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季朔廷跟在后頭,一來就搶回了自己的扇子,打開來細細查看,生怕被蕭矜糟蹋,絲毫不知這扇子方才被蕭矜拿去抽劉全大嘴巴子。
蕭矜也笑,揖禮道:“方大人,等你許久了,來來來�!�
云府允判,官職位于通判之下,為知府僚屬。此男子名喚方晉,也是季朔廷的表姐夫。
蕭矜指著擺在地上的箱子,說道:“前兩日我在玉花館作樂時丟了塊玉佩,今日來找便正好撞上了劉全帶人在樓館后院,從地下往外搬東西,我心覺不對勁便讓人攔下,東西全在此處了,還未打開,還請方大人查看�!�
方晉瞥了劉全一眼,招手,“來人,全部打開!”
衙門的人一擁而上,將箱子上的封條撕碎掀開蓋子,忽而一排排白花花的銀錠便驟然出現(xiàn)在眼前,在華燈之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晃得陸書瑾眼睛下意識閉了閉。
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陸書瑾也沒見過這么碼列整齊的銀子,一個約莫有手掌大小,看起來像是五十兩的那種銀錠,極其嶄新。
方晉上前,拿起其中一個細細查看,片刻后寒聲道:“這是官銀。”
“哇”蕭矜佯裝驚訝,對劉全道:“你們劉家好大的膽子�。【垢宜讲毓巽y?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
劉全驚恐地瞪著眼睛,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儼然是嚇了個半死的狀態(tài),卻連半句辯解都說不出來。
方晉冷哼一聲,“官銀到底從何處來,衙門會查個清楚,先將銀子帶回去清點,所有人押回衙門審問!”
衙門侍衛(wèi)聽言,便開始動身,壓著人抬著箱子往外走。
方晉轉身對上蕭矜,表情帶了笑,客客氣氣道:“也要麻煩蕭少爺走一趟,將來龍去脈闡明。”
“這是自然�!笔採婀傲斯笆�,推了季朔廷一把,“你先跟去,我隨后就到�!�
季朔廷忙前忙后,還來不及坐下來喝杯茶,又被使喚走,氣得直哼哼。
蕭矜這才轉頭看向陸書瑾,走來幾步站到她面前,低聲說:“我差人給你送回學府,哪都別去,老老實實呆在舍房之中�!�
陸書瑾聽了他的話,才恍然從方才看到的那一箱箱銀子的震驚里回神,指了下楊沛兒,“那沛兒姐……”
“我也會安排人送她離去�!笔採嫦肓讼�,又叮囑道:“你千萬不可碰她,現(xiàn)在外頭人的造謠厲害得很,去年廟會有個女子走我邊上的時候鞋被人踩掉了,因著人多被往前擁了幾步,我順手撿起來要還給她,不曾想自那之后云城皆傳我偷藏女子鞋襪拿回家聞……”
他露出忌憚的神色,“人言可畏。”
陸書瑾當然是不信的,若蕭矜當真感覺人言可畏,就不會行事如此荒唐。
但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個男子,的確該注意男女大防,便點頭回應。
這副模樣落在蕭矜眼中,真是乖巧至極,他滿意一笑,“快回去吧�!�
“我想跟劉全再說兩句話�!标憰蝗惶岢隽诉@個要求。
蕭矜想都沒想直接答應,喊住了押著劉全的侍衛(wèi),將嚇得半死不活的人又給拖了回來。
蕭矜抬步去了外頭找方晉說話,堂中的侍衛(wèi)帶著一群女子也基本走空,只余下寥寥幾個人。
陸書瑾對他說:“劉全,其實我騙了你�!�
劉全現(xiàn)在的腦子亂成一團,嚇得全身發(fā)軟,哪還顧得上被陸書瑾說的這些。
但陸書瑾還是繼續(xù)道:“先前在給你代筆策論的同時,我也在為蕭矜代筆。那日我故意將你二人的策論調換,再告知我的同桌,我晌午會去百里池的后方,蕭矜交上去的策論引得夫子大怒,將他提去悔室訓斥過后,他必定會去甲字堂找我,屆時再由我同桌告訴他我去了何處�!�
“我一早便在百里池等著了,我看見你伙同別人毆打梁春堰,一直等到蕭矜出現(xiàn)在百里池我才去你的面前,故意說話激怒你,惹得你大喊大叫引來蕭矜�!标憰獙⒛侨盏挠媱澣P托出,“我原以為你挨了頓打應當會想清楚,卻不曾想你竟是如此蠢笨,今日問你時,你還滿臉糊涂。”
劉全像見鬼似的瞪著她,忽而想起了半個月前的第一次見面,這人捧著包子站在人群中,毫無存在感。后來被他帶人攔下,陸書瑾非常驚慌,甚至逃跑時還狼狽地摔了一跤,其后又主動低頭,向他示弱,提出幫他代筆策論。
一直以來,劉全都以為陸書瑾這個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是個極其好欺負的,甚至比他以前所欺辱的人還要卑微,像只隨便就能碾死的螻蟻。
然而此刻與她對視,才算是明白,陸書瑾此人雖看上去乖巧老實,說話總是不徐不緩似乎極其真誠,但實際上心眼是黑的,遠不如表面看上去干凈清澈。她的話只會說一半,剩下的一半藏在肚子里,變?yōu)樗阌嫛?br />
他不明白陸書瑾說這話的目的,正想著時,就聽她認真道:“當日蕭矜并非是為我出頭才打你,也從未說過要在云城內庇佑我,保我不受欺負的那些話。我與他不是一伙,你下了地府化成鬼要報仇報怨,可別來找我�!�
劉全差點讓陸書瑾氣得先走一步。
作者有話說:
:
承祥二十五年,九月十五
記上一筆。
這小白眼狼,我剛幫了他,他就急著跟我撇清關系,氣死我了。
第23章
他眸色有些淺,里頭是淡淡的,隱忍不發(fā)的慍怒。
劉全仰著脖子紅著臉嗚嗚叫個不停,
也不知道是在罵什么難聽的話,被侍衛(wèi)給叉走了。
陸書瑾看著劉全遠去的背影,知道他肯定會找機會將這些話添油加醋說給蕭矜。
這正是她所愿,她需要借此來應證心中一個隱隱的猜想。
陸書瑾將郎中配的藥膏收好,
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楊沛兒,
先是自己去樓上狼藉的廢墟中找了一件女子的衣裳給她穿上,
又對將她送回大院的侍衛(wèi)詳細描述了一下住址,
為了楊沛兒的名聲,她再三強調送人回去的時候旁人好奇問起,
讓侍衛(wèi)不可作答。
叮囑完這些她才稍稍放心,
想著今晚是沒有時間去照看她了,只能等明日再來,
順道還能在街上給她買些吃的補一補身體。
陸書瑾一邊想著,
一邊往外走,剛出門就看到蕭矜雙手抱臂站在路邊。
門口站了很多侍衛(wèi)和衙門的人,
樓館附近的小攤販被清理了個干凈,
不再是來時那般熱鬧的樣子,街頭群眾隔了老遠的距離聚成一團朝此處張望,皆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事。
蕭矜身后有一輛墨黑的馬車,
車身雕刻著鏤空的花紋與精致的圖案,車頂一圈墜著金華流蘇,車輪都趕得趕上半人高,
前頭是一輛皮毛亮麗肌肉雄健的黑馬。
見到陸書瑾出來,
蕭矜一下子皺起眉頭,沖她招手,
“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出來?”
她愣愣走過去,
問道:“蕭少爺是在等我?”
“我在等里頭的桌椅成精�!笔採鏇]好氣地說了一句。
陸書瑾聽出他故意陰陽怪氣,
但也沒有計較,只說:“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去了衙門�!�
“去衙門和學府不順路,我便就不與你同行,你自己先回去吧。”蕭矜說。
陸書瑾點點頭應了,還在心里納悶,蕭矜在外頭等她,難道就是為了這么一句話?
但正當她打算往前走的時候,卻忽然看見面前的侍衛(wèi)打開了馬車的門,將紗簾打起來,對她道:“小公子請�!�
她驚訝地微微瞪大眼,轉頭朝蕭矜看去,就見一個侍衛(wèi)牽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馬走來,馬背上裝了華貴的馬鞍,黑長纓墜在皮毛漂亮的馬腹上,看上去像是品種名貴的寶馬。繼而蕭矜拉著韁繩踩著腳蹬輕松翻身上馬,坐在上頭之后整個人就高了一大截,陸書瑾仰頭看去,還扯動了傷口,傳來微微的疼痛。
“小公子�!笔绦l(wèi)又喚了她一聲,似作提醒。
她猛然回神,已經(jīng)明白這馬車是蕭矜留給她的,便接著侍衛(wèi)的手扶了一把踩著階梯進了馬車。
馬車里面無比寬敞,散著一股子濃郁的檀香,當間有一方四角桌,桌上擺著瓜子果干等零食,還有葡萄梨子等一些小分量的新鮮水果,中間放置著一套壺具,應有盡有。
車壁雕刻著精美的圖案,座椅處還墊了軟竹涼席,兩邊各開一扇往里打的小窗,墜著金絲紗簾。
富貴人家永遠懂得如何享受,單是這小小一個馬車,陸書瑾就覺得比她這些年住過的房間都好了不知多少。
她靠著窗邊坐下,將金絲紗簾撩起,窗子微微打開些許,外頭的喧鬧聲瞬間涌入,一下就看到蕭矜的側臉,他正坐于馬背上與侍衛(wèi)說話。
許是余光察覺到這邊的動靜,他話說一半停下,偏頭望來逮住陸書瑾的視線,見她縮在小窗后面露出那雙點漆般的杏眼,當即頓了頓,而后道:“你記住我的話,就待在舍房之中,哪里都別去�!�
陸書瑾看著他被華燈暈染的俊臉,回道:“我知曉了�!�
隨后她閉上了窗,馬車也緩慢啟動,而蕭矜則調轉馬頭,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馬車行的不快,路上平穩(wěn),陸書瑾在馬車中頗為無趣,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多次從中間的桌子上那些零食水果中掃過,研究那些她從未看過的,也叫不上來名字的食物。
搖搖晃晃小半時辰才到了海舟學府,門口看守認出這是蕭家的馬車,自然沒人敢阻攔,一路暢通無阻來到舍房,侍衛(wèi)就在外頭問,“小公子,請問你住在哪一間?”
陸書瑾從昏昏欲睡中回神,撩開窗子一看竟是到了,不敢再麻煩別人,就從馬車上下來說道:“不勞煩,我自己走去就好。”
“少爺吩咐了一定要叫你送到門口。”侍衛(wèi)也從駕車位跳下來,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請吧。”
陸書瑾現(xiàn)在十分疲憊,想馬上回房休息,并不打算在這種事上推脫,便自顧自往前走,來到自己房前,一邊拿出鑰匙一邊回頭道:“多謝。”
看見她開了鎖打開門,侍衛(wèi)這才確保自己的任務完成,頷首回應,而后轉身離去。
陸書瑾回到房中,只覺得好像經(jīng)歷了一場讓她筋疲力竭的奔跑,簡直恨不得馬上躺在床上睡覺。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便強打起精神出門打水,在浴房燒熱了水,開始慢慢地清理自己的身體。
由于屋內沒有鏡子,陸書瑾無法看見自己的傷口,清理起來的時候更是格外小心翼翼,用溫水洗的時候不知道怎么又扯裂了,血液又涌出來,很快就將水盆染得腥紅一片。
她一邊疼得齜牙抽氣,一邊擦拭著冒出來的新鮮血液。
擦洗干凈后,她照例拿起白布一層層纏裹胸脯,換上干爽的衣裳,用麻布覆在傷口上捂了一會兒,待傷口糊住止了血,才拿出藥膏來,摸索著往傷痛的地方涂上藥膏。
看不見難免要涂錯很多地方,陸書瑾擔心浪費藥膏,每一次下手都要摸索很久,用了很長時間才涂好藥,找了先前裹胸用的白布裁成長條,在傷口的位置纏了幾卷,于另一側的脖頸打個小結。
接下來她又去將換下來的衣裳洗干凈,晾在門口的竹竿上,又特地換了干凈水洗了蕭矜給她的那方錦帕,這才發(fā)現(xiàn)上頭的血跡已經(jīng)干在上面,無論怎么揉搓都洗不干凈了,最后只得作罷。
忙活完這一切已是很晚,陸書瑾反鎖了門吹熄了燈,這才上床睡覺。
方才干活的時候還哈欠一個接一個的困得不行,沒想到一躺上床反而精神不少。陸書瑾閉上眼睛,睡意還沒襲來,就先在腦中看到了今日在玉花館的那一幕。
她傷了脖子摔在地上,只感覺渾身上下哪都是痛的,這樣的經(jīng)歷不是沒有過。
以前在姨母家的時候,她就是個比奴仆地位高一點點的外人,表姐妹皆看不起她,從不會主動跟她搭話。宅中即便是有什么宴請聚會,也從來都是與她無關的。
但是后頭她慢慢長大了,出落得有模有樣,姨母生了要將她趕快嫁出去的念頭,便在二表兄娶妻宴上讓她著新衣露面,還特地指派了婢女為她梳妝發(fā)。陸書瑾記得特別清楚,那天她穿的鵝黃長裙,頭上還釵了一支姨母賞的杏花簪子,那一身裝扮她喜歡極了。
娶親宴上人很多,陸書瑾與表姐妹站在一起,即便沒人與她說話,她也安安靜靜地高興著,想看一眼滿身紅妝的新娘。
卻不曾想站在對面的一群男子當中,忽而有個男子開口夸贊了她,隨后三表姐便氣紅了臉含淚離去。
陸書瑾當時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下人喊去了后院,那站著臉色冰冷的姨母和滿眼淚水,狠狠瞪著她的三表姐。
再然后她也沒能看到新娘子,就跪在后院的山石旁,忙碌的下人來來往往,偶爾朝她撇來目光,卻無一人停留。前院吹鑼打鼓鬧到日暮,陸書瑾便在后院跪到日暮,起來的時候雙腿劇痛無比,方走兩步就重重地摔在青石路上,在地上趴了許久都沒能起來。
她低著頭,看著那些人的腳一個一個從她面前經(jīng)過,卻沒有一雙鞋能夠停下來。
陸書瑾回去之后砸碎了那支杏花簪,她沒有感覺難過,已經(jīng)對別人的善意和關懷不抱任何期待。
今日在玉花館摔倒的那會兒恍若當初鑼鼓喧天的那個晌午,她還苦中作樂地想,這次比上次好點,不至于在地上趴很久都爬不起來。
卻沒想到視線中猝不及防出現(xiàn)一雙黑錦靴停在她面前,緊接著就是一股結實的力道將她從地上提起來,再然后她就看到了蕭矜的眼睛。
盡管他喝花酒,曠學,毆打同窗,測驗作弊又整日捧讀艷情話本,字寫得比狗扒的還難看,看起來似乎劣跡斑斑,但陸書瑾就是覺得那雙眼睛不像是一個壞人的眼睛。他眸色有些淺,里頭是淡淡的,隱忍不發(fā)的慍怒。
陸書瑾已經(jīng)忘記那慍怒之中有沒有關懷,但每次回想起那個瞬間,她的心里就涌起一股不易察覺的,捉摸不透的情緒。
她躺在安靜的舍房之中,聽著外頭風吹過樹梢的葉聲,慢慢琢磨著,不知怎么入了睡。
睡到后半夜,陸書瑾突然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
她睡眠本就不大好,是以外頭的人在敲到第三下的時候,她就從床上坐起,仔細一聽外面似乎有人低聲詢問,“陸公子,可否開門?”
陸書瑾下床點燈,將外袍披在身上,站到門邊警惕詢問:“是誰��?”
“我家少爺經(jīng)喬老安排,今晚要入住這間舍房,還請陸公子開門,我等將東西抬進去。”外頭的人回答。
陸書瑾滿頭霧水,卻還是開了門。
畢竟當初吳成運也跟她說過了,這舍房本就是兩人一間,只不過有些當?shù)氐纳贍敳粯芬庾≡谶@里,所以才有的舍房空下來。
現(xiàn)在人少爺來住了,她斷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門開之后,打頭的人朝她拘了個禮,隨后就低聲招呼著身后的人將東西一一抬進來。因著是深更半夜了,為了不打擾別的學生休息,這些人皆是輕手輕腳卻又極為利索地將軟榻,席墊,茶盞長燈等各種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用具抬進來,擺放好。
陸書瑾不敢再睡,坐在床邊看著這群人進進出出,折騰了兩刻鐘才停歇。
“少爺,都安置妥當了。”
“嗯”外頭傳來一個聲音,緊接著就見蕭矜打著哈欠進了門,眉眼盡是睡意,含糊道:“水可備好了?”
作者有話說:
:
(在衙門)
劉全:最后提點你一事,那陸書瑾不是什么好東西,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你baba……
蕭矜:用得著你這個蠢豬提點我,顯著你這碎嘴子了?我看你就是存心找打!
劉全(鼻青臉腫):媽的老子好心提醒還要挨一頓罵一頓打,這陸書瑾又算計我!
第24章
“少廢話,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陸書瑾看著他,
滿眼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方才還一直在猜想,到底是哪個腦子出了問題的少爺在大半夜里如此折騰,搬來學府的舍房睡覺,
攪得人不得安寧。
但眼下見了是蕭矜,
竟又覺得十分合理,
好像也只有他才會這般想一出是一出。
蕭矜應當是在衙門忙完就直接來的海舟學府,
身上的衣裳也沒換,面上是懶洋洋的睡意,
剛跨過門檻兩步就忽而轉頭,
從屏風邊上的縫隙中朝陸書瑾望來。
他本以為陸書瑾已經(jīng)睡著了,卻沒想到這人穿戴整齊,
正坐在床邊上瞪著一雙驚訝的大眼睛看自己。
蕭矜腳步這么一轉,
繞過屏風走到陸書瑾的床邊,剛想問她怎么還沒睡,
卻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樣,
眉頭一皺目光一厲,指著陸書瑾道:“你給我站起來�!�
陸書瑾不明所以,站了起來,
小聲詢問:“蕭少爺半夜來此,是為何事?”
“甭打岔�!笔採鏀[了下手,仍是肅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