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擊不中，瀟瀟無神的雙眸里似乎染上血色。
但林潯的目的并不是她。
他持鍵盤一步一步謹慎向門口后退，目光假裝一直在看瀟瀟，實際上掃過整間播音室的設(shè)備。
短暫的對峙后，瀟瀟再次飛身撲上來，手指抓向林潯面門，看似纖弱無力的五指此時簡直像是變成了鋼鐵，在日光照射下甚至閃著一絲詭異的寒光！
與此同時，林潯踹翻了門口的鐵質(zhì)置物架，置物架傾倒，正砸在瀟瀟身上，使她的動作緩了那么一剎，而林潯抓住這一剎那，整個人借力躍起，來到屋子的西北角。
西北角是播音裝置，林潯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他知道——此時此刻，要統(tǒng)統(tǒng)砸壞。
瀟瀟的手指寒光閃爍，而他經(jīng)過系統(tǒng)改造的鍵盤也絲毫不遜于世界上任何一種堅硬的物體。
巨大的聲音響起，他的鍵盤先是擊折了并排的幾個話筒，繼而整個人踹翻音箱，右手握住那些錯綜復(fù)雜的線路，用力一扯！
這樣一來，無論是誰，都無法通過播音室向外面?zhèn)鬟_消息了。
瀟瀟雙目徹底變得血紅，注視著他，仰頭怪叫。
——聲音的頻率極高，是一種哀嚎，似乎包含無數(shù)痛苦和絕望，完全不像人類的發(fā)聲系統(tǒng)能夠發(fā)出。聽到它的那一刻，林潯的腦殼仿佛被什么尖銳的東西狠狠貫穿，一陣劇烈刺痛，眼前也開始發(fā)黑。
這是什么攻擊方式？為什么防火墻擋不�。�
林潯揮動鍵盤，擋住瀟瀟的又一輪攻擊，然而一輪攻擊過后，那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刺破林潯耳膜的同時，他體內(nèi)的代碼也收到強力的攻擊，開始混亂。
感受著耳膜的刺痛，林潯剎那間心念電轉(zhuǎn)。
人有感官，大腦無時無刻不在接受著外界的信息，然后轉(zhuǎn)化為自身的記憶，類比到機器上，就變成了機器在網(wǎng)絡(luò)中獲取數(shù)據(jù)，存儲到自己的存儲器中。
他聽見了瀟瀟發(fā)出的聲音，就相當(dāng)于用戶主動下載并存儲了一段攜帶病毒的音樂，所以防火墻才無法發(fā)揮應(yīng)有的作用！
——這樣一來，他又該怎么辦？他并不能封印自己的聽力，系統(tǒng)沒有這個功能。
林潯喘了幾口氣，靠著墻，看著瀟瀟。
瀟瀟面色蒼白，只有嘴唇殷紅，像個人偶娃娃。似乎是看他失去了抵抗能力，她的速度也放緩了，機械僵硬地朝林潯走過去。
一邊走，一邊輕聲哼唱——還是她在舞臺上唱的那首歌，這次林潯終于又聽清了一些其它的歌詞。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fēng)吹，冷風(fēng)吹……”
她的聲音是啞的，歌詞也無比哀傷，聲音仿佛變成絲絲縷縷的細線堵住林潯的口鼻，他覺得自己被歌聲拉進了一片冰冷的海水中，沒有辦法動彈，也沒有辦法呼吸，鋪天蓋地的暈眩感。
林潯艱難喘了幾口氣，看著瀟瀟，忽然笑了笑。
瀟瀟歪了歪腦袋。
“瀟瀟？”林潯問。
瀟瀟沒有反應(yīng)，看來確實是喪失了神智。
她依然唱著歌，聲音愈發(fā)低沉沙啞，尾音越拖越長，完完全全脫離了人聲的范圍，像是破舊留聲機發(fā)出的沙沙聲。
“冷風(fēng)吹，冷風(fēng)吹，只要有你陪……”
隨著歌聲，林潯的意識被拉入深海，漸漸下沉，腦中一片混沌。
腦子不清楚，這是林潯最不能接受的東西。
不過，沒有關(guān)系。
再怎么唱都沒有關(guān)系，唱什么都沒有關(guān)系。
林算法不允許自己的腦子不清楚。
音樂的影響下，他右手不可避免有些顫抖，但還是可以勉強聽從大腦的指令。他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盒子，然后打開。
耳機盒。
他將耳機的降噪功能開到最大！
——然后，默默戴上，一邊一個。
降噪耳機并不是單純的物理隔絕噪音，事實上，市面上的這種產(chǎn)品大多數(shù)采用主動降噪的技術(shù)，檢測到外界噪音后，耳機的相應(yīng)結(jié)構(gòu)會主動發(fā)出糾正信號，與噪音相抵消，使它再也不會傳送到使用者的耳朵里。
——仿佛潮水退去，他和整個世界隔了一層真空，塵世的一切聲音都遠離了——當(dāng)然也包括瀟瀟的歌聲。
眩暈感退去，周圍一片清靜，墻壁干凈，窗戶明亮，林潯滿血復(fù)活，獲得第二次生命。
——感謝現(xiàn)代科技，唯物主義終將戰(zhàn)勝修仙。
與此同時，瀟瀟的防火墻破解完成！
林潯殘忍地寫進去了一個死循環(huán)，然后淡定摘下耳機。
瀟瀟這個留聲機忽然卡住了，她睜大眼睛，雙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仿佛一只引吭高歌的雞被扼住了咽喉，只能發(fā)出單調(diào)不連續(xù)的、沒有任何意義的音節(jié)。
林潯將她物理拍昏，然后拎了下去，綁在車?yán)铩?br />
三天前，他只知道瀟瀟那個家暴的父親被魔種附身，卻沒有想到，在這樣的背景下長大的瀟瀟，心中充滿仇恨和絕望，更是魔物棲身的最佳場所。
系統(tǒng)機械音響起：“任務(wù)進度，百分之五十，請繼續(xù)努力。”
好，他繼續(xù)努力去救祁云。
林潯發(fā)動汽車，向體育館的方向駛?cè)ァ?br />
就在此時，車中發(fā)出系統(tǒng)音。
“自動駕駛系統(tǒng)故障，錯誤數(shù)據(jù)收集完成，已發(fā)往銀河，工作人員將在五分鐘內(nèi)與您聯(lián)系，請稍候�！�
林潯默然看向被他強行砸壞的自動駕駛系統(tǒng)主板——斷口還在滋滋冒著火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東君知道。
第38章指針（5）
工作人員的電話來得很快，林潯在心中贊嘆了銀河的處理效率。
銀河的效率誠然很高，但他這件事，也確實很難解釋。
對面是一個聲音友善溫柔的女客服。
“您好，請問是林潯林先生嗎？”
“是的。”
“林先生，系統(tǒng)這邊顯示您的車輛失去聯(lián)系，錯誤信息我們也收集到了，請問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嗎？”
林潯面不改色：“是這樣的，我和朋友在車?yán)锎蚣�，不小心砸到了�！?br />
對面的聲音顯然有些猶疑：“先生，您確定嗎？您是否需要我們的幫助？”
“不需要了，我們已經(jīng)和好了�！绷譂〉�。
“好的，接下來我們會發(fā)給先生一份信息記錄表……”
林�。骸昂�，我會填的。”
“那就不打擾先生了，”對面道：“請先生別忘了及時聯(lián)系售后，重新安裝主板�！�
“好，我會的�！�
林潯掛了電話，迅速下車，反手鎖掉車門，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了體育館門前。
鐵皮門被打開了——好，看來常寂師兄已經(jīng)來了。
林潯進去，推開玻璃門，立時被耀眼的金光閃了眼。
視力恢復(fù)正常后，他的心臟又因眼前超現(xiàn)實的景象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但見舞臺正中，常寂盤腿端坐，身邊綻放一朵巨大的金色佛蓮。他身在佛蓮中，像是宗教畫像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種姿態(tài)。
浩然金光以這朵蓮花為中心層層綻放，籠罩了……
籠罩了四分之三的區(qū)域。
邊緣那一圈，光芒照不到，被魔種控制的人正涌向外圍。
祁云道：“和尚，你到底行不行？”
常寂蹙眉：“你又在做什么？”
“我也不是不想幫你，”祁云懶懶拄著劍，“但是，你要我?guī)兔蛶兔�，我豈不是很丟臉�！�
林潯在舞臺上落下：“你的臉不是早就丟干凈了么？”
祁云反射性地抱住了自己的劍，然后抬頭看他，臉上浮現(xiàn)出恨恨神色：“你還知道回來？”
林潯敲了幾下鍵盤：“師兄，我來幫你。”
常寂：“多謝。”
就在這個時候，祁云倒是叫了起來：“你停手�！�
林�。骸埃俊�
“打得最厲害的時候你不來，現(xiàn)在來了，你可真是會找時候。”祁云冷嘲熱諷。
林潯挑了挑眉，他想他已經(jīng)熟知了祁云的邏輯。
他道：“我以為你起碼有一點用，沒想到還是師兄一個人在對付魔物�！�
祁云的臉色扭曲了。
“狗東西不信你爹？”他抬起劍。
林潯看見常寂皺了皺眉頭。
他又看回祁云。
這人今天畫了舞臺妝，亮片眼影，衣服奇奇怪怪，倒是不難看，只是像個街頭小流氓。
祁云冷笑一聲：“今天爸爸就教你一句話。”
林�。骸澳阏f�！�
祁云抬起劍尖，每說一個字，劍尖抬起一分。
但聽他一字一句道：“先有劍修……后有天！”
“天”字落地下一秒，他猛地抖轉(zhuǎn)手腕，劍尖向舞臺地板一插！
一股氣勁從劍尖與地板接觸處猛地激蕩而起！
劍氣呼嘯，從場館的四周升起來，將魔種全部逼進金色佛蓮的光照范圍。
常寂禪杖上的佛眼石忽地光芒大盛，他口中喃喃念一些林潯聽不懂的經(jīng)文，光芒如同漣漪在整個場館蕩漾，越發(fā)浩然又柔和。
林潯肅然起敬——這次不是物理超度了，是真的化學(xué)超度。
但見那些魔種雙目逐漸合上，然后跌倒在地，陷入昏迷。
常寂睜開眼睛，金光收攏，回到他體內(nèi)。
“嘖，”祁云道：“禿驢還真的有本事�！�
——常寂又皺了眉。
但祁云的嘴仿佛停不下來：“算算寶貝知道爸爸厲害了嗎？”
林潯注視著他，沒說話，然后目光緩慢下移：“你劍還能拔出來嗎？”
祁云：“操�！�
他雙手握住劍柄，使力往上。
——真拔不出來了，劍的四分之一都嵌進了結(jié)實的舞臺地板里。
拔劍活動進行了十分鐘，直到他們?nèi)齻�走出體育館。
林潯拿著鍵盤，常寂拿著禪杖，祁云空手。
祁云：“林算，我記住你了，這是我這個月廢了的第三把劍�！�
林�。骸澳隳膩砟敲炊鄤Γ俊�
祁云：“爹當(dāng)然有爹的渠道。”
常寂：“污言穢語�！�
林潯笑出了聲。
祁云：“……”
林潯給蝴蝶夫人打電話：“夫人，我被打了。”
“對，節(jié)目叫我是大明星……整個體育館都變成了魔種，感染源我?guī)Щ厝�。�?br />
“沒有，沒受傷。但我不知道怎么處理這里，場館里很多人，現(xiàn)在全昏了，我還砸了學(xué)校的播音室。”
“好的，謝謝夫人。夫人，您真好�！�
“夫人再見，我會很快回去的�！�
掛上電話，他看見祁云和常寂都在看自己。
“解決了，”他道：“夫人說這里的情況她的團隊會處理，讓我們安心回師門。”
祁云：“那我的節(jié)目呢？”
林潯：“不知道�！�
祁云：“我眼看就要火了你整了個幺蛾子節(jié)目中斷？”
林�。骸澳镆獊恚乙矒醪蛔��！�
祁云：“你今天必須給爸爸說清楚�！�
林潯：“滾，你愛當(dāng)爸爸自己去養(yǎng)狗�！�
祁云：“狗兒子你——”
他突然消了聲。
林潯轉(zhuǎn)頭，看見常寂的手搭在了祁云肩膀上，威脅意味十足。
祁云眼珠子恨恨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轉(zhuǎn)而拿起手機：“你必須給我買熱搜。”
林潯忽然看到他睜大了眼。
“我操�！逼钤频溃骸拔乙呀�(jīng)在上面掛著了�！�
林潯去看。
熱搜十幾位上，明晃晃掛著一個話題。
#棋云我操#
話題里的討論非常熱烈，居然還出現(xiàn)了為數(shù)不少的粉絲自發(fā)控評。
“震驚，萬眾矚目下，年輕偶像為何突然失控？”
“《封刀掛劍》魔性節(jié)奏，我看他可以自成一個流派，叫‘仙俠朋克’�！�
“喊麥尬的一批，后面的freestyle還挺好聽的，突然get到了�！�
“棋云，請順從你內(nèi)心的想法，給我們帶來一段名為‘我操’的rap號嗎？”
“你們注意到了嗎？棋云說臥槽的時候好像在臺下看見了什么！”
“觀眾席前排有個小哥哥好好看！他好像在笑！可惜畫質(zhì)糊掉了！但是還是好好看！”
祁云似乎選擇性無視后面兩條：“我要火了！”
林�。骸笆�，你要火了�！�
——祁云，一個用“我操”在娛樂圈出道的劍修，林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是娛樂圈的不幸，還是劍修一派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