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蕭矜對他認識自己并不意外,也只有這玉花館的老鴇伙計都是操著一口外地口音,才認不出他來。城北這一帶住的人大多貧苦,蕭矜很少來這里,但青烏是個閑漢,平日里城北城南地跑,當然見過蕭矜。
他將頭壓得很低,季朔廷等人來的時候,根本看不見青烏的臉,是以蔣宿也沒認出來這個人就是陸書瑾給他那副畫上的人。
“什么事?”季朔廷站在他邊上問。
“無事�!笔採嫫城酁跻谎�,一腳踢過后并不打算再追究,只道:“她們喝了多少銀子?賬算得清楚嗎?”
季朔廷道:“到目前有二十一個女子飲酒,喝了七十九杯,共計七十九兩�!�
“給一百兩�!笔採媪滔乱痪�,抬步就往外走,老鴇領著一眾姑娘開口挽留,一直黏到門口也沒能留住著散財少爺?shù)哪_步,眼看著蕭矜帶著人離去,老鴇懊惱得眼睛都發(fā)紅。
樓中統(tǒng)共四十余個姑娘,全拉來喝酒的話,少說也能賺個二百來兩銀子,卻沒想到來了個倒霉催的擾了闊少的心情,硬生生少賺一百兩。
她狠狠剜了青烏一眼,罵得難聽:“你是死了老娘還是死了爹,來這里敗壞我的財運,真是晦氣!”
青烏被罵,并未生氣,只微微低頭道:“花媽媽,我來找杏兒。”
“你倒不如去地府找你老舅娘!”老鴇罵了一句,氣沖沖地往回走。
青烏也趕忙跟上,低聲下氣道:“花媽媽,我?guī)湍闩巳藖�,去城西躲了六七日,你就讓我見一見杏兒吧。�?br />
“什么叫幫我,你那是為了你自己�!崩哮d壓低聲音,又尖又細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杏兒被方才那個闊少包了,這幾日都不準接客,誰也不見�!�
青烏急眼,“你不是說只要我給你弄五個人,你就將杏兒許給我嗎?!”
“那你倒是弄啊,才三個就想問我要人?”老鴇惡狠狠道:“其中一個還咽土自盡,算不得數(shù),你若是不動作快些,那闊少花錢為杏兒贖身的話,我可不會給你留著!趕緊滾!”
青烏被罵了一頓,眼看著老鴇拿著銀票數(shù)著進了樓館里,死死握緊了拳頭,眼中的怨恨難以掩飾,直直站了半晌才不甘心地離去。
作者有話說:
:
陸書瑾撞肩膀:白嫩瘦小,下不了手。
路人撞肩膀:狗眼瞎了。
第16章
你們難不成是在拜堂成親?
陸書瑾出了玉花館之后直奔大院,找苗嬸拿了鑰匙,按照楊沛兒所言在柜子后頭找到了她存放銀錢的木盒。她打開時候點了點,發(fā)現(xiàn)里面統(tǒng)共有二十兩。
這就是楊沛兒的所有積蓄。
這世道的人命根本不值錢,二十兩銀子買個下等奴綽綽有余,但若是用這些錢去買通捕快,卻不知夠不夠用。
陸書瑾沒敢停留,將盒子找了塊灰色麻布包起來,從大院離開,回到學府舍房。
她將自己的所有存銀也拿出來,仔細一數(shù),兩人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八兩余錢。她將這筆錢來來回回地規(guī)劃,心中已經(jīng)知道該如何做,但把握卻不足四成。
蕭矜不愿管這閑事,否則的話事情就會簡單很多,然陸書瑾也沒有那個本事讓蕭矜幫她,這事兒若是在他面前再提一遍,他那狗脾氣極有可能當場發(fā)瘋開始咬人。
陸書瑾算來算去,只能按照楊沛兒所說的去辦。
她身上有個壞毛病,一旦心中憂慮著事兒,就遲遲難以入眠,這夜也是在床上輾轉(zhuǎn)到大半夜才睡去。
沒休息好,第二日的臉色看起來自然沒有那么精神,蕭矜一進門就看到了滿臉無精打采的陸書瑾。
他方才也發(fā)生了個尷尬的事,他往日里是沒有上早課的習慣的,但是調(diào)到甲字堂之后,學堂的規(guī)矩嚴格,不允許有人缺席早課。蕭矜是打定主意先老實幾天的,便也只能按時來早課。但今日氣得早,睡意未散腦子還有點迷糊,按照以往的習慣就拐去了丁字堂,結(jié)果剛進門那幫小弟一個賽一個高興,圍在他邊上問他是不是要回丁字堂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地方。
蕭矜好面子,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走錯了,只說回來看兩眼,又在一眾人迷惑不解的目送下離開。
心情正是不爽,加之又想起昨夜在玉花館她那令人牙癢的態(tài)度,剛一落座他便輕哼一聲挑刺,“一大早便擺出這張呆瓜臉,掃興。”
陸書瑾哪里知道他又在發(fā)什么瘋,沒有搭理,只將幫他代筆的文章拿出來,“蕭少爺過目�!�
蕭矜把這當做她對自己的致歉示好,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將東西接過來粗略看一遍,心中尤為滿意,嘴上卻道:“勉勉強強�!�
陸書瑾當然也覺得是勉勉強強,這玩意兒寫起來根本不費腦子,若是真計較的話,還是手和眼睛比較累,畢竟要臨摹出這樣的字體也得費一番功夫。
將文章交上去之后,唐學立卻突然進了學堂。
陸書瑾見到他,心中疑惑。今日應當是裴關(guān)所教的明文課才對,唐學立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正想著,就聽他揚聲道:“裴夫子身體不適,與我的授課對調(diào),現(xiàn)在所有人去皓學閣。”
唐學立極其嚴厲,授課一絲不茍,學生們都不大喜歡上他的課,一聽風趣溫柔的裴關(guān)夫子來不了,頓時一陣失落,當著唐學立的面又不敢哀嚎出聲,只好陸續(xù)前往皓學閣。
蕭矜更為消極,他搖著腦袋低聲喃喃,“糟了,怎么是這老頭的課�!�
唐學立授禮法,上課地點在皓學閣。
皓學閣沒有桌椅,里面擺著一排排的蒲墊,兩面的窗子幾乎占了半壁墻,掛著細軟的紗簾。眾人去的時候兩面的窗子都開著,夏風穿堂而過,撩起紗簾輕輕飄蕩,晨鳥啼叫的聲音忽遠忽近。
學生們將鞋靴脫下擺在門口一層層的木柜上,進去之后按照原本的座位找蒲墊坐下,唐學立坐在正前方的中央,一雙如鷹般的眼睛瞪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安安靜靜地落座。
唐學立先前講了正坐的禮節(jié),今日特地盯著學生們的坐姿,一個個看過去臉上逐漸浮現(xiàn)滿意的神色,只到目光落在蕭矜身上。
只見旁人皆上身直立目視前方,雙腿并攏足背貼地而坐在小腿上,唯有蕭矜一人盤著腿,兩只手往后一撐,樣子十分隨性愜意,他的臉當即一黑,沉聲道:“蕭矜,學不會正坐就站著聽。”
蕭矜暗道一聲麻煩,只好改盤踞為正坐,唐學立這才沒有繼續(xù)找他的麻煩。
今日授課的內(nèi)容是揖禮,唐學立講課一本正經(jīng),枯燥而乏味,即便再有趣的先人事跡到了他的嘴里說出來,都變得非常嚴肅。即便是如此,也沒人敢放松精神,皆緊緊盯著唐學立。
可陸書瑾昨夜沒睡好,加之唐學立的聲音沒有起伏,內(nèi)容也相當無味,她強行驅(qū)趕的睡意很快就又襲來,壓得眼皮好似千斤重,意識在不可阻擋的情況下越來越模糊,強撐了許久終于沒撐住,閉上了眼睛就這么坐著打起瞌睡。
蕭矜本也覺得無趣透頂,側(cè)頭時忽而瞥見陸書瑾正低著頭,閉著眼睛,身形不經(jīng)意晃了一下。
雖然這一下晃得很不明顯,她很快就糾正了姿勢,但蕭矜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側(cè)頭觀察片刻,心說這書呆子不會是在打瞌睡吧?
陸書瑾平日里上課那雙大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專心致志地盯著夫子很長時間,仿佛根本不會因此疲憊,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在唐學立這個老頭的授課上偷懶睡覺?
蕭矜頓時覺得稀奇,側(cè)過身時俯低身子,歪著腦袋朝著她的臉看去。就見她面容寧靜,閉著眼時長長的睫毛乖巧地貼在臉上,濃密而墨黑,嘴輕張著,有一絲不同于平常的憨氣。
他倆一人坐得端正卻垂著頭,一人斜著身子彎腰去看,兩人這模樣立即引起了唐學立的主意,當即怒聲道:“蕭矜!陸書瑾!你們二人在作何?!”
閣內(nèi)所有學生都在聽講,本十分安靜,而唐學立的嗓門又洪亮如鐘,這樣一喊直接就嚇了陸書瑾一大跳,猛地從瞌睡中驚醒,一抬頭就看到唐學立黑著臉瞪她,學生們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進了學府之后,夫子皆因她學習認真天資聰慧而頗有偏愛,對她說話都是溫和輕柔的,還是頭一次被夫子怒瞪著,況且她是真的犯了錯,在課堂上公然睡覺。
陸書瑾瞪大了黑眸,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趕忙低頭認錯,“學生知錯。”
蕭矜卻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老油條一個,根本不在意唐學立發(fā)怒,仍側(cè)頭饒有興趣地打量陸書瑾的神情,覺得害怕的書呆子頗為有趣。
“蕭矜!”唐學立見狀果然越發(fā)生氣,“若是你不想聽我授課,日后皓學閣你不必再來!”
蕭矜無辜道:“先生冤枉,我是真的很認真在聽課�!�
“你認真聽課便是盯著陸書瑾不放,難不成我的課是寫在了他的臉上?”唐學立十分不留情面地揭穿他。
陸書瑾一聽,臉頰立馬迅速染上了紅色,蔓延向下至耳朵和脖子,在白嫩的膚色上尤其明顯,伴著局促不安的神色,相當生動。
蕭矜被揭穿,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只笑得露出白白牙齒,“就看了一眼�!�
“課堂上嬉皮笑臉成何體統(tǒng)!”唐學立手中的戒尺狠狠往桌上敲了一下,發(fā)出脆響,“你與陸書瑾上來,將我方才所講的禮節(jié)做給我看!”
陸書瑾驚得眼皮一跳,這才真的慌張起來。
她方才在打瞌睡,哪知道唐學立講的什么禮節(jié)?
但唐學立不是其他夫子,認錯便能敷衍,在他的課堂上就必須遵守他的規(guī)矩,若是放過任何一個犯錯的學生,對他來說都是有損威嚴的,所以即便陸書瑾方才認錯很快,仍是難逃一劫。
她心生懊惱,責怪自己不該這樣大意,方才就是掐紫了大腿也不該打瞌睡的。
正想著,蕭矜已經(jīng)站起了身,陸書瑾怕又被責怪,便也趕忙跟著站起來,跟在他的后面。
兩人的身量差了一大截,走在前面的昂首闊步,就更顯得跟在后面的陸書瑾弱小無依,耷拉著腦袋一副認錯悔過的可憐模樣。
座前有一片空曠之地,陸書瑾停下之后掃了一眼,見坐著的學生皆盯著他們二人,一時間更窘迫得手腳不知改怎么擺,便背著唐學立悄悄去看蕭矜,想先看他如何演示,再偷偷學來。
蕭矜立馬發(fā)現(xiàn)了她的意圖,裝作不知,將雙手交疊于身前,躬身彎腰,裝模作樣地向陸書瑾做揖,頭上那頂精致的小玉冠經(jīng)晨光的潤澤,晃了陸書瑾的眼睛。
她趕忙比葫蘆畫瓢地學習,腰剛彎下去,就聽見蕭矜極輕地笑了一聲。
緊接著唐學立的戒尺狠狠敲在桌上,生氣的聲音傳來,“荒唐!你們難不成是在拜堂成親?”
她這才驚覺被捉弄,忙直起身慌張?zhí)а�,就見蕭矜站在對面,眉眼帶著濃郁的笑意,顯然這刻意的逗弄讓他很高興。
陸書瑾心中生氣,覺得這個人惡劣極了。
唐學立兇道:“時揖是禮節(jié)之中最為尋常的,你們都還能行錯,可見心思皆不在學堂上,過來一人領三板子,回去好好反�。 �
她轉(zhuǎn)身,剛想老老實實認錯領罰,卻忽而聽見蕭矜在邊上說,“先生,陸書瑾出身寒門,何曾有人教他這些禮節(jié),我方才見他垂頭沉思,想必是在琢磨如何行禮,這般好學不該罰板子吧?”
唐學立黑著臉瞥他一眼,怎能不知他話外之意,問道:“這么說你要替他擔錯?”
“我可沒有�!笔採娣裾J得很快,停頓了一下,又道:“實話實說罷了�!�
“過來。”唐學立指著他。
蕭矜走過去,熟練地伸出右手,被當眾用戒尺打了五下,聲音相當清脆。
唐學立又對陸書瑾說:“他不能替你擔所有�!�
陸書瑾愣愣走過去,伸出左手,掌心很快就挨了戒尺,敲在肉上火辣辣的痛立即襲來。
她瑟縮著肩膀抖了一下,立馬縮回了手蜷縮起手指,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輕輕揉著。
唐學立收了力道,打得并不算重,疼痛很快褪去,手心只剩下一片麻木。
但疼痛還是讓她的雙眸浮起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她怯怯抬眼去看滿臉不在乎的蕭矜時,臉頰脖子耳朵尖都像泡了熱水,燙得厲害。
第17章
我不但要幫他,還要讓他的腦子徹徹底底清醒
陸書瑾挨了打,領了罰,剩下的時間里手心都隱隱作痛,不敢再打瞌睡了,卻也沒法認真聽課,一直心神不寧。
她不是沒挨過打。在還小的時候,姨母對她冰冷而刻薄,一旦犯錯就會將兩只手都打腫而后罰跪。但陸書瑾聰明,她知道犯了錯會挨打之后,便不會再犯,十多年的時間里,也就挨過幾次手板,每次都很平靜。
不會再有害怕或是傷心之類的任何情緒。
但現(xiàn)在這會兒她手心里的麻木和熱意都讓她很難忽視。她更是十分清楚,蕭矜惡劣地逗弄她之后又替她承擔了兩個板子,純粹是覺得有趣罷了,就像他花銀子在玉花館讓所有姑娘喝酒尋樂一樣,毫無理由。
可她仍不能集中精神。
蕭矜也偏頭看她幾回,但次次都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唐學立像是認真聽講。
他收回目光,又覺得乏味了。
下了學,唐學立起身離去,所有學生同時松泛了身體,唉聲嘆氣,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等會兒吃什么或是旁的事。
沒幾個人再記著陸書瑾與蕭矜方才在課堂上挨板子的事,就算是記著,也只是覺得陸書瑾是被紈绔少爺拖累的那一個。
陸書瑾坐得雙腿麻木,換了個坐姿緩了一會兒后,剛要起身吳成運就偷偷摸摸地過來了。
“陸兄,你沒事吧?”吳成運一邊問著,一邊朝她的左手看去。
陸書瑾將左手往后藏了藏,笑道:“沒什么事。”
吳成運對她深表同情,眼睛里的憐惜都要溢出來了,仿佛在他眼里,陸書瑾就是這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他低聲道:“你再忍個幾日,蕭矜那個紈绔定然不會再甲字堂待太久,很快他自己就受不了回到以前的學堂去的。”
陸書瑾忙道:“當心禍從口出。”
雖說吳成運平日里是啰嗦了點,有時候一句話能反反復復不厭其煩地問很多遍,還沒有眼色,壓根看不出來她的敷衍和不想回答,但到底也算是這甲字堂之中關(guān)心她的人,她可不想看到吳成運像劉全一樣,被蕭矜揍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吳成運說完,自己也嚇得趕緊捂住嘴回頭張望,蕭矜已經(jīng)離開許久,不會聽到他方才的話。
“你等著瞧,”吳成運又小聲說道:“蕭矜肯定撐不過兩日后的測驗�!�
陸書瑾休息好了腿,與吳成運結(jié)伴,兩人一起前往食肆。
食肆的人多,平日里趕在不早不晚的時候去,連位置都找不到,所以陸書瑾一直都可以等一段時間再去,那時有一批人已經(jīng)吃完了飯回舍房休息,位子自然就空出來。
方一進門,就看到了食肆的稀客。
夏季暑氣強烈,食肆又蒸煮著熱飯,熱得像蒸籠,尋常人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是蕭少爺矜貴,自然不愿意忍受這些,是以天熱就根本不來食肆。
許是今日陰雨,涼風陣陣,他倒是在食肆用飯。
他正聽著旁人說話,面上帶著輕笑,綰起了袖子露出嬌生慣養(yǎng)的白皙膚色和精壯肌理,衣襟被隨意地扯開半掩鎖骨,還搶了季朔廷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將額邊的碎發(fā)扇得輕輕飛揚。
蕭矜那一桌坐滿了人,周身一圈也空出大片,旁人都繞著走,以至于他們的位置相當顯眼,一眼就能看到。
吳成運瞧見了,因為方才說了蕭矜的壞話而心虛,縮著腦袋拉著陸書瑾繞了個圈,趕去打飯的窗口。
陸書瑾已經(jīng)連續(xù)兩日啃餅度日,哪怕她現(xiàn)在看到餅就沒什么食欲,但是為了填飽肚子和省錢,她不會任性行事。
剛摸出銅板要買餅,吳成運就將她攔下,“你怎么還吃餅呢?”
陸書瑾轉(zhuǎn)頭看他,說道:“價廉。”
“今日吃碗米飯吧。”吳成運道:“我給你出錢�!�
陸書瑾當然是拒絕,并非是她有不受嗟來之食的高潔品質(zhì),而是欠了吳成運的人情就要想辦法還回去,這一來一回極是麻煩,她不想跟任何人交往過甚。于是婉拒吳成運的好意,買了個餅子走出去。
蕭矜眼力好,打人群里看見了陸書瑾,目光就往那偏了兩回,就被季朔廷發(fā)現(xiàn)了。
他轉(zhuǎn)頭看去,問道:“聽說你跟陸書瑾今日在課堂上挨板子了?”
“昂,”蕭矜答道:“他膽大包天,在唐學立的課上睡覺�!�
“但他只挨了一下,你挨了五下�!奔舅吠⒄f,“當真不是你拖累的他?”
“你也知道,這種書呆子,最受夫子偏愛�!笔採孑p哼一聲,目光隨著陸書瑾一轉(zhuǎn),就看到她捧了個餅子離開,于是對身邊的人道:“你去那邊給我買個餅來�!�
他倒是要嘗嘗什么好吃的餅子,讓這書呆子連吃三日。
很快餅子就送來,到手的時候還熱乎的,蕭矜只吃了一口,就把剩下的丟在桌上,嫌棄地撂下兩個字,“難吃�!�
蕭矜覺得,陸書瑾肯定也是不喜歡吃這個餅子的,因為過了晌午去學堂之后,他發(fā)現(xiàn)陸書瑾一邊啃著餅一邊看書。
她吃的很慢,但是每一口都咬的很大,白嫩的臉頰變得圓鼓鼓的,每一口都要嚼很久,仿佛難以下咽。
蕭矜落座,將長腿一伸,掏出還沒看完的《俏寡婦的二三事》。
下午的課上,陸書瑾不管是磨墨還是翻書找東西,皆將左手閑置,像是那一板子打痛了不敢再用左手,右手閑下來時還無意識地揉著左掌心。
蕭矜在心里嘲笑這書呆子像個姑娘似的嬌嫩,就一板子至于這樣?
下了學之后,陸書瑾連東西都沒顧得上吃,匆忙回舍房將銀子撞在小書箱之中,然后背著出了學府,直奔去找楊沛兒所說的那位容婆。
她上門時,容婆正在院中坐著縫衣,見了陸書瑾也笑著招待她。
所幸容婆是個好商量的熱心腸,陸書瑾先是說了自己遇到難處,想要尋求容婆女婿的好友相助,又拿出了一方帕子包的碎銀,遞給容婆。
她推脫了兩句,終是應下來,本來說著讓陸書瑾回去等兩日,但她怕時間耽擱久了生變,當即就求容婆現(xiàn)在帶她去找女婿。
容婆見她模樣誠懇,說到可憐處像是要落淚,心腸也軟當下就應了,鎖了門帶陸書瑾去找女婿。
容婆的女婿是個姓趙的男子,面相憨厚,聽容婆說了來龍去脈,又收下了那一小包碎銀,帶陸書瑾去尋他那個在捕房當差的好友。
不知道是銀子好使還是他們心地好,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順利。就在陸書瑾暗松一口氣的時候,變故出現(xiàn)了。
趙大哥進捕房好一會兒才出來,臉色不怎么好看,陸書瑾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太好。
果然,他一走近就說,“我那兄弟說,這幾日城南區(qū)突然出現(xiàn)幾例無故病死之人,他們都在忙著辦案排查,恐沒有時間幫你的忙。”
陸書瑾急了,“只需去城北走一趟就行,不耽誤時間的!銀子……銀子我可以再加些!”
趙大哥一臉為難,嘆口氣道:“小兄弟,不是不幫你,只是這幾例病死案例非同尋常,城南區(qū)的幾個捕房從早查到晚,現(xiàn)在就怕是瘟疫,若真是這上頭的衙門怪罪下來,他們都要遭殃的,哪有工夫去管別的事,你另想辦法吧。”
陸書瑾不死心,拉下臉又央求了幾句,趙大哥卻只搖頭,最后將那一小包銀子還給了她。
她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又背著那些銀子回了學府。
救楊沛兒之事迫在眉睫,陸書瑾一夜難眠,眼底染上一片烏黑,因著皮膚白尤其明顯。
第二日一早,她就去丁字堂找了蔣宿,雖然再一次麻煩他讓陸書瑾覺得自己太過厚臉皮,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請他小舅幫忙。
蔣宿性子爽利,并未在意這些,只問她是否還是因為之前欠銀子的事。
陸書瑾只道:“并非,是我想在玉花館里撈一個女子�!�
“你要給青樓的姑娘贖身?”蔣宿大吃一驚,伸著脖子左右望望,將陸書瑾拉到一旁小聲道:“這種荒唐事蕭哥都做不出來,你為何想不開?”
“此事復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還需讓我與蔣兄弟的小舅見一面才能詳說�!标憰獩]有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