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238章
月落與日出
等祖屋內(nèi)的所有聲音停下后，外邊卻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屋里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之后，聽著院子里嘩啦啦的雨聲，周默開始對著朱家所有大人打電話。
可惜，沒有一個人接電話，甚至都關(guān)機了。
懷里女孩的淚水已經(jīng)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但始終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默默地流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她的喉嚨無法跟上她的淚腺；又或許是女孩太過堅強，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們?nèi)齻�人想出去找人，但不知道該去哪里找才好……
畢竟大人們既然選擇隱瞞這件事，自然不會輕易讓他們找到。
雨是越下越大，他們的心也跟著越來越沉重……
朱倩倩一開始還會紅著眼睛嚎啕大哭個不停，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臉上依然帶著深深的憔悴和哀傷。
周默輕柔地?fù)崦∪~子的后背，他那深邃的眼眸先是凝視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然后緩緩移向被兩個女孩失神丟在地上的錄音筆。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這根錄音筆或許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至于其目的，起初周默并不清楚，但當(dāng)他看到花費數(shù)小時才逐漸平復(fù)情緒的朱倩倩時，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接著，他再次拿起手機，查看發(fā)給朱為平的短信，然而至今仍未收到回復(fù)。
周默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
他突然覺得：等到雨停、天亮、太陽再度升起的時候，短信應(yīng)該就會有回應(yīng)了......
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漫長，漫長到兩個女孩多次試圖冒雨外出尋找，甚至沖進(jìn)院子里淋雨，而周默卻堅決地將她們勸回。
大伯啊......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周默心中充滿了酸澀與無奈。
有人說，快樂就是時間的催化劑，你越快樂，時間就過的越快。
反之，痛苦就是時間的延長劑，你越痛苦，時間就流逝的越慢……
他們仨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過來的，總之非常漫長，周默還去了廚房，做了夜宵讓兩個女孩吃。
畢竟晚飯都沒有吃……
第二天經(jīng)歷的事情可能更多，不吃點，怎么頂?shù)米。?br />
“周默……明天早上大伯他們真的會聯(lián)系我們嗎？”
小葉子用紅腫的大眼睛，一臉期盼的看著周默。
“嗯，一定會的，我保證，所以，你們得吃飯，最好再睡一會兒，否則明天我怕你們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好！我吃！！”
出于對周默的天然信任，小葉子直接就大口大口吃起了夜宵。
朱倩倩見狀，也勉強吃了一點。
周默做的飯菜真的很好吃，但小葉子明明嘗出來了，卻又感覺味同嚼蠟。
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晚上十二點整，萬籟俱寂，只有窗外的雨聲還在淅淅瀝瀝地響著。
周默拿出手機，定好了一個鬧鐘，時間是天氣預(yù)報里日出的時間，早上四點五十四分。
然后他輕輕地抱住懷中的女孩，讓自己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進(jìn)入一種淺淺的睡眠狀態(tài)。
他知道，明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
至于兩個女孩能否入睡，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事實上，就連她們自己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緒和情感，更何況是周默呢？
朱倩倩在這漫長的夜晚中，始終沒有合上雙眼。
她默默地?fù)炱鹉侵т浺艄P，靜靜地坐在自家爺爺?shù)挠舶蹇簧�，目光凝視著窗外的傾盆大雨，一動不動。
整個夜晚，她都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之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同時，她還給自己的父親發(fā)送了大量的信息，這些信息中有責(zé)備，又有對抱怨，更有哀求。
每一條信息都飽含著她內(nèi)心深處的痛苦和煎熬，但可惜始終沒有被回復(fù)。
與此同時，小葉子卻緊緊地?fù)е苣难�，將小巧的腦袋深埋在他溫暖的胸膛里，竟然出人意料地沉沉睡去。
也許，在這個充滿溫暖的懷抱中，她再次獲得了安全感和寧靜，猶如狂風(fēng)暴雨中蜷縮在鳥巢中的雛鳥一般。
不知道什么時候，傾盆而下的大雨已經(jīng)悄然停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抽走，一切都恢復(fù)到了平靜。
起初被雨聲掩蓋的各種聲音，此刻也跟著消失不見，整個朱家莊陷入了一片死寂，靜得讓人感到窒息，甚至能聽到細(xì)微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不知何時，一輪明月悄悄從云層中探出頭來，皎潔的月光如輕紗般灑落在朱家祖屋的每一個角落，柔和而明亮。
月光如水銀瀉地般鋪滿了朱家莊的大街小巷，將黑暗驅(qū)散殆盡，給這片土地帶來了一絲寧靜與神秘。
然而，月亮終究會有落下的時候。
當(dāng)夜幕漸漸褪去，天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色，太陽開始緩緩升起，取代了月亮的位置。
陽光逐漸灑滿大地，比月光更耀眼奪目，給世界帶來了新的希望和生機。
"滴滴滴滴......"
一陣清脆的鬧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周默猛地睜開雙眼，盡管還有些困倦，頭部甚至有些疼痛，但他還是迅速伸手拿過手機。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查看時，一條短信映入眼簾。
短信發(fā)送時間顯示為凌晨4點54分，內(nèi)容簡潔明了："來余城寧安醫(yī)院，見最后一面。"
發(fā)件人正是朱為平。
第239章
等候的言語
周默看到這條短信，心中并沒有絲毫喜悅之情，反而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他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猜測完全正確，但這并不是什么值得慶賀的事情。
懷中的女孩仿佛一只小貓咪一般，微微揚起頭來，慵懶地揉著惺忪的睡眼，然后第一時間緊緊抓住了周默的手，瞪著那布滿血絲的大眼睛，凝視著手機屏幕上的那條短信，淚水再度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下。
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周默默默地將目光投向坐在炕上的朱倩倩，她亦同時望向他，雙眼通紅，眼神中充滿了疑問和不安。
周默用凝重的表情向她輕點了一下頭，雖然這個動作微小，但卻讓朱倩倩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清晨五點整，他們踏出房門，周默依舊背著葉瑾萱，身旁緊跟著朱倩倩。
前方那片紅霞漫天的日出宛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們前行的道路，而他們身后的月亮，則逐漸變得黯淡無光，悄然隱匿于天際之中……
路過一個巷子口時，兩個早起的大媽一眼就認(rèn)出了朱倩倩和葉瑾萱，兩人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仨走遠(yuǎn)后，便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真不孝啊……朱家老爺子都住院多少天了，這倆孫女怎么還在這里晃悠？真是白疼她們了��！”
“是啊是啊，誰說不是呢�。 �
正當(dāng)她們嚼舌根的時候，旁邊一聲爆喝傳來：“你們倆歲數(shù)也不小了，還隨便在背后議論人家小輩，臉皮還要不要了？��！”
倆大媽一個哆嗦，循聲看去，竟是老朱家錯對門的王老爺子，只見他老人家正一臉怒氣的看了過來。
“這些小輩是朱老哥特意不讓他們回來的，怕他們難受，你們知道點什么��？就在這里胡說八道�。�！”
王大爺怒氣沖沖，將這兩個大媽訓(xùn)得抬不起頭。
王大爺在這條巷子里住了幾十年，一直都是德高望重的長輩，現(xiàn)在他生氣了，這兩個大媽自然不敢多嘴，只能悻悻離開。
另一邊，剛剛走到村口的三個人，卻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青年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們。
“李哥？你怎么在這里？”
“是你爸，擔(dān)心你們，讓我開車帶著你們過去�！�
聽到這，朱倩倩與葉瑾萱對視一眼，眼神復(fù)雜。
前往余城的路上，車子很穩(wěn)，這位李哥見大家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很理解，換成是他，怕也是如此。
周默也不是什么也沒做，他一直想著自己能做點什么，現(xiàn)在終于可以動手了。
他打開手機編輯著一段段話，這些話他曾經(jīng)編輯過無數(shù)遍，所以很熟練的就全寫了出來，只是把稱呼改了，場景改了，再稍微潤色一下，就遞給了兩個女孩看。
葉瑾萱看著這一段話，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朱倩倩也是眼中閃過很痛苦的神色。
很快朱倩倩的小轎車就停在了余城寧安醫(yī)院大門口，在那里，一個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爸！”
朱倩倩一下車，就沖到了朱為平的懷里，再次痛哭流涕。
朱為平看著已經(jīng)30歲的女兒，眼中滿是柔色，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多大的姑娘了，還跟個孩子似得……
“辛苦你了，小李，回頭和你爸喝酒的時候，你小子記得要來！不來就是不給大伯面子！”
朱為平扭頭對著開車的男青年熱情的招呼道。
“朱伯，你饒了我吧，我真的喝不了酒……”
男青年一臉苦笑。
朱為平聞言哈哈一笑，讓小李直接開車回了村子。
這才扭頭看向周默，同樣微笑開口：
“辛苦你了，周默�！�
周默輕輕搖頭。
并且用手示意他并不能說話，按理說嗓子只要好好睡覺，定會好轉(zhuǎn)。
但昨晚實在說不上是好好睡覺啊……
但好在也沒有變嚴(yán)重，和昨天感覺差不多，不怕疼的話，其實也能說上一兩句。
“大伯，爺爺他……”葉瑾萱有些艱難地開口，她不想問這個問題，可她實在忍不住。
大伯沉重地?fù)u了搖頭，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帶著他們往里走。
三個人也不知道走過多少路、爬過幾座樓，反正跟著大伯走就是了。
很快，他們來到三樓走廊，還沒等走到盡頭，就聽見遠(yuǎn)處傳來一陣激動的男聲：
“什么？？你說只能盡力？？盡什么力？糊弄誰呢！！我爸都住你們醫(yī)院一星期了！昨晚你們知道我爸多難受嗎！��！你們連個好的治療方法都拿不出來！？真是廢物�。。�！”
這聲音太熟悉了，周默可能不太清楚，但葉瑾萱和朱倩倩卻聽了很多年，一下子就認(rèn)出這是二叔朱為安的聲音。
二叔平日里總是笑嘻嘻的，兩個女孩子從來沒見過他這么激動，而且還是對外人發(fā)脾氣。
“你們先不要進(jìn)去，在旁邊等著，記住了，我讓你們進(jìn)，你們才可以進(jìn)，我先去把你們二叔勸住�！�
朱為平沉穩(wěn)的聲音再次響起，隨即就大步向前走去，很快拐進(jìn)了病房里。
三個小輩哪有意見，兩個女孩雖然很想馬上見到爺爺，但同時又恐懼著，她們是真的怕，怕認(rèn)不出爺爺，或者爺爺已經(jīng)認(rèn)不出她們了……
周默則臉色復(fù)雜的看著眼前這個高大背影遠(yuǎn)去。
他還記得清楚，這位大伯曾在院子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
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小默，放我下來�！�
小葉子在周默耳邊聲音很輕的說道，周默點點頭，慢慢將她放了下來，女孩扶著墻，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聽著里邊的動靜。
似乎只要大伯一開口，她立馬第一個沖進(jìn)去。
門并沒有關(guān)，里邊的聲音走廊站著的他們能清清楚楚聽得到。
“為安！你給我閉嘴！！”
“大哥，這幫庸醫(yī)……”
“你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
“我……唉�。。 �
看來朱為安挺怕他這位大哥的，瞬間被訓(xùn)的老實起來。
“對不起，房醫(yī)生，是我們家老二唐突各位，還請多多包涵……”
朱為平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卻滿是歉意。
“任憑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激動，我們理解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血啊痰啊都處理了，沒查到細(xì)菌，這種就比較棘手，就是沒有方向了�！�
這位姓房的醫(yī)生似乎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對與二叔發(fā)脾氣的事情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反而認(rèn)真對著大伯重復(fù)了一遍當(dāng)前的情況。
但他的話，卻讓在場所有人心中更加沉重。
“非常感謝！老爺子能救，就盡量救，救不了，我絕對不會怪你們！”
大伯也是聲音很是冷靜的說道。
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之后他們又聊了幾句，周默就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醫(yī)生，領(lǐng)著兩個年輕醫(yī)生走了出來。
人家看到周默后還點點頭，然后直接下樓離去。
很快，一個差不多四十歲的女人紅著眼眶走了出來，周默很快認(rèn)了出來，這是朱家老三，也就是瑾萱的小姑。
小姑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你們……你們進(jìn)去吧，切記，不要亂講話，亂發(fā)脾氣抱怨，想想說什么，能讓你們爺爺安心�！�
小姑哽咽道。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焦慮。
葉瑾萱緊緊抿著嘴，咬著牙點點頭。
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哭泣的時候，需要堅強起來面對現(xiàn)實。
她不顧腳上的傷，扶著墻第一個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入房間，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讓瑾萱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緩緩走向病床，每一步都顯得那么艱難。
當(dāng)她終于靠近病床，看到床上那個的老人第一眼時，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感覺，那棵曾經(jīng)庇佑她十幾年的大樹，那棵記憶中一直枝繁葉茂的大樹，是真的要枯死了……
原來……爺爺也真的會老的離我而去啊……
在她的記憶里，爺爺似乎都是一個模樣，就是一個說話帶刺但內(nèi)心十分柔軟的小老頭兒。
原來……這是真的，在自己慢慢長大的同時，爺爺也在悄悄衰老著……
那個平時態(tài)度作風(fēng)強硬的爺爺，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現(xiàn)在看起來渾身干瘦無比，小姑娘差點認(rèn)不出來這就是爺爺……
他就這樣躺在病床上，身體幾乎完全陷入了病床的柔軟之中，仿佛被歲月輕輕放下，不再需要承受世間的重量。
皮膚徹徹底底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與彈性，變得松弛而干燥，上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跡——皺紋如同溝壑般深刻，記錄著過往的風(fēng)雨與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