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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濃烈的酒氣混入廉價的熏香之中,周圍充斥這男女的調(diào)笑和樂曲聲,一派淫靡。

    幾個衣著華貴,模樣俊朗的少年方踏入門,立即就成了堂中十分扎眼的存在,引來旁人的頻頻側(cè)目。龜奴更是個眼尖的,一眼就看出站在當中的蕭矜在這些少年中地位為首,立即笑臉迎上來,在他跟前點頭哈腰,“貴少尊臨玉花館,住店還是尋樂?”

    蕭矜眸光一動,先是將堂內(nèi)的景象看了一遍,不咸不淡說道:“自然是尋樂,住店至于來這里?”

    龜奴忙將他往簾后的座上引,又差遣人去將姑娘們喊來。

    陸書瑾也跟在其中,挨著邊的位置坐下來,這里處處都是不堪入目景象,尋常時候陸書瑾哪怕只看一眼,都覺得刺目,但眼下情況特殊,她必須細細從姑娘當中尋找,試圖找到沛兒。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發(fā)現(xiàn)幾個少年們的臉上都帶著嫌棄的情緒,但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蕭矜卻泰然自若地落座,將雙臂一舒,很愜意地撐在矮桌上,說道:“把你們館里所有姑娘都叫來�!�

    季朔廷也在旁邊道:“先上酒。”

    陸書瑾對找樂子沒有半點興趣,來回看了幾遍都沒找到沛兒的身影,便想換到圓臺的另一邊去瞧瞧,誰知她剛一起身,旁處就傳來蕭矜的質(zhì)問,“去哪?”

    他那眼睛也不知怎么長的,分明正在與季朔廷說話,但她才剛動身就被蕭矜逮到。

    “我去另一頭看看�!标憰f。

    “老實待著。”誰知蕭矜不同意,斜她一眼,還威脅道:“敢亂跑就揍你�!�

    陸書瑾有些生氣,心想著她又不是那些狗腿子,憑何要受蕭矜的管束?

    但又怕蕭矜當真在這里揍她,便尋思著待會蕭矜玩樂起來再趁機溜走,不急這一時。

    很快,老鴇便帶著六個姑娘走來,許是龜奴提前說過,帶來的姑娘面容都是較為年輕的,與堂中其他姑娘相比確實姿色好了不少,至少容貌沒有那么平庸,腰身窈窕。

    蕭矜與季朔廷模樣都相當出眾,一人渾身散著痞勁兒,一人笑容溫潤,又身著奢貴錦衣,是玉花館里不曾出現(xiàn)的貴客。莫說是老鴇看了雙眼放光,即便是這些個姑娘看了也眉眼含情,暗送秋波。

    同時酒壺也端上了桌子,還送上幾盤小菜。

    季朔廷掀開其中一壺拿到近處聞了聞,笑說:“好濃郁,算得上烈酒。”

    “雖不是什么名貴酒,但味道是極好的,”老鴇搖著團扇,“這些姑娘,都是館里上乘的貨色,少爺看看可有瞧上眼的?”

    蕭矜壓根沒往那些姑娘臉上看,而是不緊不慢地摸出一沓銀票,往桌上一放,看得周遭眾人相當震驚,那老鴇更是恨不得眼珠子瞪出來,死死盯著銀票。

    “這是一千兩�!笔採嫘揲L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酒杯,說道:“一杯酒算作一兩銀子,你們這館里的姑娘能喝多少杯,我便賞多少銀子�!�

    就連一向不大喜形于色的陸書瑾此時也滿眼驚異,呆呆地看著蕭矜,心里反反復復只有三個大字:

    敗家子。

    作者有話說:

    陸書瑾:這么會敗家,以后誰跟你過日子誰倒大霉。

    第14章

    書呆子,跟哪個姑娘私會去了

    陸書瑾以前在姨母家的時候,一年到頭省吃儉用,也存不了五兩銀子。逃出來之后更是能省則省,銀子都是掰得細碎,一點一點地花,連吃頓好的都舍不得。

    卻不曾想蕭矜一出手,就輕易拿出了一千兩擺在桌子上。

    毫不夸張地說,她活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這樣多的銀子。

    這些銀錢隨便給哪個尋常人家里,都能造成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拿出來,卻只為在銷金窟里揮霍取樂。

    陸書瑾看著他滿不在乎的神色,頭一回真切感受到,這個跟她在同一個學府,同一張桌子上念書的蕭矜與她的差距,分明不過是咫尺的距離,卻又恍若云泥之別。

    老鴇高興得仿佛癲狂,那扇子也不知是太興奮還是手抖,搖得飛快,“公子此話可當真?”

    “銀票都擺出來了,你還問真假,會不會做生意?”蔣宿在一旁嫌棄道:“難怪你這樓館破成這樣。”

    這種時候,就算是指著鼻子罵老鴇,她也會齜著牙樂,應和道:“是是是,奴家的腦子愚笨。”

    蕭矜道:“也是有要求的。其一,酒里不可兌水。其二,凡接客的姑娘皆可來,但不可用外頭的姑娘頂替。這兩條若是要我發(fā)現(xiàn)有違,我便差人砸了你這樓館�!�

    老鴇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滿口答應,“自然自然,有此等天大的好事,奴家怎敢糊弄貴客?”

    “那就喝吧�!笔採嬉残ΓP勾勒的眉眼若春風掠過,俊美非凡。

    老鴇轉(zhuǎn)了個身,擺著手小聲道:“都給我往死里喝,誰喝得多我重重有賞!”

    姑娘們哪見過這種事,當即興奮地排起隊來,走到桌前挨個倒酒喝。在一桌俊朗少年的注視下,便是人盡可夫的風塵女子也不免紅了臉,舉杯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老鴇則忙不迭去喊人,將玉花館上下能夠叫來的女子全都喊上,甚至顧不得招呼別的客人,驅(qū)趕了不少人。

    只不過座間并不寬敞,姑娘們只能一批一批地來,這一批喝不下了再撤去,換上下一批。如此一來,這一桌鬧出的動靜便不小,那些姑娘喝暈了后面容紅撲撲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更有一番別的味道,沒見過這等花樣的人紛紛圍在旁邊,一同取樂。

    圍觀的人逐漸增多,桌上的幾個少年也玩得開心,都在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起哄,甚至下注猜哪個姑娘能喝得最多。季朔廷拿了紙筆負責記錄姑娘喝了多少杯,而蕭矜則不吃也不喝,聽著其他幾人的閑聊偶爾插話兩句,大部分時間倒真像是看姑娘喝酒尋樂。

    陸書瑾是桌上的唯一例外,她完全不參與其中,只一直在東張西望,尋找沛兒。

    雖說蕭矜行事荒唐,但卻給了她極大的便利,有這一出那老鴇必定會將所有女子帶來喝酒,但陸書瑾猜不準沛兒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且時間本就不寬裕,若是等這些姑娘一個個喝成醉鬼,今晚恐怕要錯過學府的宵禁。

    陸書瑾不想等了,她悄悄側(cè)目,瞥向一旁的蕭矜,見他方才換了個姿勢坐,后腦勺正好對著她,正是她偷偷溜走的絕佳時機。

    趁著周圍嬉鬧與叫喊聲正是熱鬧混亂的時候,陸書瑾悄悄離席,弓著腰溜出了人群。

    整個玉花館的人幾乎都在這里湊熱鬧,其他地方倒顯得空曠起來,老鴇也忙著招呼人將喝醉的姑娘一個個扛走,又是推搡姑娘上去喝酒,又是喊著伙計抬酒送來,前前后后忙得腳不沾地。陸書瑾便先在一樓大堂轉(zhuǎn)了一圈,而后穿過走道往后院走去。

    “哎,這位大哥,不知茅廁在何處?”陸書瑾隨手攔住了一個抬酒的伙計詢問。

    伙計忙得滿頭大汗,著急忙慌地給她指了路,便匆匆離去。

    陸書瑾見他離開后,卻往茅廁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先前就發(fā)現(xiàn)玉花館并不大,一樓大堂供客聽曲兒取樂,二樓則是一間間挨著的留宿客房,擁擠而簡陋,若是玉花館將那些失蹤的女子藏在這里,必定會是在后院,且不可能在茅廁附近。

    后院此時沒人,皆聽說了前堂來的闊少再散財取樂,所有人就抱著能在少爺面前混一混打賞的心態(tài)紛紛跑去湊熱鬧。

    陸書瑾繞過后廚,果然發(fā)現(xiàn)后方還有一大片空曠之地,幾間屋舍并著,像是柴房庫房之類的。此時已經(jīng)入夜,那些房屋前方只燃著一盞燈,燈旁擺著桌椅,桌面還放置著酒碗與一些瓜子殼。

    應當是這里沒錯了。陸書瑾心中明了,這一看就是有人專門在此處把守,但是把守的人這會兒應該是的去了前堂。

    她左右看看,確認周圍沒人,便快步上前去,壓低聲音喚道:“沛兒姐,沛兒姐!”

    方喊了幾聲,其中一個房屋就傳來了一聲悶響,像是誰在里面敲了一下門。

    她趕忙過去,朝里面確認,“是沛兒姐嗎?”

    “是我�!崩锩婀粋鱽砹寺曇�,雖說有些沙啞,但的確是沛兒的聲音沒錯。

    在這一刻,陸書瑾總算重重松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痛心,雖然隔著一道門她看不到沛兒的情況,但是還活著終歸不算是壞事,但又不知她在這吃人的青樓里是否遭遇了痛苦的事情,讓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問。

    “書瑾,我就知道你那么聰慧,定然能找來!”沛兒顯然也非常激動,幾乎像是將臉貼在了門上,聲音從門縫里傳出來。

    “沛兒姐你別怕,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去�!标憰囍Я俗чT上的鎖鏈,說道:“我找個東西把這鎖砸了。”

    “不,先別急�!迸鎯旱穆曇艉苕�(zhèn)定,“我們都被迫簽了賣身契,即便是你砸了鎖,走不走得出去還難說。且這館里的東家與長青區(qū)的捕頭勾結,官娼相護,斷不可如此莽撞。”

    陸書瑾心中一凜,暗道難怪之前去捕房詢問情況,捕頭都是愛答不理的,還說這事她打聽不了,原來這玉花館的人竟然與那些捕快相互勾結,誘拐外地來的女子,逼良為娼。

    她也當即明白沛兒能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心里有了主意,便直接問道:“需要我如何做?”

    時間緊迫,沛兒一句廢話也沒有,快速說道:“我屋子里頭面朝北的柜子后面有個木箱,里面是我所有的存蓄,你拿去找長青巷西頭名叫容婆的,她有個女婿結交的好友在城南捕房當差,你且用那些銀錢試試能不能活泛一下,將我撈出去�!�

    “若是不夠……”沛兒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懇切,哽咽道:“書瑾,我知道你手里的銀錢不多,但是眼下我唯有這一條活命的機會了,若真能化險為夷,出去之后我必定涌泉相報,欠你的銀子加倍奉還,還請你幫幫我這一回�!�

    陸書瑾聽得揪心,立馬道:“沛兒姐放心,我必定盡全力救你。”

    “我楊沛兒在此先三叩謝過�!迸鎯簬е耷辉诶锩婵牧巳齻頭,又道:“你切記,千萬要尋到容婆女婿那個當差的好友幫忙,這玉花館有官職相護,尋常人來根本沒用,若都是捕頭,或許相互之間會給些面子。昨日我月事剛來,還能拖個幾日,我這條命皆靠你了!”

    陸書瑾心酸不已,又害怕逗留太久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應了話之后便匆匆離去。

    楊沛兒雖說出了主意,但要找的人非親非故,銀子給少了必不可能幫這個忙,且就算是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答應了,能救出的可能也只有楊沛兒一人,這半年來陸續(xù)都有外地女子的失蹤,八成都是進了青樓,那些個女子該如何?

    陸書瑾又氣惱自己這些沒用的菩薩心腸,一個楊沛兒能不能救出都未知,還操心起其他人來了。

    雖如此想著,心中還是一陣一陣的難受,走路時腳步匆匆又心神不寧,在轉(zhuǎn)角之處竟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人。

    她速度較快,這一下沒防備,整個人幾乎都撲在來人的身上,臉更是直接拍在那人的懷里,撞得鼻子一陣酸痛,恍然間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低廉的香氣混雜著濃郁酒氣,其中還帶著一絲烏梅的清香。

    陸書瑾嚇一跳,趕忙往后退了幾個大步,揉著鼻子抬頭,眼角都有些發(fā)紅。

    就只見面前這人站在燈下,紅色的燈籠灑下溫和的光覆在他的玉冠和青絲上,余下細影灑在精致的眉眼間,在奢貴的錦衣披上一層曖昧不清的朦朧。

    他雙手抱臂,似守株待兔有一會兒了,一開口便十分不客氣,“書呆子,跟哪個姑娘私會去了?”

    作者有話說:

    :

    季朔廷:干什么去?

    蕭矜:書呆子人沒了,我去找找。

    季朔廷:你干什么玩意兒,別人來青樓本就是為了找姑娘,你倒還盯著他不放了?

    蕭矜:他敗壞海舟學府的名聲,我不允許!

    季朔廷:你自己的名聲比狗屎都臭,還管起別人來了。

    蕭矜:學府的名聲只有爺能敗壞。

    第15章

    那書呆子好這口?

    陸書瑾一見是蕭矜,方才嚇得噗噗跳的心臟慢慢緩和,揉著發(fā)痛的鼻子心中埋怨蕭矜的胸膛像墊了鐵板,嘴上卻道:“沒有啊,我上茅房去了�!�

    蕭矜也不知道怎么從那一大群人之中脫身的,站在這陰暗窄小的走道之中,他的腦袋幾乎要頂?shù)綁厭熘臒艋\,遮住了一部分的光。他看陸書瑾的時候,要微微低頭垂著眼睛,這樣的姿態(tài)讓他看起來沒有平時那般倨傲。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陸書瑾的鬼話,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茅房在那邊。”

    陸書瑾并未因此慌亂,回道:“前堂吵鬧,我便想在后院清靜,所以去那邊轉(zhuǎn)了轉(zhuǎn)。”

    “你為何要來玉花館?”這話雖然在門口的時候就問過一遍,但當時沒有得到答案,蕭矜就固執(zhí)地又問一遍。

    蕭矜當然不覺得這個書呆子是來此處當嫖客的,但他覺得像陸書瑾這種腦子只用來念書的人,很有可能是被這樓館里哪個姑娘給騙了心。

    這是她們慣用的手段,騙嫖客為自己贖身或是多賞些銀錢,手段高明的姑娘甚至能騙得男人往青樓里砸錢砸得傾家蕩產(chǎn)。

    陸書瑾滿臉呆像,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樣子。蕭矜心想,若是他誠心悔過,他也不是不能幫這書呆子一把,畢竟陸書瑾也是喬老目前十分看重的學生,平日里也算乖巧,說什么便應什么,他自不會旁觀陸書瑾讓青樓里的姑娘騙得團團轉(zhuǎn)。

    當然,前提是陸書瑾肯實話實說,坦誠相待。

    正想著,陸書瑾就開口了。

    “自然是跟蕭少爺一樣,”她彎起那雙黑如墨染的漂亮眼睛,笑盈盈道:“來找樂子的�!�

    蕭矜的俊臉登時一沉,語氣已經(jīng)不大好,“找樂子?你渾身上下摸不出十兩銀子,還敢說是來找樂子的?”

    陸書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收了笑意抿了抿唇道:“若非是手頭拮據(jù),也用不著來玉花館。”

    “瞧不出來,你天天抱著個干餅啃,就是為了這些事�!笔採孀I誚地笑了一下。

    陸書瑾聽出他話中的嘲諷,并不在意,與他對視著,忽而心中一動。

    楊沛兒現(xiàn)在的希望全在那八竿子打不著的捕快身上,但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的。

    她不知道楊沛兒到底存了多少銀錢,更不知道多少銀子會那個捕快給臉,來這里撈人。

    但若是能請得動蕭矜幫忙,此事必定有十成把握,哪還需得這么麻煩?

    她烏黑的眼眸輕轉(zhuǎn),沒接他上一句話,而是狀似隨意道:“蕭少爺可知這段時間,云城一直有外來女子接二連三失蹤?”

    蕭矜道:“知道,又如何?”

    “那若是失蹤的女子正被鎖在這樓館之中,蕭少爺可會出手相救?”她問。

    蕭矜眉毛一挑,像是一點沒有考慮似的,“真當爺是菩薩心腸?這云城受苦受難的人那么多,我是不是每個都要出手相救?”

    陸書瑾恍然愣住。她原本以為蕭矜不知道這些事,但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是知道的,甚至有可能是知曉玉花館之中的姑娘有強行拐來的良家女子,所以才來此處找樂子。

    如此也說得通他這富貴少爺怎會來如此低檔的樓館,他只覺得有趣。

    她垂下了眼睫,也不知道為何,心中隱秘之處竟冒出了一絲不大明顯,難以捕捉的情緒。

    蕭矜見她這模樣,嘖了一聲,“怎么著,你還生氣了?”

    陸書瑾微微一笑,仍是恭恭敬敬的,“不敢,蕭少爺繼續(xù)尋樂吧,我還要回學府,便不奉陪了。”

    她說完,便動身要走。

    蕭矜覺得話還沒問完,不大想讓她走,便站著沒動想以此攔住她的路。卻不曾想她身形如此瘦小,竟從他與墻壁的縫隙之中輕而易舉地側(cè)身而過,甚至還撞歪了他的肩膀。

    他暗想這小子狗膽包天了,于是也趕忙轉(zhuǎn)了個腳步,跟在她后頭。

    陸書瑾想在學府宵禁之前去沛兒的住處將那筆銀錢先取出來,腳步不免匆忙了些,走到前堂人多處時,忽而被一個人蹭到肩膀。那人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要倒下,陸書瑾還未仔細看手卻先伸出去,將那女子上半身抱住,以免來人栽倒在地。

    那女子生了一張團臉,模樣算得上清秀,此時雙頰透紅眼神迷離,渾身的酒氣沖天,顯然是喝醉了。

    陸書瑾想到這玉花館的骯臟手段,心中是有些憐惜這些女子的,便將她體貼扶起,溫聲道:“你小心,別摔著了。”

    那女子醉得迷糊,昏昏沉沉站直身體,沖陸書瑾抿嘴一笑,“奴家多謝公子�!�

    陸書瑾道一聲“不必謝”,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喝些兌蜂蜜的水,可快些醒酒�!�

    說完便抬步離去,繞過亂成一團的大堂,目不斜視地出了玉花館。

    蕭矜將這些看在眼里,于后門位置站了一會兒,老鴇就馬上尋來,搖著扇把身上的脂粉味兒往空中散,笑著道:“少爺可是需要什么,盡管吩咐奴家就是。”

    蕭矜微微仰頭,用眼神一指,“那女子喚何名?”

    老鴇循著方向望去,說道:“這是杏兒,在館里算是年輕的姑娘了,有個傻大個還一直想給她贖身呢。”說著她招手,“杏兒快過來,讓少爺過過眼�!�

    名喚杏兒的姑娘正是方才撞了陸書瑾的女子,正醉得朦朧,卻也乖巧地走到蕭矜面前,含羞地抬眼看他一下,而后又福了福身輕聲細語道:“公子安好,奴家名喚杏兒�!�

    蕭矜稍稍偏頭,看向老鴇沒有說話。

    老鴇是人精,立即懂了他的意思,往前一步用曖昧的眼神挑他,伸手比了個數(shù),低低道:“杏兒是在玉花館里長大的,自小便被培養(yǎng)著琴棋書畫,年紀雖小但很會服侍人,身子也軟。一次一百文,一宿三百文。”

    蕭矜聽了這個數(shù),當即沒忍住一聲嗤笑,心道這里的女子廉價到還沒有陸書瑾的一篇文章值錢。

    “你賬上多記十兩,包她四日不準接客。”蕭矜道。

    一宿三百文,十兩包杏兒一個月都綽綽有余,闊少爺才包四日。老鴇頓時笑開了花,用扇子拍杏兒的嫩肩,“還不快向少爺謝恩。”

    杏兒面上的紅蔓延到了脖頸,軟聲道:“奴家拜謝公子�!�

    蕭矜垂下眼,眸光落在杏兒的臉上,似在細細打量。

    心里想的卻是,那書呆子好這口?扭扭捏捏,看起來頗為小家子氣,眼睛還稍微有點小了。

    老鴇笑問,“少爺今晚可要留宿?”

    蕭矜收回目光,擺擺手,“你這破床板,我睡不慣�!�

    說完便抬步就走,走到堂中時停下腳步,剛想出聲喊季朔廷離開,忽而肩膀被人一撞。

    他身子一側(cè),轉(zhuǎn)眼看去,就見是個身量高大的男人,二十三四的歲數(shù),身體強壯皮膚黝黑,隔了兩步的距離,正直直地盯著蕭矜看。

    蕭矜如今才十七歲,個子竄高之后便很少仰視別人,但對上這男子的時候,目光還是稍抬,心里頓時不爽起來。

    那男子沒有致歉,像是挑釁一般就這么盯著蕭矜。

    上一個這樣盯著他的,還是捧著包子站在海舟學府門口的陸書瑾。上一個撞他肩膀的,也是陸書瑾。

    但陸書瑾身材瘦小,皮膚白嫩,一雙大眼睛長得也漂亮,蕭矜下不了手怕打壞了人。

    而面前這個男子,顯然不會讓蕭矜有那樣的顧慮。

    他目光一落,瞥見男子左唇角的那道疤痕上,有一刻的停頓。

    隨后他抬腿就是一腳猛然踹在男子的腹部上,將人踹得當即往后退了幾個大步,膝蓋一軟半跪在地上,接著就是他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怎么著,狗眼瞎了?敢往小爺身上撞?”

    蕭矜雖看起來年歲不大,身上還帶著股少年稚氣,但這一腿踢出去的分量確實實打?qū)嵉�,讓青烏沒有防備之下硬是生生疼了一腦門的冷汗出來。

    他這邊一動手,那邊幾個玩鬧的少年也立馬就收了笑臉紛紛起身。

    都是經(jīng)常跟在蕭矜身邊的人,對找茬相當拿手,當下也顧不得取樂喝得七葷八素的姑娘們,前前后后就圍到了蕭矜身邊。

    青烏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少年踹得半跪,但也不敢這時候站起來。方才是見杏兒低頭含笑站在這紈绔子弟的面前,才一時間被妒恨沖昏了頭�,F(xiàn)在腦門子清醒了,知道對上這幫穿得富貴的少爺們該有的恭敬還是得有。他只捂著腹部低頭認錯,“對不住對不住,小的無意沖撞蕭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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