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蕭矜低眸看一眼,正好窺見陸書瑾翹著嘴角無聲偷笑,視線從她還留有余紅的耳朵飄過,低聲說:“這是葉洵的胞妹,名喚葉芹�!�
陸書瑾輕輕“啊”了一聲,將頭扭回來,心中疑慮萬分。
上回在春風(fēng)樓她已經(jīng)知道葉洵的父親是云城知府,那葉芹也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官家小姐,何以她能在這天黑之后跟這群男子混在一起?若傳出去豈不是敗壞葉家門楣?
陸書瑾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去問蕭矜,她身子往后靠了靠,偏過頭小聲問:“蕭少爺,為何葉三姑娘會在入夜之后與你們一起?”
蕭矜聽到她的問題,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道:“你怎么不問我們要去哪里?”
陸書瑾頓了一下,說:“去哪里對我而言已經(jīng)不太重要�!�
畢竟已經(jīng)上了馬背,不管蕭矜把她帶到何地都是無法抉擇的,問不問都是一樣。蕭矜行事雖混,但總歸看起來不像是謀財害命的惡徒,更何況陸書瑾身上也沒幾兩財能惦記。
“也是,反正你待會就知道了。”許是因為葉芹就跟在后頭,蕭矜便沒再回答陸書瑾方才的問題,而是轉(zhuǎn)頭對眾人說:“咱們快些,早點回去還能睡上一覺。”
后頭幾人皆應(yīng)了聲,蕭矜便拽著韁繩用力甩了一下,啐聲促馬,提升了速度。
馬背顛簸起來,陸書瑾一時坐不穩(wěn),下意識扶助蕭矜的手臂。他的小臂十分堅硬,只有一層薄薄的肉感,里頭的肌肉如鐵一般,有一瞬間陸書瑾想問問蕭矜原本的手臂是不是斷了,衣袖下面的是一截木頭做的假肢裝上去的。
這話得虧沒說出來,不然蕭矜也要被氣暈。
快馬行了一陣,很快便來到了城南郊處。
陸書瑾到云城的時間不長,對這里的路并不熟悉,但是她聽說過城南郊有一片很大的養(yǎng)豬場,東家姓齊,養(yǎng)豬上萬頭壟占了云城中大半的豬肉生意。城中很多達官貴人吃的豬肉都是直接從齊家豬場定下,現(xiàn)宰現(xiàn)賣。
所以城南郊這一地帶,連空氣中都充滿著豬糞的臭味。
蕭矜在樹邊停下,瞇了瞇眼睛遠遠就看見齊家豬場那寥寥點著的燈和來回巡邏的下人,翻身下馬,揚聲道:“千里鏡拿來。”
隨從很快送上一桿竹制單筒的玩意兒,蕭矜隨手一拉那東西就變長一倍,他放在右眼上往豬場眺望。
眼下這個時間,豬場的大半下人都已經(jīng)休息,只留下了幾批來回巡邏的,燈光昏暗看得不分明,但蕭矜知道這會兒是齊家豬場把守最松弛的。
其他人也都下了馬圍在他邊上,疑惑詢問:“蕭哥,咱們來這里到底干嘛?”
“你蠢啊,這還用得著問?蕭哥當然是要給齊家一個教訓(xùn)�。 �
“就是,誰讓齊家那個嫡子不長眼睛,敢跟蕭哥搶東西,也不過就是一戶養(yǎng)豬的,還敢這樣張狂!”
陸書瑾仍坐在馬背上,目光落在一旁的地上,耳朵卻放在了人堆里聽著,幾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原是蕭矜前兩日又去了春風(fēng)樓,他是樓中的常客,所以三樓那個名喚“月水間”的雅間就常年給他留著,不在接客的隊列之中。但蕭矜前兩日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常包的雅間里竟然有人,且人還不少,一人摟著一個姑娘在其中尋歡作樂,歌舞升平,十分快活。
蕭矜當場就掀了桌子,趕走了彈琴奏樂的姑娘,將春風(fēng)樓的掌事喊來質(zhì)問。
一問才知道齊家嫡子齊銘剛一進門就指名要月水間,任憑掌事如何勸說都不聽,撂下了一錠黃金揚言若是不將月水間開放,就砸了春風(fēng)樓的牌匾,無奈之下掌事只好收了金子,讓他進入月水間。
蕭矜聽后發(fā)了好大的脾氣,立即就要教訓(xùn)齊銘,卻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沒找到,不巧他剛好在蕭矜來之前離開了。
找不到人,蕭矜就砸了月水間的所有東西讓換新,還放話說逮住了齊銘便要好好教訓(xùn),然而養(yǎng)豬大戶的嫡子齊銘并不畏懼,甚至通過蕭矜身邊的小弟傳話說要讓月水間改名為“齊銘間”。
齊銘的公開叫板,讓蕭矜很沒面子,所以才集結(jié)了人馬,打算夜半來齊家豬場,給齊家一個教訓(xùn)。
蕭矜平日里身邊圍著的人多,時常伴在左右的只有季朔廷一人,其他人皆是輪換跟著的,身旁人一多蕭矜就開始趕人,是以這次能跟著蕭矜一同前來,幾個紈绔子弟就顯得異常興奮,一個勁兒地問蕭矜待會要怎么做,如何整治齊家。
蕭矜被圍在當中,早已習(xí)慣了嘰嘰喳喳的吵雜,并沒有回答任何一人的問題,只專心用千里鏡看著。
葉洵撥開旁人走到他身邊,問道:“你倒是說話啊,先前一直賣關(guān)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蕭矜這才是像疏通了耳朵,收起竹筒鏡,對他笑道:“能帶上你,那自然是好事�!�
這笑容里帶著些許惡劣,蕭矜的雙眸被夜色遮掩,即便是站得如此近,葉洵也從中窺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卻總覺得蕭矜的笑容不大對勁。
季朔廷手里盤著一串黑玉珠,酸里酸氣道:“好事你就會叫上葉老二,臨到了壞事你就惦記起我來了,你倆真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葉洵哈哈一笑,“朔廷說笑,我還羨慕你能與小四共患難呢�!�
“以后多的是這種機會�!笔採鏀埩藬埲~洵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笑道:“再說咱倆的交情,也不需用這些虛假的東西來證明�!�
葉洵立即不假辭色道:“這些東西雖說是虛假,但必不可缺�!�
蕭矜沒忍住,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周圍人跟著笑,一派其樂融融。
忽而夜風(fēng)乍起,吹動樹葉發(fā)出嘩嘩聲響,枯葉隨著風(fēng)大片掉落。秋風(fēng)涼爽,在夜間還有些寒氣,陸書瑾拉了拉衣袖按住被大風(fēng)撩動的袖擺,覺得有些冷了。
十月之后云城就轉(zhuǎn)冷,夏季的酷暑半點不剩。
蕭矜的衣擺翻飛著,長發(fā)被拂到空中打著卷,他伸出手似乎在抓融于空中的秋風(fēng),突然說了一句:“起風(fēng)了�!�
然后他從袖中摸出一個細長的竹筒來,吹起個火折子將竹筒點著對著夜空,短暫的時間過后,一簇光猛地從筒里飛出躥去了天上,在夜空中“啪”地炸開,炸出一朵火花。
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煙花嚇了一跳,陸書瑾也仰著頭,黑眸倒映出火花的顏色,都還沒來得及細細看,那煙花就轉(zhuǎn)瞬即逝,消散在夜幕之中。
秋風(fēng)沒有停歇的架勢,反而越來越大,將眾人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紛紛將馬牽到身邊來擋風(fēng)。
季朔廷抬頭看了一下,方向是朝著葉芹的。葉洵余光瞥見,也轉(zhuǎn)頭看去,就見葉芹抱著雙臂把肩膀瑟縮起來,顯然是覺得有些冷了,葉洵趕忙走過去脫了外袍遞給葉芹,“披上�!�
葉芹接過,笑瞇瞇地穿在了身上,“謝謝二哥。”
唯有蕭矜站著一動不動,仍是看著齊家豬場。
葉洵把衣裳給了妹妹之后自個就冷起來,他打了個噴嚏,耐心告罄,站到蕭矜身旁又忍不住問,“小四,你到底把我們叫來這里作何?”
“看風(fēng)景�!笔採娼o了一個極度欠扁的回答。
葉洵眉毛狠狠一抽,望著漆黑的曠野和遠處零星的燈光,壓著脾氣強作笑容,“這里有何風(fēng)景可看?你就算是想看豬圈也該白日來吧?”
蕭矜哼聲笑了一下,沒記著回答,而是拍了兩下手掌。隨從自一旁而來,手里還捧著一個錦盒,盒中裝著精致的翡翠酒盞和酒杯,蕭矜拿起酒盞便往杯中倒酒。
他一連倒了三杯,拿起其中兩杯先給了站在左右的季朔廷和葉洵各一杯,自己則拿起第三杯,繼而偏了下頭,示意隨從將盒子端去別人面前分酒。
葉洵已經(jīng)被蕭矜這番動作搞得滿頭霧水,他知道蕭矜慣常是想一出做一出,但這大半夜地把他們帶到豬場邊上吹著夜風(fēng)喝酒賞月葉洵還是有點接受不了,他緊緊捏著酒杯,怕自己把酒杯扣在蕭矜的頭上去。
當然,事情必不會這么簡單。
蕭矜最多當個瘋子,不會當個傻子。
“怎么可能是為了看豬圈?我是想請你們欣賞我精心準備的一場”蕭矜輕舉酒杯,沖著齊家豬場的方向一指,眉眼間盡是肆意張揚,笑容晃眼,“篝火盛宴�!�
很快地,身邊傳來倒抽一口涼氣的驚呼,葉洵心頭一慌,趕忙轉(zhuǎn)頭看去。就見方才還只有零星幾點光亮的齊家豬場驟然燒起了大火!像是憑空而起的火龍,用著匪夷所思的速度蜿蜒爬行,肉眼可見地從南燒到北,在無邊夜幕所籠罩的曠野之下渲染出艷絕的美麗。
“齊家豬場燒起來了!”不知是誰用不可思議的聲音低喊了一聲。
遠處傳來急促的鐘聲,是齊家豬場面臨緊急情況的報事鐘,兵荒馬亂的聲音響起,有人大喊走水,開始慌亂地救火。
齊家豬場養(yǎng)豬上萬頭,占地極廣,蓋起的豬圈都緊挨著,建造的時候考慮到走水的情況是專門做了隔斷和防火措施的,但這火來得邪門,燒起來的速度極其快,根本不給人反應(yīng)的時間!一眨眼的功夫就躥得老高,逼得救火的下人連連后退。
秋風(fēng)呼嘯起來,無疑是這股野火的最好助力,卷著滾燙的火焰翻滾不止,很快,豬的慘叫聲齊齊響起,聲音刺耳凄厲!
蕭矜選得位置極好,站在這里能將火焰的全貌盡收眼底,滾滾黑煙往天上騰去,火海照亮半邊天,形成瑰麗而壯闊的畫面,觸目驚心。
其他幾人都呆住了,葉洵更是手猛地一抖沒捏住酒杯,死死盯著燒起來的齊家豬場。
群豬在火場的慘叫聲沖破天際,隔得老遠都能聽見,傳到陸書瑾的耳朵里,她眼皮重重一跳,不自覺握緊了韁繩,臉色發(fā)白。
這樣龐大的一個養(yǎng)豬場,里頭的每一頭豬都是銀子,這樣一把滔天烈火,燒得哪是豬啊,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蕭矜對自己計劃的這場篝火盛宴滿意極了,瞇著眼睛笑,舉起酒杯說:“敬云城萬千百姓�!�
再一飲而盡。
他的聲音將眾人的思緒拉回,幾個少年爆發(fā)出一陣驚叫,興奮激昂,對蕭矜這一壯舉贊不絕口。
說齊家這下完蛋,齊家嫡子再也囂張不起來了,跟蕭哥作對的人沒有好下場。
還說不愧是蕭小爺,這事兒辦得漂亮!
又說也只有蕭哥會有如此膽識,令人佩服!
話里話外都是吹捧蕭矜的話,仿佛他不是放火燒豬毀了齊家產(chǎn)業(yè),而是做了一樁保家衛(wèi)國的大義之事。
這便是以蕭矜為中心形成的一個圈子,大約把云城的所有紈绔子弟收集起來,其中有大半都要沖蕭矜喊一句“蕭哥”。
蕭矜在這種充滿著紙醉金迷和諂媚奉承的漩渦中心,他暴躁易怒睚眥必報,動輒便動手打人,對身邊的人呼來喝去,任何不順從都會讓他勃然大怒,因為一個小小的沖突便燒起了這連天大火,活烤這么多頭豬,一舉毀了齊家產(chǎn)業(yè)。
陸書瑾盯著站在人中央,舉著千里鏡往遠處眺望的蕭矜。月光落在他的身上,除卻一些寥寥樹影之外,他半個身子都披著皎潔的月色,陸書瑾好像從那晦暗不清的影子里看到了另一個蕭矜。
他捧書長讀半個時辰不抬一次頭,假借尋找玉佩之名砸了逼良為娼的玉花館,撅出劉家貪的官銀,撕毀所有賣身契狠狠懲治了拐騙外地女子的青烏,他也會控制著輕緩的力道給她的脖子上藥,盯著她吃完豐盛的膳食,在入夜之后提著燈滿學(xué)府的尋找在南墻楓林清掃的她。
厚重的云層掩去了月色,視線昏暗下來,蕭矜的面容忽明忽暗,身形幾乎隱在夜色之中。
讓人看不清楚。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很快,空氣中就豬糞味就消失了,彌漫著肉香,火勢卻半點不減。
蕭矜舉著千里鏡笑哈哈地說:“好多頭豬都跑出來了,他們手忙腳亂地抓豬�!�
不過很快他就不笑了,因為豬場的護衛(wèi)發(fā)現(xiàn)了這一伙人,帶著大隊人馬圍堵而來,將蕭矜等人都圍在其中,所有人都因為救火忙得暈頭轉(zhuǎn)向十分狼狽,心里正惱火著,手里提著木棍怒目而視。
護衛(wèi)頭子也不是傻的,知道這場大火來得邪門,再一看這一群錦衣少年大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看戲,心里自然也清楚大火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這些人,當即大喝一聲道:“你們是什么人?!安敢如此膽大包天縱火燒齊家豬場!”
幾個少年方才還慷慨激昂,這會兒被一群人高馬大的人圍住了就蔫了氣兒,不敢吱聲。
還是蕭矜率先開口,“誰說是我們放的火?你親眼瞧見了?可別血口噴人。”
“這大半夜荒郊野嶺,你們在這里作何?”
“我們哥幾個來賞月喝酒,”蕭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說道:“碰巧看到那邊起了火,就停下來看會兒。”
“你們憑白出現(xiàn)在這里豬場就著火了,哪有這么巧的事?!”護衛(wèi)頭子厲聲道:“分明就是你們縱的火!”
季朔廷在此時指著蕭矜接話,“你知道這位是誰嗎?就在這里吆五喝六的。”
護衛(wèi)頭子氣得原地蹦起來,“我管你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今日也得被我抓去衙門!一群膽大包天的毛頭小子,你們可攤上大事了!”
“拿下他們!”他揚聲命令。
一群人蜂擁而上,想將幾人給按住,但隨從擋在外圈,稍稍一動就刀刃出鞘,鎮(zhèn)住了那群拿木棍的人。
蕭矜一邊往馬旁邊走一邊對葉洵笑道:“咱哥倆共患難的機會這不就來了?”
葉洵的臉色極差,從牙縫里擠出聲音,“蕭少爺不是說咱倆的交情不需那些虛假的東西來證明嗎?”
蕭矜聳肩,無辜道:“不是你說這東西雖然虛假,但必不可缺么?”
這招氣得葉洵胸口一悶,差點當場吐一口老血。
蕭矜站在馬邊,拍了拍馬鞍對陸書瑾道:“下來�!�
陸書瑾現(xiàn)在慌張得很,蕭矜闖下如此大禍,要被押回衙門,那海舟學(xué)府那邊必然會得到消息,若是讓喬百廉知道她又參與了這些事,豈不是又要對她失望?且蕭家有勢力,能確保蕭矜在云城橫著走,她陸書瑾又沒有半點家世背景,若是因此事下獄,被關(guān)個三年五載可怎么辦?
她越想心里頭越慌亂,沒注意蕭矜走到了邊上叫她下去。
忽而后腰橫亙了一條手臂,力道緊隨其后,箍著陸書瑾的腰將她整個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陸書瑾毫無防備,驚得一聲低呼,而后雙腳就踩在了地上,腰上的力道很快抽離。
蕭矜低頭看她,將她驚慌的神色盡收眼底,聲音散漫,“你怕什么?”
陸書瑾一抬眼對上他的視線,那情緒就更明顯,她一個字都沒說,但蕭矜已在她的眼眸里讀清楚,他說:“有我在,這事落不到你頭上。”
陸書瑾移開視線斂起眼眸,不只是因為方才嚇得還是別的什么,心腔里擂起大鼓,咚咚作響,她想說一些話緩解一下,但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蕭矜你可真了不起,看看你干的好事,大半夜把我拉出來看你火燒豬,現(xiàn)在還要被抓去衙門。
還是說你方才力氣有點大,勒得我腰有些疼。
亦或是你為什么做出這些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因著這片刻的沉默,蕭矜馬上就有意見了:“你為何總不理我?讓我這個當大哥的很沒面子。”
陸書瑾愣了愣,如實回答,“不知該說什么。”
“日后我再跟你說話而你不知道該怎么說時,就回個‘我知曉了’,”蕭矜說完,又用極短的時間自省是不是有點嚴格,便補充道:“或者回個‘嗯’,聽到了沒?”
奇怪的要求。陸書瑾心中疑惑,卻還是點點頭。
蕭矜目光一厲,“嗯?”
陸書瑾:“嗯,我知曉了�!�
兩句合在一起,蕭矜覺得自己又有面子了。
作者有話說:
蕭矜:雖然我總被我家小弟放進來的蚊蟲叮得滿頭包,雖然我家小弟從不喊我蕭哥只用蕭少爺這種疏遠的稱呼叫我,雖然我家小弟一日三餐都吃我的抄一頁紙找我要五兩銀子,雖然我家小弟清掃樹林掃的晚膳都不吃還得我自己提燈去找人,但是我在他面前還是必須得有面子!
第29章
“我就是那樣的人�!�
先前在野外瞧不清楚,
待那群護衛(wèi)將蕭矜等人帶到了房中站在光亮下,才算是認出幾人來。
豬場的火尚未熄滅,但火勢已經(jīng)減少許多,空氣中充斥著燒焦和肉香的味道,
混雜在一起有著莫名其妙的難聞,
令人十分不適。
大堂之中站滿了人,
外圈是豬場的護衛(wèi)和下人,
再往里則是一圈蕭家侍衛(wèi),最中央的就是蕭矜葉洵幾人。
就算豬場的人已經(jīng)認定縱火的人是蕭矜,
卻也不敢做什么,
甚至還讓他坐上了那一把實木躺椅,翹著腿前后晃著,
一派悠閑自若的模樣。
季朔廷則斜倚在椅靠邊上,
垂著眼把玩手里的玉珠,嘴角輕勾也看不出來是不是真的在笑。
這兩個人儼然如老油條一般,
即便闖下如此大禍也絲毫不覺驚慌。
相對而言葉洵的臉色就難看極了,
青白一張臉站在旁處一言不發(fā),葉芹似察覺到兄長情緒,也不敢說話,
只緊緊貼著葉洵的手臂而站。
陸書瑾此時還算鎮(zhèn)定,反正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眼下去衙門一事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
但蕭矜說會保她沒事,
應(yīng)當會作數(shù)�?杀粏贪倭�(xùn)斥一事鐵板釘釘?shù)牧�,他先前有好幾次都告誡她不要過多與蕭矜往來,
結(jié)果還是被他帶著惹上了禍事。
心中說沒氣那是不可能的。
這蕭矜當真是太閑了,
自己胡作非為也就罷了,
還牽扯上她。原本她從姨母家中逃出來已經(jīng)是費盡千辛萬苦,若是再被海舟學(xué)府趕出去,那又該往何去處?
先前她給蕭矜抄得《戒女色》也抄了大半,如今手里存銀有足足一百三十兩余九百二十錢,皆是從蕭矜那里領(lǐng)的,期間買東西外加置換了所有的粗麻布衣還花了不少。
這一百多兩不管去何地,買間鋪子做小生意是綽綽有余的,但她一個女子在外做生意難免會有很多受困之處,再加上她從未經(jīng)營過生意,不懂其中的彎彎道道,若是被人騙光了銀兩那才是要命的大事。
所以若是被趕出海舟學(xué)府,陸書瑾的處境會變得極為艱難,她站在人群之中已經(jīng)開始措辭如何求得喬百廉的原諒,爭取能繼續(xù)留在學(xué)府之中念書。
一時之間眾人心思各異,大堂內(nèi)沉默寂靜,久久無人出聲,直到木門被砸向,“開門!衙門辦案!”
齊家豬場燃起烈火一事非同小可,衙門接到報案之后立即派出大批人馬前來幫忙滅火緝拿縱火犯,其中帶頭的人陸書瑾先前也見過,便是那位方大人。
方晉身邊還站著個身高體壯的捕頭,面容黝黑橫著濃眉,一臉的兇煞模樣,站在門口轉(zhuǎn)動一雙鷹眼,冷聲問:“縱火元兇在何處?”
沒人敢指認蕭矜,眾人索性將道路讓開,撥開一層層包圍圈,中央悠哉躺在躺椅上的蕭矜就露了出來,出現(xiàn)在捕頭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