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陸書瑾心頭狠狠一震,許久說不出話來,過往凡事在腦中迅速翻過。
那些躲在陰暗潮濕的床腳,點著微弱燈光捧書苦讀的日日夜夜;那些被表姐妹譏諷,被姨母漠視的日子;那些餓著肚子跪在檐下,為了學字偷偷前往教習堂外墻角蹲著的午后。
她總是揉著酸澀的眼睛,在并不香甜的夢中生出一縷奢望,醒來之后反反復復地想著,念著,仿佛如此就能看到一縷光從窗戶中探進來,照在她的身上。
曾經的奢望似隨風而來,凝聚成形,化作了面前的少年。
蕭矜的神色猛地一變,似有些手足無措,說道:“當然我不是逼你非得跟我一起,你若是不愿的話,也能……要不你慢慢考慮一下?別哭啊……”
陸書瑾驚訝地用手背擦了擦臉頰,感受到一片冰涼的濕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落淚了,她沒忍住笑了起來。
“你不生我的氣嗎?”她問。
“什么?”蕭矜很快反應過來她在說扇子的事,失笑,“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我當然有錯,隱瞞在先,利用在后�!标憰獢科痣p眸,睫毛上沾了晶瑩的碎珠,眼眶微紅,脆弱之中又帶著些許服軟,“對不起,我不該如此。且這聲對不起我說得也遲了,本想著你得知此事會來找我的麻煩,但你并未提及,我也一直未說�!�
陸書瑾又道了一句歉,很鄭重,“對不起�!�
蕭矜沉吟片刻,最后沒忍住,笑出了聲,“陸書瑾,你這件事其實做得很漂亮。你知道自己在云城無父母親人幫襯,若想在城中生存,你只能‘借用’,你會使用手段為自己謀取利益,又并不坑害他人,這是好事�!�
“沒有手段的人,不管在何地都難以生存,這是你的成長,我自然不會對此責怪什么。”蕭矜說:“相反,你利用我,倒是讓我挺高興的,你若是利用了梁春堰還是別的誰,我才是真的會發(fā)怒�!�
“你在云城本一無所有,你找到了我,先是把我當劍來懲治劉全,再是把我當梯子來嶄露頭角,我可以做你的梯子,只有一條,”蕭矜神色認真,眸光深沉,“我要做你唯一的劍,唯一的梯子。”
陸書瑾的心砰砰亂了節(jié)奏,她恍然意識到,蕭矜對她的包容,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不在意自己被利用,甚至鼓勵陸書瑾,他的話中充滿了強烈的獨占,如此直白。
風不知何時停了,陸書瑾聽到自己有些錯亂的呼吸和猛烈撞擊胸腔的心跳。
“當然,”蕭矜很快就接了下一句,肅然道:“你欺騙了我,這才是這件事中最嚴重也最讓我生氣的,你說那扇子是送我的禮物,結果旁人也有,我不能接受。若是你從一開始向我坦白,我未必反對,但你卻選擇隱瞞,這是對我的不信任,起初知道時,我很惱火。”
陸書瑾心中一緊,手指頭無意識地摳著衣擺。
“此事念在你初犯,我就不予重罰,就罰你一步不能停歇地上山,如何?累不累?知道錯了沒?”
陸書瑾的雙腳早就疲憊得感覺不到疼痛了,這才明白蕭矜帶繩子的用意,她抿了抿唇,而后說:“應該罰的,我知錯了�!�
“但只此一次,若是日后你對我再有欺騙,我絕不會輕易原諒�!笔採婵粗难劬Γ镱^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陸書瑾心中重重一落,聲音發(fā)緊,“任何欺騙?”
他重復了一邊,語氣鄭重而篤定:“任何欺騙�!�
陸書瑾甫一張口,吸入滿滿一大口的涼氣,五臟六腑都染上了仲冬的寒氣,凍得她心口發(fā)痛,久久未言。
蕭矜見她臉色有些難看,思量著自己的話說重了,便又開口,“不過也可按情況斟酌,若是迫不得已,我倒是能從寬處理�!�
這么一句話說出來,陸書瑾的臉色總算回溫了,心尖的寒氣漸漸退去,心道蕭矜這態(tài)度,就表明還是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經過日積月累相處和情誼,或許有一日蕭矜也能夠接受他決心培養(yǎng)的左膀右臂,想要結拜義弟的好兄弟變成個姑娘這回事。
至少他得知自己被她騙之后,態(tài)度始終是溫和的。
沉默良久,陸書瑾的心緒漸漸平復,只覺得這場局沒算白忙活。
她從懷中的兜里摸出一個墨色錦袋,遞給蕭矜,“先前那個不算,這才是要送你的禮物�!�
蕭矜雙眉一揚,從她的手中接過,囫圇摸出是個硬的物件,長方體的形狀,他沒記著看,而是狐疑道:“這回不是騙我的吧?”
陸書瑾搖頭。
“只有這一個,旁人沒有?”他又問。
陸書瑾笑了笑,又搖頭,“只贈給你的。”
蕭矜放心了,唇角彎起來,低頭拆開錦袋,問道:“是什么?墨塊,硯臺?”
他將東西倒在掌中,發(fā)現(xiàn)猜錯了。
那是一塊玉,純白無瑕的顏色,色澤白糯溫潤,觸手一股子溫熱,是陸書瑾胸膛染上的溫度。
玉約莫有掌心大小,上下兩頭都編著結,串著玉珠,底下墜著墨黑的絲滑流蘇。
雪白的玉被打磨成長方形,邊上走了兩圈金絲,雕刻著象征著吉祥如意的云朵,將裹在上面的錦布揭開,就看到玉的正中央雕刻著兩個朱紅的字體:大吉。
蕭矜的眉眼肉眼可見地染上笑意,他的目光放在那兩個字上盯了好一會兒,這才發(fā)現(xiàn)那兩個字像是他的字跡寫出來的。
他腦中頓時浮現(xiàn)出陸書瑾夜夜點燈,在光下一筆一畫地練著他的字體,日復一日地琢磨,只為了在這上面寫下兩個字。
“這是什么?”蕭矜抬眸問她,“上上簽?”
陸書瑾點頭,回道:“我的回禮。”
蕭矜喜歡玉,陸書瑾打很久之前就看出來了。
他有很多玉飾,裝在錦盒中,擺在一起,每日穿什么衣裳便要配什么樣的玉,各式各樣的,眼花繚亂。
“羊脂玉,”蕭矜將玉舉起來,朝著太陽看,“脂白如油,幾乎無瑕,這塊玉是不可多得的寶貝,玉中上上品,你從何而得來?”
“買的�!标憰稹�
是陸書瑾央求了張月川,讓他帶著自己逛遍了云城所有玉石店鋪,才挑中了這么一塊,花了整整一百三十兩,是所有賣扇子的得來銀錢。
她知道蕭矜并不缺這些,也知道這筆錢有一半的功勞是來自蕭矜,她如此厚顏無恥據(jù)為己用,就是想贈蕭矜一個上上簽。
第50章
“等年三十,再來掛新的吧。”
陸書瑾這種一文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人,
很難想象她拿出那么多的銀兩去買一塊這種上等玉時,該有多么肉痛。
且羊脂玉如此接近無雜質的成色也是可遇不可求,但凡能拿下都是用白花花的銀子砸出來的。
蕭矜手里有不少,但每一塊都很愛惜,
他將手里這塊玉看了又看,
心底軟成一片。
他知道,
陸書瑾平日里安靜少話,
很多想法和心事都藏在心里,但樁樁件件都記得清楚。
陸書瑾想將他給的所有東西慢慢償還,
那些抄寫文章所換來的銀子,
她從始至終都未視若己物。
陸書瑾如山間野竹,孤僻沉默,
卻頑強。
他將玉收下,
笑著說:“你的上上簽,我就收下了�!�
陸書瑾下意識摸了一下脖子,
感受到頸子上戴著的那根短簽,
在心中說道:這才是我的上上簽。
蕭矜揉了一把她的頭,一邊往寺中走一邊解下手臂上的繩子,問道:“那么你現(xiàn)在已將‘玉羲之’的名聲打出去,
接下來準備如何做?”
陸書瑾頓了頓,反問道:“如何做?”
“你扇子不賣了?”蕭矜也覺得奇怪。
陸書瑾搖頭,“我本就不是為了賺錢�!�
“等會兒,
”蕭矜一把將她拽住,
“你騙了我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就是為了賣這四把扇子,
然后買塊玉送我?”
陸書瑾托不出這個局,
只以沉默相應。
蕭矜迷惑不解:“你既然已經借了我的名氣為自己造勢,
何不好好利用一番,你不是一直都不太樂意收我的銀子嗎?這不正是個自己賺錢的絕佳機會。”
“我會想別的方法賺錢生活。”陸書瑾說。
蕭矜氣笑了,“怎的如此愚笨?那我豈非白白被你利用一場?不成,我不依�!�
陸書瑾看著他,靜靜等著他說下一句。
“那些前人真跡大多藏于宮廷,就算是民間再現(xiàn)也千金難求,多的是人買仿品裝裱掛在家中,這類東西賣價向來不低。現(xiàn)如今云城已經漸有“玉羲之”的風聲,到處是人將玉羲之的一手仿寫能耐夸得天花亂墜,我再找些人繼續(xù)散播造勢,你仿寫的字畫就會有人買�!笔採婺﹃掳�,想了想又道:“若是再加上蕭家名號,就能把價格往上抬很多�!�
“真能如此?”陸書瑾訝然。
“那是自然,回去我便安排一下。不過你還是須得將讀書放在首位,不可讓這些錢財迷了雙眼�!笔採嬲Z氣突然嚴肅,像個長輩似的教導,“知道了嗎?”
陸書瑾應道:“學生謹記蕭先生教誨�!�
蕭矜沒忍住笑了笑,這才帶著她一同踏進寧歡今日閉寺,整個寺廟之中都安靜冷清,與陸書瑾當年來的那一回判若兩地�?罩酗h散著濃郁的焚香,有三兩和尚在院中掃地,除卻鈴鐺的相撞聲,就只有沙沙的掃地聲回蕩。
陸書瑾站在院中,抬眼便看見面前黃墻黛瓦的高大建筑,恍然回到幼年,她站在人山人海之中,一抬頭便看見檐下掛著的鈴鐺隨風輕響。
她記得這些供奉著佛像的房中有一尊觀音像是全玉打造,雙目嵌金,無比高大尊貴。只是那會兒前去拜玉觀音的人實在是太多,陸書瑾的瘦小身軀根本擠不進去,只在門口看了看就離去。
如今再來此地,終于有機會去拜一拜那尊玉觀音。
寧歡寺雖在城外,但也隸屬于云城,是晏國境內聲名遠揚的寺廟,占地頗為廣闊,且每年都會翻修其中落敗的建筑,所以年年來,年年新。
蕭矜常來此處,八歲時就能跟季朔廷在寧歡寺里亂竄,年年都會來寺中走一遭,自然對這里的路和建筑相當熟悉。
他帶著陸書瑾行過一道道拱門,來到寺廟的后院。后院有一汪湖水,湖面修了棧橋,從上面過時,能看到里面游動的魚兒,天氣還沒冷到結冰的時候,湖里的魚兒都還活潑,若是在夏季,這湖水里也會開滿蓮花。
陸書瑾彎腰看了看,被蕭矜一把拽住,“當心,寒冬臘月的,掉湖里可要命�!�
她反手抓住了蕭矜的衣袖,笑道:“那我可真得小心點�!�
她很少這般主動與旁人有肢體接觸,眼下雖是拽了一下蕭矜的衣袖,卻也讓他驚訝。
蕭矜怔然片刻,很快就恢復常色,低咳了一聲松開手,瞄了一眼陸書瑾抓著他衣袖的手,說道:“那你抓緊點�!�
陸書瑾點頭,握緊拳頭,一路跟著他從棧橋上走到湖的另一頭。
行過小路,就看到面前有一座房門大敞的屋子,季朔廷與蔣宿就站在其中。
見到二人,蕭矜輕哼一聲,“到底還是讓你們兩個搶先一步�!�
蔣宿咧著嘴笑,“我就說我們肯定會是最快上山的。”
蕭矜走進去,從桌上的盒子里拿出兩根長長的紅繩,轉頭遞給了陸書瑾一根。
陸書瑾接過,問了一句,“彩頭是只有一個翡翠扳指嗎?那給誰呢?”
蔣宿用充滿期盼的目光看向季朔廷,說道:“季哥應該不大喜歡扳指吧?”
季朔廷顯然對這個東西沒興趣,擺了擺手轉身坐下,說道:“給你就是了�!�
又對陸書瑾道:“你身子骨文弱,這么短的時間內爬上山,怕是少不了在路上受蕭矜的磋磨,里屋有爐子你進去烤烤,莫要在出了汗之后吹寒風著了涼�!�
季朔廷的關心仿佛是理所當然,他神色從容地看著陸書瑾,眸光溫和。
陸書瑾沖他笑了笑,拿著繩子跟著蕭矜去了屋子的后面,一出門就看見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樹,樹冠茂密呈一個傘狀朝外延伸,在這百花凋零萬物盡枯的冬季仍舊綠意盎然。
她認出這是菩提樹,樹齡不小。
陸書瑾上次來并沒有見過這棵樹,細細一瞧,那樹枝上竟掛滿了紅繩和垂下來的紅綢帶,隱在樹冠之中,經風一吹便同時飛舞起來,與綠葉交織,美輪美奐。
蕭矜站在樹下,伸手拍了拍樹干,回頭對她說:“這樹打我小時候來這里時,就已經在了,我每年都會來看它,這么多年過去,我長大了,它也長大了�!�
陸書瑾走過去,仰頭看著遮天蔽日的綠蔭,道:“它長得比你大�!�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若我長得比樹還高大,我還能是個正常人嗎?”蕭矜將繩子從她手里抽出,輕車熟路往上爬。
他的動作又快又輕,像是爬過很多次的那種熟練,幾個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樹枝上頭,半蹲在上面將繩子系在其中一根分枝上,身形一動就跳下來,落地時聲音很輕。
“這些繩子其實每年都會清理,今日掛上去的,年前就會被摘掉,然后等年夜廟會,又會被人掛上新的。”蕭矜說:“等年三十,再來掛新的吧�!�
陸書瑾抬頭,在一片飄蕩的紅繩之中盯著蕭矜系上去的兩根,檐下的鈴鐺相撞發(fā)出叮當聲,飄散在空中,她恍神片刻,點頭應道:“好�!�
二人回了房中,陸書瑾按照季朔廷所言,去了里屋坐在小烤爐旁邊烤暖。
蕭矜則去外屋找到季朔廷,挨著他坐了下來,摸出那塊玉佩往季朔廷面前一晃,“瞧瞧這玉佩如何?”
季朔廷起初滿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以為蕭矜又在耍寶,但一眼過后他霍然被震,一下就伸手抓住蕭矜的手腕,將那塊玉拿了過來,細細端詳,“這玉成色不錯啊,是好東西,你又敗家了?”
蕭矜笑得滿面笑容,懶著身子骨往后一靠,說道:“陸書瑾送我的�!�
季朔廷“嚯”了一聲。
蔣宿也湊過來,半蹲在邊上看,他不大懂玉,但見玉著實漂亮,又看蕭矜和季朔廷的反應,也知道這塊玉價值不菲,疑惑道:“這玉得多少銀子?陸書瑾買得起嗎?”
“前幾日他不是剛敲了那些世家子弟一筆嗎?估摸全拿來買這玉了�!笔採嬲f道。
“他竟然舍得買這么好的玉送你?”季朔廷也被驚到了,“就是那個一連數(shù)日頓頓啃餅吃的人?”
蔣宿上手摸了下,“該不是假玉吧?”
季朔廷很快說道:“真玉,且是上等的羊脂玉,觸手溫潤光滑,做工精致,邊上嵌的金絲也是真的,不過這字……”
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端倪,無奈地笑了笑,“寫著大吉是何意,頭一回見到玉佩上寫這倆字的�!�
“上上簽唄�!笔採娴溃骸八容^信這個,認為把上上簽戴在身上,就會有好運,小迷信�!�
蔣宿兜頭給他澆冷水,說:“蕭哥你先別高興太早,說不定再過兩日,陸書瑾又開始賣跟你這一樣的玉了�!�
蕭矜抬手要敲他腦袋,蔣宿趕忙抱著頭往旁邊躲,嘟囔著:“忠言逆耳�!�
“她哪有銀子再買第二塊這樣的玉�!奔舅吠⒌莱銎渲嘘P竅,說:“而且這一看,就是專門為蕭矜所制的玉�!�
他將玉還給蕭矜,那白玉黑穗兩種顏色撞在一起,在光的照耀下顯得漂亮極了,蕭矜將它握在手中,手指輕緩地摩挲著,無不體現(xiàn)出對這塊玉的喜愛。
蔣宿當即不樂意了,猛地站起來說:“我也要�!�
“你要什么?”蕭矜問。
蔣宿控訴道:“玉,我也要玉。陸書瑾與你的情誼算是情誼,與我的就不能算了?好歹也在當初他剛來丁字堂被蕭哥你舍棄的時候,是我選擇了他。”
蕭矜一聽的話頓時就來氣,急著張口罵他,結果自己嗆了口水,咳嗽起來。
蔣宿抬步就要去里屋找陸書瑾,卻被蕭矜伸腳絆了一下,當場摔了一跤,但他又一骨碌爬起來,嘴都快撇到后耳根,“蕭哥,你絆我腳做什么?”
蕭矜咳了幾下,站起來就要敲他腦袋,正在這時陸書瑾從里屋探出頭,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往外瞅,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蕭矜動作一頓,轉頭看她剛要說話,蔣宿卻搶先開口,“陸書瑾,你覺得你待我們……”
蕭矜給蔣宿甩了個眼刀,小聲道:“閉嘴,我給你買�!�
蔣宿當即滿足了,樂呵了,咧開嘴嘿嘿笑。
這一出倒是把陸書瑾整得滿頭霧水,疑惑道:“我待你們怎么了?”
蕭矜既說了給他買,那蔣宿自然不會再找陸書瑾這個窮酸書生要,改口說:“你待我們太冷淡了,我們都在外面閑聊,你卻在里面烤爐�!�
陸書瑾信以為真,頗有歉意,道了聲抱歉便走出來,在桌邊坐下。
桌上擺著熱茶,蕭矜給自己倒茶時,也順手給她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道:“晌午會在這里吃寺中的齋飯,休息過后再下山,我二哥他們還沒來,我可以先帶你去寺中轉轉�!�
陸書瑾道:“我想去當年搖簽的神像那再看看,我記得是個身著紅衣的長胡子老頭,臂上抱著浮塵,一手拿著書一手串著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