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往后幾日,果然有人開始競價,價格翻了一倍,最高抬到四十多兩。
陸書瑾覺得不能再往上抬了,于是讓張月川整理了出價最高的四個人,將扇子給賣出去了。
且說蕭矜一開始聽到別人都在買白玉扇時,并未有太多想法,他已經(jīng)習(xí)慣成為眾人追捧模仿的對象,而且那些人買的跟他的完全不一樣,他手里拿的是陸書瑾親筆所寫。
起初是收到禮物的新奇,而后便是真覺得這把扇子頗襯托氣質(zhì),上頭王羲之的書法是點睛之筆,展扇而立則有一股說不出的風(fēng)流俊俏。
蕭矜喜歡得很。
但沒過多久,蕭矜就看到有人拿著跟他一模一樣的扇子。
扇子用的是低廉的邊角料,上面的字體卻是相當(dāng)眼熟的,跟蕭矜扇面上的句子并不相同,但仍是能看出這字出自一人之手。
蕭少爺當(dāng)場氣得捯氣兒,把扇子往石墩子上一放,隨手撿了塊磚頭高高舉起,“我砸了這破扇子!”
季朔廷嚇一大跳,一下將他的手給抱住,喊道:“你可千萬別沖動!”
蔣宿也抱著他的手道:“是啊蕭哥,再怎么說這都是陸書瑾送你的,別的人若想要還得花銀子,我聽說這扇子不便宜,最少也得二十多兩呢!這陸書瑾簡直就是在搶錢�。 �
蕭矜掙了掙,沒掙開,而后把磚頭扔了,說道:“放開,我當(dāng)然不舍得砸�!�
虛驚一場,季朔廷將他的手放開,罵道:“我若不是怕你砸完之后又發(fā)癲,我才不會攔著你,你就這樣作踐我們之間的兄弟情義?”
蕭矜氣哼一聲,說道:“這個陸書瑾,上次利用我懲治劉全也就罷了,這次還敢不聲不響地利用我,我定要給他點教訓(xùn)!”
蔣宿皺了皺眉,為難道:“蕭哥,陸書瑾也是家境貧寒才出此下策,當(dāng)然他也確實該懲,但你還是下手輕點�!�
蕭矜沒應(yīng)聲,倒是季朔廷冷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扇子賣出去,連帶著三幅字也售出,除卻給了張月川的錢和買扇子的成本之后,統(tǒng)共到手一百二十七兩余文,可謂是大賺一筆。
但她心里卻沒有半點高興,知道蕭矜得到了消息,這場局也到了收尾之時,仿若一把刀懸在脖子上,隨時要落下。
但她左等右等,并未等到蕭矜找麻煩。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喊陸書瑾一起說笑吃飯,且告知陸書瑾明日休沐之后,眾人約了一起上山去寧歡這是之前飯局上蕭衡所做的約定,但這些日子蕭衡忙得厲害,這兩日才剛閑下來,正好趕上仲冬月中的休沐。
陸書瑾第二日起得早,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裳,將長發(fā)高高扎起,洗漱完吃了早飯,便與蕭矜一同出門,坐馬車去往城外的寧歡寺山腳。
到了之后天還未大亮,半邊蒼穹被渲染出赤紅的顏色,懸在山頭和高聳入云的枯樹上,放眼望去無比瑰麗。
陸書瑾發(fā)現(xiàn)那日飯局上的人竟都來了此地,就連葉芹也沒落下。
自從上次一起出去之后,她似乎與陸書瑾親近不少,見到她后就從葉洵的身邊走過來,蹦蹦跳跳像是極為開心,要去拉陸書瑾的手:“陸書瑾”
蕭矜站在當(dāng)間,不動聲色往前一步,無意間擋掉了葉芹的動作,問道:“怎么回事?你這丫頭怎么又來了?”
作者有話說:
承祥二十五年,仲冬十七
陸書瑾欺人太甚,就拿準(zhǔn)了我不舍得動他,氣死我了!
這破扇子若人人都有,那我也不要了,稀罕不了一丁點!
第49章
陽春白雪三月天,風(fēng)華正茂少年郎。
眼瞅著就要進臘月,
云城的天也寒起來,說話間一股股白氣飄出來,被寒風(fēng)卷走。
陸書瑾今日為了爬山穿的是行動方便的衣裳,在里頭加了兩件棉衣,
站在山腳下時手腳還是凍得冰涼。
而其他人皆披上了厚重的披風(fēng),
光滑的皮毛衣領(lǐng)護著脖子,
擋去了大半的風(fēng),
倒襯出陸書瑾在寒風(fēng)之中些許可憐的單薄。
葉芹瞧見了,將身子一歪,
當(dāng)中隔著蕭矜就去問陸書瑾,
“你為何穿得如此薄,不冷嗎?”
陸書瑾雖手是冷的,
但身上熱乎,
且剛坐馬車而來才下來沒多久,并未感覺寒冷,
她搖搖頭,
說道:“多謝葉姑娘關(guān)心,我身上的衣裳并不薄�!�
蕭矜見狀就不樂意了,嘿了一聲道:“你這個丫頭,
現(xiàn)在都不搭理我了是吧?”
葉芹小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小四哥方才說那話的意思就是說我不該來,我若接話,
你下句就該喊人將我送走了,
我才不依呢�!�
“你這腦袋瓜怎么變聰明了?”蕭矜納悶。
葉芹沖他吐了吐舌頭,丟下一句“我不會走的”,
便跑回了自己哥哥的身后。
蕭矜回頭的時候,
正瞧見陸書瑾望著葉芹的背影,
嘴邊還掛著輕柔的笑,他便下意識抬手在陸書瑾的眼前晃了晃。
陸書瑾將視線收回,對上蕭矜的眼睛,帶著些許詢問。
“你冷嗎?”蕭矜問了一句。
他是跟陸書瑾一起出的舍房,若是關(guān)心她衣服單薄,這問題早就該在出門的時候問了,此時再說起,倒像是沒話找話。
回答的話方才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此時陸書瑾只搖頭回應(yīng)。
蕭矜一邊解了身上的披風(fēng)遞給身后的隨從,一邊說道:“待會要爬山,冷不了的�!�
寧歡寺每個月都會在月中閉寺三日,在山腳之處立牌勸告上山之人復(fù)還,陸書瑾就站在那立牌邊,指著說道:“閉寺了,我們還要上去嗎?”
蕭矜歪著頭,笑著說:“這閉寺并非真的不接待任何來客,我二哥已提前讓人打點好,咱們還是能夠進去的。”
他沒有明說,但陸書瑾又怎會聽不出來,寧歡寺的閉寺,擋的是無權(quán)無勢的民眾,不攔高門望族。
“佛門圣地也有這等品階之分嗎?”陸書瑾喃喃道。
蕭矜聽見了,語氣懶散地回道:“怎么沒有?諸天神佛都有品階,更何況是佛門信徒,雖說佛看眾生,人人平等,但又豈能人人是佛?”
陸書瑾一聽,忽而又覺得頗有道理,人在這世間本就生來被品階和規(guī)矩所束,人人向佛,卻無人是佛。
她不再說話,面朝著四面去看風(fēng)景。
這里與陸書瑾當(dāng)年來時相比并無太大的變化,她猶記得那天山腳人頭攢動,馬車排起了長隊,有人上山有人下山,隊伍延長至看不見的盡頭。
姨母在前頭喊著手牽著手莫要在人群之中走散,但無人愿意牽陸書瑾,所以在人山人海寺廟之中,陸書瑾與他們走散了,自己在寺中亂轉(zhuǎn),最后獨自出了寺廟在門口一堆馬車之中找到了姨父所雇的馬車,在車邊等了許久才等來他們。
一晃多年過去,陸書瑾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看人臉色小心翼翼生活的小姑娘,重新站在了寧歡寺的山腳下,再登佛門。
想著,她轉(zhuǎn)頭看了眼蕭矜。
他正叉腰站在一個矮石墩上,“好大的架子,讓咱們五品官老爺?shù)人��!笔採婧咝χf了一句。
蕭衡被戴了高帽,笑出聲的同時抬手去敲他腦袋,“別胡說八道�!�
蕭矜邊笑邊躲,說話間馬車行到面前,季朔廷走下來,眉眼間帶著濃濃的困倦,還沒張口說話就先打一個哈欠,說道:“沒想到我竟是最后一個來的,看來諸位對爬山倒喜歡得緊�!�
“你再遲點來,沒人等你,自個回去吧�!笔採鎸λ倪t來指責(zé)了一句,蕭衡倒是笑呵呵的,并未在意這些。
陸書瑾留心了些,先轉(zhuǎn)頭去看葉芹,就見她半個身子都藏在葉洵身后,悄悄側(cè)身探出半個腦袋,似在偷看季朔廷。
但季朔廷與在場的人一一打過招呼之后便與蕭矜談笑,并未將眼神分給葉芹,仿佛壓根當(dāng)她不存在似的。
陸書瑾倒覺得這反應(yīng)正常,畢竟葉洵與蕭矜季朔廷等人站在對立面,又不是什么好人,季朔廷連帶著他妹妹一并不待見是常事。
她才剛看了葉芹片刻,就被她察覺了目光。葉芹從幾人后面繞了個半圈,悄悄跑到陸書瑾身邊,小聲說:“陸書瑾,你把小四哥趕走,我們一組好不好?”
陸書瑾沒聽明白,疑問道:“什么?”
蕭矜卻聽見了,指著葉芹道:“噯,你這丫頭來我這里挖墻腳是不是?信不信我讓你哥把你送走?”
葉芹縮了下脖子,伸手就抓住了陸書瑾的胳膊,說道:“我要跟陸書瑾一組,小四哥是多余的。”
蕭矜眼睛一瞪,也不跟季朔廷說話了,大步走過來一下就把葉芹從陸書瑾身邊撕開,“你說誰多余的呢?你才是多余的知道嗎?我們一群大老爺們就你一個小姑娘,跟著摻和什么?回家喊你那些個閨中姐妹繡花去�!�
這話陸書瑾不大贊同,當(dāng)即就道:“小姑娘就只能喊著閨中姐妹繡花么?”
蕭矜倒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開口,轉(zhuǎn)頭看著她說道:“那該干什么?”
陸書瑾說:“讀書寫字,談古論今。”
蕭矜聽后沒有半點遲疑,神色相當(dāng)自然,“那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她不行,因為她大字不識一個,既不能讀書寫字,也無法談古論今�!�
陸書瑾愣了一下,看向葉芹。
雖說晏國律法之中,女子不可入學(xué)念書,不可入朝為官,但大多世家都會請私塾先生或是嬤嬤教習(xí)家中女子禮節(jié),學(xué)習(xí)簡單的字體去讀《女戒》《女訓(xùn)》之類的書。
像葉芹這樣的家族,她不該大字不識,就算喪母又不得寵,以葉洵對她的疼愛來看,也該教她認字才對。
葉芹倒是半點不在意蕭矜說她不會識字,只對蕭矜重重哼了一聲,又跑回了葉洵身邊。
“她方才所說的一組,是什么意思?”陸書瑾將視線收回來,同時也把手臂從蕭矜的手里掙出。
蕭矜道:“忘記跟你說了,我們幾個打算分組競賽。二哥讓人在寧歡寺中置放一罐紅繩,先到達目的地拿了紅繩的人算是贏組,有彩頭的�!�
“是什么?”陸書瑾接著話問。
“翡翠扳指。”蕭矜低頭看她:“二人一組,你與我?”
“你不是都決定了嗎?”陸書瑾笑了笑,連葉芹都知道,說明蕭矜早就打算與她一組了,一直沒說估計是怕她推脫。
畢竟若是兩人一組,陸書瑾應(yīng)該會選擇跟蔣宿同行,讓蕭矜與季朔廷一組。
“這可不是我決定的,是我二哥�!笔採鏋樽约航忉�,“他說若是我與季朔廷一組,他們是沒有勝算的,只能將我們倆拆分。”
陸書瑾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你二哥將我與你分在一組,看來是不希望你拿第一了�!�
蕭矜輕笑,不置可否。
人到齊了之后,蕭衡便宣布開始登山。登山之路不止一條,在大路之中分出去的岔路眾多,每一組不走大路,選了當(dāng)中的岔路前往寧歡葉洵與方晉一組,當(dāng)中還帶著葉芹,臨散的時候,葉芹還遠遠沖陸書瑾招手,說道:“我在山上等你”
陸書瑾也揮手回應(yīng),待葉芹轉(zhuǎn)身離開之后,蕭矜雙手抱臂在一旁笑,“他們鐵定是最后一組�!�
她心說還真未必。
陸書瑾的體力并不好,這么多年一直在房中鮮少出門,先前從楊鎮(zhèn)逃出來后,她徒步走了兩天一夜,幾次都差點累暈在路上,腳后跟磨得全是血泡,半天就能走到的腳程她硬生生走了兩天一夜。
上次去寧歡寺也是坐著馬車上去的,還真未爬過山。
蕭矜領(lǐng)著她挑了一條偏窄的小路,一開始走著倒還平緩,越往后上坡的趨勢就越明顯,逐漸走得吃力。
僅僅走了兩刻鐘,陸書瑾的腳后跟就開始疼痛,但尚在忍耐范圍內(nèi)。
起初蕭矜與她并肩走,聊一些閑話,陸書瑾還能應(yīng)答,但是走路實在也是個費體力的事兒,到了后來陸書瑾就沒多少力氣閑聊了,慢慢落在蕭矜的后面。
大半個時辰走過去,太陽也明媚,懸在高空之中,灑下的日光雖沒有溫度,但陸書瑾這會兒已經(jīng)不覺得冷了,背后都微微出了汗。
蕭矜已經(jīng)放慢腳步了,但兩人當(dāng)中還是落了一大截,陸書瑾吭哧吭哧地喘著氣,實在走不動了,喊道:“蕭矜�!�
他停步回頭,遙遙看來,嘴角挑著笑,“怎么著,累了?”
“歇會兒吧,走不動了。”陸書瑾累得喘氣,說話端不住腔,微微顫抖。
她走到路邊的石頭,也不管上面臟不臟的,只想坐上去休息會兒,但蕭矜卻走回來將她從石頭上拽起,說道:“不成,本來遷就你的速度走得就慢,再停下休息還不知何時才能到了�!�
陸書瑾身子晃了一下,有些站不穩(wěn),“但是我腳很痛,真的需要休息�!�
“趕路人還有腳不痛的,還能像個姑娘似的嬌氣?這點疼痛都忍不了?”蕭矜將她身子扶正,訓(xùn)道:“站好。”
陸書瑾不知道自己嬌不嬌氣,只知道連續(xù)走一個時辰的路是需要停下來歇一歇的,爭辯道:“騾子趕路都知道歇腳,更何況我還是個文人�!�
蕭矜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根繩子,拉起陸書瑾的左臂,將繩子一圈圈繞在她的小臂上,慢條斯理道:“若是擱在平常,我就讓你休息了,但今日不同,那個翡翠扳指我想要�!�
繩子在陸書瑾的手臂上打了個結(jié),蕭矜又將另一頭纏在自己的右臂上,說道:“我?guī)е�,咱們一起往上走�!?br />
陸書瑾心中叫苦,再說已是無用,蕭矜抬步往前走。
繩子約莫有十來步距離的長度,一頭是蕭矜的手臂,一頭是陸書瑾的手臂,一前一后地走在山間小道上。
周圍相當(dāng)寂靜,隨處可見的掉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枝杈的高樹,日光也不強烈,寒風(fēng)從面上拂過,令人心生寧靜。
陸書瑾強忍著腳痛,被迫跟上了蕭矜的步伐,若是稍微走得慢了些,繩子就會被繃直,拉力從另一頭傳遞到陸書瑾的手臂上,強行將她帶著往前走。
有時候她實在都不動了,就會往回拽繩子,走在前面的蕭矜就停一停,轉(zhuǎn)頭對她說:“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他拉著拽著,一直帶陸書瑾往前走,盡管看到她額頭出了汗,腳步變得沉重,卻仍不肯停下。走到后來陸書瑾都有些眼暈了,雙腳痛得厲害,一口一口地捯氣兒,每當(dāng)堅持不住要停下的時候,手臂總傳來拉力將她帶著向前。
這樣連續(xù)走了將近兩個時辰,這條山路總算走到了盡頭,地勢開始變得平緩,出現(xiàn)一些建筑。
“到了�!笔採娴穆曇魪那懊�?zhèn)鱽怼?br />
這一刻,陸書瑾根本沒心思再去看周圍的風(fēng)景,整個人往后一倒就坐了下來,塌著雙肩喘氣,里衣都被汗水給浸濕,累得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這簡直就是一種刑罰,一種折磨。
蕭矜走到她面前,蹲下來看她,嘴角含著笑:“累嗎?”
陸書瑾抬頭去看,在這樣近的距離,她能將蕭矜眼中的淺色看個清楚,看出他眼中的認真之色,忽而明白蕭矜這一路上不曾讓她停歇的原因,絕不是想要那塊翡翠扳指。
那是為什么?是蕭矜對于她的欺騙而給的遲到的懲罰嗎?
她看著蕭矜,沉默許久沒有應(yīng)聲,等待著蕭矜的怒火和責(zé)罵。
蕭矜見她氣息慢慢平穩(wěn),便拽著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往山頂邊上走去,陸書瑾心中忐忑起來。
她的確做好了準(zhǔn)備承接蕭矜的怒意,但還是害怕蕭矜在一怒之下將她推下去,她還沒活夠呢。
她瞥一眼兩人手臂上還纏著的繩子,心想繩子還在,蕭矜總不會連累自己,再說他也不是那種草菅人命的人。
站在山頂邊上,蕭矜松了手,開始解手臂上的繩子,陸書瑾瞧見了趕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說道:“別解開�!�
蕭矜訝然,愣了一瞬后又笑了,“你怕高��?”
陸書瑾胡亂點頭應(yīng)著,有些心不在焉,轉(zhuǎn)頭往山下看去,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只見山下景色盡收眼底,山澗環(huán)繞著薄薄的白霧,偶爾有鷹繞山盤旋,發(fā)出長長的鳴叫聲,在山間回蕩不息。
站在山頂上,這花了近四個時辰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把陸書瑾累得半死不活的路,竟變得如此渺小,更別提山下道路上匆匆行過的馬車和行人,宛若螻蟻般不起眼。
陸書瑾的神色在悄然間變得肅然,她遠遠眺望,似乎能看到云城之中那座高聳的鐘樓。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停滯,寒冷的山風(fēng)吹過,將她和蕭矜的長發(fā)吹起,也將這世間的遼闊被風(fēng)吹進了陸書瑾的心中,她的心境莫名平靜下來。
“我爹說,人活這一輩子,就是在登山�!笔採婢従弳⒙�,溫和的聲音不緊不慢傳來,“有的人一直徘徊在山腳,有的人因勞累停在半路,唯有走上山頂,堅持到最后的人,才能看到天地間的如此風(fēng)光�!�
“任何人,不管高低貴賤三六九等,都有自己要攀登的大山,終其一生爬到山頂,方不負在人世走這一回�!�
蕭矜站在身邊,風(fēng)將他束起的長發(fā)卷起,俊美眉眼帶著若有若無的輕笑,正朝著遠方眺望。云開霧散,燦陽徐徐而落,將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眉眼精心描繪,好似凜冽風(fēng)中的喧囂而飄揚的旗,只要乘風(fēng),便能扶搖直上。
他笑著說:“我要登上山頂。”
陽春白雪三月天,風(fēng)華正茂少年郎。
他轉(zhuǎn)頭看陸書瑾,神色飛揚,仿若臘月寒霜當(dāng)中一把熾熱的火焰,能夠灼燒一切擋在前面的阻礙,又能化作和煦的春風(fēng),溫暖冷漠的心。
“陸書瑾,”他道:“我要你與我一起,爬上山頂,俯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