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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少年越過他,把關(guān)上的窗桕打開,伸手去碰觸冰涼的雨水。

    他的聲音和雨一樣涼。

    “成越,我有話問你�!�

    他很少叫杜成越的名字,忽而這么一喊,莫名出來幾分叫人肅然的鄭重。

    同時,也有幾分害怕。

    杜成越心頭浮上不好的預(yù)感,他笑著,試圖緩解氣氛。

    “阿煜,怎么了?”

    他自個干笑了幾聲,發(fā)現(xiàn)憐煜的臉依舊沒什么表情,甚至浮上幾分寒氣。

    “出什么事了...”

    杜成越覷著眼打量,思索他是否說錯什么話?

    除了那聲姐姐,好似也并沒有說錯話。

    憐煜思索片刻,從剛開始和杜成越見面時說的話。

    “我們最初見面時,你說我像,是什么意思?像誰?”

    杜成越心里一咯噔。

    怎么話鋒一轉(zhuǎn),問起這件事情來了。

    “你說什么��?”他眨著眼睛裝傻,反問道,“我有說過嗎?”

    憐煜點頭,很確定,“你說過。”

    甚至幫杜成越回憶他的原話。

    杜成越這下想要抵賴,都沒法子抵賴。

    主要是憐煜壓根就沒有給他作出反應(yīng)的機會,他的目光好似刑部的郎官。

    目光凌厲,仿佛鎖定后,叫人無所遁形。

    太專注了,杜成越不過三個回合,就被瞧得甘拜下風(fēng)。

    “左右能像誰,你自己都說了,這天底下能有幾個姓憐,跟你也長得像的,還這般俊俏?”

    還想糊弄,憐煜直道,“你有事瞞我�!�

    跟阿姐一樣。

    到底什么事?

    “哎,還能有誰�。俊�

    杜成越索性告訴他道,“之儼師兄唄。”

    “師兄?”

    “我記得,你之前說你不認識溫之儼。”

    還真是表面父子啊,直呼大名起來半點不見客氣。

    杜成越挺直,義正嚴辭,“是啊,我不認識�!�

    憐煜眸光涼颼颼:你當我是傻子好糊弄?

    后者擠眉弄眼,嘶一聲。

    “祖父和師傅曾經(jīng)都是他的老師,回京之時,他先來拜見過祖父,我就想起來了�!�

    “先前,只有過一面之緣。”

    “我們兩個后入門,他年長我許多,你拜他為父,于情于理,我尊他一聲師兄不為過吧�!�

    倒也說得通。

    未免又覺得牽強�!澳惝敃r為什么不說�!�

    杜成越解釋,“如何好提起來,像這個字跟替身有什么區(qū)別?說出來也不光彩啊,是不是?”

    別再問了,再問就唬不下去了。

    怎么敢提他覺得裕安長公主和溫之儼師兄微妙的關(guān)系。

    雖然也不知道什么關(guān)系。

    以他的直覺,總之不像表面那么風(fēng)平浪靜。

    阿煜看重長公主逾越過自身,還是不要給溫之儼師兄惹麻煩了,現(xiàn)下朝局又緊張。

    “是嗎?”憐煜輕飄飄兩個字。

    聽不來他信沒信。

    杜成越扛住壓力,受著千斤重的壓力,硬著頭皮頂上他的目光。

    理所當然,“是啊�!�

    “不然你覺得呢?”

    當初在芩夫人那里,他說像,也是提到了之儼。

    憐煜走后。杜成越才癱坐下來,渾身都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尤其是后背,濕透了。

    所以,當初到底為什么會覺得他純良?

    甚至無害?

    深藏不露到叫人可怕極了。

    一路上跟隨過去的線人來報,大禹的使臣已經(jīng)回去了。

    大禹一直都沒有決斷。

    楚澈這些時日,睡不安穩(wěn),表面上還要裝作穩(wěn)操勝券的樣子。

    不能露出半分怯,現(xiàn)下打的就是心里戰(zhàn)了。若是氣勢輸了,百官也會不滿。

    如今一點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風(fēng)聲鶴唳。

    溫之儼在同憐煜下棋,自從那場雨后,快入秋了,雨水更多起來。

    溫之儼落了一字,問他。

    “這局,阿煜如何看?”

    黑子把白子所有的路全都堵死了,密不透風(fēng)到找不出一絲空隙。

    “這局面該如何破?”

    局面看似嚴密,實則黑子內(nèi)里已經(jīng)空虛。

    倘若正面迎擊,就會被請君入甕。

    憐煜落了一字,從邊角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進攻。

    一炷香后,溫之儼敗了。

    他目帶贊許,語含微笑,“阿煜很聰明。”

    白子代表的局方,正是大禹。

    大褚和大禹遲早有一戰(zhàn),而今一直沒有動手,看來是近期不打算動,而是要從旁的緩緩下手。

    他年歲還小,竟已懂得大局觀,不圖謀眼前小利。

    竟然比新帝還要看得通透百倍,主要是他沉穩(wěn)平和,安靜不驕。

    不貪功激進,這一點最是難得。

    溫之儼甚至在想,不知道是誰培養(yǎng)出來的人,要果真是他的兒子就好了。

    雖說義子也是子,但也相差甚遠。

    “對了,前些日子,我讓戶部的人把你的戶冊轉(zhuǎn)到我名下�!�

    景揚在旁邊聽著,經(jīng)過這段時日對憐煜各個的考量,主公是打算真要把收入名戶,給自己當兒子。

    “那邊來人說,先前已經(jīng)辦好了,想來是長公主托新帝給辦的,不過是辦在我原先用的憐溫戶頭之下。”

    他改姓換名,可以說,憐溫和溫憐已經(jīng)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了。

    憐煜是憐溫的兒子,卻不是溫憐的兒子。

    “現(xiàn)在重換戶頭,改上碟,你需要新?lián)駛姓,跟我姓溫,憐煜改溫煜�!�

    婢女上了一盞茶,低聲道,“膳已經(jīng)好了�!�

    茶擱到憐煜面前時,偷瞄少年俊美的臉,面色羞紅。

    侯爺常年云游在外,此次歸府,竟然有了兒子。

    小侯爺跟侯爺很像。

    比侯爺俊美,話也更少,可惜不住在府上,聽說是臉上起憐疹病,在外頭修養(yǎng)呢。

    不然啊,若是近水樓臺,得了小侯爺青眼,能跟著他,真是天大的榮幸。

    “阿煜留下來用膳嗎?”

    少年并不為所動,他并無波動,看向外面,“不了。”

    一語雙關(guān)回絕。

    他的一切都是阿姐給的,不必改。

    景揚很意外,他竟然想都沒有想,一口回絕了。

    不論憐溫和溫憐,與他都不過是互利互惠得關(guān)系,毫無所謂的父子情面。

    雨已經(jīng)停了,他該走了。

    阿姐還在等他。

    先帝在時,裕安長公主備受寵愛,任由誰都是上趕著巴結(jié),直到先帝后一一去世,長公主被聯(lián)姻,長公主府的門庭就冷清了。

    休駙馬的事情震驚朝野。

    讓人再次知道了長公主府的地位,幼帝不惜得罪禹朝也要給她出頭,上趕子巴結(jié)的人就多了。

    楚凝推了好些,有一些勛爵人家不是上趕巴結(jié),真心實意也是為了給她慰問。

    楚凝不得不佯裝失意之態(tài)前去應(yīng)酬。

    因為上門的人多,憐煜不想露面,他走的角門。

    剛進來就遇到了人。

    對方是個嬌小姐,領(lǐng)著丫鬟躡手躡腳往外走,不看路,差點撞上憐煜。

    做賊心虛挺直了腰,想賄賂對方不要說出去。

    抬頭就震住了,“你......”

    面前的少年俊朗如星月,一派清冷矜貴。

    郭芨從未見過這般獨特,又好看的人。

    待她回過神,想要打聽問起,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揉揉眼睛還以為是夢呢,忙不迭扯過旁邊的丫鬟,“你剛剛瞧見有個男人嗎?”

    婢女說瞧見了。

    “那小公子生得真俊俏,奴婢都看花眼了呢�!�

    楚凝夜晚的席面還沒有散。

    憐煜看著桌上精致可口的飯菜,臉色沉沉,眼神陰郁。

    吃食很香,毫無食欲。

    阿姐又忙了不能過來陪他了。

    真的好煩,那些人什么時候能走?總把阿姐從他身邊搶走。

    一直等到熱騰騰的飯菜冷卻焉巴下去。

    憐煜起身往外看,前廳的燭火還亮著,往前走,隱隱能夠傳來細微說話的聲音。

    本以為還有段時辰才能夠結(jié)束。

    憐煜走的老路,翻窗進了楚凝的房間,阿姐的那件小衣味道淡了。

    他想帶過來熏染熏染。

    誰知道剛把小衣放回去,殿門就被打開了。

    宮殿寬大,僅僅有浴房置放了屏風(fēng),卻不好藏身。

    不得已憐煜飛身上了內(nèi)室的房梁。

    楚凝吃了一些酒,有些醉,聲音黏糊糊。

    由含妙含巧扶進來,張么么煮了解酒湯,有些燙,放在旁邊,還沒喝。

    她單手撐著頭,“阿煜今日好些沒?”

    一路不開心的少年微微動容,面色緩和。

    阿姐吃醉了酒,始終都還記掛他。

    他對阿姐很重要。

    含妙小聲回,“太醫(yī)說小公子臉上的疹子好多了。”

    楚凝寬心點頭,“那就好�!�

    婢女從內(nèi)室出來回話,“公主,水備好了。”

    含妙要攙扶著楚凝進來。

    她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不用留人伺候�!�

    今兒個人多,實在累了。

    含巧上回被訓(xùn)后乖覺了很多,知道楚凝要安靜,也不敢再多話。

    所有婢女出去后,楚凝又小憩了一會。

    憐煜幾乎以為她睡著了,正想著要不要下來看看時。

    楚凝動了。

    能看得出來酒意上頭,女郎走時步伐不穩(wěn),一重一輕,歪歪扭扭快要跌倒。

    憐煜看得心驚膽顫。

    喝醉酒的阿姐一點都不規(guī)矩了,帶著他沒有見過的頑嬌氣。

    踢開繡花鞋,露出白嫩滑膩的足。

    似乎是覺得累贅,她的手左右拉扯,想要松開襦裙的帶子。

    卻只扯開了煙粉色披帛的一端。

    落到地上,踩到了,拌住腳,磕絆往前摔,就要磕上臺階。

    少年再顧不得藏住,或者暴露,快速飛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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