他唱的其實不錯，長得也不賴，聲音又不難聽，雖然不知道到底唱的是個什么玩意，但騙騙小姑娘也許可行。
他就聽下去了。
——這是個一盆狗血淋頭的三角愛情故事，最后姑娘不見了，這兩個小伙子封刀的封刀，掛劍的掛劍，從此漂泊四海為家。
祁云的rap停止在兩個人多年后重逢，舉杯相對一笑的場景里。
粉絲開始尖叫，開始打燈。
林潯象征性鼓掌。
祁云又拿目光剜了他幾眼，抱著吉他飄飄然下場。
評委開始打分。
現(xiàn)場觀眾開始打分。
綜合各方得分，祁云最后得分89。
林潯覺得他肯定要被淘汰出局，畢竟當年他上學的時候，滿分一百的卷子，除語文外九十八分以下屬于重大失誤。
就在此時，他手機瘋狂亮起，一個來自“相親相愛一家人”群的對話，這人的名字叫“寄硯宗-飛虹”。
林潯蹙了蹙眉，一個沒聽過的野雞門派，一個不認識的人名。
他點開，聊天界面即刻被刷屏。
寄硯宗-飛虹：怎么哪里都有你？？？？
寄硯宗-飛虹：你為什么會在？我整場都他嗎要砸了
寄硯宗-飛虹：那么多粉絲在看著呢我操！現(xiàn)場直播你懂嗎？？？
寄硯宗-飛虹：你必須給我買熱搜讓我火一把。
林潯自動過濾不文明用詞，最后緩慢打字回復。
一只快樂的指針：祁云？
寄硯宗-飛虹：草連你爸爸都不認識。
一只快樂的指針：你們劍修不是集體退群了嗎？
寄硯宗-飛虹：怎么的你還不許我臥底了？
寄硯宗-飛虹：你他嗎是什么狗名字，我今天就把你打成一個悲傷的分針。
一只快樂的指針：指針不是時針。
一只快樂的指針：閉嘴，我今天不找你的事。
第二句話后面出現(xiàn)一個觸目驚心的感嘆號。
行，他還沒拉黑祁云，祁云先把他拉黑了。
林潯心態(tài)平和，看接下來的演出。
第二位選手帶著墨鏡拉了一場悲傷的二胡，結束后脫下墨鏡向觀眾鞠躬，眼睛明亮有光澤。
第三位選手為大家?guī)砹艘粓鑫璧�，但他跳舞的動作就像在鋤地。
第四位選手沒有來。
第五位選手也是個舞蹈家，他比第三個選手水準高了很多，并加入了玄學意象，像在跳大神求雨。
第六位選手身穿紅色唐裝，給大家?guī)砹艘粓鰺o人發(fā)笑的單口相聲。
第七位選手缺席。
看到第二十位選手的組隊集體舞蹈的時候，林潯確信他們不是唱跳藝人，而是行為藝術家。
可能，這就是海選吧。
在這些人的襯托下，祁云居然都鶴立雞群，繼而一枝獨秀了。
本來林潯還在擔心，瀟瀟既是生活所迫，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沒受過專業(yè)的訓練就來參加這種節(jié)目，恐怕要一敗涂地，現(xiàn)在他完全不憂慮了。
他玩手機玩了兩個多小時，終于等來了56號選手盛瀟瀟。
黑暗中，一束燈光亮起。
黑裙子的瀟瀟出現(xiàn)在舞臺中央。
林潯蹙起了眉。
舞臺燈光下，她的臉白的過分，嘴唇卻紅的過分，左手還是拿著那個黑色的小手包。
她的眼神很木然，那天晚上，她被她家暴的父親按在墻角踢踹過后，好像也是這樣木然的眼神。
和緩的音樂前奏響起，似乎是一首著名的童謠。
瀟瀟半垂著眼睫，隨著音樂哼唱出聲。
她的聲音一出，林潯就怔了怔，腦袋似乎有些發(fā)昏。
——是一種很奇怪的音質，沙啞又清澈，吐字也非�？~緲，林潯能完整聽清祁云的歌詞，瀟瀟歌里卻只能聽出“黑黑的天空”“玫瑰枯萎”之類的只言片語。
暈眩感越來越強，林潯按了按眉心，然后碰了碰身邊人的胳膊。
身邊人沒反應。
林潯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學？”
同學仍然紋絲不動。
——林潯心中警鈴大作。
下一刻，他拿起鍵盤，看向臺上的瀟瀟！
就在此時，他看見瀟瀟蒼白纖細的五指，猛地拉開了那個黑色手包的拉鏈！
就在這個剎那，她身上滾過無數(shù)行復雜的代碼。
而林潯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身邊每一個人身上都浮現(xiàn)出他熟悉的病毒代碼。
魔種。
每個人都在這一個剎那被魔種入侵了。
他敲開鍵盤的背光鍵，飛身往舞臺上去。
下一秒，舞臺燈滅，整個場館一片黑暗的寂靜。
林潯眼前一黑，洛自動打開了手機的背光，他看見舞臺上此時空無一人。
——而臺下人頭攢動，被魔種入侵的人黑壓壓正朝他撲上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猛地彈起，朝記憶中后臺的方向而去。
后臺的方向出現(xiàn)了一個拿著熒光棒的人——不，拿著劍，然后用劍芒照明的祁云。
“林算？？？”祁云大聲叫道：“你他嗎的在搞什么？？？”
林潯：“不是我——”
他話音沒落，斜刺里襲過來一只手掌，被用鍵盤砸向一邊。
林潯：“快過來幫忙！”
一道劍光亮起，祁云落到他身邊：“這他嗎的是什么東西？”
林�。骸澳�，打昏一個算一個！”
祁云：“魔物？”
林�。骸澳悴皇窃谌豪锱P底嗎？”
祁云：“誰有事沒事看你們相親相愛一家人——”
他被一個魔物捶到了腦袋。
“操�！逼钤茩M劍擋下?lián)溥^來的三只魔物。
林潯喘了口氣，看著場館里擁擠著朝他們攻擊過來的成百上千魔物，終于明白為什么系統(tǒng)要說“任務危險”了。
就在這一個晃神，他目光一凝，看到天花板下方一道幽靈一樣掠過去的鬼影。
瀟瀟！
林潯立刻運起輕身術，踩著幾個魔物的腦袋追著她飛過去。
祁云：“你搞什么？”
瀟瀟飛向的是大門的方向。林潯緊追其后，祁云也跟上來。
她飛得很快，大門口黑影一閃，就沒了蹤跡。
林潯目光望著樹下陰影中一片飄飛的黑色裙角，咬了咬下嘴唇，回頭飛快對祁云道：“你守住門口，別讓這些東西出去，我去追她！”
說罷，他迅速關上了體育館的玻璃門，繼而拉下了外面的鐵皮門，拉開停在外面的車門，上車，關車門，開系統(tǒng)，一氣呵成。
“洛�！彼溃骸翱吹侥莻�黑裙子了嗎？追她�！�
車里響起單調系統(tǒng)聲：“自動駕駛開啟�！�
——還好，體育館地方偏僻，周邊路上沒什么人。
車子凌空一轉，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林潯一邊死死盯著在花壇，樹影下疾跑的瀟瀟，一邊打開微信，給常寂發(fā)語音信息。
“師兄，我在你隔壁大學，體育館全是魔物，你得來了�！�
消息剛發(fā)出去，瀟瀟忽然猛地一拐彎！
“警告，駕駛命令與銀河系統(tǒng)沖突，無法執(zhí)行�！�
眼看著瀟瀟的身影幾個起落，就要消失在建筑叢里，那個方向儼然是學校的播音臺！林潯橫下心來，抄起鍵盤，往方向盤旁邊那塊屏幕猛地一砸！
自動駕駛系統(tǒng)被破壞掉了。
他猛踩油門，方向盤打到最右，汽車向離弦的箭一樣拐過一個直角彎，向瀟瀟的方向彈出去。
手機屏幕又亮，是個電話，林潯伸手接起，開了免提，然后繼續(xù)握方向盤。
“我頂不��！”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中，祁云的聲音傳過來：“你回來救爹！”
“我給你叫人了！會有人救你的�！�
“我他嗎信了你的邪，你這個傻逼指針，我草——”
“你說話干凈點！”林潯再次猛打方向盤，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聲音：“那是個佛修，你說臟話當心被物理超度——”
又是一陣打斗聲傳來，祁云的嗓子已經(jīng)破音了，但他的聲音還是通過話筒在車里回蕩：“我日你哥！”
林�。骸啊�
第37章指針（4）
一陣污言穢語后，祁云那邊斷線了。
林潯估測了一下劍修的戰(zhàn)力——他們劍修自詡能打，祁云身上又有他師父給的護身符，撐住十來分鐘，問題應該不大。
而常寂師兄已經(jīng)在微信上給他回復了一個“好”字，想必十幾分鐘之內，一定能夠來到體育館，相助祁云。
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是他要制服被魔物控制的瀟瀟。
瀟瀟的表現(xiàn)和其它動作機械、雙目無神的魔種都不相同，應該是更高等級的魔物。
說時遲那時快，汽車疾速駛到樓下，林潯下車，三步并作兩步走上臺階，按下電梯直上六樓。
六樓，播音室。
門沒鎖，虛掩著。
林潯看向走廊，走廊空空蕩蕩，沒有人影，盡頭的窗戶開著，公告欄上的紙張被風掀動，發(fā)出呼啦呼啦的聲音。
他走進播音室。
這里是可以說是校園廣播系統(tǒng)的總臺，負責在每天傍晚播放音樂，或由播音員朗讀散文或雞湯故事。
按理來說，瀟瀟的目的地就是這里。
假如她通過歌聲傳染病毒，并且以傳染到盡可能多的人為目的——那她就必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但是，此時此刻，整層樓都仿佛空無一人。
他環(huán)視整個房間，然后走到窗前往下望——瀟瀟最后就是消失在了這棟樓里。
下一刻，他耳后猛地響起風聲！
這一擊來的突然，如果毫無防備，很可能被直接摜下六樓，然后摔成西瓜。
然而，林潯早有準備。
他身體往右后方一側，右手在鍵盤上連點，將準備好的代碼迅速發(fā)送過去！
他余光瞥見一片黑色的裙角，目光轉過去，看見瀟瀟五指成爪，朝自己抓來。
代碼沒有立刻發(fā)揮作用，說明瀟瀟身上也有防火墻——這也佐證了她是比魔種高級的東西，程序瘋狂運轉，距離攻破防火墻，取得她體內程序的控制權還有一定時間。
不過，瀟瀟的攻擊，也被他身上的防火墻輕松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