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剛走沒幾步，她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體失去了平衡。噗通一聲，她重重地栽倒在地上，她的手無力地撐著地面，試圖重新站起來，但身體卻不聽使喚。
此刻的葉瑾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她只覺得好累好累，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已經(jīng)耗盡。在這一刻，她只想靜靜地躺在地上，讓時間凝固，讓一切都停止......
她的頭重重的磕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頭部一陣劇痛傳來，額頭瞬間多了一大塊淤青。
“哈哈，真像個小丑，哈哈哈哈……還真以為我要跳河，孤兒就是好騙……”
背后傳來那個抽著煙的男人嘲諷的話語。
等了片刻后，葉瑾萱慘然一笑，抿著嘴，艱難的爬了起來，一邊流淚，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一邊向前走去，就這樣一瘸一拐的，直至消失在深夜里……
“哈哈哈哈，真他么是個小丑，哈哈……哈哈，周默，你真他么是個小丑……嗚。”
繼續(xù)指著葉瑾萱那邊笑的前仰后合的周默，見女孩消失，話鋒漸漸反轉(zhuǎn)，開始痛罵自己，直到最后，聲音嗚咽了起來。
“周默你他么就是個小丑！�。�！”
他像是渾身被抽空了力氣，直接癱軟在柵欄旁，香煙也從他嘴邊隨意的滑落，在他的衣服上點出來一個窟窿，然后彈跳在一旁的路面上。
他渾然不在意，像是個醉漢一般，伸出右手，緊接著，從袖口中，滾出來一個削好皮的蘋果，上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缺口，他機械的轉(zhuǎn)動頭，溫柔的看著這個缺口，知道這是某位女孩咬過的痕跡……
將自己的外殼強化的極致堅硬的他，卻看著一個蘋果，淚水從雙眼中迸發(fā)而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刻的他雖然沒有哭出聲音，但眼淚卻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涌出。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已經(jīng)無法承受這種巨大的悲痛。
然而，盡管如此，他依然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因為他知道，一旦發(fā)出聲音，就會徹底崩潰。
周默當然了解葉瑾萱的弱點所在......對于這個純真善良的女孩來說，被人玩弄感情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但時間永遠是最好的良藥，小傻妞還不具有“抗藥性。”
他含著淚，大口大口地吃起了蘋果，就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我他么讓你嘴欠，讓你會演戲�。�！”
吃完蘋果后，周默突然狠狠朝著臉上打了自己一拳。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終究是我周默的演技勝了你葉瑾萱的真誠一籌啊……
既然你如此感性，那我就刺激你失去理性……
吃完蘋果后，周默四處打量，看到有一個能開合的透明小袋子后，臉上一喜，他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身子很沉，根本不聽使喚。
于是乎，他也不在乎形象，像只烏龜般艱難的爬過去，小心翼翼的把吃剩下的蘋果核放了進去，就像是在放什么稀世珍寶一般，然后卷卷揣進兜里。
“喝�。�！”
緩了許久之后，他大喝一聲，扶著柵欄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目光聚焦在遠處倒地的購物車上。
“嗯，你等著，管飽�！�
“辣條能出汗，吃點吧�！�
似有軟糯的聲音回蕩在周圍的空氣中，周默晃著頭四處尋找著，當看到不遠處還有一包辣條時，臉上一喜。
“咕嚕�！彼豢谕塘艘恍“睏l，猶如之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喉嚨里傳來火辣辣的感覺，讓周默難以忍受，劇烈咳嗽起來。
明明是一樣的味道，為什么這次感覺這么難吃呢……
原來那個幫他遞礦泉水，拍著背關(guān)心他的女生已經(jīng)離開了。
想到這里，周默像個失去了家的孩子，猶如當年，自己站在父母靈柩站的樣子……
“……”
他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時間來到凌晨0點32分。
“也不知道瑾萱從哪家超市弄的購物車，要是還回去太晚，被責怪就不好了……”
他像是在跟自己說話，也像是對大橋說話，他走過去，把購物車扶起來，將所有原來掉在地上的零食包裝統(tǒng)統(tǒng)放了回去，檢查了一下剎車，這才安心。
“吃飽了，該上路咯。”
周默爬上柵欄，直直的讓自己站在上邊，他狠狠抹了一把涕淚橫流的臉，俯視著平靜幽深的河面，臉上變幻莫測，像是在回顧自己這一生。
又像是在對自己發(fā)出最終審判。
最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只是響了一下，對方便接通了電話，就像是一直準時待機一樣。
這讓周默一愣。
緊接著里邊便傳出來一個爽朗的男聲，是黃上。
“哈哈，你小子可算給老子打電話了，看來你還是被瑾萱大妹子吃的死死的哈……”
“服輸了吧？認慫了吧？小子�！�
那邊又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好像是汪菲在爭奪手機。
“廢話就等你們回來再說吧，瑾萱說今晚說什么也要幫你慶慶，我和黃上思考了半天，覺得還是KTV包間比較合適，房間已經(jīng)定下來了，就在咱們學校附近的藍色之夢……”
“悄悄告訴你，那里可是咱們學校傳統(tǒng)的表白圣地呦~~~”
周默瞳孔巨震，他趕緊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恢復理智，一邊流淚一邊努力平和的開始回應(yīng)。
“黃上已經(jīng)把他的桑塔納開到橋頭了，等你們到了，咱們就出發(fā)��！”
“好，那今夜不醉不歸�！�
“對了，今天不是還說帶瑾萱參觀一下咱們的學校嗎？我尋思著，她應(yīng)該最想讓你帶著參觀才對，所以這個光榮的任務(wù)就交給你了！”
“好，包在我身上�！�
周默一邊流淚一邊笑著說。
“你要照顧好她，知道嗎？否則我和黃上饒不了你！”
“嗯，否則我自己也饒不了自己�！�
“你是不知道，今晚她是鼓起了多大勇氣才決定一個人去找你的�！�
周默雙眼赤紅，淚流如注，這次沒有回答。
手機的控制權(quán)再次被黃上搶奪回去。
“我就說最后一句�。¤婷米幽樒つ敲幢�，也是豁出去了，她說，你在，她才能感受到親情……”
“嗯，我知道了，瑾萱以后還要請你們多多關(guān)照一下，她太害羞了，先跑著去找你們了，你們問問她走到哪里了。”
周默說出了自己最終的目的，語氣平緩隨和。
說完后，手機直接被他隨意扔在了大橋上，發(fā)出“卡他”一聲響，原本破舊的屏幕再次破碎。
有這倆家伙關(guān)心葉瑾萱，他還是很放心的，就是有點對不起他們倆……
不過現(xiàn)在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這倆貨可是一對活寶，堅強得很，最多也就是傷心幾天的事兒……
至于葉瑾萱，可能就要傷心很久了，但也比被自己拖累半輩子強。
“起風了……”
周默慘然一笑，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握在手心，然后張開雙臂，就像是鳥兒的翅膀一般……
他任憑風吹得自己東倒西歪，最后直直的向前傾斜，整個身子劃過一個弧度，頭朝下掉了下去�。。。。�
“小……傻……妞……你要好好的……”
如果說海路大橋中央部分，距離水面高度大約10米的話，從跳下到落水，周默一瞬間口算出了答案，為1.43秒。
好短啊，只有1.43秒了……
才剛剛跳下，周默就感覺空氣增加的壓力會不斷地鉆進鼻子、耳朵、喉嚨，耳膜也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心臟也越跳越快，呼吸困難，就好像有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窒息感會越來越強烈。
除了身體上，心理上反應(yīng)也是激烈無比，周默感覺自己的本能開始瘋狂的報警，大腦神經(jīng)變得異常敏感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一個關(guān)于跳樓反應(yīng)的文章，上邊說，人跳樓時神經(jīng)反射速度加快，大腦運算能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你的視覺處理速度會從每秒的25幀變?yōu)閹装賻�，此刻你眼前的世界就像是放慢�?0倍。
同時會瘋狂分泌腎上腺素，把你對死亡的恐懼無限拉大。
周默此刻信了。
他的眼中時間過的無比緩慢起來，這讓自己感受痛苦的時間也拉的很長，但此時此刻，他也知道，已無路可退，只能伴隨著無盡的絕望和哀傷繼續(xù)下墜。
在持續(xù)下墜的過程中，周默感覺大腦、眼睛開始不斷充血，眼前本就黑漆漆的水面，更加模糊起來。
“你不許過來�。。。 �
“你不讓我跳，我也不讓你跳�。�！”
“我……我聽我男朋友的�！�
“周……默，給……給你�。 �
“過山車，周默，我去玩過山車！”
“周默，你害怕了嗎？沒事的，你可以閉上眼睛�！�
“周默，我……我想離你近億點坐，可以嗎？”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學長，請問你的擇偶標準是什么呀……”
“我以后每天都削蘋果給你吃，好不好？”
該死……
怎么全是關(guān)于葉瑾萱的記憶片段……
身子的不適感更加強烈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肌肉和血管也因為感到死亡的威脅而開始收縮，身體開始間歇性的抽搐、關(guān)節(jié)不自覺的彎曲……
周默就像是在空中就像被束縛了一樣，完全無法再反抗、更別說再逃離。
1.43×10秒后，終于……
“噗通！”
臉好痛！�。。�！
這是入水后的第一感覺，緊接著就是無盡的冰寒包裹著整個身子，淹沒而過。
周默感覺好冷，口腔和耳朵，以及眼睛中全淪陷在徹骨的寒冷中……
人在水里是無法呼吸，但是體內(nèi)積聚得越來越多的二氧化碳卻越來越刺激呼吸中樞要求呼吸，這個時候就會非常的痛苦。
這個痛苦一開始是周默主動承受的，他現(xiàn)在還很清醒，知道自己在水里，不能呼吸，但沒過多久，實在是憋不住的時候，他就感受到身體要求呼吸的本能還是遠大于個人的意識的控制的，于是身體就會不由自主的進行呼吸。
于是，嘴巴鼻子就把大量的水吸入到呼吸道中，根本無法呼吸！
周默開始想咳嗽和嘔吐，肺部也傳來說不出的陣痛，讓他痛苦無比。
原來，溺死是如此痛苦！
凌晨0點44分24秒123毫秒。
隨著缺氧的程度越來越嚴重，周默終是熬過了最痛苦的時刻，意識開始逐漸喪失，身體開始進入恍惚的階段，甚至還聽到自己的心跳。
緊接著，身體很多的器官都暫停工作了，心臟開始越跳越慢。
周默開始感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他以為自己終于開始靈魂出竅了。
腦子仍舊在飛速運轉(zhuǎn)，各種念頭在他的腦海里閃過。
突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讓他已經(jīng)感受不到痛苦的身體，再次遍體生寒。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我其實早就在海路大橋跳了……
這幾天的經(jīng)歷，全是一場夢罷了……
哪里有什么葉瑾萱……
都是……
周默越想越凄然，然后就是無盡的害怕與絕望……
女孩的一顰一笑，調(diào)皮憂傷，全在周默的腦海中浮現(xiàn)……
最后定格在一個五彩斑斕的瞬間——只見葉瑾萱兩只手捧著削好皮的蘋果，就像是捧著精心準備多天的情書般把蘋果遞了過來，明明是在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但又像是在笑，她眉眼彎彎，小嘴也彎成月牙……
“周默，我喜歡……”
不！
不！�。�！
這不是假的！
這不是！
這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他的內(nèi)心瘋狂咆哮。
可又怎么證實她……她是真的存在過的呢。
一陣恍惚后，大男孩很快就欣喜了起來，像是找到了獨屬于自己的寶藏。
因為，盡管他此刻不能動彈分毫，手腳僵硬，但右手上傳來的一點點觸感還是告訴了他。
有的叫葉瑾萱的女孩子，是真的在你的世界里存在過哦，周默。
“嗯……”
凌晨0點44分24秒520毫秒。
周默不會游泳，剛才也被嗆的睜不開眼睛，在此瀕死的時刻，他卻突然感覺眼縫里有光透過來，雖然很微弱，很微弱。
但就是感受到了。
他努力將難以睜開的眼皮微微抬起，讓縫隙擴大一些。
只見上方有一個微弱的光暈若隱若現(xiàn)，似伴隨著什么在游走。
頃刻后，他的視力開始急速模糊起來，就在視力完全模糊的時候；周默才覺得，那光暈之所以若隱若現(xiàn)，好像是因為有什么阻擋在了前方，看樣子，像是一個人……
“傻子，這里怎么會有人？還可以發(fā)光？”
只不過是臨死前的幻影罷了。
意識彌留的最后之際，此情此景，讓周默想起了剛考上交大時，為了慶祝，鐵三角一起看電影時記下的感人片段。
所有活著的人類……
都是大海里的一條魚……
出生的時候，他們從海的彼岸出發(fā)……
他們的生命就像是橫越大�！�
有時相遇，有時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